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我暗恋诸伏高明的那些年 > 20、十七年前的血案
    为什么野田教官会认识高明?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也没有问过。在今天之前,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既定事实。

    回想起七年前的那次礼物的递交,送给别人的大部分都是群马县当地的特产,而高明的是一本书。这份用心,足以说明他们的交情不错,至少是知道爱好的程度。

    为什么?

    为什么高明从来没有一次跟我主动提起这件事?

    心中升起一丝疑虑,只是报个平安还不够,我决定连带着之前的那些事一次性同他问个清楚。

    电话接通了,高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身边似乎就有人大声地说了什么。

    高明轻声发出不满的鼻音之后,手机中的声音就变得小了很多,似乎是拿开了手机在和别人说话。

    努力去听,似乎是在说对面进入现场的流程不够规范。我意识到,这应当是有案情发生。

    我把即将问出口的话吞了回去,这个时候选择诘问显然是不智的。压下心中的情绪,我只是简单地和他说了野田教官手术成功的事。

    “那就好。我先忙手头的事,结束后再打给你。”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的屏保,从光亮一点点变暗,最终完全黑了下来。安静的病房中除了野田教官微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

    关上了病房内唯一的昏暗光源,我盖着毯子,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对于平日的我来说,应当是睡觉的时间,但此刻的我却格外清醒——这份清醒仅限于难以安眠的神志,而不在混沌的大脑。

    当高明的脸孔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竟有一瞬间觉得十分陌生。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我就摇了摇头,试图将它完全甩掉。

    我应该相信高明。对于他隐瞒我的这些事,我顶多再差两天就可以得到答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丢失信心?

    这个晚上我休息得很糟糕,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开手机看一眼,看看有没有收到高明的回电。尽管理智告诉我,他并不会在深夜做打扰别人这么失礼的事情,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双手。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护士敲门对野田教官的情况进行了确认。得到他平稳度过危险期之后,我松了口气。

    因为正好在群马,这天我直接回了一趟家里。

    见到日渐年迈的父母,我心中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尤其是母亲抱着我,长久不想让我离开她的怀抱时。她是位传统的女性,会把家庭放在第一位,而我这位家里的独生女,和她完全是两个类型。

    闲谈之时,难免提起了我的年龄和婚事。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前两年我光是听到都会直接挂断电话,但今年倒是没那个心思逃避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随手帮着父亲卸货,嘴上却抱怨着,“你们就不能关心点别的吗?”

    “睦月的工作热情是不需要爸爸担心的嘛!”父亲这么说着,从货架上给我装了一些水果,“这些拿去给你的教官。虽然是被叫过来帮忙,但长辈就是长辈,空着手来多不合适啊?”

    “有空的时候,叫那位男朋友回来吃饭吧?”母亲在一旁笑眯眯地说,“不用瞒妈妈,你过得怎么样,脸上都写着呢。”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人的状态真的会这么明显地写在脸上吗?

    这个问题,在我傍晚回到医院的时候,有了解答。

    我进入医院时碰到了八木泽女士,她开心地告诉我,野田教官已经醒来了。我兴奋地推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野田教官的眼神从欣慰一点点变为黯然,然后他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来。

    我坐下,细细地打量他。今天睁开眼睛之后,我能从他的双眼中察觉到他的苍老。虽然眸色依然明亮,但就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不一样。那份原本属于他的果决,似乎正在被时间和病痛磨平。

    “小睦月,”他用轻缓的声音说道,“长野……是个还不错的地方吧?”

    我点了点头。那时并没有选择电话联系,想必是因为他的身体缘故。

    对待我的回答,他并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你和高明,联系上了吗?”

    我抿了抿唇,点了点头,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边。

    他看到我的反应,像是什么心头的重石被卸下了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不寻常的反应,我将目光回转,定格在他的脸上。野田教官的眼角有些泪意,他深深地看着我,仿佛想在我的脸上寻找另外什么人的影子。

    然而我知道,他此刻想见的人早已过世。

    “那之后已经十七年了啊……”

    …………………………………………

    十七年前——

    身为火警的野田隆,是个为事业奔波的工作狂魔。他总是要求自己在所有领域都做到最好,这样是为了给相依为命的女儿做一个好榜样。

    自从妻子早逝后,女儿穗子就成为了他后半生努力的动力。穗子也不负他所望,长大后当上了一名优秀的刑警。只不过并不是在家乡群马县,而是在长野县——因为摄影师男友就在长野县工作。

    「长野县经常下雪,很美。」

    在寄回家的信件和照片背后,穗子这样写道。

    穗子已经不止一次在信中希望他能来长野看看,但他一直没有时间。工作之余,他都会拿出穗子寄给他的东西拿出来看看,身体上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

    其中最喜欢的,是穗子前年和他一块儿拍的一张合照。这张合照被他剪得四四方方塞在皮夹里。只要看着这张照片,他就想起了和穗子之间的看雪之约,眼前仿佛浮现出了白茫茫的雪景,青春靓丽的穗子在雪地中奔跑,意气奋发。

    野田隆想着,等到年假的时候,就去长野县看看她,顺便定下与男友谷口的婚事。

    然而这份期待落空了。

    野田穗子死了。

    他在世上最深的牵挂,他深爱的女儿,死在了长野县与群马县交界的山里。

    冰冷的噩耗让野田隆如遭雷击。

    他不愿相信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女儿的男友谷口。然而电话那头悲痛崩溃的哭泣声,让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

    谷口是个算不上坚强的男人,见到野田隆后,除了哭泣之外,什么都做不了。野田隆看着他的模样,一阵晕眩。为了找到杀死女儿的真凶,他当即决定回到群马县先辞职,然后一心到长野定居,找到凶手报仇。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他失魂落魄地来到车站,准备掏出钱购买车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钱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大惊失色,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反复确认他的皮夹子是真的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一刻,他张大了嘴,颤抖着看着空空如也的口袋。

    皮夹中,除了刚取出来不久的现金之外,还有一张他和穗子的合照。

    就在前往长野县的列车上,他完全靠着抚摸那张合照,才坚持着没有崩塌,而意识到照片也一并被人偷走的那个瞬间,他再也承受不住,瘫坐在地,大哭出声。

    发泄似的大哭让周围的人频频侧目,议论纷纷,车站的工作人员赶紧上前将他扶起。然而这丝毫不能安慰他心中被穿透的洞,野田隆继续不管不顾地抽泣着,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哭完才算了事。

    周围的工作人员安慰无果,看着他的模样面面相觑,不知要做些什么好。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了。

    “我无意打听他人的私事,但是……您是遇到棘手的事了吗?”那个年轻的男人说道,“我是东都大学法学系的学生,需要的话,可以提供一些法律方面的援助。”

    意识到遇到了愿意伸出援手的人,野田隆慢慢止住了哭声,抬头打量他。眼前的少年长着一张分外年轻的脸,但神态却十分成熟稳重。

    他想起除了哭泣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的谷口,和女儿的男友相比,眼前的年轻人靠谱得就像是救命稻草。

    “我的女儿死了。”

    在对方沉稳冷静的注视之下,口中不知不觉说出了这句话。

    耳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野田隆自己也很惊讶。

    事实上,他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向陌生人吐露心声的男人,尤其是对象还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大学生,但此时此刻,他说了出来。也许是对方的气质看起来太过特别,也许是自己已经精神崩溃,再无力维持任何防线。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女儿的面容,心如刀割,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如此。”他顿了顿,问道,“是死于谋杀吗?”

    野田隆抹了把脸,点了点头。

    对面的年轻人将这份无助尽收眼底,他思忖了一会儿,随后,将随身的行李交给了工作人员。

    “请帮我寄存起来。我打算跟这个人回到案发的地方去看一眼。”他如是说。

    听到这句话地野田隆惊异地看着他。这个看起来温和稳重的年轻人,竟然意外有这样热忱的一面。要知道,他们根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这个冒出来“多管闲事”的年轻人正是诸伏高明,尚未成年的他做了一个看上去像是乱来的决断——放弃了提早一天回校,而是去帮助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

    他们就这样无言地离开了车站,坐上了前往案发地的车,爬上了山,到达了发现遗体的地方。

    周围虽然拦着警戒线,但是警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高明在检查了周围的地理环境之后,问起了遗体上的细节。在确定没有类似捆绑的迹象之后,他基本推断出,此处应当是抛尸地,而非案发现场。

    即使是刑警,作为女性,也不会孤身一人前往偏僻的山林。

    麻烦的是,推断的死亡事件已经是好几天前,就在那几天还下了一场雨。再加上来来往往的足迹,根本看不出犯人前往这里的脚印。

    “犯人应当不是步行。”高明说道,“这样的地方,他步行上山应该会很费力,时间也很久,尤其是在背着一具尸身的情况下。”

    他这样说着,在周围不断地观察着,走了好多圈,仍然一言不发。

    突然,他蹲下身,在距离现场大约一百米的地方,伸手拨开脚下的层层树叶,出现了一道被掩盖的车辙,印子很细,看起来不像是汽车,而像是山地自行车。

    “心思缜密的犯人。”他这样推断道。

    引起他注意的是树叶本身。这些叶子的表面上沾着泥土,但本身却并不贴地,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曾经从地上捡起来又重新放置了一般。而这样自然的掩盖,让周围的人忽视了这两道车辙印,高明顺着它一路翻找过去,又过了将近一两百米,然而终点让人大失所望。

    车辙的尽头是山路上的一条登山车道,石头铺成的,来来往往的车辙印更无从查起。

    高明站在路旁,皱着眉叹了口气,感慨这次帮忙的结果不尽人意。

    然而对于野田隆来说,这已经是一份足够宝贵的情报——那条登山道的起始地,在群马县境内。

    这之后的十年,他再也没有走出群马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