第61章 天极道院1-61
花园鸟鸣声声,小朋友的嬉闹声也不算吵闹。
医院这一个角落更像是公园,绿植掩映,也有其他病人坐在一起聊天,也难怪网上有人测评这里很适合养老。
游扶泠沉默半晌,平时一张冷淡的脸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的?”
宣伽蓝点头,“真的。”
游扶泠又问了一遍:“真的?”
她的轮椅朝宣伽蓝那边靠了靠,老太太目光扫过游扶泠苍白的面色,点了点头,“老骨头就不能写了吗?”
如果宣伽蓝不承认,她可能还信几分。
但她实在太痛快了,痛快得游扶泠可疑无比,女孩把阅读器递给宣伽蓝:“是这本吗?”
宣伽蓝看游扶泠的神情冷淡,笑着说:“是啊,你好像很失望?”
“因为是个作者年纪太大了?”
游扶泠的外貌好看是好看,更像是了无生气的精致摆件,很难激起人的怜爱之心。
她也不太讨大人喜欢,只有妈妈无条件爱她。
游扶泠:“我有个……”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丁衔笛,顿了半晌,“丁衔笛爱看。”
“你书里有她的名字。”
宣伽蓝:“我知道。”
老太太身体素质很好,住院似乎只是例行检查,后来赖着不走了,家里人也说不动她。
刚才游扶泠查了宣伽蓝的资料,发现这位长辈履历很传奇。
经历过一场重大事故,搜寻无果,很多人都以为她死在深山老林,没想到后面还是被找到了。
以前游扶泠肯定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穿越,现在开始赞同丁衔笛的巧合无用论。
很多巧合或许是事件的一个转折。
游扶泠问:“你认识丁衔笛吗?”
*
丁衔笛置身空无一人的院子,她怕游扶泠像电视里那样转身就看不见了,最后还是把人背起,一边虚空确认。
她狼狈得很,素日整洁的剑修校服也染成了血色,乍看像是掉入了红色的染缸。
换作平时丁衔笛恨不得连头发都打理到极致,如今顾不上别的,只能把游扶泠往上托了托,警觉地打量四周。
“确认完成。”
“欢迎开启天极令地狱版,我是您的黄泉引路人小鱼。”
这声音和天极道院大家都有的天极令声音一样,只不过更加情绪化,不怎么AI了。
丁衔笛皱着眉:“地狱版?我死了啊?”
“非也。”
“小鱼是引你去取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丁衔笛:“说人话。”
飘在空中的小鱼跳进了进度条,声音听起来依然有种扭来扭去的感觉——
“欢迎进入剑冢深处的闯关,你是第三位进入者。”
丁衔笛盯着进度条想:这个世界是不是被穿成筛子了,还是套娃穿越,我穿进了赛博修真游戏?
她问:“前两位活着出去了吗?”
那条扭来扭去的鱼扑棱半晌,“活着出去了。”
丁衔笛见到了浮动的名单。
按照天极道院建院时间排列的两名剑冢弟子。
一名是剑修,一名是法修。
丁衔笛越看这条扭曲的鱼越眼熟,沉默片刻后终于忆起!
“你是首座?”
天极道院的副首座不是人人得而见之,但首座在哪都能见到。
丁衔笛刚来的时候还被饭堂门口会动的挂像吓了一跳,后来发现无论是修真公寓还是藏经阁,或是公共课t的大厅……
连茅厕都有首座的挂画!
闲谈境总有人抱怨起夜被首座扭动的身影吓到。
梅池也说半夜偷卦修老祖面前供奉的食物,还被首座吓到过。
丁衔笛实在没地方说,就和游扶泠发牢骚,问了好几次你有没有看过四个字的国外系列电影。
鉴于游扶泠性格,丁衔笛怕刺伤对方,说得小心翼翼。
已婚道侣正在翻阅法修的符文,面前全是流光溢彩的文字,头也不抬,“看过。”
她甚至能猜到丁衔笛一副憋不住尿团团转的模样是因为什么,“你想说这种挂画不正常。”
游扶泠周身笼罩着符文,发丝都恍若染了色,“正常,外边还有修真界的名人拍广告,都是用这种矿石和符文结合的阵法的。”
她还觉得丁衔笛不对劲,反问:“你不是穿书的吗?不知道这些设定?”
丁衔笛声音幽幽,“我才看了二卷,而且你不觉得上厕所被初始校长偷窥很可怕吗?”
游扶泠:“首座神魂碎片遍布道院,入学手册上也有提及。”
她说完凉凉地哦了一声,“忘了你入学的时候不在。”
死人都听得出游扶泠的埋怨,丁衔笛不接茬,“也不必要把挂画放到厕所吧,多尴尬啊。”
游扶泠:“我不会有这种烦恼。”
她催动灵力,眉眼都笼罩着蓝色,本来的漂亮更上一层楼,饶是丁衔笛每天看,难免会有恍惚的时刻。
即便游扶泠私底下嘴巴的恶毒不遑多让,还不知道从哪学会了垃圾话。
丁衔笛被噎得无话可说,哼了一声,“那你双修的时候忍一忍。”
游扶泠一心两用,下意识回道:“忍什么?”
丁衔笛却不言语,待游扶泠看过来,剑修就等着她这个眼神,刻意抿了抿唇。
游扶泠登时意会,忙不迭转头,发带飘忽还送了锋利的一道寒光,丁衔笛抄起茶盏一挡,嗲声抱怨:“浑家真是粗鲁,妾身好伤心……”
后面跟着一句咿呀听得游扶泠浑身鸡皮疙瘩,迅速给丁衔笛上了个静音诀,这才避免此人没完没了地口无遮拦。
丁衔笛经常惹游扶泠生气,被封口也不介意,待时效一过,又笑眯眯地凑上去问外面的挂画什么样。
游扶泠还真的给她展示了如何让神魂进入写了符咒的画轴。
但首座这样能延续上万年的,恐怕材质都是上乘,也有人定期更换。
没等到这条小鱼回答,丁衔笛回忆起自己是怎么来的,以及在道院时传闻首座的坟冢在剑冢深处,更笃定了几分,“你是首座。”
那条小鱼扭得更荡漾了,“你比前两名弟子认得快上许多。”
“很好,第一关算你过了。”
丁衔笛自己爱开玩笑,这方面也敏锐许多。
她深知天上掉馅饼也要付出代价,她背着游扶泠不往前走,目光落在进度条,“我不闯关呢?”
那条小鱼扭得更欢了:“强制开启闯关模式。”
“奖励清零。”
丁衔笛之前和挂画里的首座照过几次面,似乎这样的寄生方式也类似休眠和上线,静止之时上面的修士看上去还挺有一代宗师的仙风道骨的。
这条鱼是首座道袍胸前的纹饰,这会看上去贱嗖嗖的,碍于对方类似校长的身份,又死者为大,丁衔笛深吸一口气,“您就不能放我离开吗?弟子实在撑不住了。”
即便清楚游扶泠没这么容易死,丁衔笛依然担心游扶泠就这么消失不见。
鱼形的首座摇头。
小鱼虚空游动,吐出几个迅速消失的泡泡,“不可以哦,每个进入我阴宅的弟子都必须和老人家我玩游戏。”
上一秒的语气还很温和,下一秒四周寂灭,仿佛什么灯都关了。
女人的声音在空荡的四周环绕,“只要你顺利闯过十关,整个剑冢的宝库为你打开。”
丁衔笛却没有她预想得开心。
隐藏在寂静里的游鱼透过背着道侣的少女剑修,思考片刻,问:“闯不过会怎样?”
“我身上还有一个人,你能确保她的安全吗?”
余不焕:“闯不过顶多在这里逗留上千年。”
“道院内部是也有传闻,五百年前的剑修进入后再出来已是一千年后。”
“另一名法修进入后更是花了六百年。”
丁衔笛若是出去,指不定还有危险,公玉璀已死,游扶泠又昏睡不醒。
周围安静得可怕,余不焕也不着急。
许久之后,剑修问:“我可以陪首座解闷,那我道侣的安危不知您是否……”
她看上去伤痕累累,背着的法修像是毫发无损,余不焕看一眼便知她的七魄不见了。
这一次会成功吗?
余不焕:“这是我的葬身之地,除非得到我的允许,无人可以闯入。”
丁衔笛:“那不是人呢?”
她刁钻的问题不少,问得一代宗师的小鱼形态都无语半晌。
“鸟也无法闯入。”
丁衔笛明白为什么大师姐没有出现了。
她依然无法放下游扶泠,颔首后跟着眼前的指使进去。
漫长的黑暗过去,她走到了一座山脚。
似乎是夏季,蝉鸣声声,她背着的人变成了一把剑。
正当丁衔笛茫然地张望之时,淡黄的裙裾扫过眼前的草丛,一个梳着双尾发髻的小女孩蹲在她面前,“二师姐,你怎么坐在这?”
“今日师尊回山,我们若再不回去,大师姐会生气的。”
背上的人不见了,丁衔笛猛地站起,“阿扇呢!”
那少女被她吓了一跳,“阿扇?她不是在这吗?”
丁衔笛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自己手腕盘着一条银蛇,正闭着眼昏睡。
丁衔笛吓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甩手,被那女孩摁住,“二师姐!你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阿扇可是你的宝贝,再丢一次我可拦不住你发疯!”
丁衔笛从小到大怕冷血动物,她强忍排斥感,垂眼确认手腕上的小银蛇,甩不掉的小蛇睡得死死的,鳞片在光下一闪一闪,丁衔笛问:“它叫阿扇?能变成人么?”
喊她师姐的小姑娘摇头,“我未曾见过。”
她认真想了想,“可三师姐说她晚上能变成人,和你彻夜颠鸾倒凤。”
丁衔笛:……
第62章 天极道院1-62
丁衔笛很快就被几个师妹簇拥着进屋了。
老三:“大师姐,我不想吃巴豆。”
老四:“让师尊吃,师尊爱吃。”
卢追云和丁衔笛挤在一块,叮嘱丁衔笛:“二师姐你不能吃,也不能喝酒。”
丁衔笛:“那我能吃什么?”
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仙鹤道:“你那胃还没有拳头大呢,万一撑死了怎么办。”
这玩意除了名字和丁衔笛认知里的仙鹤大师姐一样,没有任何肥鸟稳重和靠谱,还挺招人讨厌。
卢追云:“飞饼,你说话不要这么凶。”
黔迢山结界里的楼阁不算很大,陈设也很老旧,像是放了几百年的。
丁衔笛若是穿书,恐怕一无所知,此刻目之所及,都有注解。
连横梁上燕子的窝都有年份。
她看得认真,卢追云察觉到丁衔笛今日的不对劲,问:“二师姐,你身体可有不适?”
赤金修袍的少女收回目光,在卢追云眼里,二师姐今日有些太安静了。
平日她定然挤进前面,不给三四师姐任何添油加醋的可能。
“挺好的,就是睡蒙了。”
丁衔笛袖中的小蛇在游动,痒得她不得不抬起手,卢追云也看见了醒来的银蛇,笑着道:“小扇也醒了?”
黔迢山不算宗门,更像聚居的家,里面的桌椅陈设都慢慢填进来的。
丁衔笛在天极道院的修真公寓待久了,到这又古味太浓,她只好在心里默念都是假的。
眼前的一切都有指标,把她拖入从前的幻境没有要求她做什么。
大师姐还未做好饭食,老三和老四挤过去帮忙,似乎害怕和师尊相处,总是转移话题。
窗外是山上的日落,丁衔笛和卢追云坐在一块,指了指站在灶台上的仙鹤:“她不能变成人?”
卢追云:“飞饼受伤还没有好,变不成人。”
万年前的妖族挺了挺胸脯,“老娘变成人把你们全部衬成丑八怪。”
丁衔笛吹了个口哨:“那你变一个给我看看。”
幻境里的她身体孱弱,却不是幻境外身受重伤的状态,一来二去丁衔笛也适应了,还有小师妹倾情照顾。
她一身赤金,五官精致,平日爱捣鼓脂粉,眉心还有画上去的红,不像道士,更像凡间的贵女。
裴飞冰气急败坏,翅膀扑棱:“你个废柴丑八怪知道什么!”
方才路过铜镜丁衔笛就瞧见自己如今长什么模样了。
穿到天极t道院她颜值骤降,置身幻境颜值超标,比原来的脸还顶配,可惜没什么十全十美,是个药罐子。
丁衔笛又借着鱼汤欣赏自己的倒影,“哪里丑了。”
一旁生火的老四道:“二师姐虽然修为很差,靠脸的确可以吃饭。”
老三在帮忙包芋仔,满手黏糊,看大师姐手再一次摸上师尊的手,啧了一声,“之前不是有人说出万金买二师姐吗?”
盲眼的女修:“休得胡言。”
老三:“我又没说错,我们三个下山除魔,二师姐就把自己卖了换钱了。”
丹炉烤鸡糊了,还要手撕。
黑发中生出星点斑白的一代宗师撕鸡速度极快,一张天生严肃的脸苦大仇深,明显听不进弟子们的吵闹。
老三和老四不合,说几句一个丢芋仔一个丢柴火棍,仗着大师姐是个瞎子,师尊背对着她们打了起来。
丁衔笛置身事外,依然没把自己当回事,看得津津有味。
冷不防那撕鸡的师尊转身,飞出去的柴火棍归位,芋仔精准地放到了大师姐看得到的位置,桑婵转身对喝了小半碗鱼汤的丁衔笛道:“小款,跟我去走。”
丁衔笛一口汤卡在嗓子眼,正好瞧见桑婵背后闪光的几个字。
【第一关任务:完成桑婵的要求】
丁衔笛离开后,仙鹤站到丁衔笛方才坐过的位置,问卢追云:“小云,你师尊找她干什么?”
不等卢追云回答,包芋仔的大师姐答:“小款的功法和你们不同。”
自称妖族大人物的仙鹤哦了一声,“开小灶。”
继续生火的老四毫不羡慕,“估摸着又去竹林了,以二师姐的身体,恐怕又挺不过几招吧?”
都是桑婵的弟子,她们所学的术法皆由桑婵传授,剩下全靠领悟。
外出云游的师尊每次回归都会带来不同的卷册供弟子研习,至今没人瞧得出师尊其实也是现学的。
丁衔笛跟着桑婵过去,走在前面的女人一袭玄色外袍,似乎也觉得不说话有些尴尬,问:“这些时日你剑诀练得如何?”
丁衔笛回了句还好。
竹林空旷,偶尔能听到鸟鸣声,竹林尽头又是花海。
桑婵手边浮出一柄剑,示意丁衔笛和她对练,“用你自创的《上三関录》。”
丁衔笛心头一惊,桑婵的剑锋已然袭来,画面仿佛变成了游戏页面,边上还有她原本只有20%的血条,而桑婵的……
1000%??
有没有搞错!
打boss都没这么离谱的!
那我装备包呢!我奶妈呢!
丁衔笛无法思考,干脆放弃思考,迎了上去……
“结局?没想好呢。”
宣伽蓝邀请游扶泠去自己的病房坐会,还把自己的草稿给女孩看。
游扶泠问:“结局不应该刚开始写这个故事就想好的吗?”
医院的套房设备齐全,宣伽蓝看上来像是把家里都搬过来了,病床里侧还有个书房。
宣伽蓝:“我想过很多结局,后来都失败了。”
游扶泠听不懂。
丁衔笛和她说穿书太匆忙,也不知道最终boss是谁。
她回来后听宣伽蓝亲自解读,得知boss是桑婵的时候无言半晌。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几乎不吃东西,黑发垂肩,一张脸苍白又美丽,眼神的怀疑半分不减,过了许久,她问:“你是不是,去过?”
如果丁衔笛在这,或许看得出这是游扶泠极度紧张的表现。
从小被要求不能激动的人太擅长掩饰,短暂一生难得的崩溃只在丁衔笛面前漏洞百出。
场上场下,床上床下,课上课下。
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
不知道过去多久,宣伽蓝嗯了一声,“为什么这么笃定?”
游扶泠这才抬眼,苍老却清澈的眼眸对上年轻人深沉的眼眸。
宣伽蓝往后一靠,轮椅上挂着的玩偶摇摇晃晃,像是活了。
小朋友们喜欢她的玩偶,因为市面上买不到。
“你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书里的人。”
游扶泠指了指墙上贴着的画,她见过这个人无数次。
丁衔笛也没少抱怨首座好讨人厌,连小树林的围墙都有她不知羞耻的画像框。
一道残魂很爱和弟子闲聊,也喜欢加入卿卿我我的道侣,打扰人家了还说继续。
一句话没办法形容的奇葩院长,却成为一个住院女人床头挂着的凝固画像。
眼前人是师尊提过的前辈。
也是丁衔笛翻阅到的《琉光杂记》最初的主编之一。
更是开创隐天司的门主宣伽蓝。
“年纪轻轻的,眼神这么苦大仇深做什么,”宣伽蓝往嘴里塞了一块方糖,“我听护士说你们表面不对付,私底下偷偷恋爱,是真的吗?”
游扶泠:“不是恋爱,是结婚了。”
“咳咳咳……”
宣伽蓝差点被方糖噎死,“结为道侣了?”
桌上是天极道院的出版书,书里没有游扶泠,丁衔笛在前期也只有寥寥几句。
游扶泠点头,和宣伽蓝说起她和丁衔笛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事。
护工不在病房,去上班的陈美沁还没有下班,丁衔笛的监护室仪器依然运转。
游扶泠回来后每天都去看她。
她明明应该更喜欢这张漂亮的脸蛋,却忽然怀念丁衔笛那张雀斑脸。
宣伽蓝喝了几口水,没有游扶泠想象的意外,只是感慨,“那明菁也太倒霉了。”
游扶泠问:“我要怎么回去?”
宣伽蓝:“回?”
她反问:“你有想过,要留在哪个世界吗?”
游扶泠毫不犹豫:“我要留在丁衔笛在的世界。”
宣伽蓝:“这么确定?”
游扶泠:“那你呢,为什么选择离开首座?”
她不说话的时候垂眼尚有几分惹人怜爱,和人对视眼神坚韧又冰冷,很是唬人。
宣伽蓝到底经历得多,捏着手上形状怪异的骨头笔,笑着反问:“你怎么确定是我离开她呢?”
游扶泠:“你们果然有瓜葛。”
宣伽蓝穿越一直是个秘密。
事故后消失多年差点被注销死亡的人引起不少媒体关注,也有人希望她能重返原始森林,企图开设一个直播项目。
宣伽蓝在这个世界家境一般,穿越前不过是一个刚高考完大学生。
这里两年,那边几百年,再单纯的人也不同了。
时至今日她依然无法准确说明两个世界的流速,她望着游扶泠还有几分稚嫩的面庞,像是透过她看那个世界。
“我和小鱼是有瓜葛,但不是道侣。”
宣伽蓝依然热心和游扶泠分享她爱吃致死量方糖,游扶泠不爱吃这些,摇头得到了长辈的叹气,“你妈妈和我说女儿很可爱,我看你也不是很可爱嘛。”
游扶泠:“可爱有什么用。”
宣伽蓝又笑开了,“喜欢的人喜欢啊。”
她一把年纪为老不尊,看游扶泠这样越爱逗她,“小丁会多喜欢你一些的。”
游扶泠:“我不需要这样。”
她把话题扭了回来,“你早就回来了,为什么还能写到不知道的内容?”
“还是那个世界是由你写成的未来?”
“或者你是卦修,算出来的?”
含着方糖的老前辈点了点虚空,仿佛天外有人窥伺,叹了口气,“我没办法说。”
游扶泠:“你不说就算了。”
她脾气硬邦邦,发现刨根问底不见效,问了最关键的:“你知道我要怎么回去吗?”
宣伽蓝耸肩,摇头说:“我是肉身回来的,你们不一样。”
游扶泠指了指宣伽蓝的结局草稿,“总之最后就是魔族解决了对吧?”
宣伽蓝:“我希望是。”
游扶泠哼了一声,“都变了。”
“你写的东西失去了参考性。”
*
陈美沁上班的学校距离医院开车二十分钟,从前在游家,都是专门的司机送她走的。
家里出了事,她一意孤行给女儿转院,名下的财产还未完全切割。
车子被收走,房子太远,不适合她照顾女儿,现在开的车还是丁获借她的。
还没到午餐时间,陈美沁就给游扶泠发消息,问她有没有想吃的,她回路上带回来。
距离陈美沁回来还有半小时,游扶泠打算去看看躺着的丁衔笛。
没想到轮椅经过安全出口,一个男人出现她面前。
“阿扇。”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游扶泠头也不抬。
血缘上的父亲和记忆里相比颓废许多,握住游扶泠的轮椅,“和爸爸回家。”
游扶泠扫过他的眉眼,烦躁几乎要从喉咙滚出来,对方固执挡在她去丁衔笛病房的路上,发出聒噪的牢骚。
无非是家里因为你影响很大,你的哥哥已经出院了,但他精神有些问题,都不能正常生活。
家里只有你了。
听到这句游扶泠眉心一跳,忆起丁衔笛t之前嘲讽自己的言语,问:“你外面没有新的孩子?”
她声音冷淡,好看的面容像妈妈,却比同龄人多了天然的冷漠。
游扶泠是怪物,家里除了陈美沁都清楚。
可是怪物的天赋上限很高,哪怕她不会心疼家人,却会为了妈妈模拟心疼。
医生都说这孩子要好好培养,但这样的孩子注定不是第一选择。
可游家没有其他选择了,结婚之后第五年,男人事故受损,也就一心一意经营对外的婚姻宣传。
如今备选失去价值,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这个貌美的女儿身上。
“阿扇,家里一切都是你的。”
“爸爸保证,会好好爱你和妈妈。”
“你跟爸爸去家里的医院好不好?”
丑闻过境,离婚危机,如今要挽回也只有靠游扶泠了。
游扶泠却觉得恶心,这个时候护工过来,认出这个男人是谁,客气地说:“游先生,您不应该来这里。”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男人哪里,他忽然暴躁起来,挂在臂弯的西装掉下来,大手握住游扶泠的肩:“阿扇!你还想不明白吗?你妈妈和丁家串通一气,我们家商业机密指不定都是她泄露出去的!”
“你爷爷奶奶都气晕了!”
从小到大,父亲总是把一切责任转嫁给身边人。
他年轻的时候皮囊不错,家境也可以镀金,出现在陈美沁的生命里显得那么完美。
游扶泠听过无数次母亲描绘那一幕,或许都是回忆的美化,真实的关系在结婚后暴露无遗。
爱总是一方多,另一方就少,少到趋近于无,还要倒打一耙另一个人不够纯粹。
所以游扶泠不想爱,她只是想要一段永不分离的关系。
保安都来了,办公室的医生都走了出来,游扶泠沉默地看着丑态百出的男人,“我跟妈妈。”
“你配不上妈妈,但我会给你上坟。”
她唇齿开合,好看却凉薄的眉眼眯起,和那天毫无预兆用刀刺人的神情如出一辙。
男人下意识松手,又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女儿,又加大力气,厉声道:“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你以为你不用负责?你可是差点杀了人!”
“要是我要追究……”
游扶泠:“事实就是他没死,你看不上他,又需要我。”
护工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忙给陈美沁打电话,院方的保安已经过来了,上前拉走这位不知怎么混入的不速之客。
男人却用了更大的力气拉扯游扶泠。
游扶泠言辞狠毒,对峙也不落下风。
倚着病房门的宣伽蓝想:这小王八蛋才是重量级,之前就听娄观天说养不熟,这下好了,永生永世纠缠在一起,没见过这么扭曲的拿不起放不下。
毕竟不是人,好像也正常。
占了上风的少女身体太弱,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抵不过心率失衡,在赶来的陈美沁面前晕倒了。
“阿扇!”
路上还在疑惑女儿怎么爱吃甜品的陈美沁和丁获一个电梯,看见这一幕,蝴蝶酥塞进了丁获的怀里。
女人跑过去一个飞踢,高跟鞋踹得冷静期的前夫狂呕不止,转头抱住晕倒的游扶泠喊医生中气十足,和丁获第一印象的柔弱太太完全不同。
丁获:……
她余光瞥见坐在轮椅上嗑瓜子的老太太,忍不住问:“宣老师,好看吗?”
宣伽蓝点头:“这孩子战斗力不错,就是太脆了,我看你家还在网上的视频和她完全相反啊,挺般配的。”
凌驾于天道之上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用情爱勾兑的。
宣伽蓝才是一个误入异世界的纯正普通人,而她写的,或许是被迫写的,却不是普通人的故事。
她看了眼挂在胸前的骨笔,心想,神为什么要我一个凡人撰写故事的开头呢?
看来神也没那么无所不能。
游扶泠也恨自己无论哪个世界都脆皮的体质,正懊恼妈妈要担心,再睁开眼却对上丁衔笛凑近的一张脸。
对方闭着眼,身上还是那身染血的剑修外袍,被洞穿的身体没有治愈,若不是还有呼吸,游扶泠都以为她死了。
她心脏狂跳,呼吸又急促许多,正要观察四周,伴随着什么重物落地锵锵声,一只手勾住她的腰,身边糊着一脸血的丁衔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睛瞪得老大——
“阿扇?”
“款款?”
剑修喘着粗气,额头的汗歪歪扭扭流下,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游扶泠问:“你梦里偷情被我抓到了?”
丁衔笛直接埋进游扶泠的怀里,比狗还会蹭,“我在梦里军训,好累。”
话音刚落,室内响起首座更欠揍的声音——
“欢迎玩家通过一至五关剧情黔迢山往事。”
“请选择后续关卡模式。”
“一、单人模式。”
“二、双人模式。”
丁衔笛未察觉自己身体的伤都好了一般,暴跳如雷道:“你不如让我去死。”
游扶泠拽着她的发从自己怀里扯出来,望着浮空跳跃的鱼,问:“这是首座?”
丁衔笛:“那不然呢?我们在她坟里卿卿我我不好吧?”
游扶泠忽然说:“余前辈,我见到宣伽蓝了。”
浮空的蓝光字消失,一把伞飞来,落在她们地上,钻出一个白发修士。
焦急地问:“她如今什么模样?”
丁衔笛目瞪口呆,问游扶泠:“你背着我偷偷回家了?”
游扶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奇怪丁衔笛的麻子怎么不见了,许久才嗯声——
“还出柜了。”
第63章 天极道院1-63
之前一直以鱼的形态玩弄后辈的首座不懂丁衔笛对出柜的崩溃,灵体在二人身边窜来窜去,“宣伽蓝现在长什么样?”
“变老了吗?”
“还是那么讨人厌?”
“她有道侣了?”
……
游扶泠本就喜静,和丁衔笛在一起后对聒噪的承受能力强了些许,依然不太能接受丁衔笛之外的吵闹。
恍若浑身骨头被抽走的丁衔笛贴在她身上,一直问你回去居然不叫我。
一边问怎么可以出柜,怎么出的,过程呢?我妈不会也知道了吧等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出柜会被打断腿。
游扶泠烦不胜烦,“都给我闭嘴!”
她的大逆不道逗笑了道院首座,丁衔笛在她怀里做作地鼓掌:“好威风。”
游扶泠偶尔很想给丁衔笛下哑药,目光落在对方本该雪白却染血的领子,口气又软了几分,“等会和你说。”
余不焕飘来舞去,挤眉弄眼道:“那轮到老身了?”
修士死后很少有残魂长留,眼前的首座面容似乎停在她修为最鼎盛的时期。
看着不到四十,一双眼很有特色,一块黑色胎记长在鼻头,看上去像一只在娘胎里不太均匀的狗崽子。
这般形容闲谈境不少。
丁衔笛没事老爱打扰修炼的游扶泠,念一些她觉得好笑的段子给对方听,若游扶泠不配合,她能一直吵到游扶泠生气。
这会游扶泠想起,忽然笑了一下。
丁衔笛问余不焕:“您看着不老啊,什么老身老身的。”
她似乎回过味来了,忽然震惊地看向游扶泠:“等会儿……你说宣伽蓝?”
“隐天司那个门主?”
游扶泠颔首,“住我们隔壁病房,一个头发花白但能吃好多方糖的……”
她又哼了一声:“把明菁写成主角的……老奶奶。”
丁衔笛在幻境黔迢山中被桑婵操练无数次,堪比当年熬了五百多个小时单机游戏。
这还是全息模式的,boss是个冷脸撕鸡的师尊。
无论丁衔笛修为好坏,桑婵表情都不变,如果那是游戏建模,恐怕要被吐槽太僵硬。
娄观天独创的剑诀被桑婵毁了一次次重来,居然真的比在道院内进步还快。
进度条到99.9%的时候她意识都快模糊了,游扶泠喊她的声音似乎也成了幻境的一部分,什么款款。
不对啊,我从来没告诉游扶泠这么黏糊的小名,她到底哪里知道的。
丁衔笛没工夫确认自己的小名哪里泄露的,满脑子都是小说作者怎么是个奶奶。
法律没规定老了就不能写小说了,也不对啊,为什么她和首座认识?
那游扶泠又是怎么回来的?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攥住游扶泠的手腕,问:“你在那边又出事了?”
游扶泠:“闭嘴,别吵我。”
丁衔笛也累了,心想这也太凶,但凡给游扶泠一具好身体,或许天下无敌。
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道侣一扫高冷,居然绘声绘色地给首座描述宣伽蓝的现状。
绘声绘色……听得丁衔笛一愣一愣的,想到从前两个人辩论赛游扶泠的据理力争。
她是那个时候觉得游扶泠t与众不同的。
游扶泠也不愧是祖上经商的,也挺有讨价还价的天赋。
一个问题换一个陪葬法器掉落,地上登时堆满了不少上过《琉光杂记》的稀有法宝,她甚至还要了个万能储物袋!
丁衔笛忽然理解为什么有人说游扶泠比她更能耐了。
指不定以后一单生意被她砍掉多少。
这样看她俩结婚绝对是钱生钱的最好选择。
这人和我太般配了。
“住院是住进医堂?她快死了吗?”
“换一张高阶符纸。”
“成交。”
“宣老师是为了养老住院的,她说家里人太烦了,除了三高好像没其他问题了。”
“三高又是什么?”
“要一个上古的大挪移令。”
“这我没有。”
“七星镜,抵一次卦修预测的那一面。”
“只有碎片。”
“成交。”
“三高是……宣老师说她不怕,劝我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哈哈,是她会说的话。”
……
丁衔笛:……
不是,她回去怎么整个这么大的,我现在还没明白呢。
那原著呢!我看的原著是这个世界消失的隐天司门主写的?
那为什么角色都分毫不差啊?
这是未卜先知?也没说她是卦修啊?
难不成我那个世界还能修仙啊?太离谱了吧?不过也有小说是修仙修到宇宙大战的。
可这边都赛博修真机械飞升了,那边不得飞到外太空炼化外星人?
余不焕也死了万年,残魂只得她三分情感,也感染了游扶泠。
她想不明白宣伽蓝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明明她的家人都有新的家人,不像游扶泠的妈妈孤立无援。
余不焕和宣伽蓝还有桑婵的名字刻在九州最高峰的山头,道院内每个上过法治课的弟子都见过那段影像,那是前辈们轰轰烈烈的年少象征。
这也可以舍弃的吗?
若是真不后悔,为什么含着糖的人表情凝重,为什么大方给法器的前辈灵体也眼眶微红?
游扶泠想:我不要这样。
我不要和丁衔笛天各一方,更遑论相隔两个世界。
我允许妈妈有新的家人,但不会允许丁衔笛身边有别的人。
余不焕爆了不少装备,也看得出游扶泠知无不言。
透明的残魂满意极了,又变成鱼扭来扭去。
游扶泠趁机问:“宣前辈说她无法告诉我全数真相,那您呢?”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规则能束缚人千万年么?
连离开这个世界的人都无法挣脱?
难道还有什么凌驾世界之外?飞升?宇宙?
那真的有神吗?
丁衔笛瘫软在一旁,望着游扶泠盈盈的目光,忽然发现这个人好像活了。
她们结为道侣的目的并不单纯,写满利益权衡也会因为年少真心交织。
但丁衔笛也想看昔年对手目光从沉沉化为熠熠,至少要有正常这个岁数的雀跃。
一点。
两点。
……
她和游扶泠相处,好像在寂夜等萤火虫的人,一两颗到漫山遍野。
丁衔笛相信会有一天。
现在,是她之前幻想过的那天么?
丁衔笛笑得牵动了身上没有全好的伤口。
之前游扶泠身上的灵药都被丁衔笛喂入游扶泠的肚子。
她自己伤痕累累,还要保护不心爱的道侣。
游扶泠心中五味杂陈,又望向虚空的灵体,“余首座,可否治好她?”
这是天极道院剑冢深处的坟冢,总有被罚入内的弟子或误打误撞或被前辈抓进来玩。
余不焕并不介意送点后辈什么,更何况这还是故人的弟子,又是另一个故人故乡长大的新生魂灵。
她挠了挠自己如雪的长发,“当然可以,但有代价。”
策划这一切的人一无所知,和道侣一块望向昔年的前辈。
人间百代,沧海桑田对真正高天之上的神来说不过浮云一朵。
从凡人身上诞生的期待寄生凶兽,灵胎百转,才得到成人的机会。
万物有存在的理由,祂们也是。
余不焕打了个响指,背后浮现出丁衔笛熟悉的画面,还是选择。
游扶泠不知道这是什么,却比谁都确定:“双人模式。”
丁衔笛:“你这个不玩游戏的人别去了,在这里等我。”
游扶泠:“不要。”
她厌恶爱,背面又渴望得到爱,这种东西缥缈无痕,妈妈说人会赋予价值。
但她看不到任何长久,在新世界却无师自通,品尝了悔不当初后,更强烈地想要永不分离。
丁衔笛:“你能不能别这么独裁!”
游扶泠:“那你就跪下做我的臣民。”
首座拍手:“现在的年轻人玩这么大啊?”
当年的娄观天独来独往,病弱无依,又强得可怕,常年伴她的只有绕指的小蛇。
寂寞的人一次次寻找她的骨头,或许在故事开始之前,还有一段无人知晓的上古从前。
余不焕和宣伽蓝都想知道真正的开端,也想要真正地死去。
丁衔笛不配合,“说得好像你没跪过一样,咱俩彼此彼此,别搞这套。”
她对别人伸手不打笑脸,在游扶泠面前却是丑话在前,不知道自己也被改变,“你在外面等我,我会安心。”
游扶泠:“我受够等你的天极令消息了。”
“受够在闲谈境看别人提起你。”
“受够松信和影灵画面和其他人在一块的你。”
丁衔笛张大了嘴,似乎猜到游扶泠要说什么了,她急忙摆手:“不要说了!”
游扶泠甩开她的手,眼神厌恶,语调冰冷,字词却写满独占下不可控的悸动——
“丁衔笛,你必须在我身边,在我的视线范围里。”
“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我不会死,我要与天同寿,长盛不衰!”
“好啊,你……”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吵的。”
不知道从哪掏出瓜子磕的灵体首座解围,“你们互相喜欢,为什么还要放狠话?”
“这年头都不禁止结为道侣了,还要如此隐晦?你们身上背着什么包袱啊?”
“死人给我闭嘴!”
“嗑瓜子的闭嘴!”
两人齐齐转头,逗笑了白发苍苍的前辈,余不焕颔首:“好啊,那你俩快滚!”
二人神魂进入幻境的最后一刻,听到首座略微愤恨地道——
“忘了告诉你们,我的坟头禁止调情。”
“还有!我坟里时间不同,坟里一日,外头一年,幻境百年!”
“劝你们速战速决,否则出去后你们的同学都老死了。”
第64章 天极道院1-64
剑冢的首座坟幻境时间流速不同,老祖宗在里面玩得开心,苦的就是前些时日被频繁上身的副首座。
五系大比发生这样严重的事,道院气氛低迷。
公玉璀身死的消息难以隐瞒,闲谈境每日消息频频,全是讨论剑冢始末的。
过去数月,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听到弟子对剑冢的关注。
“我可听被罚入剑冢的弟子说了啊,丁衔笛入魔了,当场格杀公玉璀,还重伤了司寇荞。”
“不信,她修为还没我高呢。”
“你不是在试炼堂都被她暴揍一顿?她那修为明显是压住了。”
“公玉璀是什么人啊!如今公玉家主君的胞妹,我可听闻公玉家养的灵兽都比普通修士金贵,别提妹妹了,会不给什么保命遁走的法宝?”
“你说得也是。”
“不是游扶泠杀的么?”
“外头都传遍了,炼天宗弟子开飞舟撞伤矿气行赵家少主,赵家那边的人还找上宗门讨说法呢。”
“不是被宗主打出去了么?”
“我看过那日的影灵画面,这游扶泠平日一声不吭,行事居然如此激进。”
“她和丁衔笛可是天阶道侣,生死感应,能这么癫狂,绝对是公玉璀联合司寇荞要在剑冢对丁衔笛做些什么吧?”
“这还用猜,绝对是要杀丁衔笛被游扶泠当场杀了。”
“所以不是丁衔笛干的?”
“有差吗?丁衔笛入魔可是板上钉钉的,剑冢出来的不都说她一双金瞳骇人,脸上还有鳞片呢。”
“那咋的,不能是蛇妖?”
“这不是魔族的魔,心魔不是魔啊?”
“不是说了吗?待她出来就逐出道院,唉我看她是难了,出去也会被公玉家追杀。”
“你们当炼天宗吃素的啊?”
“最倒霉的还是明菁,公玉璀和丁衔笛不对付,她被暗算。现在好了,少主之位都要被剥夺了,修为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呢。”
“修真世家能有什么人情味,明菁资质再强,如今也是废棋,那再扶植一个新的不就好了?道院内不是也有其他明家人么,我昨儿还瞧见他们宴请同修呢。”
“啊?那岂不是倦元嘉和明菁的婚约也要作废了?”
副首座公布了五系大比和剑冢风波的始末,t道院弟子传阅后大多心中有数。
大半年过去,仍然不见丁衔笛和游扶泠的踪迹。
也有人说丁衔笛或许死在剑冢了,又有人说见过炼天宗的飞舟登陆,搞不好是宗主亲自接走了这一对苦命鸳鸯。
依然有人不明白公玉璀为何如此,传闻结合剑冢出来的弟子描述,变成了丁衔笛戴了人皮面具,实则美若天仙,迷晕了不少人,公玉璀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一开始梅池听到这些话还会上前理论几句,后来她路过也无动于衷,沉默地走向试炼堂。
饵人明白了什么是无能为力,虽也爱吃吃喝喝,也不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师尊让她保护好二师姐,梅池以为凭借自己天生的力气可以做到,却忘了这不是西海贫瘠的渔村。
哪怕修真界没落,依然有无数理由把她踩死。
“小梅池!”
倦元嘉从道院外出飞舟路口回来,正好看见梅池,和她打了声招呼。
梅池转身,“倦师姐。”
她头上两个馒头状的发包变成了尖筒,原本圆滚滚的脸好像也多了生硬的锐利。
送走宗族长老的倦元嘉看见梅池还是想笑,“又去打架?”
梅池满嘴乌梅,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倦元嘉看她手腕还有伤,忽然有一种丁衔笛不在,留下孩子没人养活的无奈,问:“祖师姐呢,不管你受伤了?”
又是一年,陨月宗现任宗主下山支持隐天司除魔身受重伤,宗门上下乱糟糟的。
即便是修真,也不是谁都道心清净,即便是飞升,也会争名夺利。
祖今夕很难置身事外,最近忙了许多。
梅池:“阿祖很忙。”
不懂人情世故的饵人依然有几分懵懂,倦元嘉偶尔觉得祖今夕也挺不容易的,看上谁不好,看上一个不开情窍的。
转念想起开了情窍的也不好过,也不多嘴了。
她点头,梅池瞥见她拎着的食盒,问:“这是什么?”
倦元嘉腰间的储物袋也闪闪发光,可见里面都装满了。
紫穗剑修最近清瘦不少,看梅池还是抵抗不住食物的诱惑,打开食盒给她一只香酥鸭,“族中长老顺便带来的,是我家乡的小食。”
这味道和饭堂的就不同,梅池说了声谢谢,随口问了句:“为什么你的长老来了?”
公玉璀的咒术极其难解,明菁依然卧床不起。
此咒受过改良,施咒者已经死去。若是要解,恐怕需要公玉家其他眷族亲自动手。
这是一命消一命的咒,道院内的座师也只能缓解,并不能根治。
但始作俑者又是公玉家,这无异于羞辱。
三大世家就此撕破脸皮,连明菁也被宗族舍弃,七日前明家确立了新的少主。
明菁多年的钻营毁于一旦,无数人去探望她,却不得见。
倦元嘉脸上还有明菁打出来的伤口,她要恢复也很简单,却留着到处转悠,仿佛这是嘉奖。
梅池不太理解,又不好意思骂倦元嘉有病。
倦元嘉:“准备提亲。”
把香酥鸭整盘往嘴里倒的梅池噎了半晌,“你也不要明菁了吗?”
她也得过丁衔笛授意,编纂倦元嘉和明菁的感情,后来假的成了真,据说这两个人还算青梅。
本应该般配,婚约却是权衡利弊,因为明菁的伤彻底作废。
梅池再不关心情爱,也明白父母之言和真心喜欢的矛盾。
倦元嘉:“谁说我不要的,我是这种负心人吗?”
梅池扫过倦元嘉天生风流的眉眼,权衡了进肚子的香酥鸭,最后沉痛地否认:“不是。”
倦元嘉干笑两声:“也不必如此勉强。”
梅池:“可我听说明菁她……”
倦元嘉:“那有什么的,我是倦家这一辈修为天赋最好的,我想和谁结为道侣就和谁结为道侣。”
梅池不是很相信,但看倦元嘉眼神那么坚定,“那你有多喜欢她?”
倦元嘉:“比你喜欢吃东西还喜欢。”
那日雨下祖今夕的眼神令她慌张,后来梅池一直躲着祖今夕。
这两年祖今夕宗门事务繁多,经常告假,二人许久不曾照面,只是在天极令中交流。
梅池的眼睛圆滚滚的,很讨人喜欢,倦元嘉笑着说:“还有问题么?”
梅池:“算了,我修炼比较重要。”
倦元嘉:“是啊,你二师姐现在还在剑冢里呢,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来。”
梅池一开始每天追问大师姐,无论是飞饼还是道院的座师,副首座也给不出笃定的答案。
剑冢深处本就危险,前车之鉴的弟子有的迷失身亡,有的带着机遇出来,外面却过了百年。
画像里也许久未出现首座欠揍的身影,更无处追问。
倦元嘉比梅池想得深许多,如今公玉璀身死,公玉家势必会为她讨回公道,一直给道院施压。
副首座借此事肃清了道院内各大修真世家的势力,依然保持戒备,以防公玉家借口伤人。
外头更是悬赏令无数,全是公玉家发布的。
最要命的是游扶泠也惹了不少事,赵家矿气行睚眦必报,或许也和公玉家关系密切,恨不得把这一对彻底铲除。
丁衔笛在道院内算安全,在剑冢内或许更安全。
梅池:“我要保护二师姐。”
她和倦元嘉道别,走几步又回头,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和明菁结为道侣,我想看看。”
或许丁衔笛和游扶泠的感情别出心裁,梅池难以依葫芦画瓢,总是爱看这样的场合。
倦元嘉:“待她能下床走动。”
丁衔笛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被强制选了双人模式的她和游扶泠在幻境里堪比强制修炼。
内容包括不限于剑法对阵,什么双人闯关,分明是双杀。
能做出这样幻境的人必然是她那个世界的,或许宣伽蓝当年穿越,和余不焕好到什么都交代了。
等闯关结束,她倒在余不焕的坟冢大厅,望着浮在顶上的结算条,问游扶泠:“好玩吗?”
游扶泠在幻境里掠过无数符文,更好奇丁衔笛身边这把无鞘剑的来处。
她问:“我回来之前,你去了哪里?”
老祖宗的阴宅好东西不少。
她换了一身余不焕的衣服,一旁的灵体还嚷嚷现在的孩子个头长得挺高,明明道袍都是加宽夸大的,为什么丁衔笛穿着就是不同。
她简直比小x同学还聒噪。
丁衔笛和游扶泠不搭理她,余不焕又化成鱼钻进了一旁的墓室玩乐。
“也在幻境里。”这里很像四合院,只是顶上不是天空,而是墓室的壁画,万年前没有矿石,没有飞舟,这样的壁画大多都是剑修御剑飞行。
余不焕审美独特,生前还养猪,飞猪上天,神情都格外狰狞。
游扶泠没有提醒丁衔笛她的雀斑不见了,她移开眼,问:“什么幻境。”
“没有我?”
方才的幻境堪比考场,游扶泠怀疑余不焕给丁衔笛的待遇不一般。
丁衔笛没有回答,她只是勾起游扶泠的衣袖,摩挲上面的花纹,“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么?”
游扶泠:“看来你遇到了我的前世。”
她的脑回路和梅池不相上下,丁衔笛哭笑不得地喂了一声,“你怎么不怀疑我有前世。”
游扶泠:“那不是正好,我们又在一起。”
这话听起来也不像情话,更像阴魂不散,听得丁衔笛很不是滋味,忽然问:“你那会喊我什么?”
游扶泠:“哪会?”
她的面纱早就不见了,剑冢深处也没有什么需要提防的或是怕被游扶泠伤到的人。
她扫过丁衔笛逐渐恢复的容貌,还是不提醒她你脸回来了。
丁衔笛:“你穿回来那会。”
游扶泠噢了一声,丁衔笛追问:“噢是什么意思,你不解释解释?”
刚才被余不焕打岔,丁衔笛都没工夫追问出柜,“怎么就出柜了,我不是还昏迷呢么?”
游扶泠低着头,戳着丁衔笛拉丝的修袍,“你喊我的名字太亲密了,家长怀疑我们偷偷恋爱,有问题吗?”
丁衔笛:“我们谈了?”
游扶泠理直气壮抬眼,“所以先出柜,有问题吗?”
丁衔笛被噎得无话可说,她往后一靠,“算了,出就出吧,反正我妈接受能力很强。”
“你妈妈呢?”
游扶泠:“她问我为什么是你。”
被迫出柜的对象比她还理直气壮,“不是我还能是谁,我很差劲吗?”
游扶泠:“差劲死了,别拿我袖子擦脸。”
丁衔笛吞了不少老祖宗爆的丹药,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外边过了多少年。
她们边上全都是通关的奖励。
丁衔笛倒在地上,看着堪堪过半的进度条,忆起自t己在幻境里的那个名字,又说:“我好像不仅仅是配角。”
游扶泠把玩着手上的避水珠,上面映照出她和丁衔笛朦胧的影子,口吻淡淡:“配角和主角都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她把那颗珠子放到一边,又捞起丁衔笛在她不在的时候得到的剑。
传闻剑冢法宝众多,想必也都是首座的陪葬品。
万年前的一代宗师藏品丰富,以前的修士堪比全科,这把剑看上去便不是凡品。
这把剑缠着无数符文,内部中空,没有剑鞘就够怪的,还少了需要镶嵌的东西。
游扶泠指尖扶过剑柄,问丁衔笛:“你喜欢这把剑?”
不是凡品不代表长得漂亮,丁衔笛随手扯了一块布包住剑身,把剑放到一旁,“你不喜欢,我看得出来。”
游扶泠:“不如我送你的好看。”
那把剑还在她们修真公寓,摆得像个藏品。
游扶泠已经得知五系大比的前因后果,嗤了一声,“早换了我送你的剑,就不会中别人的计策,假清高。”
丁衔笛嗯嗯两声,“是是是,还是阿扇大人深谋远虑。”
游扶泠也明白公玉璀也是算无遗策,即便丁衔笛用她的剑,依然有咒术。
她嘴上不认输,骂了一句:“阴阳怪气。”
丁衔笛笑了两声,扫过虚空的休息倒计时,脑内复盘了自己这惨烈的经历。
山洞里的蛇身,还有游扶泠那恐怖的捧头亲吻。
虽然都是自己,真的蛇吻对丁衔笛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她忽问道:“你不害怕吗?”
游扶泠还在看地上的上古符箓和没见过的真蛇皮袋,“什么?”
那日的记忆在丁衔笛脑海零零散散。
她只记得一片混沌中游扶泠从天而降,一身彩色的道袍炫目之极,像极了丁衔笛姥姥爱看碟片里的仙女。
她嘴巴又不饶人,颇有几分口是心非,“你那身鸡毛呢?”
游扶泠蹙眉:“什么鸡毛。”
丁衔笛:“就你回来那天穿的。”
游扶泠:“炼天宗的宗门外袍都是这样。”
她白了丁衔笛一眼,“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师尊也是这么穿的。”
丁衔笛被她瞪得浑身舒畅,“你师尊穿得没你好看。”
游扶泠:“你知道就好。”
话音落下不久,游扶泠反问,“你问我害怕什么?”
丁衔笛都不想提了,突如其来的羞赧席卷,她摸了摸鼻子,很不自在地道:“我那时候……”
要说那场面糟糕,丁衔笛都觉得这么形容算小意思。
游扶泠的状态更像疯了的,一条蛇她也喜欢,口味也太重了。
游扶泠:“我喜欢。”
丁衔笛:“什么?”
游扶泠:“我喜欢蛇。”
她在原世界要端庄,在修真世界也是足不出户的大小姐。
光环犹如层层叠叠的纱帐,晕影下的游扶泠也有千面万象,总让丁衔笛冷却后又沸腾,生出无数的好奇。
丁衔笛无言半晌,“还有什么更小众的爱好吗?”
游扶泠又捞了一个鱼形的法宝玩,丁衔笛越看她拨鳞片的模样越眼熟,拿走道:“不要玩弄可怜的小鱼。”
游扶泠看她耳根通红,欣赏片刻问道:“你不喜欢吗?”
丁衔笛:“我想过我会变成丑兮兮的魔族,都没想过自己还能物种……”
得亏那会她神志不清,不然会成为鬼之后被自己吓死的典型。
游扶泠:“不丑。”
丁衔笛:“真的?那你还说我是癞皮蛇。”
游扶泠:“牙比较丑。”
她看向丁衔笛的眼神充满兴味,似乎她们的相处久就是这般此消彼长。
一个人气焰嚣张,另一个边弱了几分,游扶泠凑近,望进丁衔笛还有几分隐隐金色的眼睛,“下次用尾巴。”
丁衔笛的心都快爆炸了:“不要,我的取向很正常。”
老祖宗的坟墓干燥无比,壁画闪着隐隐的光芒,多看几眼仿佛会跌入另一个世界。
游扶泠却盯着丁衔笛看,看得散发的剑修更不自在了,捂住她的眼睛,“游扶泠,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多少岁?”
游扶泠:“幻境百年,我们今年五百一十八岁,你比我早进去,那再加一百年,丁衔笛,恭喜你,六百一十八岁。”
丁衔笛:“那是不是得满六百减六十?”
游扶泠:“什么意思?”
丁衔笛看她眨眼的懵懂,很难和捧着怪物舌吻的神经病结合。
她捏了捏游扶泠的脸颊,笑着说:“没什么。”
她松开手后软趴趴地靠在游扶泠身上,“怕你后悔。”
“当时你不让我说。”
当时山洞外异相频频,山洞内干燥无比,搂着的两人却湿漉漉的。
丁衔笛捏住游扶泠的手,“那时候……好糟糕,我就想……你和我一起有意思吗?”
什么都混乱不堪。
新世界的危险和她们的世界无法比较。
丁衔笛有一瞬间极度后悔,她想:我来的第一天就把游扶泠拖下水是不是做错了?
她很少反省,丁获只教她复盘,说愧疚是最无用的情绪。
“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就算在新的世界,有意思吗?”
游扶泠低头,她拽住丁衔笛的长发,对上丁衔笛蔓着难过的眼神,“如果是那天你这么问我,我会说不后悔,会说有意思。”
丁衔笛被她粗鲁地一拽,吃痛后更是无奈,“所以呢,现在想要改口了?”
游扶泠:“更有意思了。”
“我本来想,我们都死了,说不定就回去了。”
她捧起丁衔笛的脸,额头贴上她的额头,近得鼻尖都挤在一块。
肌肤相亲是什么滋味两个人都尝过,但亲密永无止境,甚至不顾环境。
“现在想想,回去后又要按部就班过那样的日子,太不好玩了。”
她说话的呼吸也很微弱,很多个夜晚丁衔笛躺在游扶泠身侧,总有种对方很容易在睡梦中死去的惶恐。
她并不如自己预料的胆大,论恣意,也不如游扶泠妄为。
她深深地望着游扶泠,“你不是说你杀了同父异母的哥哥?”
“那回去确实没意思,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游扶泠没有告诉丁衔笛那个人没有死,也没有告诉生父恨不得跪在自己面前希望她回家。
她不在意那个家,更在意她可以掌控的,和丁衔笛的未来。
“那你也没办法摆脱我了,我和你的妈妈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丁衔笛就是喜欢游扶泠。”
游扶泠笑得得意,“你要是否认我们的关系,我连你一起杀。”
从前丁衔笛听她放狠话觉得置身事外,此刻看她,又觉得这人一颦一笑都如此与众不同。
眼看嘴唇就要贴上另一个人的嘴唇,余不焕的声音响起——
“哪有在别人坟头卿卿我我的?!”
丁衔笛迅速撤退,游扶泠失望后看向浮空的女人,“您和宣伽蓝卿卿我我过么?”
丁衔笛喂了一声,“别戳人伤口啊。”
余不焕:“什么伤口!我没伤口!”
“不就是卿卿我我,谁没有过!”
道院首座性格乖戾,丁衔笛很难把她和大人物挂钩,给她出柜的游扶泠哼了一声,“证据呢?”
丁衔笛:……
平时看着安安静静的,还挺爱拱火。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想到老祖宗直接把她踢进了幻境——
“完成度百分百了再出来吧。”
游扶泠正要说话,也被残魂打了进去。
丁衔笛大声问:“那通关了呢!我们就可以离开剑冢了么?”
余不焕:“那是自然,我留你们在这干什么,嫌死了太久是吗?”
丁衔笛握着游扶泠的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里无光无影,无风无雨,似乎天地混沌除开,连人都没有。
丁衔笛看到了熟悉的指引,和游扶泠说:“按照上一关那样做。”
身边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问丁衔笛:“可以不走吗?”
丁衔笛:“什么?”
游扶泠:“这里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脸色苍白,结合幻境,听起来更是瘆人,丁衔笛习以为常,给了游扶泠一脑崩,“不可以。”
“你都见过你妈妈了,我没有见过。”
“明菁被我捅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梅池也会担心我们。”
“祖今夕对我小师妹不怀好意,小猪被包菜拱了怎么办。”
她絮叨了一堆,瞥见游扶泠微红的眼眶,方才被打断的亲吻重新落下。
散发的少女剑修还不觉自己恢复了容貌,含笑着说:“你不想去道院外和我成婚吗?”
第65章 天极道院1-65
游扶泠被结婚这两个字砸得迷糊,再看丁衔笛已经进入无边的黑暗,她追上去问:“你想和我结婚?”
丁衔笛:“我可没这么说。”
游扶泠:“那你想和谁结婚。”
丁衔笛看着彼此在黑夜里勾着的t手,晃了晃道:“你不是说我有别人连我一起杀么?”
她的指尖挠过游扶泠的掌心,“那可怎么办,这么凶的老婆,我还有机会再找别人吗?”
丁衔笛长叹一口气,“你严以待我,自己呢?”
远处有巨大的影子落下,长夜的黑也有更黑的未知生物。
周遭景色突变,像是进入了狭窄的甬道,墙壁上都挤满了影子人。
丁衔笛站在游扶泠面前,她那偏执又擅长放狠话的异世界道侣哼声道:“我又不是你。”
“我怎么了?我可只有你一个,”丁衔笛幽幽叹了口气,“不像某人,是炼天宗一呼百应的二师姐,想必在宗门内也有不少追随者吧,我之前可听你大师姐说不少人求亲呢,踏平山头?”
“我呢?小门小户的穷酸,上有一顿饭吃一盆素鸡的大师姐,下有吃一只烤全羊肚子平平的小师妹,”幻境里的丁衔笛没有任何伤痕,说话也不似幻境外有气无力,“等某个大小姐遇见更光鲜亮丽的美人,就看不上我这个黄脸麻子咯。”
游扶泠:“你照照镜子吧。”
丁衔笛:“你居然不反驳还骂我!”
她演技拙劣,游扶泠不吃这套,还觉得丢人,“我认真的。”
丁衔笛:“这上哪找镜子!”
话音刚落,狭窄的石壁破开,她们面前跳出了幻境要求——【和魔族开天者对阵】
【小鱼提示:普通术法对魔族无效,你们需在规定时辰内修完新功法】
【大周天行术已掉落】
【倒计时面板已启动】
……
丁衔笛越看越觉得这套流程眼熟:“宣伽蓝到底教了她什么?还会开发游戏了。”
身边不玩游戏的人忽然喊道:“款款。”
丁衔笛刚点开《大周天行术》,被这句话吓得浑身一颤,“你还不如喊我老婆呢。”
游扶泠:“为什么?你妈妈总不能喊你老婆吧?”
丁衔笛:“你也知道那是我妈喊的啊!不是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她严重怀疑两个世界的流速不同,“你到底在那边过了几天?”
游扶泠:“不到一星期。”
丁衔笛:“后续呢?小说后续呢?”
作者都解密了,原则上丁衔笛应该不用在意真正的原著内容,往阴谋论里猜测,搞不好她以为的原世界或许都是假的。
只不过这样试探,什么都会虚无化,丁衔笛更在意眼前的环境和剑冢外她的熟人怎么样了。
游扶泠还要吊着她的胃口,“你猜。”
眼前巨大的修真竹简翻动,暗无天日的世界着实压抑,什么都黑漆漆的。
小说中的……不对,宣伽蓝在万年前对阵的魔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丁衔笛又亲了游扶泠一口,发出响亮的声音,游扶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错愕地捂住脸。
她那不知自己容貌恢复的死对头挑了挑眉毛。
如果从前低配的一张脸只是看了个顺眼,如今百分之一千踩在游扶泠的审美上。
麻子可以是星星,却比不上真正的星星。
游扶泠撇头,丁衔笛眼神移开,语调慵懒,“我猜完了。”
这简直是无赖!
游扶泠捂住脸,“花样那么多,经验很丰富?”
“是啊,和老婆练出来的经验,你有意见?”
丁衔笛实在不懂游扶泠怎么在清纯和邪恶中完美切换的。
那夜迫不及待和禽兽狂吻的是她,现在因为一个脸颊吻羞涩连连的也是她。
若不是笃定游扶泠不是精神分裂,丁衔笛都要怀疑这人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格了。
游扶泠:“废话那么多,快点学!”
丁衔笛失笑:“遵命,阿扇大人。”
余不焕剑冢幻境的时间也不同,倒计时面板提示只剩两个时辰的时候,她们完成了联合功法。
魔族幻境似乎也不是永远黑夜,只是白昼极短,不永夜不永昼,反而更显得日光奢侈。
若是从未得到,或许还不会如此难过。
丁衔笛和游扶泠在这个巨大的黑影上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怨念。
这是纯粹对天地的怨恨,每次日光升起,这样的影子能量反而愈发强大。
……
余不焕在把她们送入幻境便提醒过幻境时间流速不同,待丁衔笛和游扶泠看着魔族黑影的血条清空的时候才长舒一口气。
丁衔笛的修为跃升极快,游扶泠停滞在元婴期多年,又是个脆皮战士,丁衔笛还不忘吐槽她。
她的嘴实在利索,很多方面游扶泠吵不过她,偶尔选择回避。
现在世界就剩她们二人,也没办法回避,丁衔笛还会厚颜无耻地追问为什么不理我。
游扶泠忽然庆幸她们还能离开幻境,真让她和丁衔笛永远这样在一块,总有一个人会彻底发疯。
击败黑影后幻境消散,她们又回了首座的坟冢。
丁衔笛:“真是恍如隔世,我看着壁画都顺眼了,和游戏结算大厅一样。”
游扶泠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能情绪激动。
在这里或许因为丁衔笛太聒噪,反而拉了情绪阈值,结为道侣后更是不怎么像从前那般晕厥了。
“你能少说几句么?”
游扶泠不打游戏,丁衔笛知道更来劲了,非得给她科普,打魔族黑影中途两个人还差点打起来。
幻境里彼此身体都倍儿棒,不存在出厂bug,也是游扶泠最痛快的打架。
出来后丁衔笛又瘫了,“首座,你在吗?外面什么时辰了?”
墓室寂静,浮空的显示屏显示出「正在结算」的字样,一道和天极令如出一辙的声音道——
“首座去道院了,我是你们的黄泉引路人小小鱼。”
游扶泠莫名其妙笑出了声,丁衔笛纳闷地问:“你笑什么?”
幻境通关掉落无数法宝,游扶泠都塞进了储物袋,“你老了也这么讨人厌。”
丁衔笛哼哼两声,“我看有人喜欢死了。”
游扶泠:“谁?”
丁衔笛:“谁问就是谁。”
游扶泠:……
“幼稚。”
幻境闯关几轮,丁衔笛的身体也得到了淬炼,她隐隐感觉自己又要升阶了。
游扶泠似乎也有同感,她们清点了储物袋中的法宝,丁衔笛还惦记自己掉进来看到的通关奖励,“天烛在哪呢?”
“是这个么?”
游扶泠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烛台,丁衔笛大惊失色:“这和影像上的也不同啊,买家秀和卖家秀也不带少一个配件的吧?”
“怎么只有烛台?”
她抬头问浮空的小鱼,“蜡烛呢?”
小鱼摆了摆尾巴,也不像余不焕那样贱模贱样,“主人收入之时便只有烛台。”
丁衔笛深感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要的是天烛泪,只有烛台有什么用……”
小鱼:“天烛只有插在烛台方可点燃。”
丁衔笛听明白了:“那你知道天烛在何处么?”
小鱼:“天烛是西海白鲨的油脂炼就,杀一百只方得一寸。”
丁衔笛:“我总不能先开个鲨鱼养殖场再从头开始做蜡烛吧?像话吗?”
一边的游扶泠被逗笑了,她捂住嘴咳了两声。
小鱼:“天烛稀有难寻,一般作为墓室灯引,你们可去凡间帝王墓寻找。”
丁衔笛:“首座什么档次,自己坟头不点灯。”
这声音还接话:“就是就是。”
丁衔笛:……
直到从首座坟墓离开,丁衔笛依然愤愤不平。
剑冢深处依然下着雨,她们如今重伤痊愈,丁衔笛却不喜欢施法避雨,愣是让游扶泠从储物袋找出伞来。
余不焕活着的时候到处搜集宝贝,似乎对伞很是偏爱,除却她自己那把,墓室也有无数珍藏。
丁衔笛撑开一把榉木红伞,上面的自带的符咒随着撑开亮起,游扶泠看她毫无选择困难症,道:“你喜欢赤金色。”
丁衔笛转着垂条都是黄纸红字的赤金伞,搂着游扶泠的肩,两个人挨得像是搂抱在一块。
“这是我的幸运色。”
“你不知道每次和你比赛都戴着赤金手链吗?”
游扶泠知道,上面还有一串铜钱,丁获说是丁衔笛抓周抓到的。
她不如丁衔笛所愿,移开眼道:“还不是输给我了。”
剑冢深处灵兽许多,也有的身体敦实,行走在路上留下脚印。
还有的站在枝头,好奇地看着雨中相偕离开的女修。
先前被游扶泠拔毛赶走的灵猿嗅到气息,躲得远远。
丁衔笛:“你有没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把赤金伞不小,容纳她们二人绰绰有余,明明身体都亲密过的人却因为这样的凑近而悸动不已。
游扶泠:“什么?”
丁衔笛把她往怀里勾了勾,扫过游扶泠重新戴上的面纱,还是从她穿着的外袍扯下来的布料。
老祖宗的外袍都是法器,只是这般看着,又风味不同了。
丁衔笛眼神欣赏,低头的游扶泠冷不防对上,“t在想什么,眼神如此淫邪。”
撑伞的人差点一歪,“淫邪?我淫邪?”
“到底谁淫邪啊!?”
游扶泠:“蛇性本淫。”
丁衔笛:……
游扶泠:“你的奇妙感觉就是这个?”
丁衔笛声音都虚弱了几分,“当然不是,本想和你探讨修为,你这人,满脑子污言秽语,算了。”
游扶泠和丁衔笛一路畅通无阻,剑冢的管理座师似乎收到了首座的传讯,并没有过问什么。
她们才出剑冢,便见到不少由座师带着的陌生人,那架势,怎么看都像是……
丁衔笛:“有人结婚?”
收了伞的丁衔笛和游扶泠穿着明显不是道院制式的外袍,在边上围观也极其晃眼。
座师也注意了她们,“你们……”
戴着面纱的游扶泠很好认,但和游扶泠站在一块背着剑的剑修却只是眼熟。
这是丁衔笛?
不对,丁衔笛不长这样啊?
围观修真世家结亲的弟子纷纷看过来——
“游扶泠?不是说她被炼天宗接走了么?”
“她身边的美人好生面熟,我定然见过。”
“这张脸,不是丁衔笛?”
“那个麻子?绝无可能!”
“丁衔笛不是死在剑冢深处了么?就算出来,按照惯例,也得几百年吧?”
“这不都快七年了么?”
“不是说出来就把她赶出道院?”
丁衔笛脑袋嗡嗡,错愕地和游扶泠对视,抓过一个剑修问:“你说多少年?”
道院内关于她的传闻很多,什么妖族现世,什么点星宗全是怪人。
对视的一双金瞳妖异无比,那弟子心惊肉跳,急忙回道:“七年?”
“是啊,这两年外界动荡,新弟子们提前入院了。”
“今日倦家和明家也有人来,说是祝贺二位成亲呢。”
丁衔笛懵了,游扶泠却很平静:“不是一百年你就知足吧,不然你师妹都变成坟了。”
“你才死了呢!”得到消息匆匆过来的梅池一个飞扑,差点压倒了丁衔笛,“二师姐!”
丁衔笛:“不……不是,什么情况,倦元嘉和明菁怎么就在一起了?”
第66章 天极道院1-66
“不是拜你所赐?”
丁衔笛和游扶泠在幻境度过百年,更像游戏全景的身临其境,并没有真实感。
这一刻道院喧闹,渴望依靠道院灵气修行的新弟子眼带好奇。
丁衔笛望向声源,来人不似从前身着剑修道袍,一袭倦家的法衣,看上去堆光溢彩,比从前张扬许多。
丁衔笛问游扶泠:“我怎么觉得倦元嘉比之前瘦了?”
游扶泠没好气地回:“你连这都看得出?”
和丁衔笛站在一块的梅池问:“那我呢那我呢,师姐不觉得我变了吗?”
饵人转了两圈,丁衔笛摸着下巴沉思半晌,“变得更敦实了。”
游扶泠笑出了声。
倦元嘉走到丁衔笛面前,接了一句,“小梅池很有福气。”
倦家的道袍以紫色为主,图纹繁复,和游扶泠之前那一身宗门打扮比过犹不及。
丁衔笛戳了戳倦元嘉袖口的繁花,问;“你与明菁……”
倦元嘉颔首。
游扶泠还记得自己给明菁的承诺,在人群中寻找明菁的身影。
今日道院渡口格外热闹,三宗之外的小宗门也有陆陆续续送弟子前来的,修真世家派头更足,日光下幡旗摇曳,皆是家族的章纹。
游扶泠问:“明菁在哪?”
倦元嘉:“和她妹妹在飞舟上。”
她们还未从道院毕业,也不似游扶泠后台强硬。
公玉璀死后,道院内的修真世家势力肃清一空,明家和倦家的不少弟子也夹着尾巴做人。
作为受害者的明菁调养许久才病愈,只是那咒术极其阴毒,这几年她修为滞涩,少有进益。
宗族不满她被公玉家人暗算,彻底把她从备选名单中撤离,连她妹妹也失去了在本家生活的资格。
倦家的联姻本该换个人实现利益最大化,但倦元嘉只要明菁。
她俩结为道侣后,明菁的妹妹被送倦元嘉派人接走安置,今日也是跟随倦家的飞舟前来的。
面前还有不少运送礼盒的道童,丁衔笛问:“你们成婚为什么不告假去外头?”
周围还有不少弟子因为丁衔笛和游扶泠驻足,好奇地看向二人的身影,最后都会落到丁衔笛身上,低语剑冢深处的机缘难道是改头换面。
倦元嘉:“几年而已,外头就变天了。”
对修士来说一年、五年、十年本应该弹指一挥间。
如今的世道不谈飞升,又因灵气所剩无几,普通修真者的寿命和凡人比也多上一些。谈不上过多的优势,反而因为身份处处受限。
近年来去隐天司脱离修者身份的修士更多了。
理由无非是不希望被隐天司征召除魔。
连陨月宗的宗主都差点殒命途中。
凡人人生苦短,修者的一生也很渺小,更少有人想追求天道了。
梅池之前不关心别的,如今长进许多:“是啊,好多人说外面乱得很呢。”
她抱着丁衔笛的胳膊,整个人黏黏糊糊。
走远的游扶泠还回头看了两眼,丁衔笛抓着梅池的手遥遥和她挥手,问倦元嘉:“那你和明菁结为道侣之后呢?”
倦元嘉:“明菁……”
提到明菁她神色黯淡几分,很快恢复了平日的荣光,还冲丁衔笛挤眼睛,“你这个先有道侣的不是很明白么?”
她看梅池还缠着丁衔笛,话题一转,“你还是操心操心你师妹吧。”
丁衔笛转头看向头顶两个角的梅池,“你怎么了?”
“你不会和祖师姐?”
“未曾。”
倦元嘉替梅池回答。
这些年丁衔笛和游扶泠不在,都是季町照看这根点星宗独苗,“你小师妹铁石心肠,对祖师姐的追求视而不见,一直说自己有未婚妻。”
她也好奇,问丁衔笛:“她未婚妻谁啊?”
丁衔笛摇头,“梅池自己都不知道。”
她严重怀疑她们宗门没有宗主,按照丁衔笛在幻境中见到的从前,仙鹤大师姐曾经是桑婵的外门弟子。
一只鸟活了这么多年,还成为大师姐,更蹊跷了。
无论是道院座师还是游扶泠在原世界见到的宣伽蓝,都像是被什么禁锢,无法说出当年的真相。
丁衔笛看了看天,不理解这个世界的天道秩序是什么。
点星宗的不靠谱人尽皆知,倦元嘉也不意外。
她今日也事务繁重,和丁衔笛道别后又走回来,指了指丁衔笛的脸,“你在剑冢换脸了?麻子怎么都不见了?”
“有什么天材地宝的药么?给我家明菁也用用。”
丁衔笛大惊失色,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麻子不见了?”
倦元嘉:“你不知道?”
她眯起眼,“你不会是装的?希望我大声赞美你?”
丁衔笛哭笑不得,“我是这种人?”
倦元嘉往她怀里丢了一面镜子:“你自己照照看。”
丁衔笛这才看到自己的脸。
麻子真不见了,一张脸和她本来的模样如出一辙,但眼睛像戴了美瞳,丁衔笛吓得大叫一声。
站在一边看她的梅池歪头问:“二师姐,你真的如他们说的换头了吗?”
丁衔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别提换头不换头了,梅池,你不害怕吗?”
梅池认真看了半晌,“很好看啊,像刚烤出来的烧饼,焦黄的,肯定很好吃。”
丁衔笛:……
*
倦元嘉方才是从倦家的飞舟下来的。
她的宗主亲朋长老都趁今日道院入学前来探望,她只和明菁的妹妹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倦家的飞舟不似倦元嘉私人飞舟那样贴满毛绒绒,内饰便很有法修风格。
道童通报之后游扶泠从外舱入内,见到了和妹妹坐在榻上的明菁。
她身着剑修外袍,装扮和往日并无不同。
和她坐在一起的少女眼型和明菁如出一辙,只是脸蛋稚嫩许多,好奇地望向来人。
游扶泠很少观察旁人,她的注意力大多数集中在丁衔笛和学习上。
对明菁另眼相看也是因为丁衔笛的原著理论,如今原著也不能证明她们世界的存在,女主角的地位自然也摇摇欲坠。
明菁面上看不出惊讶,平静地招呼游扶泠,“你和丁衔笛从剑冢活着出来了。”
这些年道院关于丁衔笛和游扶泠的传闻不少,只是每日都有新事发生,久而久之,都有人忘了当年的乌龙情信和欲擒故纵。
明菁进入天极道院本就是为了顺利成为明家继承人,只是族中关系错综复杂,她靠任务出t头,母亲那边的亲人也没有任何能力帮她。
她语调听不出变化,游扶泠颔首,“刚出来便瞧见倦元嘉了,她告诉我你在这儿。”
游扶泠把师尊给她的神光盏放于桌上,“抱歉,我本应该返程便把此物交于你的。”
和明菁坐在一块的明暇好奇地看着游扶泠。
明暇日日照顾母亲,外出之时也有瞧见游扶泠那日和矿气行的冲突画面。
雨夜里披着炼天宗法袍的少女跃入昆仑镜,衣袂翩翩,好似彩蝶。
明暇比梅池还小上几岁,眼神干净,对游扶泠的好感完全藏不住。
神光盏外形似一朵莲花,刚拿出来便搅起周围的灵气,可见不俗。
明菁注视了它半晌,问游扶泠:“有什么要求么?”
游扶泠:“这是我答应你的条件。”
五系大比当日明菁和丁衔笛双双受伤,丁衔笛身上咒术叠加,兽化和自身功法都与咒术相冲,如今早已化解。
明菁却不同,她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修为也并没有到升阶的时候,咒术在体内盘踞,压制她的修为,也使她无法继续上升。
倦元嘉自责良多,也到处找方法破解。
三大世家彻底撕破脸,公玉家不服天极道院的判罚,认为道院偏袒三宗弟子,明明可以逐丁衔笛出道院,却把她藏在剑冢。
公玉家的手伸不到道院,但道院的弟子终有一日要离开,他们有的是时间等待。
明菁的伤也是公玉家的眷族造成的,典颂早在五系大比最后一日燃尽寿命暴毙而亡。
明家放弃明菁,不代表不会利用这个由头和公玉家讨要补偿。
明菁早知宗族凉薄,依然低估了凉薄的程度。
她平日在道院人气很高,大多数人提起她,都会往光风霁月上靠。
私底下的明菁反而不太爱笑,倦元嘉没少嘲她。
明菁望向游扶泠,“你当初也只是说帮我找找,说尽力而为。”
“是我应当感激你。”
游扶泠很少有这样单独与人相处的时刻。
这时候是应说些什么的,游扶泠懊悔无比,就应该让丁衔笛和她一起来。
“我……”
茶盏冒着热气,倦家的道童给游扶泠上的是价值万金的好茶,她无心品茗,“你兑现了你的承诺,若是真要算,是我欠你良多。”
明菁听得出游扶泠的意思,她笑着摇头,“丁衔笛也受伤很重,我并没有保护好她。”
倦元嘉没少骂公玉家手段下作,但从小出任务的明菁清楚,是自己轻敌。
“是我学艺不精。”
她扫过神光盏的说明,若是用于招特定的魂,需把那人的头发点燃置于灯芯,且使用此盏者需要和被寻之魂有血亲关系。
修为需至元婴期。
明菁自认吃过不少苦才爬到今日位置,她不求万物顺自己心意,但想要什么依然难以得到。
“你后悔吗?”游扶泠问。
一边的明暇原本对游扶泠很有好感,听下来却发现这位炼天宗的天才似乎不通什么人情世故,哪有人这么问的。
她正要劝阻,便听明菁干脆的一句后悔。
明暇:姐姐也变了,以前还会说场面话。
游扶泠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明菁在族中地位从她坐在倦家飞舟便已分明,游扶泠不希望欠人情,她目光真挚,“我能做到的,定然相助。”
她面纱遮住半张脸,那双眼眸好看得像是冬雪落在松针,极具美感又有跌落的危险。
明菁:“公玉璀的死算在丁衔笛身上,道院要逐她离开,你会随她而去。”
她的修为停滞不前,族中今日前来送新人入道院的长老也有嘲笑她的。
明家就是这样,毫无温情,明菁却不认为自己丧失了所有价值。
她收起神光盏,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和你们一起离开道院。”
游扶泠:“就这样?”
一旁的明暇在外头见过不少通缉令,丁衔笛原本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废柴,却成了击杀公玉璀的头号犯人。
公玉家悬赏她,炼天宗保她,游扶泠自身也和矿气行结下仇怨,离开道院必然更加凶险。
明暇着急地握住明菁的手:“等等,姐姐你和她一起离开,万一也被公玉家……”
如今外头不少州部被魔气笼罩,天机道院也有座师离开道院济世,谁也不能保证太平日子还剩多少。
明菁:“我正想找他们呢。”
她语调冰冷,一扫平日的温和,竟有几分少见的阴郁。
游扶泠却不惊讶,公玉家想为公玉璀报仇,她还想为丁衔笛报仇。
她嗯了一声,“我也正有此意。”
“那倦元嘉呢?她作何所想?”
明菁:“她……”
提起倦元嘉,她紧蹙的眉头忽然舒展,似乎无奈居多。
“她说随我,我们要提前离开,必须完成加印任务。”
“你并未被驱逐,我把你算进来了。”
丁衔笛和梅池去往倦家飞舟探望明菁之时,发现从前极其厌恶明菁的游扶泠居然和明菁交谈甚欢。
梅池也很惊讶:“二师姐,你娘子是不是被夺舍了?”
丁衔笛:“是我被夺舍了。”
梅池哦了一声,“那就是明菁疯了,不过大家都说明菁意志坚定,换成其他人早就坚持不住了。”
丁衔笛也从梅池那补了这些年发生的事,随便拉个人听来龙去脉都会感慨明菁实在太倒霉了。
丁衔笛也心虚,就算原著不成立,她捅了明菁一剑也是事实。
于情于理,都是她欠明菁的。
宣伽蓝前辈到底用什么编故事的?她难道是什么神笔马良?
既然都是瞎写的,那为什么我还是在走剧情?
剑冢还是去了,下药变成下咒也没什么区别。
目前道院没有判罚她逐出道院,只是她在道院内杀人也证据确凿,公玉家依然贼心不死,希望丁衔笛尽快被送出去。
丁衔笛和梅池一块入内。
明菁惊讶地看着她的脸,一旁的明暇也瞪大了眼睛,“她和我看到的影灵画面长得不一样。”
游扶泠的美貌是传闻,毕竟她一直蒙着面。
丁衔笛没什么貌美的传闻,废柴和乞丐还有穷酸一直贴着,她也习惯了。
猛地被这么盯,也很不自在,“怎么不一样了?”
饵人也学会了人情世故,虽然明菁不是外人,她也学会了登门要送点什么。
她给明菁递了一份饭堂打包的限量松子糖,招呼丁衔笛和她坐一块。
游扶泠难得没有嘲讽,和其他人一块欣赏丁衔笛的脸。
身着首座道袍的丁衔笛背着赤金伞和长剑,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可靠。
明菁看了一眼剑和伞,“这都是剑冢所得?”
丁衔笛把东西递给她看,“你喜欢?”
后面的那我就送你了几个字在游扶泠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明菁:“不必可怜我,有些机缘,没有就是没有的。”
明明是差不了多少的同龄人,她说话自带稳重,丁衔笛摸了摸鼻子,“也不必如此悲观。”
明菁:“我不觉得自己可悲。”
她的拇指抚过丁衔笛的赤金伞,伞骨上面的符文金砂皆是上品,足见老祖宗的藏品丰富。
“这是第一铸器师寿幼所做。”
她比两个穿书的人见多识广得多,丁衔笛咦了一声,“不是铸剑师么?我上课不曾听见这名啊。”
明菁的佩剑是寿幼不知第几代弟子所做,这也是她在明家能得到的不错的佩剑了。
只有她登到最高位,才有资格进入明家的宝库随意挑选。
现在她失去了这个机会。
明菁:“器物师,祝由鼎也是她锻造的。”
丁衔笛又指了指自己带出来的剑,“那这一把呢?”
明菁摇头,这把剑看着平平无奇,还没有她的剑好。
鉴于丁衔笛平日也用的最普通的佩剑,明菁当她是爱好特殊,并没有多言,反而是游扶泠出言讥讽:“好脸不能配好剑。”
丁衔笛捧着脸凑近,“我的好脸,你不喜欢?”
坐在一旁的明暇没见过这阵仗。
即便她的姐姐和倦家少主结为道侣,二人看着也相敬如宾,不像小女孩在凡间看过的话本。
梅池问明暇,“你为什么脸这么红?”
明暇:“她们怎么这么说话?”
游扶泠推开丁衔笛讨要赞美的脸,回答明暇,“这个人不知羞耻。”
丁衔笛:“到底谁不知羞耻,还坐……”
她忽被t游扶泠拍了一巴掌,虽然谈不上力道,依然啪声清脆。
丁衔笛一蹦三尺高,“你居然打我,我要上隐天司姻缘堂投诉你。”
她吵吵嚷嚷,气氛不沉重了,明菁许久未见这样的画面,心情也好了许多。
游扶泠:“想离婚也得先杀了我。”
丁衔笛瞪眼:“我杀得你么?”
游扶泠:“那是你太废物了。”
……
季町跟随倦元嘉匆匆而来,见到的就是二师妹的离婚危机。
背着赤金伞的剑修背对着她,因为和游扶泠吵架身体摇晃,几年过去也是如出一辙的不得体,和不……
不般配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丁衔笛正好转身,一室都好像亮堂了许多。
她从前也穿昂贵的道袍,如今却更上一层楼。
遥州乞丐的身份都被人抛之脑后,明明五官还是那副五官,却亮堂太多了。
丁衔笛:“大师姐来了?”
游扶泠也起身,却听季町惊讶地问:“这是丁衔笛?你何时换道侣了?”
一旁的倦元嘉没忍住笑,趁游扶泠起身坐到了明菁身边。
梅池和明暇在玩外头流行的棋,丁衔笛照了照自己的脸,问游扶泠:“每个人都这么夸张,难道我才是真正的美若天仙?”
游扶泠不想捧她,丁衔笛却不依不饶,问季町:“师姐是不是觉得我现在配得上阿扇了?”
“天造地设?”
“神仙眷侣?”
“天生一对?”
……
她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毫不害臊,几年未见的陌生扫去,季町抽了抽嘴角,“我看你是不知羞耻。”
丁衔笛又转悠去了倦元嘉那边,问:“明菁要和我们一起离开道院参加加印任务,倦主君有何想法呐?”
倦元嘉不忘提醒丁衔笛:“你天极令呢,领回来看看上面对你的处罚。”
“这位公玉家万金悬赏的剑修大人,你已经被逐出道院了。”
第67章 天极道院1-67
丁衔笛和游扶泠从剑冢深处全身而退的消息很快传遍道院。
今日不少新弟子入学,也有人注意到丁衔笛异常晃眼的装扮。
道院内禁止械斗,但背着琴、剑等等的弟子也不在少数,多数都为了好看。
丁衔笛一伞一剑,方才明菁还问她知道这伞怎么用么。
她似乎对攻击类法器情有独钟,在倦元嘉眼里是这些年好不容易的眼带期待,但丁衔笛给的答案令人无话可说,她说撑伞怪好看的,具体的还没参透。
季町带走游扶泠去见宗门新入门的弟子,丁衔笛和梅池回修真公寓,路上一直在听梅池的汇报。
头顶的机械仙鹤成群飞过,却不见大师姐的雄壮身姿。
丁衔笛总想起幻境里那只仙鹤,根据余不焕和原世界宣伽蓝的提示,那或许是真的从前。
她没有问游扶泠如果我们有前世今生,你当如何。
彼此也心知肚明,前世就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
只是幻境里的很多人,有的失去前世,有的强留今生,没一个善终。
“二师姐,我现在修为比从前强上许多了,之前师父说天极道院不一样,果真如此。”
梅池依然改不了边走边吃的习惯,修真公寓在丁衔笛眼里一如从前。
五年改变不了什么,却让明菁一朝跌落,从昔日的道院万人迷变成了宗门万人嫌。
丁衔笛和游扶泠都于心有愧,几个人达成共识,都要离开道院。
加印任务已由游扶泠提交,想必很快便有回信。
天极道院灵气浓郁,外面都传此地一年抵十年修炼。
最初学制是一百五十年,并不是十五年,也是因为修士平均寿命降低一改再改。
梅池受限天生体质,大多强化外表,丁衔笛刚才和她过了几招,差点被小师妹打死,顿时放心了。
这会还捏了捏梅池的胳膊,“看不出小胳膊细腿的,力气这么大。”
“你再练练逃跑的功法,便无人伤得了你了。”
梅池:“这个加印任务好完成吗?”
一架飞舟驶过,上面不少是入门的新生,发出惊叹的声音。
丁衔笛转身给梅池摆正她的妙脆角发包,戳了戳上面的尖角,“好完成,你二师姐我现在很强的。”
梅池以前懵懂入道,如今也在试炼堂打打杀杀,也能看出一般人不隐藏的几斤几两。
丁衔笛气息都和以往不同了,如今道院内盛传她们点星宗满门孽畜,她也欣然接受,戳完小师妹的尖角还不忘问:“祖师姐没对你说什么??”
祖今夕是陨月宗首席丹修,老宗主命在旦夕,她定然要赶回去,也有说她或许会直接继任宗主之位,提前从道院离开。
这也不失为一种不用参加加印任务便可以离开的方法,一开始倦元嘉把祖今夕算了进来,看梅池对祖今夕依然无动于衷,又说算了。
她也看得出这一趟剑冢深处丁衔笛和游扶泠九死一生,公玉璀和司寇荞哪有这么好杀和重创,这一对不死也得脱层皮。
梅池和祖今夕是被执法仙鹤秘密带回的,弟子并不知情。
梅池不小心和倦元嘉说漏了嘴。
倦元嘉早就觉得祖今夕目的不单纯,方才还和丁衔笛提起此事,至于点星宗大师姐未曾告知,她就不得而知了。
梅池摇头,发现丁衔笛还不依不饶看着她。
如今的剑修满脸麻子都消失了,一张过分好看的脸笑起来更是金灿灿的,梅池更觉得她像烤脆的烧饼了。
“二师姐,你现在真好看。”
丁衔笛:“祖师姐不好看吗?”
梅池:“不好看啊,她就这样。”
小家伙长高了一些,如今个子到丁衔笛耳朵,估计到祖今夕下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极道院招丹修卡颜,专门要丑的不要好看的,至少丁衔笛在道院那段时日,没怎么见过算得上貌美的丹修。
女修打扮打扮也都过得去,男修尽是歪瓜裂枣,多看两眼就脑仁疼,没什么道侣成功率也是人之常情。
丁衔笛:“那成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梅池:“不知道,但阿祖的嘴唇很好看。”
丁衔笛不太相信梅池的赞美,这人刚才还夸自己长得像烧饼,说游扶泠像冰了三天的糯米糍,她想了想问,“你确定是嘴唇,我记得你说饭堂的炙烤全牛头的牛嘴漂亮极了。”
梅池忘了,“有吗?”
丁衔笛:“还装呢。”
梅池吐了吐舌头,“好吧,偶尔阿祖同我说话,我就很想吃掉她的嘴唇。”
丁衔笛:……
也难怪倦元嘉怀疑,到底什么口味啊,喜欢梅池这样的。
梅池看丁衔笛眼神怪异,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
丁衔笛笑着摆手,“不必解释,师妹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尽情喜欢便好了。”
不知道这是道院第几个黄昏,丁衔笛看了眼修真公寓外围的亭子,想起穿书后和游扶泠在这里的交流,又说,“不喜欢的……也不要因为那人对你穷追猛打便松口答应。”
和季町一块走来的游扶泠正好听见这句,“可是你对我穷追猛打,我答应了。”
边上还有新入学的弟子,看向这几人的目光好奇又玩味。
公玉璀身死,司寇荞重伤后被逐出道院,这是难得一遇的道院大事。
至今无人知晓游扶泠是如何赶回的,司寇荞和那位座师交代了前因后果,丁衔笛的狂化和游扶泠的击杀都是事实,越发显得她们的实力深不可测。
季町都不好意思说很多人怀疑这两人双修了什么邪魔歪道功法,还有重金求购秘法的,以至于这几年天阶道侣都出了好几个。
丁衔笛:“是吗?我怎么记得是某人入道院那日对我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仙鹤传情?”
她颠倒黑白得连梅池都听不下去了,“二师姐,你真不害臊。”
丁衔笛:“这是真的,季师姐你说呢?”
季町懒得掺和这种情人打情骂俏,她离开之前叮嘱她们做好加印任务的准备,梅池如今在季町的接济下也换到了双人公寓,条件好了许多,也和丁衔笛道别去休息了。
幻境里打打杀杀太久,丁衔笛再回来都恍如隔世,一进门就瘫软在床,对游扶泠说:“你说我们真的能回去吗?”
游扶泠:“怎么,出柜了不敢回了?”
她说话夹枪带棍,丁衔笛早已习惯,“是啊,以你妈妈对你的溺爱,恐怕要我和你……”
游扶泠:“不是你说要和我去外边成亲的吗?两头骗?”
丁衔t笛:“是是是,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油嘴滑舌,巧言令色……”
游扶泠:“淫。乱无比。”
这但丁衔笛不承认,“你才淫。乱!”
没想到有人脸皮也随着修为暴涨,“你不喜欢?”
丁衔笛无言半晌,往床榻深处滚去,“好吧,喜欢。”
她俩一向此消彼长,游扶泠又问:“多喜欢?”
突然坐在榻边,窗外黄昏已过,星月临空,却能听到许多喧闹声。
昔年的剑修废柴如今功力大涨,操控公寓内的矿灯俱灭,连带着轩窗合上。
骤然的昏暗令游扶泠不适,本体是夜行动物的丁衔笛视力绝佳,她精准地困住游扶泠,不化为蛇身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人缠绕。
“你都这么说了,那淫一下也无妨。”
细微的动静搅乱了法修的心神,天阶道侣心魂相贴,欲望也随着修为的增长同步,游扶泠攥住丁衔笛的手,她更喜欢在另一方面掌控丁衔笛。
奈何畜生也想享受,那天情况紧急,彼此都顾不上探讨,如今难得有几分闲暇消磨,却困于床上理念不合。
丁衔笛不满意了:“为什么又是我!”
游扶泠被她摁着,明明不是人的是丁衔笛,她却比畜生还像畜生。
丁衔笛甚至生出一种游扶泠才是蛇的错觉。
这么会舔,是人吗?
白长了这么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或许人多少有些反差狂想,丁衔笛从不承认自己也有几次比赛结束幻想过游扶泠撕破假面,或者邀请对方和自己一块吃顿饭。
只是她们在原世界背负更多,一举一动都会被解读,远远地一看都必须尽快移开,哪里像这里。
可以极尽抚。摸,亲吻吮。吸,啃咬吞噬。
好奇怪,你和我,好像本该就是一体的。
论娇生惯养,游扶泠比丁衔笛更胜一筹,她不爱运动,床上也一样,理所当然地说:“你来。”
丁衔笛往边上一倒,更是无赖:“那我不干了。”
游扶泠面纱掉在一边,头发凌乱呼吸也凌乱。
剑修的铜钱发带早就和剑冢的泥土混在一块,头上的发冠还是从坟墓里薅的法器,不知何时被踢到床榻边缘,只是无人在意罢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
游扶泠满心期待破碎得格外惨烈,一张脸纯粹是被气红的,她狠狠踹向丁衔笛,“我不管。”
丁衔笛眼睛天然狭长,像是一尾残阳,特定角度又有几分少见的悲悯天人。
游扶泠不同,只能靠抬下巴稳定天生下垂眼自带的柔弱。
丁衔笛承认游扶泠的美色很对她的胃口。
她握住游扶泠踹来的脚踝,似乎确认此情此景不干点什么太浪费了,干脆往前挪了挪,哀怨的长叹变成飘忽的吹气,丁衔笛抿了抿唇,嗤笑一声,“阿扇这里好烫。”
第68章 天极道院1-68
道院的加印任务流程繁琐,丁衔笛本以为会很麻烦,毕竟还要上报隐天司。
没想到不到五日便得到了批复,她便和游扶泠一块去了倦元嘉和明菁的修真公寓。
原本明菁的房间走的简约风格,她不爱好绫罗,顶多书架上摆基本剑诀和九州杂记,和倦元嘉凑到一块,到处都挤满了倦元嘉的私人物品。
倦家的道童习以为常,对没有道童的明菁交代:“我家主人在家也是这般,这都算好的了。”
明菁认识倦元嘉多年,还不曾了解到这般,更觉人不可貌相,不少人恐怕也爱慕错了对象。
才貌都不错的倦家少主私下邋遢,还有选择困难症。
一条紫色的长穗还有鲜亮度区分,每日上早课之前都要把昏昏沉沉的明菁拽起来询问哪条好看。
明菁从小磕磕绊绊长大,也就是这几年才注重外形,看着也偏素雅,在她眼里紫色就是紫色,那还能细分十种变化。
明菁每日耳朵嗡嗡,倦元嘉不在才能清静几分。
未曾想丁衔笛从剑冢回来,倦元嘉比之前还吵人。
这会二人的修真公寓挤进好几个人,就丁衔笛和倦元嘉说话就堪比八百只鸭子。
原本坐在一旁看书的明菁沉默地把茶盏递给游扶泠,问:“你不觉得吵吗?”
梅池来了就吃人家桌上的零嘴,倦元嘉如今在族中如日中天,昨日来的倦家飞舟也送来不少好东西,梅池腮帮子鼓鼓,“这叫热闹。”
游扶泠习以为常,“丁衔笛一个人都能和自己聊起来。”
丁衔笛活像身后还有一只耳朵,“什么意思,我才不是这种人!”
倦元嘉给丁衔笛展示她的外袍,倦家养了一大群绣女,她介绍起来格外自豪,拉住丁衔笛:“别关心那个,你帮我挑穿哪一身好。”
道院已经批了她们的加印任务,请神榜上的任务由隐天司定下,此次任务需要离开道院,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魔气捕捞。
方才丁衔笛就针对魔气捕捞四个字介绍了自己以前玩的游戏,已经和倦元嘉约好有空海钓了。
游扶泠越看倦元嘉越像丁衔笛在学校里勾肩搭背的朋友。
仔细想来这二人的确有点像。
游扶泠扫过明菁略微干涸的嘴唇,心想那倦元嘉挑的人可省心多了。
不像丁衔笛,身份成谜,虽然变成蛇令游扶泠惊喜,她也担心丁衔笛责任越重,意外越多。
那日道侣印的震颤令游扶泠心有余悸,如今她们即将离开道院,她依然担忧。
明菁看她眉头紧蹙,似乎能猜到几分,“你在担心外面的风险?”
丁衔笛的具体身份明菁不晓,道院皆传点星宗满门畜生,也是调侃居多,如今丁衔笛外貌和从前不同,大家也权当她在剑冢得到机缘,不仅修为大涨,还变成了大美人。
“加印任务有隐天司承办,即便我们完不成,也不会有危险的。”
游扶泠:“我不是担心这个。”
明菁问:“那你担心什么?”
游扶泠不算能言善道,但也属于语不惊人死不休,明菁想了想,“担心公玉家找上门?”
游扶泠摇头:“公玉家来一个,我杀一个。”
她说话和外表的柔弱不符,若是敌人自然惹人忌惮,是盟友反而安心,明菁笑了,“那是自然,算我一份。”
她眼前是加印任务的时间和地点,这份卷轴连接隐天司,她们还需要填写参与任务的人名。
一旦提交,倒计时便启动,她们也要迅速离开道院。
这会倦元嘉还在挑选离开道院要穿的衣裳,她的衣柜花枝招展,对比之下明菁更像是吊丧的。
丁衔笛和游扶泠早就收拾好了,梅池的包袱还放在一旁,几乎都是吃食,说储物灵珠都塞满了。
游扶泠看丁衔笛还在和倦元嘉站在一块,不耐烦地问:“你好了吗?”
丁衔笛头也不回,忙着往身上套倦元嘉吹得天花乱坠的新款道袍,“你填不就好了,咱俩的天极令不是互通的么?”
游扶泠哼了一声,点了点浮空的屏幕,天极令果然通过了她的指令。
明菁虽然和倦元嘉结为道侣,却不是天阶,她仍然记得那日丁衔笛和游扶泠的天雷,看两个人感情很好,偶尔又不是很好。
明菁问:“你喜欢她什么?”
游扶泠手指一偏,难得诧异地抬眼,“我?”
明菁颔首,“你们不是一见钟情,你貌美人人皆知,那丁衔笛呢?”
双人的修真公寓占地也不小,却和游扶泠的修真公寓不同。天窗都改成了某少主喜欢的制式,下午的日光洒进来,光线都是别样的形状。
陈美沁也问过游扶泠,游扶泠否认喜欢,这会对上明菁真挚的眼神,反问:“那你呢?”
“是倦元嘉选择了我。”
她们都是修道之人,耳朵灵光得很,在这样放松的场合不凝神也不会听到什么。
丁衔笛此刻还处于亢奋换衣期,却还是听见了,她看倦元嘉神色如常,压低声音问:“你不难过?”
倦元嘉:“有什么好难过的,都是道侣了。”
丁衔笛盯着她不说话,倦元嘉把道袍往她身上一兜,偷摸听那边的人说话。
游扶泠:“你的意思是不喜欢她?”
丁衔笛想:这人难怪没朋友,哪有人这么说的。
明菁还是不正面回答,“所以我问你喜欢丁衔笛什么。”
游扶泠嘴比她硬多了,“是她喜欢我,我才喜欢她的。”
丁衔笛无声地叹了口气,倦元嘉低声问:“你们不是早就暗度陈仓,这什么意思?你一头热啊?”
在场五个人两对已婚,但真要谈情,恐怕没一个是真心开始的。
丁衔笛一开始很笃定自己对游扶泠不存在其他感t情,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比起那日剑冢风雪匆匆而来的游扶泠,丁衔笛对那个不怕蛇的游扶泠印象更深。
即便她们身份倒转,丁衔笛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到那个地步。
但游扶泠说不喜欢她。
那我也不喜欢她。
丁衔笛笑着摇头,“是她一头热。”
倦元嘉又不是傻子,看得出这俩互相玩欲擒故纵。
她问丁衔笛,“那你觉得明菁待我如何?”
丁衔笛:“这我没法说。”
她看得出明菁心情不佳,换作她经历这种无妄之灾或许会更烦闷。
她问倦元嘉:“她的咒术真的要去公玉家解除么?”
倦元嘉收起外袍,平日的嬉皮笑脸散去,露出几分冷凝,“是我学艺不精。”
丁衔笛:“明家的人不为她讨个公道?”
倦元嘉笑了,“哪有什么公道?她无根基无背景,唯一依仗的便是修为,好不容易进了道院,经营名声,现在什么都没了。”
倦元嘉声音压得很低,言语的心疼丁衔笛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她最好的垫脚石。”
丁衔笛沉默半晌,像是第一次认识倦元嘉一样,看得倦元嘉毛骨悚然,“怎么了?”
丁衔笛:“明菁和你妈……不是,和你母亲掉到水里你救谁?”
倦元嘉:“当然是母亲,明菁好歹是修真者,不会淹死。”
丁衔笛似乎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奇怪的问题,笑了笑。
游扶泠跳过了明菁的问题,填上了几个人的名字。
坐在一旁的梅池方才听倦元嘉总结之前参加加印任务的前辈经验,问:“之前参加加印任务的人命格奇特,也都是像我二师姐这样的妖怪吗?”
丁衔笛:“我是妖怪?”
梅池指了指她的眼睛,“那不然呢?”
明菁:“倦元嘉,问你呢。”
倦元嘉拎着叠好的道袍出来,“我之前可没说一定要天绝啊。”
“百年前的加印任务有倦家人,我托族中人查阅过,她便是天绝。”
“才得出这样的推论。”
明菁一直有听闻天绝地尽特别,公玉璀看上丁衔笛,不能增进修为,也要得到对方的身体,她问:“那丁衔笛入世岂不是很危险?”
游扶泠:“她在道院便不危险了?”
周围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梅池嚼肉干的声音。
丁衔笛倒是想得开,“想要我身体的人那么多,也只有阿扇你得到了,开心些,别成天板着脸,难看。”
游扶泠被忽然点名,蹙眉反问:“我,难看?”
丁衔笛坐到她身侧,明菁这儿茶水的杯子就那么几个,梅池一个人喝两个,丁衔笛很自然地拿走游扶泠的一饮而尽,“不说这个了,填完了么?”
倦元嘉看了眼还是很没心眼的梅池,这次的加印任务居然是以收集魔气为主。
说难吧,也不算,说不难吧,这可是魔气。
以往的加印任务可都是在无方岛进行的,这次还是在固定时间内去岛外随着隐天司完成。
如今时局动荡,过往的经验也不作数了。
总之她们几个都有离开道院的理由,不想做也必须做下去了。
“小梅池,你联系你的阿祖师姐了么?”
之前祖今夕和梅池吃饭提过一嘴,那日祖今夕也在,丹修说她也去。
只是她最近不在道院,倦元嘉也未曾联系上她。
梅池正要回答,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石门开启,门外赫然是匆匆返回的祖今夕。
这是其他人第一次见到祖今夕如此狼狈的模样,印象里的祖今夕青绿道袍永远干净,如今身着陨月宗的高阶法衣,袖摆还有残留的攻击灵气,她脸颊也有莫名的豁口,像是从什么危险之境匆忙赶来的。
“梅池!”
祖今夕喊道。
倦元嘉和明菁咬耳朵:“我就说吧,点星宗的都很有手段。”
丁衔笛喂了一声,“你当我聋了啊?”
游扶泠还附和道:“是很有手段。”
丁衔笛在桌下踢了游扶泠一脚,“我的手是什么段位想必您清楚得很。”
倦元嘉咳了一声,明菁没有懂,看向入内的祖今夕。
长发微卷的丹修握住梅池的手,“我不是和你说我也去么?”
梅池手上的肉干都掉了,她发出懊恼的声音,盯着肉干好半天才温吞道:“阿祖不是回宗门了么?你的朋友说你要继承宗主之位,很忙的。”
祖今夕:“我不做宗主了。”
梅池还未说话,明菁大惊:“什么?那现今宗主是谁?”
祖今夕:“是朝昌雪,也是丹修。”
丁衔笛好奇地问:“那她修为在祖师姐之上么?”
明菁也是陨月宗的弟子,自然了解宗内格局:“她修为比不过祖师姐,丹道上相差不多。”
陨月宗倒是没有明面的派系之争,一是祖今夕实在太强,天赋太高,除却老祖箴言盘读不出她的命格,她是无可争议的继任宗主。
丹修一脉仅次于祖今夕的便是朝昌雪,也是道院毕业卦修朝昌雨的堂姐。
表姐妹性情不同,关系也一般,都与祖今夕交往密切。
倦元嘉问祖今夕:“祖师姐,你真决定了?做宗主可不用参加这劳什子任务。”
她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梅池,发现的人家的二师姐嗑着瓜子看热闹高兴得很,笑着道:“也不是没有见梅池的机会。”
她们都不知道祖今夕到底图什么,这么多年像是热脸贴冷屁股。
梅池总说有未婚妻,宗门的师姐都不知道,宗主更是联系不上,更像一个借口。
若是真的喜欢,结为道侣也无妨,反正也可以解除。
但梅池执拗,就是不愿意。
她力气极大,骨重如山,简直是顽石里最硬的那一块,再锋利的牙齿也无法啃下一块。
祖今夕:“我想和梅池永远在一起。”
吞食也算永久,她的目光深情,却因为天生过于漆黑的眼眸,多了几分骇人。
只有梅池夸她眼珠像乌梅,或许很好吃。
丁衔笛咳了一声,“那我把你名字也写上去?”
祖今夕:“多谢。”
游扶泠看出祖今夕身上的伤不同寻常,甚至还挂了海草,在桌下用手指提醒丁衔笛,一字一句写:再考虑考虑。
丁衔笛痒得想骂人,握住游扶泠的手指道:“阿扇,别摸我。”
倦元嘉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明菁咳了一声,“你们二位,打情骂俏也要看看场合。”
祖今夕无动于衷,只是看着梅池。
丁衔笛写上了祖今夕的名字,浮空的画面跳出正在上传的字眼。
她完全不奇怪这些非常不正常的词汇。
反正有个穿回去的老不死。
梅池却吸着鼻子,闻到了记忆深处的味道,在倦元嘉目瞪口呆下摁住祖今夕,贴在对方的脖颈嗅闻。
倦元嘉:“点星宗的人不知羞耻啊。”
丁衔笛:“小师妹你都拒绝人家又……”
游扶泠:“禽兽。”
梅池纹丝不动,掐住祖今夕纤弱的脖颈,她一双眼纯净又疑惑:“阿祖,你身上有饵人的味道。”
“为什么?”
第69章 岛外孤舟2-1
丹修枯瘦的手抚上饵人的圆润的脸颊,语调哀戚,“梅池……如果你……你的未婚妻来自西海……咳咳……那西海已经没有任何活物了。”
丹修中鲜少有人醉心情爱,即便有也是为了研制新药。
更有甚者求爱是为了炼丹,一开始不少丹修都以为祖今夕看上梅池,是看中这位小师妹天赋异禀,想让她多扛几次丹炉。
几年过去,祖今夕对梅池依然穷追不舍,但也没人说梅池铁石心肠。
她都长成大姑娘了,看着依然不开情窍,即便是为了丁衔笛才勤加练习,依然不答应祖今夕的追求。
丹修之中不少是祖今夕的簇拥者,痛心师姐痴心错付,企图给梅池教训。
饵人皮糙肉厚,近战肉搏要胜过她绝无可能,道院内合法的挑战只剩下试炼堂和下战帖,这也不适用丹修。
好不容易在她的吃食里下了点整蛊丹药,结果这孩子是铁胃,更没用。
这下丹修也没办法了,干脆劝祖今夕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梅,还是不开型的。
祖今夕痴心不改,被梅池掐着脖子也满脸纵容。
她不说人类,倦元嘉挑了挑眉,问丁衔笛:“西海,不是一向无人居住吗?”
她年幼时随着长辈四处巡游,也算见多识广。
明菁则是小小年纪杀戮无数,都称得上一句老江湖,她早就怀疑梅池的身份,听梅池这么说顺势问:“难道梅池师妹,是传说中的饵人?”
几个人都和公玉家有仇,此刻都算盟友,丁衔笛不知前路多坦t荡,一边把宛如演苦情戏的祖今夕从根本没用力的梅池手下拉出来,一边道:“是啊。”
她还问倦元嘉:“这算妖吗?”
倦元嘉:“你们点星宗都满门畜生了还在乎这个?”
丁衔笛:“你才畜生呢。”
明菁嗯了一声,倦元嘉更是叹气,给祖今夕倒了一杯茶,“祖师姐,放弃宗主之位,不可惜吗?”
梅池:“什么叫西海没有活物了?师父当年带走我的时候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祖今夕明显不是从陨月宗来的。
她在道院行事低调,并不与其他系的弟子往来。
若不是公玉璀想要得到丁衔笛,她也不会发现公玉家杀了无数白鲨。
那块海底玉也正是白鲨的海域,如今早被开采完毕,白鲨群不知所踪。
祖今夕印象里的西海繁华,如今海岸枯骨无数,除却白鲨的骨头,还有饵人的骨,驻扎在西海的修士皆着公玉家的衣袍。
祖今夕隐去了自己的身份,编造自己是从西海渔村长大被散修带走的经历,这也和她公之于众的经历相符。
倦元嘉把玩着她的羽扇,未曾发现任何纰漏。
这套说辞她显然同梅池提起过,梅池听完更是焦急,“斗兽场也没有饵人了?”
祖今夕颔首,“汀州边境的毒瘴都散了,我怀疑是有高人做法收走的。”
丁衔笛还记得梅池说自己是怎么被宗主师父带走的。
偷走的饵人,不着调的师父,一只年龄成谜的大师姐。
祖今夕:“什么斗兽场?”
她年幼时就离开族群,对西海完全不熟悉,茫然地看向梅池。
梅池:“就是一个方形的……”
祖今夕摇头,两个人鸡同鸭讲的时候丁衔笛收到了加印任务的地图。
几个人的天极令同时亮起,倦元嘉对梅池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这次任务完成我们陪你去一趟西海。”
明菁背起她的长剑,“反正是要找公玉家的。”
她中的咒术几乎阻止了她修为的提升,甚至从心口蔓延出宛如冰霜的痕迹,这些除了倦元嘉无人知晓。
施咒者已死,但这样的咒术同血脉的也可以施展或解除。
典颂是公玉家的眷族,必然也有亲眷跟随公玉凰。
丁衔笛走在最后,她挨着游扶泠,望了一眼道院的云海,“我怎么觉得那么像一场梦呢。”
飞行的执法仙鹤失去头领,丁衔笛问过梅池,她说大师姐留下一封信,说她有点事,她们会在道院外见面。
梅池当时觉得奇怪,或许这要过十多年,现在看来,大师姐什么都知道。
游扶泠:“梦里和我结婚了?”
她字字句句依然指向丁衔笛别有居心,却被人握住了手,“那应该是你的梦吧。”
丁衔笛走路也没个正形,在路过的弟子眼里更像是她禁锢着游扶泠。
游扶泠:“你不能好好走路吗?”
她床上床下面孔不同,丁衔笛偶尔都会生出一种自己结婚结出两个老婆的错觉。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游扶泠:“我不能好好走路的原因你不知道?”
新生入学,扫过丁衔笛背着的伞和剑,诧异地询问着算哪个系的。
引路的师姐哦了一声,说这是大名鼎鼎的剑冢幸运儿,以前满脸麻子,现在……
谁看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丁衔笛被游扶泠丢下,笑着追上,无意和新入门的弟子对视,对方却被她的眼眸吓了一跳,又问另一边随行座师:“为何她的眼睛不一样?”
座师道:“她是点星宗的,功法不同,外貌也不同。”
游扶泠听见了,嗤了一声:“看来你真的是关系户。”
丁衔笛:“是啊,靠你的关系才得到青眼,好荣幸。”
她油腔滑调,游扶泠习以为常。
对梅池她们来说,已经数年不见丁衔笛。
如果以时间流速衡量,只有游扶泠和丁衔笛永远处于同一时间。
丁衔笛追上游扶泠,不顾对方的眼神握住游扶泠的手,“阿扇,你害怕吗?”
游扶泠:“你又发什么疯?”
她毫无从前端庄模样,更不像丁衔笛臆想中的楼阁公主。
更像是夏天汽水饮料掀开的有奖贴纸,其他人都是谢谢关注,到丁衔笛这里是一个二维码。
她扫到了藏得很深的,公主皮囊下的独裁疯子。
不温柔,却很可爱,每一次的喊打喊杀像是幼稚的宣誓。
丁衔笛:“我好害怕。”
游扶泠:“你有什么好怕的,别人怕你才对。”
她嘴上这么说,忍不住再次赞美丁衔笛金灿灿的蛇身,问了句:“你会蜕皮吗?”
丁衔笛迅速松开手移开,警觉地问:“你也馋我身体?”
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对,补充道:“字面意思上的身体。”
游扶泠哼了一声:“你哪一寸不属于我?”
丁衔笛:“太过分了吧,我从来不说这样的话。”
她方才还躲游扶泠故意跑得很远,现在又站得很近,天已经黑了,倦元嘉和明菁走到了前方的飞舟渡口登记。
背着梅池包袱的祖今夕正在听对方说话。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天极道院的矿灯一盏盏亮起,这会正好到整点,机械鼓声伴随仙鹤的鹤鸣响彻整个道院。
“丁衔笛!你快点!我们都登记完了!”
倦元嘉在前方喊,她的飞舟停在外围,隐天司和道院的追踪符咒隐入飞舟上的幡,飞舟船桨催动,已经要驶离道院。
丁衔笛牵起游扶泠就跑。
残阳如血,道院有人在最高的山峰放焰火。
丹修的爆炸早就不是传闻,据说从去年开始加入了焰火制作,搞成法器或许也不是难事。
绚烂的焰火升腾,站在渡口送游扶泠的季町望着夕阳下奔来的一对,只道了一句万事小心。
来龙去脉游扶泠都和季町说了。
昨日季町还和丁衔笛切磋了一番,丁衔笛如今修为深不可测,季町明白点星宗或许背负更深重的责任,最后把一个卷册塞入丁衔笛的怀中,“祝你们一切顺利。”
季町是为宗门而来,也不能参加加印任务提前离开道院。
丁衔笛把游扶泠抱上飞舟,对季町摆手:“师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游扶泠:“我不用你保护。”
飞舟渐渐远去,她俩还在舟头争吵。
季町目送她们离去,登记出入弟子的座师摸着胡子问:“小季,那你呢?你们宗宗主比陨月宗宗主年轻许多,身子必然硬朗,不必担心吧?”
季涉竹年岁不过百,和陨月宗的宗主比自是年轻,但季町知道她师尊恐怕不是真正的季涉竹,收游扶泠入门也另有打算。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也是现在这个季涉竹捡回来的。
师尊想要什么她做什么,她定然会竭尽全力去做。
梅池来的时候乘坐飞舟,离开的时候顾不上看她极为感兴趣的昆仑镜,依然和祖今夕谈西海。
倦元嘉和明菁坐在客舱。
这一趟她们的飞舟会通过昆仑镜开往缅州,那的魔气是九州溢出最多的,无数宗门的弟子和隐天司的部下集结。
倦元嘉看明菁低着头擦剑,羽扇蹭了蹭明菁的手背。
明菁:“有话直说。”
倦元嘉:“从无方岛前往缅州原本只需要两日,如今飞舟转换点也在排查,我算了算最快也要十日。”
她的羽扇上面的毛换得勤快,有两根白毛明显是飞饼的。
倦元嘉对禽鸟很有研究,这两根羽毛尾部泛着若隐若现的光,显然不是凡品。
明菁:“所以呢?”
倦元嘉:“你还是要和我睡。”
明菁拭剑的布登时碎成两半,“什么?”
倦元嘉:“只有三间房,三张床,你要是介意,找别人睡也可以。”
她的羽扇撩了撩吹落的发,混入垂肩长发的紫穗也晃晃悠悠,“不过你应该习惯我了。”
明菁举起剑,一瞬倦元嘉的羽扇便痛失两根。她正要说话,丁衔笛和游扶泠在飞舟进入昆仑镜之时进入客舱,登时天旋地转。
丁衔笛抱着游扶泠不撒手,倦元嘉差点被明菁捅死,饵人晕船,死死扒拉着祖今夕,结果把人腰带扯下来了,场面混乱得很。
飞舟内置的矿石提示音响起——
“已进入前往缅州昆仑通道!请乘客握紧扶手,切勿走动!”
“前方气流波动,如听到生人求助,切勿答应。”
……
丁衔笛诧异地问游扶泠:“你之前给我看的不是这样的啊?”
“这飞机航线?”
游扶泠毫不怀疑这有宣伽蓝的手笔,她正要说话,舷窗外忽然传来无数的拍动声,声音宛如鬼泣:“帮帮我!”
“姐姐,带我走好不好?”
“t各位大人,我也想脱离苦海啊。”
明菁也是第一次前往缅州。
她的剑因为刚才的震动插入木板,倦元嘉把她整个人搂在怀中,她试图推开,却被抱得更紧。
倦元嘉的声音闷闷,“这条昆仑镜通道穿过缅州和青州地下,你不是去过青州吗,应该知晓那儿是出了名的屠城之地,千年一屠城,王都也叫屠城。”
丁衔笛也听见了,好奇地问:“那这些真的是鬼?”
倦元嘉:“是山鬼,它们听多了人类被屠杀的最后哭喊,学这样的语气捕猎。”
“若是开窗,整条飞舟都会被拖走。”
丁衔笛只在动物园见过山鬼,她和游扶泠一起看向窗外,炫彩的矿灯下,一张张脸宛如鬼脸,的确可怖。
丁衔笛看游扶泠看得目不转睛,忆起她对蛇化自己爱不释手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还喜欢这玩意吧?”
游扶泠露出厌恶的表情,“是你喜欢,还拍那么多照……”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迅速闭嘴,丁衔笛却听到了,她把人往怀里勾了勾,在游扶泠耳边吹起,“棺啊,偷看我什么了?”
第70章 岛外孤舟2-2
丁衔笛没有等到游扶泠的回答,又是一阵颠簸。
游扶泠编好了说辞,不料穷追猛打的那位并未纠缠,反而陷入了迷思。
“你在想什么,脸皱巴巴的好丑。”游扶泠问。
另一侧的梅池晕船吐得稀里哗啦,祖今夕正狼狈地安抚她。
丁衔笛的手撑在船舱地板,眯着眼看顶上的木刻画,“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我能听到很多声音吗?”
游扶泠记性也不差,“是你最开始吸我的时候说的。”
这二人说话实在不把旁人当人,坐在另一侧的倦元嘉喂了一声,“我们还没死呢,卿卿我我也注意场合好吗?”
游扶泠哼声道:“你也可以。”
比起游扶泠,倦元嘉更喜欢亲近丁衔笛。
炼天宗的天才戴着面纱不见真容本就昭示她难以接近,更何况游扶泠从来独来独往,即便大家坐在一块,她也不会给旁人任何眼神。
饶是倦元嘉不觉得这是轻蔑,也有种此人独过头,平等不把人事物放在眼里的感觉。
丁衔笛例外得太明显,像是沟通游扶泠和人世的桥梁。
倦元嘉认可游扶泠的实力,也难免觉得游扶泠无趣。
这人宛如没开光的陶偶,太不生动,开个玩笑都要掂量几分。
倦家少主的飞舟干净得很,丁衔笛倒在地上也不在意,把游扶泠勾过来,“你说话别这么硬,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都要在一块,软一点。”
游扶泠在哪都独来独往,渴望和丁衔笛在一块又厌烦这种状态,“怎么软。”
这三个字听来更是冷淡,倦元嘉无奈地看了眼明菁,低声抱怨,“这一船全是祖宗。”
明菁抽开依然被倦元嘉握住的手,挑着眉道:“我也是?”
指缝的触感散去,倦元嘉遗憾道:“你是菩萨。”
游扶泠听见了,啧了一声,“哪种软?”
丁衔笛揉了揉她的头发,压低声音在游扶泠耳边说:“那种不算,你若是有几分床上的求饶,不,半分,就够了。”
飞舟窗外很快从彩色变为正常的隧道景观,似乎快抵达缅州地界,两旁都有当地修真场所投放的广告。
丁衔笛望进游扶泠的眼睛,她们比谁都缠绵过,也比谁都亲近,却鲜少有这样的时刻。
对视比亲吻还扰乱心神,游扶泠正要移开,丁衔笛扣住她的下巴,说了句别动。
游扶泠不懂,反问:“那你听到什么别的了?”
法修似乎听进了丁衔笛要求她的柔软,声音还真的软了几分,不过带着几分勉强,补充了一个字:“呢。”
丁衔笛缓缓闭上眼,依然什么都听不到。
游扶泠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过了几息,她的嘴唇感受到柔软,待丁衔笛睁开眼,游扶泠已经退开了。
她若无其事地加入倦元嘉和祖今夕的讨论,问:“为什么这条昆仑镜通道这么快?”
吐了一路的梅池胃里空空,又开始嚼干粮,鹦鹉学舌般跟着说:“或许是倦倦交保护费了……呢。”
当初游扶泠外出一趟来回变故不断,那时便有了魔气溢出的征兆。
如今隐天司门下的洪部修士联合矿气行和守刍阁维持昆仑镜稳定,还提高了穿梭速度。
倦元嘉解释完也学着呢了一声,明菁都替她害臊,怕游扶泠一怒之下把在座的人砍了。
梅池什么都不怕,还撺掇祖今夕,问:“阿祖觉得呢?”
祖今夕也呢了一声。
游扶泠:……
回味完游扶泠亲吻的丁衔笛走来,“那倦元嘉你准备客房干什么,一两天没必要吧。”
她冲倦元嘉挤眉弄眼:“你和明菁也不差这会,不是来日方长?”
倦元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忙澄清,“怎么可能!缅州乱得很,出来要排队的。”
“中间穿梭速度快不代表你出去不花时间啊。”
倦元嘉的羽扇毛被丁衔笛拔走一根,丁衔笛挠了挠游扶泠的手背,小声说:“是要安检很久的意思吧?”
游扶泠扫了她一眼,问倦元嘉,“我住哪一间?”
倦元嘉:“随您。”
游扶泠走了。
倦元嘉看丁衔笛无动于衷,喂了一声,“她不会生气了吧?”
丁衔笛:“不会,她脾气……其实挺好的。”
周围的人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倦元嘉啧了两声,“我可听说本来公玉璀是不会死的,游扶泠来救你杀招狠辣,第一世家的法器都毫无遁形,这叫脾气好?”
“我看她干什么都干脆利落,歹毒得和纤尘不染毫无瓜葛。”
丁衔笛:“纤尘不染是什么好词吗?”
她漫不经心地倒茶,一张在旁人眼里被剑冢改造过的脸和金瞳相合,美丽得近乎妖邪。
若游扶泠是冷冽的雪,丁衔笛像是雪上的火。
“魔都出来的乱世,太干净更容易被弄脏。”
倦元嘉笑了一声,“看来她怎么样你都喜欢了?”
丁衔笛还在回味方才游扶泠别扭的语气,“是呢。”
边上的明菁点着缅州的魔气图查看,这个卷轴还是隐天司通过天极令发布的。
似乎是两个时辰刷新一次,地图上以缅州为中心,魔气溢出,黑色几乎要吞没了这个州部原有的颜色。
“那明菁不是纤尘不染吗?”
游扶泠回去之后也看过原著,她对这样的小说不感兴趣,更没有丁衔笛的亲妈眼。
她从不认为在天极道院声望极高的明菁没有钻营过,也不相信丁衔笛没有考虑。
丁衔笛在原世界看小说只是旁观者,自然相信主角的正义,也就是这点相信令游扶泠恼怒。
哪怕她对明菁有愧疚,也能温和相处,依然不悦丁衔笛对明菁的态度。
丁衔笛心知肚明,之前放任游扶泠猜忌,现在却想要扭转。
她和游扶泠早就不是最初的关系。
即便无人承认喜欢和爱,即便彼此的特殊进一步加强,她也要试着把游扶泠拉到自己的世界。
“她?”
倦元嘉看向明菁,摇了摇头,“她从小心就黑,你以为能成为主君的,都是什么普度众生的神?”
修真世家源远流长,公玉家在出了公玉禄之前便是大家。
一支在凡间位列三公,一支在修真界只手遮天。
若不是隐天司权衡,倦家和明家牵制,他们的欲望和野心只会更加膨胀。
“那可不一定,”明菁的咒术至今未消,丁衔笛那一剑造成她重伤难愈,她眼神移开,“公玉凰和我们不一样。”
倦元嘉:“那你又有几分了解她?”
她又哀叹一声,“公玉璀死得太快了,不然还能问问,也不知道她被逐出道院后去了哪儿,我派人找过,都没有她的踪迹。”
“这不是显而易见,定是公玉凰把她带走了。”
离开道院,明菁也没有装的必要了,“公玉璀是她在公玉家唯一的近亲了,从前公玉家还能利用公玉璀牵制她,现在也难。”
丁衔笛靠在一边听,外边的世界很大,倦元嘉和明菁是必不可少的人。
和她一伙的游扶泠比她知道的还少,梅池是个笨蛋,祖今夕目的不纯,丁衔笛依然有无数需要汲取的东西。
她听得认真,余光扫过,发现去了客房的游扶泠还站在角落。
丁衔笛:“你站在哪儿做什么?”
和明菁因为公玉家情报拌嘴的倦元嘉也看了过去,“吓我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呢。”
梅池趴在桌上睡着了,祖今夕抱走了饵人,游扶泠还是杵着不动。
丁衔笛朝游扶泠招手:“你睡不着就一起聊聊。”
彼此的天极令都有加印任务的倒计时,倦元嘉颔首:“天才二师t姐也一块呗,我们商量商量怎么抓魔气,早日完成,也能早日寻得大家想要的东西。”
这画面对丁衔笛来说习以为常,不就是小组作业。
对明菁和倦元嘉来说也很平常,她们从小在族中接过无数任务,有同伴也有下属,也有需要当场商议之事。
游扶泠是例外。
她在原世界没有朋友,更没有团队合作,独来独往的人习惯独处。
若不是对丁衔笛的贪欲压住了独处的本能,她可能还会这么一个人走下去,或许暴毙而亡,或许终老而死。
在倦元嘉眼里,游扶泠是大宗备受宠爱的弟子。
即便是被丢掉的孩子,却因为天生金丹被宗主捡走收为徒弟,享受修真界第一宗门最好的待遇,若是从前,也算仙途坦荡。
游扶泠不需要看人眼色,更不需要为了一点好处赶尽杀绝,也不必争强好胜,经营声望。
她只需要做她自己就好了。
好像无论哪个游扶泠或者游扶灵,命格都是一样的。
丁衔笛知道她扭捏,也清楚她有不被激活的本性,走过去把人拉了过来摁在凳子上。
飞舟还未出昆仑镜,上空显示预计到达的时间。
“你要是什么都不想说,就当陪陪我吧。”
桌上吃的东西一应俱全,丁衔笛给游扶泠剥了一个橘子,像哄小孩。
游扶泠拍开:“谁要陪你。”
丁衔笛:“我求求你陪陪我吧,阿扇大人。”
“监督监督我们的作战计划,万一我要是快死了,你马上像那天一样从天而降。”
倦元嘉被肉麻得恶心,丁衔笛却很懂怎么拿捏游扶泠,她越是服软,对方便越是难逃。
从前她一张麻子脸撒娇游扶泠都吃得下,更何况现在一张和原世界一模一样的脸,在矿灯下说美若天仙都算平淡,在本就喜欢这张脸的人面前撒娇一成也算十成。
“啰嗦,谁从天而降,狼狈死了。”
游扶泠别过脸,丁衔笛又塞了一颗葡萄到她嘴里,“美若天仙……嘶,疼啊!”
被咬了手指的人哀嚎两声,倦元嘉羽扇遮住脸,还不忘捂住明菁的眼睛,“非礼勿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