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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单栋别墅, 一共三层,二楼以上都是空房间无人居住,不像小区楼那样有上下户, 那徐函听见的哭声是什么?

    余光不停往书房所在的方向瞅,郑立杰没说这件事, 只问徐函还有没有发生别的事。

    “有啊。”徐函叹口气,声音忧虑, “我还老听见客厅有脚步声,不知道是幻听还是什么,每次起来找都找不到, 打算去医院看看。”

    听到这儿,郑立杰确定就是书房里的婴儿,拍拍妻子肩膀安慰后进入书房。

    确定锁好门了,他脸色难看地对红布说:“我养着你, 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不要捣乱。别再折腾我的酒店了, 有事儿你来找我,跟我说,之前的事儿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我们就这样好好互帮互助。”

    红布一动不动, 郑立杰警告完转身想离开时, 身后突然“砰”一声巨响。

    徐函过来问发生什么了, 郑立杰还没搞清楚声音怎么弄出的,卧室里传来哭声, 徐函紧张地冲进卧室哄着孩子。

    郑立杰这才有时间靠近桌上的红布, 发现是木桌裂开了,像是某种抗议。

    “郑立杰, 你在书房干什么呢?看把孩子吓得。”孩子哄半天没哄好,徐函忍不住在门外抱怨起来,最后只能带着孩子和陈姨去外面转移孩子注意力。

    郑立杰咬牙划破手掌,掀开红布,这次喂了多少血他自己都不清楚,直到身体不舒服才停下。

    而桌上婴儿的肤色红得吓人,皮肤下乱动的线更多了,到了瘆人的地步。

    郑立杰将伤口包扎好,低声说:“你要是不闹腾,我就继续养着你,要是闹腾的话,我只能将你解决掉。桌子我会给你换新的,安分点。”

    走出书房他腿都软了,无力地瘫在沙发上,仅一秒就昏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陈姨做好了饭,徐函正在和孩子在玩耍,郑立杰慢慢支起身体,不放心地拿出手机再次询问大师。

    “没事。这代表你将它养成了,后面会更加有用,它闹腾属于正常情况,过段时间就会安分下来。”大师快速回复。

    郑立杰松口气,费力站起来,想喝桌上的饮料,结果拧瓶盖的力气都没有。

    徐函抬头看他,皱眉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想削个苹果吃,一不小心划到手了。”郑立杰举起手,露出掌心的伤口给她看,极为无奈,“可能是流血流得有点多,伤身了……”

    “下次小心点。”徐函担忧道。

    郑立杰连忙笑着应下,过去强撑着精神和孩子一起玩。

    警告似乎真的有用,一连三个月都没再发生什么,就是郑立杰的身体越来越不行。

    开始只是没力气,到了后面天天咳嗽,动不动就会晕厥,吃再多大补的东西也见不到效果,连减少喂血量都不行。

    郑立杰站在镜子前,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镜子中的倒影虚弱地驼着背,颧骨突出,整个人廋到脱相,呼吸急促沉重。

    他开始锻炼,但连走路都费劲,别说做大量运动了。

    郑立杰只好放弃,想着再等一两个月关闭酒店,可以好好休养回来。

    却没想到之后无论自己在哪里都能看到婴儿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对他喂血喂得太少存在不满,甚至有时候看着自己孩子的脸,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婴儿的面容。

    不光他这样,徐函也总看到有小孩在客厅爬行,最开始以为是阿姨带来的孩子,确定不是后怀疑到了郑立杰身上,各种逼问没得到什么结果只能作罢。

    几天惊吓,郑立杰身体更加不适,开始往医院跑。

    医生费解地说他身体素质还不如老年人好,让他不要劳累,多休息。

    酒店又没客人了,不仅如此,员工纷纷提出离职,说是总能听见婴儿哭,动不动就能看到婴儿出现,不敢再继续工作。

    郑立杰没办法,询问大师有没有破解办法,大师让他多跟婴儿说说话。

    他照做了,天天待在书房,还是没用,酒店题天天亏钱,红布下的脑袋倒是莫名变得越来越大。

    郑立杰不想再继续,跟大师说想将婴儿送走,钱赚够了。

    大师只回复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只能养着,送不走。”

    当初开始养的时候可没有说送不走,怎么现在就送不走了?

    郑立杰又慌又气,各种询问大师,结果从那天开始,大师再没回复过他的消息,人间蒸发般,而且躺平的账号不知道什么时候注销了。

    郑立杰不知道怎么办,每天提心吊胆地喂养着,各种打电话轰炸大师,想通过银行卡号查询,各种折腾下来依旧没任何头绪。

    更让他窒息的是,有天他推开书房门,红布下空了,脑袋不见了。

    郑立杰发疯地拿出箱子,里面的身体果然也不见了。

    徐函刚好从外面回来,尖叫一声,郑立杰以为发生了什么,连忙跑出去询问。

    “这是什么?”徐函指着地板上密密麻麻的脚印和手印,“你弄得?”

    灰色的地板上都是混合着红色的泥印,脏乱无比,她看得心惊肉跳,不断抚摸着胸口,试图让自己冷静。

    郑立杰下意识想反驳,张张嘴又说不出话,最后默认是自己弄得,眼神顺着印记寻找,发现印记停在阳台上不见了,目光落在窗外。

    难道是自己跑出去了?

    他缓缓走到阳台,忽略徐函的质问,往窗外看了眼,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才转身,忽然感觉到一阵冷风从上面袭来。

    不仅如此,还有水滴落了脑袋上,刺得他一个哆嗦。

    郑立杰摸摸头,慢慢仰头看去,赫然发现那婴儿正趴在阳台天花板上,冲着郑立杰微笑。

    “我跟你说话呢?我不在的时候谁带孩子过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不尊重我们家。你说话啊,把家里弄成什么样子了,你在看什么?”

    嘴皮子都快说破,郑立杰却一声不吭,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的徐函更是气到快爆炸,见他一直仰脑袋盯着天花板,心想我倒要看看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跟着看去。

    白色的墙壁上遍布脏乱的印记,徐函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是小孩子怎么能爬那么高,第二反应看向郑立杰,注意到他一直在翻白眼,早就没意识了。

    不过两秒,更是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老公。”徐函大吼一声,“陈姨,陈姨快打救护车。”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孩子听见她的大吼扭头看来,突然开始哇哇大哭。

    徐函一边哄着他,一边掐郑立杰人中,感觉到他呼吸变弱,连忙开始做心肺复苏。

    *

    郑立杰睁开眼,消毒水的味道袭入鼻腔,他不解地坐起身,见自己正在打针,老婆睡在一旁陪护床上,有些疑惑。

    徐函刚好醒了,见他起来没忍住哭了:“你都晕了三天,医生说你身体器官开始衰竭了。老公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郑立杰眼神躲闪,不肯说实话:“怎么可能,我能瞒着你什么?估计是我最近熬夜熬的吧,我不熬夜应该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感觉到他的隐瞒,徐函失落道,“这是不可逆转的,你肯定做了什么是不是?你现在不说,等到最后没救了再说出来就晚了。”

    “你看你,越说越没影了。”郑立杰佯装生气,“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真的是熬夜熬的,我太累了,最近酒店要倒闭了,我天天愁。”

    他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拿起手机,大师还没回复消息。

    必须得把那东西处理掉。

    郑立杰握紧手机,身体冰冷,心情压抑到极致。

    他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回家了,地面已经被打扫干净,幸运的是那婴儿重新回到了红布下,身体也在箱子中。

    郑立杰想都没想,直接用红布包裹着脑袋放进箱子中,偷偷带出去埋了。

    没想到回家后徐函正在撬锁,郑立杰眼皮乱跳,身体先一步冲过去甩开徐函。

    “书房里阴气重,老婆你不能进去。”他挡在门口,尽量表现出平常的模样,焦急的语气却暴露了。

    里面还有没来得及整理的刀子和桌,只要人一进去,就会闻到血腥味,到时候要是还想隐瞒什么就来不及了。

    “你让开,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藏什么。”徐函一把推开郑立杰,差点气到失去理智。

    本就虚弱的郑立杰被这么一推,直接摔在地上晕过去了。

    徐函这下顾不得什么书房,又打120把郑立杰拉去医院了。

    这次医生直接要求住院治疗,醒来的郑立杰知道医院没办法救自己,源头还是那个婴儿,掀开被子从床上挣扎着要出去。

    “老公。”徐函双目通红,哽咽半天,才说出话,“你就不能把事情说出来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对吗?你身体这么好,每年体检都没事,怎么会这么突然。”

    郑立杰什么都不说,强烈要求回家。

    他害怕徐函趁自己不在家,找人把书房撬开了。

    拗不过他,徐函只好强行办理出院手续,把人带回家。

    书房大门还保持原样,郑立杰松了一口气,抓住徐函的手,坦白了一点事。

    “我确实有事儿瞒着你,就是关于赚钱方面的。我就只能说这一点,不能透露更多。你答应我,不要多问多想,试图找出我瞒着什么事好不好?

    徐函不说话,郑立杰一心想着收拾东西,先进了书房。

    关上门锁的那一刻,余光看到鼓动的红布,他呆在原地,以为看错了。

    红布他和那个婴儿一起埋在了土里,现在书房里应该只剩下桌子和小刀,哪来的红布?

    空气寂静到压抑,郑立杰胸口沉闷,难以呼吸,嗓子颤动着,没多久就忍不住开始咳嗽。

    他握紧拳头,忍着咳意缓缓看去,就见红布下显露出一个小孩的身体,具体到连鼻子和眼睛的部位都一清二楚。

    完了。

    郑立杰大脑嗡一声爆开,知道这个东西甩不掉了。

    几乎是反射性闭眼背对着红布,郑立杰拿出手机给大师发消息,打电话,可消息框中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的长篇大论求助,没得到任何回复。

    郑立杰彻底死心,收起手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你要是想折磨人,冲着我来,别对我老婆和孩子下手。这么久以来,我对你也不差,天天喂你那么多血,你看我身体现在差成什么样子了。”

    说完他捂着嘴痛苦咳嗽起来,短短半分钟,手掌心全部都是殷红的血。

    郑立杰费力地喘息着,偷偷打量着桌上的红布。

    他说是这么说,还打算再次把这玩意带出去。

    既然埋不了,那就尝试烧了,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能就这么被它毁了。

    想到这里,郑立杰手指逐渐收紧,眼底露出几分阴狠。

    “砰。”桌上的红布突然飞起,一个身影站在桌上,被红布紧紧包裹着,唯一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灰暗,里面游走着无数红色的线。

    郑立杰磕头起来:“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自认为没对你做什么,我们不是一直互利互助吗?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是其他,你跟我说,别折腾我家里人。”

    他身心俱疲,这一段话说完,嗓子再没力气说出其他话了,瘫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砰砰砰。”红布一上一下,疯狂砸着桌子,愤怒地抗议着什么。

    徐函一直注意着这边,听见动静靠在门前:“老公,什么声音?你没事吧?”

    “没事。”郑立杰无力道,“你走开,别管我。”

    红布停止撞击,猛地朝大门飞去。

    郑立杰下意识从地上起来,伸手去抓,可惜的是他只抓住了红布。

    暴露在空气中的婴儿比最开始见到的长大许多,看着像是两岁的孩子,让人注意的是它那硕大的脑袋上满是红色的线,飞快在皮肤里游动着,看的人眼花缭乱。

    见它要打开门,郑立杰拼命跑过去,抱着它用力塞进行李箱中,打开房门,拉着行李箱就跑了。

    徐函在后面没追上,眼睁睁看着他出了小区,不知道去了哪。

    回来时,郑立杰脸白得跟墙一样,吓到了陈姨。

    他连行李箱一起送进了火葬场,亲眼见证那婴儿的尸体化为了灰烬。

    这下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郑立杰擦掉额头上的冷汗,难得松了一口气。

    已是深夜,他洗漱完就回到了房间,躺下睡了没多久,耳边忽然响起嘻嘻哈哈的笑声,好似有几个小孩不懂事地在房间里玩耍。

    以为是孩子自己在玩,郑立杰闭眼摸索了下,孩子就在身侧,那声音没有停止,还能听见身体撞击墙壁发出的“砰砰”声。

    响动太过熟悉,郑立杰瞬间睁眼。

    孩子躺在床上无聊地睁着眼睛看向门外,完全不似睡醒的样子,倒像一直没睡。

    笑声依旧在继续,郑立杰咽咽口水,捂着孩子的眼睛,低声哄着。

    等孩子一睡着,他立刻来到书房前,悄悄凑近。

    笑声如海浪般袭来,刺激得郑立杰眼前一黑,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愤怒地站起身,知道那婴儿又回来了,打开房门。

    书房里空无一物,原本跟着婴儿一起化为灰烬的红布和箱子全部在地上。

    窗户紧闭,却阴风阵阵,无数寒意从四面八方裹袭而来,郑立杰搓搓手臂,打完喷嚏的刹那,有所察觉地仰头看向天花板。

    一个小小的身影挂在天花板吊灯上,随着吊灯开始不停晃悠,“咯吱,咯吱”声回荡在寂静的深夜,令人背脊发寒。

    郑立杰手指颤抖地想去开灯,没想到脑袋猛地一转面向他,先前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猩红如血,张着大嘴,直接冲他扑过来。

    嗓子堵到发不出声音,郑立杰连滚带爬地出了书房,将门反锁,一连喝了几杯水才缓过来,身体一放松,那种无法形容的疲惫困倦感弄得他站都站不住。

    这东西要杀了自己,绝对要杀了自己,或者是想和自己同归于尽。

    郑立杰焦急地转着眼珠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书房里砰砰乱响,吵人耳膜,郑立杰捂着脑袋,飞快在网上搜索着办法,最后联系了十几个人过来解决这件事。

    第二天,就有五人先来到了家里。

    郑立杰要带他们进书房,谁知道他们摆摆手,一个在客厅里洒水,一个在客厅里贴符纸,还有三个站在一边念着什么。

    一个小时后,五人先后说已经解决,郑立杰不相信地打开书房门。

    红布静静地盖在桌上,底下的东西一动不动,还真被压制住了。

    他兴奋地给了五人钱,结果人刚一走,那婴儿直接顶着红布从书房跑出,在地上扭曲着身体爬行着,最后停在一堆孩童玩具前,才拿起地上的小汽车,郑立杰大吼道:“别动我孩子的东西,要怎么对我随便你,不能动我孩子!”

    两只小手一顿,发疯般将那堆玩具全部毁坏,双瞳猩红地朝着郑立杰爬去,最后抓着他的双腿狠狠咬了一口。

    郑立杰没来得及躲避,或者说根本没力气躲,庆幸的是没什么痛感,只有无尽的冷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骤然一黑,没了意识。

    室内陷入安静,婴儿甩开郑立杰,扭头看向地上的玩具,飞快爬过去,拿起被毁坏的玩具碎片玩了起来。

    徐函推门就看到一个脸色苍白,血色瞳孔的婴儿正玩着自己孩子的玩具,而她的老公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不禁傻在原地。

    注意到她,对方扔下那些玩具,钻入红布中,飞一般冲向书房。

    徐函让陈姨看好孩子,叫醒郑立杰,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婴儿,以及这么久以来总能听见的奇怪声音,咬牙质问郑立杰:“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有孩子?”

    郑立杰一言不发,徐函愤怒地踹了他一脚:“郑立杰,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做其他事,你还是做了。你现在连做了什么都不敢跟我说吗?”

    郑立杰依旧不说话,最终才握着徐函的手,看向自己的孩子:“老婆你放心,我不会让它伤害你们的。”

    “都什么时候了。”徐函生气地甩了他一巴掌,“你非要这么无药可救吗?赶紧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

    郑立杰硬生生挨了一掌,站在那里不吭声。

    他到现在都觉得目前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只要解决了书房里的那东西,他的生活就会恢复从前那般。

    就算恢复不了,他也可以关闭酒店,拿着剩下的钱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你这样下去跟等死有什么区别?”徐函失望地抱着孩子,收拾好东西后带着孩子和陈姨一起离开,“在你不和我说实话之前,我不会回来。”

    郑立杰没挽留。

    这样更好,他找的另一批大师正在过来,到时候把这东西解决掉,再将徐函接回来哄好,留在这里还会担心她的安危。

    另一波大师晚上到的,郑立杰直接给他们安排了豪华酒店,第二天好声好气地把他们请到家里来。

    十几个大师在房间飞快走动着,一会让郑立杰买这个,一会让郑立杰买那个。

    一天下来,郑立杰花出去一百多万,房间里到处贴满了东西。

    身体比之前轻盈多了,精神也好不少,郑立杰觉得这些大师真有本事,一人又多给了一万。

    十几个大师没着急离开,告诉郑立杰这是个长期活。

    三个月过去,酒店房租终于到期,郑立杰没再续租,给最后留下的几位员工三倍工资。

    这三个月以来,别墅里一直在住着那些大师,书房里的婴儿倒是没出来捣乱,郑立杰虽然心疼钱花了不少,但有用就行。

    “我们布置的阵法已成。”晚上,郑立杰回到别墅后,十几个大师纷纷要离开,“里面的东西不敢再出来造次。三月时间,对我们身体造成了不少……”

    没等他们说完,郑立杰大手一挥,豪气地给了他们每人二十万。

    从来没见有人这么傻,就光住了三个月,随便干点什么,一人就赚了大几十万。

    至于这人口中说的怪婴,他们根本没看到,全部都觉得这人是有精神疾病,自己幻想出的。

    十几个大师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房间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郑立杰活动着僵硬的身体,打算将徐函接回来。

    他刚拿起手机,书房门上挂着的铃铛猝不及防地响了。

    空灵的声音遍布四周,郑立杰动作一顿,整个人身上本就不多的力气仿佛一下被抽干了般,瘫软在地上。

    书房门无风自开,他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门后出现的那道身影。

    个头不高的孩子手里抱着自己的脑袋,趴在地上,用两条腿在地上爬行着。

    三个月不见,它与活人几乎无异,那些在皮肤里游走的丝线消失了,若不是拿着脑袋的场景太过于惊悚,郑立杰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孩跑到他家了。

    半分钟的时间犹如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郑立杰眼珠恐惧到颤动。

    小孩停在他面前,将自己的脑袋重新放回脖子上,站起身拿过沙发上的符纸,歪着脑袋看了看,一口吞下,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把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吃进了肚子里。

    他被骗了,这些东西对它根本没用!

    对上那双充满杀意的猩红眼珠,郑立杰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好。

    它不会要把自己也吃了吧?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内心拼命呐喊着赶紧跑, 可双腿跟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动不了丝毫。

    郑立杰冷汗淋漓,只能盯着那孩子在地上一边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一边飞快爬行而来。

    眼看就要逼近,放在沙发上的娃娃忽然掉在地上。

    轻微的响动让它顿时停下, 改变方向,爬过去抱着娃娃, 观察几秒后直接撕碎,兴奋地玩着里面的棉花,而后又歪着脑袋, 猛地看向好不容易能动的郑立杰。

    对上那红色眼珠的刹那,呆滞的大脑犹如被扫去了灰尘般迅速运转起来,郑立杰咬牙切齿地往外面跑去,没想到还没靠近大门, 就被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腿。

    钻心的疼痛袭遍全身,带着一种极为冰冷的感觉, 让人如坠冰窟。

    郑立杰浑身发抖,想甩开孩子,结果用光浑身的力气,那孩子始终扒拉着他的腿。

    “你有完没完?不要以为我没办法奈何你。”郑立杰怒吼一声, 拿起旁边的椅子砸向它的脑袋。

    关键时刻, 对上那双圆圆的眼睛, 郑立杰动作一顿,消失了许久的良心终于回来, 将椅子砸向别的地方。

    “你想弄死我吗?”他问孩子。

    孩子不理他, 对着他的腿又是狠狠一口。

    像是一块肉被硬生生撕扯下来,尖锐的刺痛令郑立杰翻着白眼, 抱着自己的腿不停哀嚎着。

    他觉得哪里都疼,不光是腿,身体里外仿佛寄宿了千万只蚂蚁,正在疯狂啃食他的骨肉。

    郑立杰不断在地上打滚,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疼痛。

    孩子不管他了,跑到一旁趴在地上抱着棉花玩,过了没多久,等郑立杰叫声逐渐没了,又过去咬了口。

    郑立杰连叫的力气都没了,疼到无法发泄,起来把身边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室内一片狼藉,孩子依旧趴在地板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时不时发出一些难听的笑声。

    拉锯般刺耳的声音使得郑立杰暴躁难安,他嘶吼着,抓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最终无力匍匐在地,艰难地喘着气,眼神逐渐变得暗淡无光。

    每到这个时候,孩子好似发觉了一般,爬过来再次在他的腿上咬下一口,折磨着他。

    徐函回来时,家里没有能下脚的地方,她把整个房子翻过来,才在一楼的阳台边缘看到缩成一团的郑立杰。

    他脸色苍白,犹如一条死狗沐浴在阳光下,或者说连死狗都不如,鼻子费劲地挤动着,试图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可没有任何用。

    能进他胸腔的空气少得可怜,但凡用力吸了一下,胸口便会跟烈火灼烧般,让他浑身抽搐,完全没有人样。

    徐函捂着自己的嘴,将他拖到沙发上。

    她本以为这是一件艰难的事儿,可做起来非常容易,郑立杰快一米八的个子都不及她的体重,等将衣服掀开一看,整个身体只剩皮包骨,甚至都能看到藏在气皮下骨头中的器官形状。

    “老公。”徐函泣不成声,“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哭声唤醒了郑立杰的理智,他转动着眼珠在四周搜寻着,并没有看到那个孩子,松了一口气推开徐函,张嘴想说什么,半天只说出一个“走”字。

    “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徐函恨不得打他一巴掌,可现在他的身体虚弱到一巴掌都能弄死。

    没得到答案,徐函只能寄希望于医院,打了急救电话。

    医院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徐函站在病房外,听见医生说郑立杰现在还活着都算奇迹,按照他的身体状况早就撑不下去了。

    几个月前还活生生的人,如今成了等死的人。

    徐函接受不了,知道在医院没用,把人带回家,开始联系一些能解决这种事的人。

    她早就把书房砸开了,里面阴气沉沉,空荡无物,只混杂着一些难闻的味道。

    徐函要照顾郑立杰,没办法照顾孩子,安排孩子住在自己父母家。

    郑立杰的事她不敢告诉双方父母,只花钱找人打听这方面厉害的大师。

    看了一个两个全都没用,钱倒是花了不少,买了很多吊命的东西,到最后其他房子和车都卖了也不够。

    郑立杰从最初就抗拒徐函做这些,只想一心等死,面对徐函的质问更是抿着嘴,努力呼吸着,不肯说话。

    折腾了两个月没任何效果,郑立杰浑身瘦到真的只剩一层皮,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每天就躺在床上无力张着嘴,时不时打点营养液。

    别墅里经常有走动声,徐函知道是那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看到脚印和被吃的东西,根本没办法找到它。

    她对着空气求也求了,骂也骂了,毫无作用。

    第三个月,徐函终于找到专业的大师,对方听她说完大概的事,张口就要了三百万。

    身上的钱早就用光,剩下的几万存款根本不够,徐函打算卖掉目前住的房子。

    郑立杰看出来她的打算,在她进房间时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停摇头。

    这是他好不容易赚钱买来的房子,卖掉的话,这么久他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不能卖!

    “之前让你不要贪,不要贪。”徐函声泪俱下,“你非不听,现在弄成这样子,什么都没留下。你要是当时收手,我们现在根本不会这样子。”

    “我,我死。”郑立杰费劲地想起来,上半身悬空不过一瞬,又跌在了床上。

    身上痛到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他大口呼吸着,任何人看到这种场景都会感慨一句,本就该进棺材下地的人竟然还活着,实属奇迹。

    “本就是靠歪门邪道赚来的钱,没了又如何。”徐函麻木地开口,“只要你活着就行。”

    郑立杰无力闭上眼。

    徐函又说:“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郑立杰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这么久以来,徐函早就熬得不成人样,头发毛躁干枯,脸颊瘦黄凹陷,黑眼圈大到原本只有三十岁,看着就跟五十岁的人一般沧桑,还长出许多白头发。

    她早就心如死灰,看到郑立杰这样子还是难免生气,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留下一句话离开:“你真是自私,从一开始就自私到没想过我,没想过孩子。”

    郑立杰无声痛哭,哭够了一睁眼,孩子吊在他头顶天花板上来回晃荡,对上他的目光咧咧嘴,直接跳下,咬在他脸皮上。

    郑立杰喊不出声,手脚抽搐不停,犹如鱼临死前的无用挣扎。

    *

    徐函把房子卖了,价格比买的时候高,把钱打给大师后身上还剩一些存款。

    她少要了买家一些钱,让买家给她多留一点时间搬家。

    大师来的那天,徐函紧张地等在门口,听到身后有动静不禁扭头。

    冰箱门无人自开,里面的面包和饼干悬空飘出,打开包装后里面的东西眨眼就消失了。

    咀嚼声不停,徐函头皮发麻,不敢再看,一想到那东西此刻就在她身边,忍不住心颤。

    门铃声响起,她连忙打开门。

    对方看着很年轻,不到三十岁。

    徐函有些诧异,踌躇半天,还没问出年龄,对方一脚踏进房间。

    不过一刹,另一只抬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脚就往后一退,出了房间。

    徐函面色疑惑,对方低咳一声,没说废话,直白道:“那什么,是我高看自己了,你家这事我没办法处理。我把钱全部都退给你,路费就算我自己出了。”

    “别啊。”没见过刚踏入家门就说不行的,徐函急了,“我老公情况不好,都快死了,大师你就帮帮我吧。”

    “我没那个命帮。”男人耸耸肩,说,“你老公也没那个命活着。做了那么阴邪的事,现在还活着都是奇迹了。”

    徐函听过太多这种话了,抓住他哀求:“大师要是觉得钱不够的话,我可以给大师加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男人无奈道,“你家这个我没本事处理啊,到时候你老公没救成,我还搭进去了。”

    他扯住自己的衣服,回头看了眼客厅。

    从他来的那一刻起,客厅四周布满了黑色的雾气,眼珠子红到瘆人的孩子就直愣愣地站在徐函身后,一边吃着饼干,一边阴森森地盯着他,煞气通天。

    解决掉这件事,自己得损多少阴德,多少寿命。

    男人摇摇头,这次什么话都不肯说了,快速离开。

    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徐函身体被掏空般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么久,能找人打听的都打听完了,根本没任何解决办法,她只能先找合适的房子搬过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郑立杰脸白到跟纸没什么区别,徐函都要怀疑他体内是不是没任何血,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搬完家买完食物回家的路上,她突然被一个摆摊算命的人叫住。

    想到这一切的开端都是从国外算命的开始的,徐函脸色冷漠地路过,全当没听见。

    男人一开口,就让她停下了步伐:“我能救你老公。”

    她瞬间看向对方。

    对方叹口气:“看你这样子,别说你老公了,你自己被影响到时日不多了。”

    “你有办法吗?”徐函激动地上前一步,“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救我们,多少钱都行。”

    “不不不。”男人摆摆手,“我要是有那么大的能耐,就不会在这里摆摊了。”

    他打开旁边的背包,耐心翻找了会儿,就在徐函希望落空,不耐烦的时候,他才伸手递给徐函一张黑色的名片。

    “你们家的事这个公司能解决,找她们吧。”

    “公司?”第一次听见解决这种事的还有公司,徐函接过名片仔细打量,注意到上面的名字,“这个我怎么联系?只有一个名字,没有联系方式。”

    “你要是相信的话,直接网上搜索,人家有网站。”男人微笑着说,“不相信的话就算了。”

    现在这种时候没有相信不相信,徐函感激地笑着道谢,飞快往家里赶去。

    目送她离开,算命的男人打了个哈欠,将摊位上的东西整理了下,背着包眯眼笑着离开,嘴里嘀咕着一句话:“祝好运。”

    徐函回到家快速打开电脑在网上搜了下,跳转出来的网页第一个就是,她点进去,简单浏览完后,根据指引下了任务。

    做完这一切,徐函放下食物,走进房间看着睁着眼睛发呆的郑立杰。

    “老公,我又找到了一个大师,他们看着很专业。你把事情都说出来好不好?我不想你死,而且你死了,我也活不长。”

    郑立杰扣着自己的衣服,张嘴半天,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别,别弄,没,没用。”

    “让,让我等,等死。”

    徐函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这么多天积攒的怨气全部发泄了出来。

    “让你死,你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你最开始要是安分点,别搞这些,能到现在这样吗?你觉得活不下去了,想死,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孩子?你死了一了百了,我和孩子怎么办?说啊,怎么办?”

    说到最后她崩溃掩面大哭。

    郑立杰见她哭了,担心地想起身,可半天都没起来。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徐函忍着眼泪,接听电话。

    ……

    所有事情说完,郑立杰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用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嗓子,哪怕再努力,只发出了一点气音。

    出租车刚好停下,李蕂打开车门下车:“我们到了,马上过去。”

    一路开车过来,司机多少能听见一些咳嗽和说话声,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陆端午下车后不断通过后视镜瞄着两人,心里多少不信。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骗子装得还怪像的。

    司机撇嘴,满脸不屑,下一秒眼前出现一张名片,漆黑的背景上除了简单的几个字外还附带联系方式。

    司机皱眉,看向递给自己名片的人:“你干什么?”

    “让他躺着吧,不要乱动了,等我们过去就行。”李蕂一边对手机说,一边将名片塞进司机口袋中,“等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拨打名片上的联系电话。”

    他说完后没等司机回答,快步离开。

    陆端午瞥了司机一眼,收回目光,和李蕂一起进入小区。

    司机骂骂咧咧起来,拿出名片就要撕毁扔掉,最后倏然瞥了眼反光镜中的自己。

    里面的人倒是没什么不对劲,但看着莫名虚弱,身体被掏空了般没什么精气神。

    看着看着,他鬼使神差地留下了那张名片。

    ……

    小区地理位置很好,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环境干净清新,看的人身心舒畅。

    “不知道公司什么时候肯配车,每次打车过来又要报销车费,太不方便了。”李蕂一进来就不由自主地伸了个懒腰,“这边能量真好啊,住在这里挺舒服自在的。”

    陆端午没说话。

    所有祥和之中,唯有一栋楼极为突兀,在第八层的位置萦绕着淡淡的灰色气体,将那层团团包围。

    李蕂很快注意到,指着那边的方向:“去那儿。”

    与此同时,徐函的电话拨打过来:“我在八楼,忘记说了,你们快来。”

    “好。”李蕂应下一声,人进入电梯,按下八层按钮。

    电梯上升,到达八层,门打开的那一刻,徐函的脸映入眼帘。

    “大师这边请。”她连忙指着自己家房门,“这边,这边走。”

    “不用叫我们大师,算不上大师。”李蕂说,跟在她身后进入房间。

    徐函点点头,可以看出她十分紧张,全程扣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弯着背,能明显看出没休息好,眉间充满疲态,身体瘦弱到给人一种风能吹跑的感觉。

    “要不是别人好心介绍你们过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徐函打开卧室房门,郑立杰躺在床上,上半身微支起靠着床头,一直在咳嗽,眼神不断往窗户那边瞥。

    陆端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道身影隐藏在窗帘中,它似乎料定自己不会被发现,那双没穿鞋的脚随意地暴露在外面。

    李蕂一眼看见,刚要过去,被陆端午按住了肩膀。

    “先说说你怎么想的。”她坐在椅子上问郑立杰。

    郑立杰目光躲闪,心虚地张张嘴,发不出声音,手指颤抖地指着手机,让徐函把手机给他。

    徐函将手机备忘录打开递过去,郑立杰接过,手指费力地戳着屏幕,随后递给陆端午看。

    “我想麻烦你们把它解决,不要让它缠着我了。”

    李蕂挑眉:“钱呢,你把人家解决了,靠人家赚的钱怎么办?”

    还是提到了钱的事儿。

    郑立杰更加心虚,半天没有动作。

    徐函着急起来:“老公你干什么?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钱?大师放心,只要这件事解决了,给多少钱都行。”

    “不是给我们。”李蕂说,“我们不要不义之财。”

    一句话让徐函和郑立杰十分尴尬愧疚。

    窗帘微动,藏在里面的孩子歪着脑袋,偷偷地盯着几人,确定她们无法发现自己,在地上飞快爬行着,眨眼间就爬上床,待在郑立杰身边张开嘴,露出尖锐如刀的牙齿。

    郑立杰无声尖叫,飞快往李蕂身边靠近,用手机砸着孩子,却没任何用。

    徐函看不见孩子,见他把手机扔了,还以为他是生气不想拿出钱,皱眉刚要说话,李蕂忽然叹了口气:“太可怜了。”

    以为他说郑立杰可怜,徐函抹了抹眼角:“我老公之前确实自作自受,但现在彻底醒悟了,希望大师能救救我老公。”

    对上陆端午冷锐的目光,孩子缓缓闭上嘴,往后退去,最后下床趴在一边拿起玩具无聊地把玩着,丝毫不惧怕眼前的场景,又或者说根本不懂她们在商量什么。

    “我没说你老公可怜。”李蕂冷笑一声,没看郑立杰,“他确实是自作自受,我说的是被你老公害的孩子。”

    徐函羞愧难当地低下脑袋:“这件事我一开始不知道,要是一开始知道的话绝对不会让他做出这种错事。”

    郑立杰拿起手机,飞快打了一句话:“跟我老婆无关,都是我,是我起了贪心。大师们我还有救吗?”

    生怕孩子又跑过来咬自己,郑立杰不停瞅着孩子所在的方向确定。

    卧室位置不大,它就趴在地上,举着玩具小汽车来回跑动。

    徐函听见动静,扭头一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玩具小汽车腾空,差点吓晕过去。

    缓过来应该是那个孩子就在旁边,徐函咬咬牙说:“大师,无论怎么样,只要能救我老公就行。”

    一般鬼物看到他们这类人,都会隐藏或避开,这孩子根本没有那种心思。

    年龄太小,知道的事不多,一切都是遵从本心,要不是这样,郑立杰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想到这里,李蕂揉揉太阳穴:“能解决。”

    徐函闻言松了一口气:“大师请说怎么解决,难道要杀了那个孩子吗?”

    孩子拿着小汽车爬到陆端午身边,还要往她身上爬,不知道又为什么停下了,把玩具塞进陆端午手中,脑袋贴着她的手臂蹭了蹭。

    “人家被你们折腾得这么惨,你还要杀了它?”李蕂说不出自己是气得还是如何,笑出了声。

    小汽车有开关,陆端午拿着在地上往后退了退,手一松,汽车在地板上飞快往前面冲去。

    孩子顿时跟在后面去追,惨白阴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孩童般纯真可爱的笑。

    郑立杰不敢再看,闭上眼,自我厌恶感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函连忙摆手,“就是觉得它太可怜了,因为我老公才变成这样子,我想知道有没有它和我老公都好好的办法。要是有办法弥补这个孩子,我们一定做。”

    李蕂坦言:“你老公活不久了,因果报应,这件事不可逆转。至于还能活多久,得看你们往后的造化。”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陆端午和孩子玩小汽车的声音。

    徐函呆住片刻,反应过来艰难地点点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我知道,我知道,我老公做了错事,肯定要承担相应后果。还有办法补救吗?不求多,只希望能撑到孩子大点。”

    “多积德。”李蕂站起身,淡声道,“你老公得到的那些钱一分不能留,怎么做取决你们自己。如果对这件事没有异议,那就好办多了。”

    郑立杰始终没说话,只偶尔点点头,听见钱都不能留,无奈地闭上眼。

    现在就算再不甘心也没任何办法了。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吗?”徐函问。

    陆端午松开汽车,孩子再次笑着拿过来递给她。

    “挑选好墓地,将孩子的尸体埋进去,烧过去一个新的纸身体以及玩具。五年期间,每年最少要去烧纸三次,在此期间要一直做好事。你老公能活多久全看他自己,毕竟他做的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没死就不错了。五年后每年都要去烧纸看望一次,持续到你们孩子成年。”陆端午没多少表情地开口。

    徐函频频点头应下。

    郑立杰觉得自己好了点,清清嗓子,发现可以说话后,指着婴儿问出了自己内心最大的疑惑:“它为什么想杀我?”

    李蕂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你害的人家尸首分离,人家死都死了,你还要利用人家做阴邪之事,帮你敛财。它想杀你不正常?要是你死了被一个人折腾尸体你不想杀了人家?”

    郑立杰直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养它有什么问题,闻言惊愕道:“可是我没做其他的,按照大师说的,这样不是互利的事吗?”

    “蠢货,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人家说断条手臂就能赚钱,你敢断吗?”李蕂不客气地骂道。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郑立杰这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可笑。

    “你以为它是想杀你?它要是想这么做, 你早就成灰了,所有一切只不过是它太难受,根据本能对你做的事。”

    他说一句, 徐函难受一分,到最后脑袋都不好意思抬起来了。

    孩子拉着陆端午的手, 让她继续陪自己玩,陆端午放开汽车, 看着孩子的身影起身说:“这件事目前解决的办法就是这样。你们先把钱处理了,随后解决它的事,如果做不到, 你们家往后不会安宁。”

    “解决的办法说完了,现在我们来说说关于那个大师的事。”陆端午转身看向郑立杰。

    对上她的目光,郑立杰心里一惊,如芒在背, 点点头示意陆端午说。

    “那位大师的联系方式还有吗?”

    “有。”郑立杰找出大师的联系方式,递给陆端午, “介绍我的网友账号注销了,找不到了,大师的还在。”

    陆端午点进去,账号提醒已注销, 她抿抿唇。

    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 明显是故意找到郑立杰, 引他上钩。

    只是当时的郑立杰一心想着赚钱,根本没心思分辨太多不对。

    陆端午将手机递给郑立杰:“还有其他没说的吗?”

    “没了。”郑立杰摇摇头, 发现说话的工夫身体越来越舒服了, 上下摸摸,不再那么难受, 当即呼出一口气,“孩子的尸体被我埋在别的地方了,我这就去挖出来好好埋了。”

    徐函趁这个时间把手上的钱全捐了,联系了双方父母,把事情完整地说完后卖掉了之前购买的房子,随后开始挑选墓园。

    “你觉得和上次是一个人吗?”李蕂双手插兜,站在陆端午身边问。

    “不确定。”陆端午摇摇头。

    “我觉得肯定就是,这种阴邪的办法没几个人知道。”李蕂愤怒道,“这人好歹毒,尽害别人。不过没办法,有些人就是想走歪门邪道。”

    还没离开的郑立杰又是尴尬一笑,恨不得将自己头埋进土里。

    “公司有专门查这个的。”李蕂想到什么,拍下大师和那个网友的联系方式发给百北,让他找公司专门人员调查一下。

    找墓园下葬尸体,两人也去了。

    孩子的鬼魂全程跟着陆端午,时不时让她陪自己玩。

    直到身体变淡,它才反应过来什么,把玩具塞进陆端午手中,扯了扯她的手腕,咧嘴笑笑,身影逐渐缩小,直到最后恢复生前的模样。

    徐函这才能看到它,与上次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捂着嘴,满眼羞愧,不停对着它道歉鞠躬。

    郑立杰跪在墓碑前,烧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手机振动,是百北回了消息。

    “定位在国外,估计是假的,肯定是不想让人找到行踪。这人有很大可能就是之前发帖的人。”李蕂说,看向孩子,“走吧,你得跟我们回公司。”

    孩子没理他,依旧抓着陆端午。

    “怎么你这么招孩子喜欢?我这张脸看着不比你讨喜吗!”李蕂托着下巴怀疑人生,伸出手放在孩子面前,“来,牵着哥哥。”

    孩子不理他,脸贴着陆端的手掌。

    陆端午唤了徐函一声:“别忘记了我和你说的话,任务完成,我们要离开了。”

    “我不会忘记,也不敢忘。”徐函歉意道,“这是我们做下的孽,别说到孩子成年了,哪怕孩子成年后我们会让他继续过来。”

    风一吹,郑立杰忍不住咳嗽几声,看向孩子,又是几声抱歉。

    房子加快处理,很快就卖出去了,钱一到账徐函全部捐出,而后扶着郑立杰准备去医院治疗身体。

    刚路过陆端午和李蕂,一张黑色的名片从她口袋飘落在地。

    “你东西掉了。”李蕂提醒。

    徐函回头,捡起来地上的名片,想起来之前的事:“这就是那个介绍你们的人给我的,要不是他,我老公现在真的只能等死。谢谢你们,我和我老公以后绝对一心向善,做好事积德,再也不会做这种恶事”

    陆端午走到她面前:“能给我看看吗?”

    徐函将名片递给她:“这名片对我们没用了,是你们公司的东西,还给你们,我和我老公先去医院。”

    目送两人离开,陆端午拿起那张名片打量,

    和公司现在所用的没任何区别,只是底下没有联系方式。

    李蕂凑过来看了眼,开始并没觉得有什么,强行拉着孩子往前走,嘴里还在嘀咕着:“我牵着你怎么了?来,叔叔带你……”

    他忽然想起什么,倒退着停在陆端午身边:“不对啊,这名片好像是很多年前的,早就不用了,怎么还会有?”

    “很多年前?”陆端午重复道。

    “对啊。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就用这种名片。那个时候没人会要名片,用处不大,都是找到公司让人去处理。后来才升级成现在的名片,带有公司名和联系方式。这个名片我记得当时只做了几十张,应该早就没了才对,竟然还能看到这个名片。”李蕂说完,拍下照片发到群里炫耀自己看到老名片了。

    百北:“把名片带回来,从哪里弄的?”

    李蕂一顿,立刻给徐函打去电话,问了下给名片的人具体信息。

    “我不记得了,挺普通的长相,看着没三十岁。”徐函说,“你们可以去小区门口看看还在不在。”

    挂断电话,见陆端午一直盯着名片,李蕂摆摆手:“别看了,先回公司,这个名片估计是当时的人拿到了一直没用,看见徐函就给她了。”

    陆端午没说话,拦下出租车,和李蕂一起返回小区。

    门口人都没有,别说摆摊的了,陆端午重新坐回出租车,低声开口:“找一下那个大师和这个人,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李蕂把她说的话转述给百北,百北十分赞同仔细查查,将这件事安排给了专业的人。

    结果这两人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加上名片,要说没有关联绝对不可能。

    “公司专业的都找不到,这两个人太邪门了。”将孩子和报告交给厦顷后,李蕂坐在椅子上纳闷道,“怎么感觉有人在计划着什么。”

    “别乱想了,说不定名片的事就是巧合,那个大师倒是可以好好查查。”果淇说,“肯定有猫腻。”

    “做我们这行,你敢相信巧合吗?”李蕂撇撇嘴,“反正那个名片和大师我都觉得有鬼。”

    “名片在哪?给我看看。”果淇伸出手,对名片有些好奇

    “组长那儿,估计已经给副局长了。”李蕂撑着脑袋,见陆端午又在盯着电脑,猜她肯定在看任务总结,走过去一看什么都没,她就单纯在发呆。

    “很少看见你发呆,想那个名片的事?”李蕂问。

    “没有,我在想晚上吃什么。”陆端午简短道。

    李蕂一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你就想这个想到发呆?火锅烤肉之类的都能吃啊。”

    陆端午没说话,双手交合,撑着下巴继续盯着电脑。

    以为她还在想吃什么,李蕂回到自己位置上,无聊地望着天花板,吃着薯片。

    旁边传来的注视感太过强烈,陆端午目光淡淡地看过去。

    见自己被发现了,魏明兆举起手中的奶茶,无声询问她喝不喝。

    陆端午没理会,手指灵活地转动着笔,眸光微暗,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下班时间一到,李蕂再也忍不住,直接起身往电梯跑:“太无聊了,我要去烧烤店好好吃一顿。”

    想到什么,他扭头叫陆端午:“一起啊,我们都去。”

    “我还有事。”陆端午婉拒道。

    百北闻言看向她:“很急的事吗?李蕂请客吃东西的机会不多。”

    “谁说我请客了,不是组长你请客吗?”李蕂瞪大眼睛。

    “你组织的,当然是你请。”百北摊手笑吟吟道。

    李蕂倒没什么扭捏,说请就请,电梯门开始关闭时,他随口说了句:“那家烧烤店旁边我记得新开了一家奶茶?好像很火很好喝。”

    门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一只手伸进来挡住,李蕂几人吓了一大跳,纷纷看向门外的人。

    陆端午身影笔直地走进来,语调平静:“我的事儿处理完了,可以参加。”

    几人对望一眼,猜到什么,还没问李蕂就哭笑不得道:“别告诉我你是听见奶茶才过来的。”

    “没有。”陆端午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我的事恰好处理完了。”

    烧烤店离公司挺远,走出公司楼后,果淇顺手就敲了下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出租车师傅早就看过街道两边,确定没什么人要用车的迹象才低头喝水,猛然看到外面的几人微微一愣,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感觉这些人是凭空出现的?

    “我晕车,骑小毛驴过去。”赵早摇晃着电动车钥匙,注意到陆端午眼睛亮了一刹。

    陆端午:“我也晕车,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赵早弯了眸子,觉得陆端午这人比看起来要可爱多了。

    三人坐出租车率先过去,一路上司机不停和他们聊天,最后聊来聊去,扯到了自己好奇的事。

    “你们从哪里出来的啊?我喝水之前怕错过顾客,特意搜寻了一圈,结果刚喝了口水,最多两秒,你们就在我车子旁边了。”

    “师傅,你眼力不行啊。”果淇笑着说,“我们就从车后面过来的。”

    以为真是自己没看到,师傅尴尬地笑笑,趁着等红绿灯的工夫拿手机回复了一条消息:“那方面的我不太了解,我还是推荐你去医院,别把自己身体拖坏了。”

    *

    赵早的电动车很漂亮,白蓝相间,座位很宽敞。

    陆端午率先坐上,用双脚踩着地面支撑着,赵早见状迅速坐上,往前行驶。

    陆端午没骑过两个轮子的车,她唯一有所接触就是卖蛋炒饭时的电动三轮车,比较好上手。

    三个轮子和两个轮子相差不大,开起来应该差不多。

    她垂眸静静打量着赵早电动车,眼睫将情绪全部遮挡藏匿住,窥探不出其他。

    车子停下等绿灯,赵早通过后视镜打量了她会儿,绿灯一变,立刻收回目光继续往前开。

    她们比百北三人晚到了三分钟。

    陆端午环顾周围,本能地往前面排着队的奶茶店走去。

    “我们手机点,方便很多。”赵早拉着她进入烧烤店。

    李蕂刚好点完奶茶,将手机递给陆端午:“我们三个点完了,你们点。”

    陆端午本人只喝过一次奶茶,就是前不久雇主请的,见有那么多可选择的,一阵眼花缭乱,最后点了招牌奶茶。

    烧烤店人不多,上菜速度很快,李蕂还要了一箱啤酒。

    陆端午对酒不感兴趣,等李蕂一说奶茶好了,直接去奶茶店拿。

    外面依旧很多排队的,陆端午报完取单号,奶茶店的店员手忙脚乱地打包着。

    她似乎是哪里不太舒服,时不时回头看向某一处,神色透着几分紧张。

    “你干嘛呢?”旁边的店员低声提醒,“后面人那么多,你还不专心。”

    “抱歉。”打包的店员将奶茶递给陆端午,不好意思地笑笑。

    陆端午顺着她之前看的地方望去,只看到了被风吹动的窗帘。

    后面排队的顾客开始催促,陆端午提着奶茶返回烧烤店。

    李蕂喝得晕头转向,趴在桌上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见他明显喝不下奶茶了,陆端午将他的奶茶放在桌上,拆开其他人的递给他们。

    桌上的菜还有很多,陆端午对其他都不怎么感兴趣,唯独对离她手边最近的炒粉很喜欢,吃了很多。

    “李蕂,别说醉话了。”听着李蕂动静越来越大,果淇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到什么,笑眯眯道,“你家保险柜密码多少你还记得不?”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保险柜?”李蕂惊讶无比,连着大脑都清醒不少。

    “猜出来的。”果淇神秘一笑,“你那工资不会都换成黄金存在保险柜里了吧?”

    “我去,你是不是在我脑子里安装了东西。”李蕂抓着自己的脑袋,直接换了个位置远离果淇,激动大吼,“她不对劲,她肯定有读心术,你们小心点。”

    “看你都能看出来,需要什么读心术。”赵早忍俊不禁。

    接下来果淇来了兴趣,把其他人都猜了一遍,基本大差不差,轮到陆端午,她捏着下巴一直沉吟,最后试探性地开口:“你的父母是不是一直不在身边?”

    “对了。”陆端午微笑道。

    李蕂听见这么准,让果淇继续猜猜。

    果淇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兴趣,眼睛一直盯着陆端午,思虑片刻后眨眼一笑,又说了一句话:“你这么多年以来,做过最多的事是睡觉对不对?”

    陆端午颔首,又一次证实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这都能看出?”赵早疑惑。

    “这怎么了?我大多时候也在睡觉啊。”李蕂迷糊道。

    “你的睡觉和我说的不一样。”果淇瞪着李蕂,解释道,“我说的不是普通睡觉,是超出了普通睡觉大半时间。打个比方,我们每天睡六到九小时,陆端午的话……给我的感觉最少十二个小时。”

    说是睡觉,不如说是……沉睡?

    果淇不确定,她喝了酒,此刻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有没有错。

    “我可以睡十五个小时。”李蕂喊着,“只要给我钱,我可以睡到天荒地老。”

    百北和赵早明白果淇的意思,并没说什么,连对陆端午的审视目光都隐藏得很好。

    “不早了,都回家吧。”百北站起身结账,果淇和赵早笑着道谢。

    陆端午喝了一口奶茶,说了声“谢谢”,准备拿手机转账,立刻被百北看出来:“别转钱给我啊,都一个组的,不搞那些。”

    她动作一顿,打算下次请回来。

    一旁的李蕂摇晃着身体,最后直接倒在桌上不动了。

    “我送他回去,你们各回各家吧。”百北挥挥手,扶着李蕂先出了烧烤店。

    三人站在路边等车,陆端午要去的方向和果淇两人相反,先坐出租车离开了。

    果淇大脑晕得难受,见赵早骑电动坐车,打消坐出租车的念头,坐上电动车后紧搂着赵早的腰,傻笑着嘟哝出声:“咱俩家差不多距离,你带我一下,我怕坐车会吐出来,明天请你喝奶茶,谢谢啦。”

    赵早:“不用请,我正好觉得一个人回家无聊。”

    果淇“嘿嘿”笑了两声:“那我们聊天,你说聊什么?”

    “你是怎么看出陆端午父母不在身边的?”赵早问。

    身后没了声音,下一秒,果淇的脸贴在后腰处没了动作。

    赵早叹息一声,放缓车速。

    ……

    陆端午打开灯光,外面早就黑了,她将没喝完的奶茶随手放在一边,洗完澡后目光落在折叠起来的地图上,一动不动地凝视好一会儿才打开地图放在桌上,找出铜板随手扔向地图。

    没有名字找人十分困难,好在之前拿到的旧名片还在她这里。

    陆端午翻找出名片放在地图一角,原本还半死不活旋转着的铜板突然提速,从一旁转到地图中央,最后停在一块区域。

    本省她自己就能猜出,没什么用,陆端午继续盯着地图。

    “啪嗒。”铜板毫无征兆地摔在地图上没了反应,陆端午顺手拿起旁边的刀子,划破手掌。

    鲜血滴在铜板上,微光闪烁,她拿起铜板向上抛去。

    空灵的一声“嗡”后,铜板急速落在地图上旋转着。

    陆端午将名片推至铜板旁的区域,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铜板。

    到了后面,铜板快到只能看到一点影子,一直在同个区域不断旋转。

    本市也很正常,毕竟徐函是在小区门口遇见的。

    陆端午没有停止,铜板上的光芒越来越弱,最后猛地更改了区域,范围一下缩小很多。

    “吧嗒”,铜板断裂得太过突然,另半碎片直接飞落在地,剩下的一半倒在地图上,滋啦冒着白烟,诉说着不对劲。

    对方感觉到她在寻找并阻止了,这代表他肯定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引起他人寻找,早做了防范。

    陆端午面无表情地捡起铜板,放进抽屉,止住掌心的血,若有所思地盯着地图上的区域。

    这块区域很有意思,公司在其中,她的家也在其中。

    换句话说,那个人很有可能就在他们身边。

    房间里静到连呼吸声都捕捉不到,陆端午收起思绪,打开窗户。

    残留的一点血腥味散去,她给百北发去消息:“小区门口的人在公司这片区域内,知道我在找他,阻止了。另一个大师无法找到。”

    百北没有多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发了个收到的表情包:“这件事我一直在让技术那边的人找线索,至于你说的他知道你在找他……他们最近应该会消停,不然就不会阻止你了……”

    陆端午关闭手机,包扎好伤口回到卧室睡觉。

    第二天,她起得早,自己做了早餐,吃完到达公司时间还很早。

    除了她以外,公司只有三个人。

    电梯“叮”一声打开,魏明兆咬着包子进来,一眼注意到陆端午,快步靠近。

    “陆端午,我看过你们组的任务总结,我对一些细节感兴趣,你有没有空讲给我听一下?”

    他声音很大,另外三人纷纷看来,不过魏明兆并不在意,直接拉着椅子坐在陆端午身边。

    可惜的是面对他的激动询问,陆端午毫无反应,仍旧做着自己的事——看那些没看过的任务总结。

    魏明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一边吃包子,一边和她一起看电脑。

    场景有些诡异,其他组的员工没有见过像魏明兆这样特意和别的组交好的人。

    总结看完,上班时间到了,魏明兆刚好吃完包子,回到自己位置上。

    李蕂打着哈欠,注意到魏明兆是从自己组过去的,不免好奇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直白没有任何回避地望着魏明兆。

    “那人刚来我们组干什么?”李蕂问陆端午。

    陆端午:“和我一起看总结报告。”

    李蕂瞪大眼睛:“什么意思?他没电脑?他还过来和你一起看?你确定吗?”

    陆端午性格看起来不像是会对旁人感兴趣,李蕂很快思索出一个最大的可能性:“他是不是又故意凑过来搭话?你看那些二组的人,整天除了任务就是休息,哪跟他一样,天天跑我们组搭话。”

    陆端午点点头,赞同他说的话。

    李蕂长叹一口气,觉得无聊。

    果淇一来他就打开了话匣子,天南地北地聊着。

    陆端午无所事事,安静地听着两人从一开始的工作聊到旅游。

    她对旅游没什么兴趣,果淇和李蕂一直讨论以后有机会去哪里玩,并将一些地方描绘得十分令人向往。

    陆端午拿出休假条,当即填了七天假。

    好久没去感受大自然,应该出去转转了。

    百北都没细看,直接签下自己的名字:“放开玩,来回车费都给你报销。”

    “不用,我有工资。”陆端午说,拿着休假条敲门后进入厦顷办公室,将假条递给他。

    “这么久?出去玩?”厦顷接过休假条瞄了眼,随口一问。

    陆端午点头,厦顷又问:“去哪里玩?”

    像是发觉自己问得太自来熟了,厦顷笑着解释:“我太久没出去玩了,也想出去转转。”

    “东盛。”陆端午直言道,转身离开办公室。

    有些人说话根本无法分出她话中真假,例如陆端午这次的回答,说是真的,她的表情诉说着没必要胡说八道。

    要不是假的,怎么可能别人随口一问,她自己就将后面的行踪暴露了。

    厦顷收起休假条,打开窗户遮挡板,透过玻璃看着坐在工位收拾东西的陆端午,片刻后重新关闭遮挡板。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陆端午买了张飞往东盛的机票, 她告诉厦顷的话不是假的,但就算不是假的也没人会信。

    飞机落地才下午四点,太阳还十分炙热耀眼, 陆端午去酒店放完行李,在附近景点逛了一圈。

    天快黑时, 她去了酒店旁有名的吃逛三条街。

    四周人数到了拥挤的地步,陆端午没着急去吃饭, 拐到另一条都是服装店的街道闲逛起来。

    不同于吃饭的那条街,这边安静多了,大多数人都在店里安静地挑选着衣服。

    唯一不同的是有家服装店门口挤满了人, 后面实在挤不进去地在门口排着长队。

    吃食排队正常,服装店排队买衣服倒是非常少见。

    陆端午缓缓靠近,还能听见里面的呐喊声:“大家不要挤,慢慢来, 今天库存很多,不会轻易卖光的。大家别着急, 不要踩到或受伤了。”

    这声音毫无用处,因为门口的人还在疯狂往里面挤,有的人为了进去鞋子都挤掉了。

    陆端午停在店门口,透过没人的一角可以看到店内面积挺大, 除了摆放衣服的区域站不了人, 其他全是人, 再加上门口还排着十几个,热闹到吓人。

    相比这家店的情况, 隔壁几家店几乎没多少人。

    要是单看衣服, 其实都差不多,值得人注意的是这家店的模特和其他店不同, 一眼看过去鲜活生动,连带穿上的衣服都好看许多。

    店内的顾客基本都只要模特身上穿的衣服,有的人看中同一套,互相争抢骂起来,场面无比疯狂。

    陆端午收回目光,准备离开时,最靠近角落,不容易被看到的模特眼珠子突然往这边转动了下。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假人模特的眼睛哪怕再逼真也透着僵硬虚假,所以转动眼珠的这种幻觉不太可能出现。

    陆端午慢慢凑过去,直视那个模特。

    白色叉腰模特静静站立着,没有任何动静,黑色的眼珠木讷无神,又或者是说怕被陆端午发现而不敢再动。

    “人太多了吧?这要挤到什么时候才能买到?”身边站着的小姑娘发着牢骚,“我都来三次了,次次都这样,老板不知道管理一下吗?实在不行开通网购啊,省得我还来这一趟。”

    她一个人来的,其他人都一心想进店,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

    小姑娘撇撇嘴,注意到陆端午一直盯着模特,咧嘴笑笑,主动搭话。

    “这个模特很好看吧?超级神奇,总觉得挂在那里看着非常普通的衣服,一穿在模特身上就超好看,超有气质,对我来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衣服不买就错过了很多一样。”

    不等陆端午说话,她继续说:“要不是其他店都没这种感觉,我才不来这里挤,鞋子都被踩了好几脚。”

    陆端午视线扫过其他模特,随意道:“这些模特不奇怪吗?一眼看去跟真人没什么区别。”

    “有啥奇怪的?模特仿真很正常啊。”小姑娘歪着脑袋打量着门口最近的模特。

    它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下来,旁边的顾客正把衣服往它身上套,想看看效果怎么样。

    “没看出什么奇怪点。”小姑娘说,“非要说奇怪的话,就是我觉得一个模特怎么会让人觉得好看呢?穿上衣服给人的感觉就像活人那样。”

    说话间终于有一批顾客买到满意的衣服出来,小姑娘激动地抓着陆端午挤进去。

    “终于进来了,我先买自己看中的,你自己随便逛,这里的衣服都好看,价格中等,买了不亏。”

    陆端午逛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喜欢的衣服。

    耳边都是争吵声,她避开其他顾客,停在门口打算出去,一个满脸疲惫的女人忽然朝她靠近,笑着问她有没有看中的衣服,可以随便试。

    女人应该是老板,个头挺高,穿着打扮很时尚,画着浓妆却盖不住她眉目间透着的疲色。

    老板拿起一件外套,推荐道:“你要不试试这个?我觉得还挺符合你的,跟模特身上一样,不用抢模特身上穿的。”

    说来奇怪,之前还觉得身上像是压着大石头一样沉重直不起,靠近陆端午和她说话这短短时间,老板浑身轻松,格外舒心,连一直微微皱着的眉头也展开了。

    好神奇。

    老板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莫名想和陆端午多说说话。

    “谢谢,不用了。”陆端午拒绝,“我就是进来看看,没打算买衣服。”

    店内有自助付款机器,看中的顾客直接拿着衣服过去就可以买单离开,她们大多都不需要介绍,买的都是模特身上的款式。

    老板这段时间比较闲,觉得和陆端午投缘,动作迅速地打包好衣服塞进袋子里:“那我送你,我一看见你就有种熟悉感,我们有缘。”

    “不用。”陆端午扣住她的手,阻止道。

    老板却误以为她不喜欢这件衣服,走到一个模特前,拿下上面之前顾客给穿上去的外套:“这个好看,我给你拿这个。”

    侧对着她们的模特眼珠轻微颤动了下,似有不满,嘴角都向下弯了点。

    陆端午猛地抬眸,直勾勾地盯着模特,面色漠然,看不出多少情绪。

    站姿笔直的模特嘴角上扬,目视前方,似乎在故意回避陆端午的视线。

    老板并没注意到不对劲,非要把衣服递给陆端午:“下次想买衣服的时候可以过来我这边看看,我给你优惠,这个就收下吧。”

    这么点时间,她从浑身酸痛直不起腰,到没任何不适,觉得都是因为陆端午。

    要不是还开着店,都想多跟她待一会。

    “不用。”陆端午再次拒绝,推回袋子,“我不是衣服的有缘人。”

    老板一愣,还没开口,陆端午又说:“模特换掉比较好。”

    这话落下,服装店里明明到处都是顾客说话的吵闹声,可她们这一方角落却莫名安静,像是被隔绝掉了所有声音,随后蓦然响起轻微的眨动声,快到令人来不及捕捉。

    陆端午这次没有抬头,注意到老板略微闪烁的目光,拿出口袋里的名片递给老板后离开了。

    老板一愣,稀里糊涂地接过来,发现是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写着一个公司名和联系电话。

    真奇怪,人一走她又开始疲惫了,身体比之前还要难受。

    老板抬手揉了揉肩头,又看了几眼名片,纠结自己是收下还是扔掉。

    “你拿着一张黑纸干嘛呢?”有顾客凑过来,看到老板盯着手中的名片不禁好奇道。

    老板呆住,差点反应不过来:“空白的?”

    可她明明看到有字,连电话号码都有。

    “对啊。”顾客点头,怀疑地接过名片,确定没有后还给老板,“就是没字,不用看了”

    老板瞬间看向陆端午离开的方向,想到她说的那些话,浑身一个激灵。

    “老板。”顾客扯扯她的衣服,“快帮我找找这件还有没有,我朋友也要,就我手上这件。”

    何祺恍然回神,应下一声:“这款是吗?还要其他的吗?好,我去给你找找看。”

    后面她就比较忙了,到了下班的点,店里客人更是源源不断,她几乎一直在找衣服。

    十一点店里才彻底没有客人,衣服卖得差不多,何祺浑身疲惫地关好店门,晃动几下沉重的手臂。

    夜市开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味,她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如何,即使一下午没吃任何东西,依旧没胃口,开车回了家。

    放下包,何祺进入浴室,洗完澡躺在床上,连去计算今天赚多少钱的心情都没有。

    太累了,累到呼吸都痛。

    何祺呼出一口气,起身靠着床头,望向床头柜上的名片,刚拿起就听到客厅响起脚步声。

    很轻微,不想让她发现,又故意想让她发现的那种程度。

    何祺没管,前后翻动着名片。

    这脚步声她听过太多次,最开始还会疑神疑鬼出去找,找不到特别恐慌,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

    耳边响起白天遇到的客人提醒的话,何祺忍不住闭上眼,抬手压在眼皮上。

    其实一开始她开的服装店并没有这么火,几个老顾客都是苦心经营才有的。

    现在火爆到每天都有几百人购买是她从没想过,也不敢想的。

    一切的变动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何祺高中毕业,分数太烂上不到什么好大学,当时又觉得读不读无所谓,索性外出打工了。

    她在一个服装店上了几年班,攒下一些积蓄后不想再打工,回老家开了家服装店。

    最开始什么都不懂,又总想吸引人来买,弄得花里胡哨,费了不少功夫,结果钱没了,精力没了,每天赚的钱还不够房租水电的。

    后来她由繁化简,固定了自己的风格,每天会有几个顾客买衣服,勉强支撑生活没问题,却赚不到钱。

    积蓄挥霍完后,何祺实在没办法,关闭店铺,又去卖衣服学习。

    这次上班两年学到了很多,她重回到老家开服装店,赚得比第一次多,能够维持生活。

    这家店开了两年,让她从欠债状态变得有十几万存款,但店所在的位置流量下滑,何祺不得不咬牙换了个地方开店。

    新店的面积比之前大很多,她还找了个员工,最开始没几个顾客,直到员工随口说了一句:“其他店都有模特,咱们店里不弄几个模特吗?”

    之前两个店何祺从没想过弄模特,一是太麻烦,二是觉得没多少用。

    这次店位置大,再加上周围其他店铺确实都有模特,生意挺不错,她想着买几个模特放在店里,能方便看穿上去的效果。

    何祺在网上买了六个模特,回来布置好,效果完全没有,顾客依旧那么几个,虽然有老顾客加持,她不用担心没人买,却因为赚不到多少钱发愁了数天。

    后来一个和她聊得来的老顾客来店里买衣服,无意间开口:“你这个无脸模特看着和别人的有脸模特好像有区别。”

    正在熨烫衣服的何祺放下手头工作,飞快走到她身边笑着问:“不都是一样的吗?一个没有五官,一个有五官,这有什么区别吗?主要是看衣服。”

    “我说不出。”老顾客挑好自己喜欢的衣服递给何祺,“就是觉得有脸的模特比较吸引人,要是衣服单挂着的我会觉得不好看,但穿在有脸模特上就会变好看很多。”

    何祺一愣,给顾客打了折道谢,等顾客离开了,盯着面前没有五官的模特看了又看。

    其实她真感觉不出区别,但苦于没多少顾客,决定换模特试试。

    网上有脸的模特看着都差不多,何祺随便买了几个,结果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别的店模特穿上衣服特别亮眼,她买的模特往店里一站,就跟那电视里的僵尸穿花裤衩一样让人啼笑皆非,没任何购买欲望。

    何祺越看越想把模特砸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些模特质量差到集体罢工,用不了了。

    她把所有模特扔掉,重新开始挑选。

    何祺不是没去过别人店里要模特链接。

    大多数人都认识她,每次还没靠近就会被上下打量良久,最后还故意不理人,哪怕提着奶茶厚脸皮进店里了,对方也含糊不肯告诉。

    几次折腾下来何祺累了,自己在网上搜寻起来。

    其实假模特就那样,做得再精细也比不上活人模特好看,何祺自己都不懂自己到底想买什么样的模特。

    那段时间她买了十几次模特,不仅没用,老顾客都不来了。

    时间一久,何祺愁的头发大把得掉。

    忽然有一天,她无意间看到微信朋友圈有人发了个关于模特的动态。

    “要去别的地方发展,服装店不开了,转手一些模特,有看中的联系我。当时花高价买的,现在比较着急转手,速度快的可以给优惠价。”

    照片上的六个模特站成一排,姿势笔直,明显是随手一拍,背景十分杂乱,镜头也有些不干净,但这并不能影响假模特的美貌。

    是的,美貌。

    何祺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把美貌两个字用在假模特上。

    六个模特皮肤是仿人皮,纹理处理得很细致,五官精致,还涂了口红,头发乌黑透着光泽,看久了逼真到仿佛活过来了般,比何祺看过的任何模特都要好看上千倍,

    她甚至还能想象出这些模特穿着自己家衣服有多好看。

    这就是自己要找的模特,哪怕花再多钱也要把这些模特买到手。

    何祺兴奋到手指不禁颤抖,生怕晚一点模特就会被别人买走,立刻点开对方的头像,发送消息。

    “你好,模特我要了,多少钱?”

    这人是何祺当时了解开服装店时加的,加后没聊过天。

    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对方很快回复:“买的时候一万块钱一个。”

    何祺顿时呆住。

    一万一个模特,六个模特六万块,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贵了,前些天她买的最贵模特也才两千块。

    何祺没敢回复消息,毕竟这些模特打半折她都买不起。

    “你诚心要不?你要是现在能敲定要,给钱的话,三百块钱一个。”隔着手机仿佛知道了她的犹豫,对方再次发来消息,“我明天就要离开了,这模特转手半天都没转出去,本来想送人,又舍不得想回回血。三百是我能给的最低价,你要是接受的话,钱转我后留下地址,我给你送过去。”

    这么好的模特竟然只要三百块。

    何祺激动到眼前晃了下,连忙稳住情绪,打下一个“要”字发送,立马转去两千:“多的请你吃饭,太谢谢了。”

    对方收了钱,没回复消息。

    何祺高兴到理智全然丢失,根本没想过这会不会是诈骗,直接把自己的地址发过去。

    对方依旧没动静,何祺自己给她想了个很好的理由——太忙了,忙过就会回复自己了。

    天早就黑透了,这条街店铺晚上十点才关门,但过了八点基本就没什么人会来买衣服了。

    何祺把店里腾出放模特的位置,十点半才从店里出去,低头关锁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街道路灯十点就全部熄灭了,她每次都靠着门口挂着的感应灯离开。

    此刻周围漆黑无比,只有头顶的灯亮着微弱的光。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感从身后袭来,何祺脑子一僵,想起无数下班晚被变-态跟踪的事件,握紧手机,仔细聆听着。

    没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不存在。

    何祺握紧手机,缓缓扭头,一张漂亮的脸赫然出现在身后,与她只剩一只手的距离。

    何祺尖叫一声,吓到跳激光舞,疯狂远离对方。

    “我闭店了,你来太晚了,明天再来买衣服吧。”冷风一吹,刺激的何祺回过神,惊恐的情绪逐渐消退,她一边说一边将门上锁。

    没人回答。

    何祺觉得哪里别扭,重新看去。

    对方依旧站在原地,穿着风衣和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靴,双手插兜,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昏暗的灯光下,那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怎么看怎么邪门。

    手机突然振动,何祺吓得差点甩出去,缓过来垂眸一看,是转手模特的人给她发的消息

    “模特送过去了,就在门口,感谢收下它们,祝你生意爆火。”

    模特?何祺再次看向那个女人。

    之前因为太害怕,再加上天色深黑,她没看仔细,现在一看才发现对方眼睛不眨,胸口没起伏,手机手电筒照过去时皮肤虽然细腻,但一眼假。

    原来是模特,这模特也太真了。

    何祺哭笑不得,扭着脑袋寻找其他模特,发现就在第一个模特身后,竖着站成一排,一共六个。

    其他店都下班了,只有最前方的服装店还开着,远处是小吃街,热闹非凡,声音却很难传到这里。

    周遭寂静到诡异,六个画着精致妆容的模特站在那里,姿势各不相同,穿着的衣服也都不一样。

    除非提前知道,不然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是模特。

    何祺越看越喜欢,当即开门把模特搬进去,看出它们身上穿的衣服不便宜,有些不解地给对方发去消息:“这些衣服是忘记脱下来了吗?我叫人送给你?”

    “我留着没用,卖不出去,又送不了人,就当给你的礼物吧。”对方很快回复。

    “太感谢了,你现在还没有走吧?我能请你吃个饭吗?”何祺快速打字。

    对方又消失了。

    何祺摆好模特,临走前欣赏了会儿,满意至极,关门时忍不住再次给对方发去消息:“我觉得你有点亏,不能出来吃饭的话,我补你一千好了。或者你有看中我店里的衣服和我说,我无偿卖给你。”

    结果这消息发出去变成了红色感叹号,对方把她删除了。

    何祺皱眉,看完模特看手机屏幕里的红色感叹号,觉得这人大方过头了,对于删好友行为并不觉得有什么。

    都不干服装了,清空列表也正常。

    她没再继续想,锁好店门。

    周边漆黑无光,最前面的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门走人了,此刻这条街上就何祺一家店门口亮着点光。

    时间已过十一点半,她惊讶时间过去得这么快,刚往前走了一步,那种被注视的熟悉感觉再次出现。

    何祺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漏了一个模特没有搬进去,左右扭头张望,什么都没,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还是存在。

    强行打消心里疑虑,她快步往前走去,没多久又迅速折回,趴在店门口的透明玻璃前往里面看。

    灯光太暗,大多地方都看不太清,何祺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进去,生怕有小偷趁自己不注意藏进店里偷东西。

    这种事之前发生过一次,对方店里的衣服都被搬空了,损失好几万。

    手电筒光线下也很难看到什么,何祺环顾店内一圈,没看到什么不对劲,站直身体准备离开时,余光瞥见一张陌生的脸,正直直地对着她这边,似乎还在冲她不断微笑。

    瞳孔无声放大,何祺吓到心脏难受到喘不过气,直愣愣地傻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半天都没动一下。

    真有小偷?自己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恐惧令心跳声越来越快,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始终没听见什么动静。

    何祺缓缓呼出一口气,害怕地看过去,骤然发现那张脸是前不久搬进去的模特。

    其他模特都好好地站着,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下了,身体被窗帘挡住,脑袋暴露在外,嘴角向上,在黑暗中有些瘆人。

    乍一看就跟藏在窗帘后的贼,此刻正侧着身体阴恻恻地偷窥着何祺的一举一动。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即使知道这东西是假的, 何祺还是难免害怕,特别是看得越久,那种形容不出的悚然感越多。

    她不敢再看, 活动几下手臂,宛如被大手掐着的心脏这才好了点, 低头去看手机的那一刻,静立不动的模特眼睛飞快眨动了下, 使得那张还能看出虚假的脸瞬间变得生动起来,跟活人无异。

    何祺浑身一个哆嗦,这次都没犹豫, 抬头死死地正视模特。

    角落里的模特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与神情,没有任何一点变化。

    她没动,继续审视着。

    时间快速流逝,五分钟后, 何祺勉强放下心,又再次抬头确定, 模特没有任何动静。

    以为是太累出现的幻觉,毕竟今天都快十二点她还在这里没回家,何祺揉着眼转身离开,打算明天开店时再把倒下的模特扶起。

    回家会路过小吃街, 不同于服装店街道一到十点灯光全部关闭, 这边十分热闹, 光亮如白昼。

    何祺心情好,吃了一顿烧烤后回家洗漱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受到的惊吓有点多, 她没睡好,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最后被吓醒。

    睁眼看到阳光的那一刻, 所有梦境忘得一干二净,何祺起身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缓和十分钟,起床洗漱做饭。

    平时店早上十点开门,有足够的时间做饭、运动锻炼,这次为了布置模特,她九点就出门了。

    家距离服装店并不远,九点十几分何祺骑着电动车到达店里,街上已经有几家店开了门。

    她开锁,进到店里下意识看向窗帘角落的模特,想过去扶起来,脚都迈动了,却见那穿着裙子的模特直直地站在窗帘旁,别说倒了,身上的衣服都没有任何凌乱迹象。

    怎么回事?

    何祺愣住,匪夷所思。

    昨天她明明看到模特倒在地上,现在为什么又好端端地站着?

    自己压力大到出现这么多次幻觉了?还是看错了?

    越想越困扰,甚至还多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昨天晚上离开后,这个倒下的模特自己爬起来站好了。

    何祺摇摇头,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脸,觉得不能再想下去。

    由于店里客人不多,她没有安装监控,这件事到底是错觉还是如何没办法求证,再加上还有衣服要布置,何祺矫正好情绪,投入工作中。

    她把模特身上的衣服换上自己店里的,摆放好后擦干净模特脸上的灰尘,整理好头发,心血来潮做了个发型。

    一切完成后,何祺后退几步,看着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她不说这是假人模特,路过的人估计都会以为是她花重金请了真人过来站着。

    门口放着两个,中间两个,何祺正在布置最后两个模特时,有个顾客进来,一眼看中她面前的模特身上穿的衣服。

    “你们家的衣服好好看啊,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模特穿的衣服拿下来给我试试吧。”顾客惊奇地打量着何祺的店面,不停称赞,“真的,我来过好多次,都没看到什么喜欢的,这次全都是我喜欢的。你换风格了?还请了这么多模特,要好多钱吧?”

    何祺笑笑,解释出声:“她们不是真人。”

    顾客仔细一看才发现她们都不会动,微微诧异,凑近观察后满脸震惊:“我的天,我还以为是真人,竟然是假模特,这个妆画得太好了,谁能分得清真假。”

    “这件衣服不是我们店里的,是别人赠送的,我没办法估价。这样好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购买三件衣服,这套就不要钱送给你。”何祺摆好模特,一边弄发型一边说,“下次常来就行。”

    “好啊,那太谢谢了,我就要这些模特身上的衣服。”顾客指着店里的模特,笑得合不拢嘴。

    “啊?”何祺呆住,第一次碰到买这么多的顾客,“这两个模特穿的衣服都是别人赠送的,其他四个模特是我店里的。四套衣服,一共十件,您确定都要吗?”

    “确定,我都要了,买这么多这一件也送我呗。”顾客指着第二个还没换衣服的模特,“风格是我喜欢的,我和模特的身材差不多,就不试了,买单吧。”

    何祺一天都不一定卖出去十件衣服,这次一个顾客一口气就买了十件,她呆愣好久才从欣喜中回过神,笑着将衣服打包好。

    顾客爽快付款,临走前还问何祺有没有会员卡,下次买衣服的时候方便些。

    平时顾客少得可怜,何祺从来没想过折腾会员卡这回事,顾客这么一提醒,她认为可以搞一下。

    不到十一点,就卖出四位数,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

    何祺狠狠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好疼,不是梦。

    她咧嘴傻笑起来,看到又有顾客进来,连忙招呼着随便看,把衣服往模特身上穿。

    顾客看了一圈没看中的,目光一转,落在何祺刚穿好的模特身上衣服。

    “这个好看,拿给我试一下。”顾客说。

    何祺应下,把刚穿上的衣服解下来递给顾客。

    顾客进入试衣间,何祺快速给所有模特穿上衣服。

    对自己身上这套极为满意的顾客出来一看:“你们店衣服都这么好看吗?那套拿给我,这套也拿给我。”

    何祺递给她,顾客前脚刚进试衣间,后脚就来了两个顾客。

    从来没有这么手忙脚乱过,一上午时间过去,来了七位顾客,全都购买了衣服。

    仅仅只是上午三小时,竟然卖出了五位数,何祺吃饭时都禁不住傻笑。

    这些模特买对了,她应该早点买,也不用愁那么久了。

    视线落在旁边站着的模特上,何祺托着下巴,越看越觉得模特是个真人。

    别说顾客了,她整理完衣服一回头都以为是来客人了,定睛一看才会确定是自己店里的假模特。

    “这家店好有钱啊,请六个模特来站这里,一天要花多少钱。”门打开,走进来的顾客好奇道。

    离得近了,她辨认出是假人,震惊地倒退几步:“天啊,是假的,我以为是真的。店主你买这么逼真的模特不觉得吓人吗?”

    何祺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相反觉得很好,因为像人顾客看着才会想购买,毕竟不用试穿大概就能知道自己穿上是什么样子。

    顾客表示自己要买模特身上穿的衣服。

    总是来回脱穿衣服太累,何祺拿起旁边同样的衣服递给顾客,顾客只看一眼就拒绝了:“不行,你这个不好看,我就要模特身上的。”

    “都是一样的。”何祺解释道。

    “我就要模特身上的,你觉得一样,我觉得不一样。”顾客说。

    何祺没办法只能解下递过去。

    顾客接过,进入试衣间换上,喜欢到直接穿着付款走了。

    午饭时间没了顾客,何祺闲下来,忍不住思考——衣服都是一样的,为什么穿在这些模特身上就好似换了一套?

    还没想明白,有顾客进店,直说店里模特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没人能抗拒。

    “正愁买不到衣服,你这家店我真是来对了,模特身上穿的都给我包下来。”顾客指着模特豪气道。

    何祺全程笑着打包好,刚送走还没来得及给模特穿上衣服,又有顾客进来。

    到了后面,何祺根本没时间招呼顾客,都是顾客自己进来,拿着衣服往光秃秃的模特身上套,看着好看再去试,和模特身材差不多或是懒得试的,直接排队买单走人。

    一天下来,进店三十多位顾客,最少都会购买一套袭来。

    何祺累到动弹不得,十点一到就关了店门。

    没想过有一天店里生意能这么好,顾客源源不断,一天营业额都快破五位数了。

    看到自己赚的钱,何祺生怕这是一场梦,想起之前赚不到钱的日子,缓缓呼出一口气。

    有了这些模特,以后肯定不会没客人,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过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何祺锁好店门,哼着歌去吃了大餐,把那些不舍得买的香水全买了,回到家洗完澡后坐在桌前,写着计划。

    她打算招两个员工,省得后面顾客变多忙不过来。

    何祺放下笔,订购完衣服让对方给自己加急发出。

    第二天睁眼神清气爽,何祺伸了个懒腰,给自己做了个豪华早餐。

    这次没什么要收拾的,她十点到店,发现已经有顾客在店门口等着,见她来了顿时催促开门。

    “我都等半个小时了,老板你今天怎么这么慢。”

    “就是啊,你开通线上配货吧,省得我还每次过来你这里买。”

    “加个微信。”

    三人拥着何祺加完微信,等她一开门,自主进去逛起来,短短五分钟就选好衣服买单走人。

    何祺迅速给模特穿上衣服,注意到有顾客进来,尴尬道:“现在店里没多少衣服,下午到货,你先随便看看。”

    顾客丝毫不在意她的话,反而相中她身边模特穿的衣服:“这衣服我上次差点在别家买了,后来觉得不好看,怎么在你店里就这么好看。给我包起来吧。”

    “不试试吗?”何祺问。

    “不用,我上次在你家买的一套衣服,穿出去十个人十个夸,出去玩全是问我要链接的。”顾客挥挥手,买完单随口一问,“你家不办会员卡吗?”

    “在准备了,您下次过来估计就有了。”

    何祺在招聘网站上发了信息,很快有两人过来应聘。

    都有五年经验,再加上当时刚好到货,何祺忙着照顾店里的顾客,还要整理衣服分不开身,直接留两人上班。

    一天下来,何祺和两个店员做过最多的事就是往模特身上套衣服。

    晚上十点,店里还有几个顾客,三人都累得喘不过气。

    店员没想过第一天上班这么累,有些打退堂鼓,不想继续了。

    何祺看出想法,拍拍她的肩膀:“我给你们高工资,别怕,明天我会订两个自助买单机器过来,以后不会这么忙了。”

    听她这么说,两人还是有些犹豫,直到何祺开出三倍基础工资才答应留下。

    最后一个顾客离开,何祺揉着手臂,看着那些模特唇角上扬。

    当初买下这些模特真是个明智的选择,要不然她现在还穷着。

    何祺关闭灯光,锁门的时候隔壁店老板笑着凑过来,指着店里的模特问:“你这模特真好看,哪里买的啊?介绍给我一下呗。”

    想到自己当初买好吃好喝地去她店里要模特链接,没得到过没什么好脸色,何祺努努嘴:“我没链接,是别人转卖给我的,现在人家不干服装店了,买不到。”

    说的是实话,对方却不信,撇着嘴说:“什么买不到了,你不想给就不想给呗。”

    何祺无奈:“真的买不到了,她把东西给我后删了我。”

    老板“切”了一声,更加不信,抬头看向模特,越看越觉得那模特漂亮到能把人迷住,甚至看久了生出一种错觉——那双呆滞的眼珠正在上下眨动。

    老板吓了一大跳,连忙揉揉眼。

    四周只有店门口亮着微弱的光,站在门口模特妆容精致,眼睫长而卷翘,黝黑的眼珠极为深邃,若不是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是假模特。

    “你这模特……”老板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快步回到自己店里。

    “模特怎么了?”店里的员工小赵扭头打量着模特,“很好看啊。姐,在我们店里买衣服有没有员工价啊?”

    “肯定有啊。”何祺锁好门,笑笑骑着电动车准备离开,“很晚了,都赶紧回家吧。”

    到家后已经十一点多,何祺洗完澡,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后打开微信,找到卖家的微信号。

    当时被删后她没删除对方,朋友圈也能看到,现在点击头像,朋友圈看不到不说,还显示账号注销了。

    真是奇怪,哪有人不做生意了会把账号清空,就像不想被人联系到一样。

    何祺觉得可惜,她还想买点东西送给对方,毕竟现在能赚这么多钱都是因为对方的模特。

    这些模特这么好看,服装店生意应该不会差,对方为什么不干了?

    想到这里,何祺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认为模特虽然好看,对方店里衣服肯定有问题,导致很难卖出去。

    她对选衣服方面很下工夫,研究学习过一段时间,对此很有信心。

    何祺闭上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房间里寂静无声,窗户半开,风顺着窗纱吹起窗帘。

    昏暗中,窗帘后隐约闪现出一个黑乎乎的人性,看不清具体,只能分辨出高挑的身形。

    它将脸紧紧地贴着窗帘,想看清房间里的人,很快又消失不见。

    紧接着“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房门外不断徘徊着。

    何祺翻个身,房外的声音顿时消失。

    第二天天气阴沉,温度偏低,何祺穿上外套。

    步入夏天,风却还莫名刺骨,看着路上那么多汽车,她动了买车的心思。

    两个员工比她早到,正在整理衣服,何祺反倒闲下来,开始看车。

    订购的机器到后,她和店员轻松多了,大多数顾客都挑中衣服后直接过去排队购买。

    何祺也终于有空可以对顾客仔细介绍衣服。

    连续一个月,别的店卖不出去的衣服在她店里轻松卖出,别的店一天没几个人,她店里顾客爆满,只要进这条街就能听见喧闹的声音。

    周围的店主不止一次过来打听过模特链接,何祺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把对方注销的账号展示了。

    其他人只能买差不多的模特,但无论怎么寻找,就是没办法买到和何祺店里类似的。

    有的人伪装顾客进去想看看模特的样子,结果出来的时候买了几套衣服,回到店里还浑浑噩噩。

    “她家店是不是有魔力啊?进去就觉得所有衣服都好好看,购买欲旺盛,我实在没忍住。模特?模特很好看,我们买不到那种精细模特,死心吧。”

    会员卡办出来后,店里购买更加方便,直接刷下会员卡就可以提着衣服离开。

    何祺买了辆二十万的车,每天开车上下班,上班时间从原来的十点提前到八点。

    开店这么久以来,何祺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你们家的模特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太好看了,就跟真人一样”。

    听多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麻木一笑,但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有数十人这么夸,一个月过去,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些模特要比一开始来她店里更加生动,穿衣服的效果也更好,导致大部分买家进来直接挑选好衣服就离开了,都不用特意试穿。

    第一次出现不对是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扩充店面卖男装的时候。

    那天天气很差,乌云密布,雷声没完没了地响了一天,却一直没下雨。

    店里的顾客比平时少了些,天气不好的时候就会这样,何祺习以为常,正在计算着卖男装需要用的大概费用。

    不远处正在挑选衣服的顾客伸手摸向模特的手臂,想看看衣服料子,结果下手太用力,模特直接倾斜摔倒在地上。

    手臂从身体处断裂,飞到门口。

    这是开店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突然状况,何祺怕模特摔坏,刚起身准备冲过来,忽然听见一声惊呼。

    声音虽然刻意压低,在场几人还是听见了。

    “谁叫了?”店员小李左右张望,表情迷茫,“我听见一声惊呼,你们听见了吗?”

    店里就三个顾客,另外两个顾客买完单正在离开,闻言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避开断裂的手臂就走了。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看看能不能修好,不能的话我会赔偿的。”顾客没想到模特会摔倒,满脸歉意地说,“模特身上的衣服我会买下,会员卡我再多充三千块。”

    “没关系,只是手臂掉了,可以安上去。”何祺检查完模特笑着开口,记得这人是老顾客,买过很多次衣服,再加上模特只是掉了手臂,又不是完全不能用了,根本不在意。

    现在她更加好奇的是那道惊呼声到底是谁发出的。

    “模特摔下去的时候是你叫了一声吗?”何祺捡起门口的手臂观察,皮肤表面只有一点划痕,其他没什么。

    她将模特身上衣服脱下来,重新安上手臂,没想到手臂没办法恢复原状。

    每当何祺松开手,不到三秒手臂就会重新脱落在地,连接处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扣不回去。

    她只好用胶带固定住,反正外面要穿衣服,没办法看到。

    “不是我叫的,那声惊呼我也听见了。”老顾客疑惑道,“难道不是你发出的吗?”

    何祺和店员对望一眼,店员想说什么,她摇摇头阻止了。

    老顾客十分愧疚,怎么都要再往会员卡充值三千块,何祺只好同意,在会员的折扣上又给她便宜了点。

    等顾客一走,店里彻底空下来,只剩何祺和两个店员。

    难得有这种人少的时候,小李拿着另一套衣服往模特身上穿,想起那声惊呼,目光落在用胶带缠着的手臂连接处,鬼使神差道:“那声音我没叫,小赵没叫,老板也没叫,会不会是这个模特发出来的?”

    话音落下,店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对上何祺和小赵的目光,小李发觉自己说的话不太合适,连忙摆手解释:“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别听我胡说八道,都别在意啊。”

    她快速把衣服穿好,不敢再说话,安静地熨烫衣服。

    小赵倒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不以为然:“你说得太玄乎了,什么模特发出来的?它又不是人,怎么会叫?你说是它发出来的,还不如说是我们店里的监控发出的呢。”

    她抬手指着角落里的监控,打着哈欠,对自己和小李的话都没放在心上。

    氛围因这一笑松懈了点,小李嘴巴动动,还是没开口,悄悄瞥了眼没说话的何祺。

    何祺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变化。

    当初买了自助买单机器后她就安了监控,小赵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何祺放下手机,走到电脑前查看监控。

    见她那么严肃,好像真认为是模特发出的声音,小赵和小李快速凑过去。

    三人直勾勾地盯着电脑里的画面。

    监控中,顾客摸了下模特手臂,模特身体骤然倾斜,直直地倒下。

    就在倒地,手臂飞出落地的那一刻,一声压着嗓子“啊”响起,而这时监控里所有人都没有开口。

    那声音虽然小,但很清亮,不像闭着嘴发出得那么模糊。

    没有人叫,那这声惊呼到底来自谁?

    何祺视线锁定电脑中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特,倏然有些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眼睁睁看着何祺脸色越来越差, 小赵试探性开口:“集体听错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定当时我们隔壁有人叫。让我们误以为是店里的人。”

    “对,我碰到过这种事。”小李立刻说。

    何祺没说话, 将监控重新倒回去听了无数遍,越听越觉得声音模糊, 分辨不出其他。

    她关闭监控,揉揉太阳穴, 略显无奈。

    小李继续说:“老板,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黑眼圈好重。”

    何祺最近几天确实没休息好,每次都熬到两三点才睡, 闻言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太大惊小怪了,老钻牛角尖,刚要关闭电脑,忽然注意到屏幕里的实时监控不太对劲。

    监控中, 靠近断手模特的是放在角落里的模特,身体正对着她们这边, 此刻正一点点侧着身体,往断手模特那边转,似乎想看看断手模特。

    这场景太过诡异,何祺就直勾勾地盯着模特从开始的慢速转动到加快速度, 到后面整个身体都快正对大门方向时, 她的手臂猛地被小赵拍了下。

    “老板, 来老顾客了。”

    何祺骤然回神,监控里的模特安静站着, 根本没有动。

    她不信邪抬头, 对面模特正对着她,嘴角上扬, 平时看的人心里舒畅,今天怎么看怎么诡谲,那嘴角的笑意就像在挑衅一样充满蔑视。

    何祺揉揉眼,又确定几次,拿出抽屉里的眼药水滴了下。

    都累到出幻觉了,看来得多放松休息。

    进来的顾客是之前提议她放模特的,何祺对她很感激,每次来店里购买都八折优惠。

    她关闭电脑,没再研究幻觉的问题,走到顾客身边聊天。

    “店里现在比之前好多了,我都好久没来了,但总能听见朋友提起你的店。”顾客笑笑,“这些模特很好看,我每次进店里的时候都会吓一跳,以为你请真人模特了。”

    “走运了,买到这么好的模特。”何祺跟着笑起来。

    她陪着顾客挑选了很久,小李和小赵在一旁整理衣服,两人小声嘀咕起来。

    “你不觉得店里氛围变奇怪了吗?”小赵问。

    “没有啊。”小李仰头看着外面的天,“今天是有点,我都快困死了。”

    “不是天气原因。”小赵有些焦急,环顾一圈,急忙收回目光,“本来我还一直说服自己太敏感了,结果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每次搭配衣服的时候,不觉得那些模特都在盯着你吗?”

    小李被她这句话吓了一大跳,疑神疑鬼地审视模特半天,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哪有,你吓死我了。”

    “唉。”见自己说的她完全不信,小赵叹口气说,“我估计再做一个月就不做了。”

    小李诧异地看着他。

    这么高的工资,在附近根本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工作了,她不明白小赵怎么会不做。

    “说句实话,你别跟老板说。”小赵低声说,“自从来了这家店,我下班回家的路上总觉得被人跟踪,还老做噩梦,人都快疯了,最多再坚持一个月。”

    何祺送走老顾客,两人立刻整理衣服,停止闲聊。

    趁何祺不注意,小李才对小赵说:“要我说你实在不行你就搬到附近,你家离这里太远了,每次又很晚下班,有错觉很正常。”

    “你俩嘀咕什么呢?”给线上的顾客衣服打包好,何祺纳闷地望着两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藏着掖着。”

    “老板,小赵家里有点远,所以她最近在考虑辞职。”小李嘴巴快,没等小赵反应过来就直接开口。

    “那你们两个每天早下班一小时。”何祺说。

    小赵一愣,看了眼四周欲言又止,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到何祺身边,刚准备说话,就被小李一句“谢谢老板”给堵回去了。

    “谢谢老板。”她跟着重复,只好打消不干了的念头。

    晚上九点两人下班离开,店里没了客人,外面起了风,何祺一个人在店里将模特的位置换了换。

    站在断手模特身前,她总有一种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仰头望着断手模特。

    “轰隆”一声,外面雷声炸响,何祺一个哆嗦的同时,眼前模特眨了下眼睛。

    速度太快,她根本没注意到,只觉得睫毛动了下,似乎是被风吹的。

    何祺关闭窗户,整理好店内后打算回家。

    锁门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夜色朦胧中,这条街只剩下她这一家店还亮着灯。

    还不到十点,怎么都关门了。

    何祺发觉不对,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二点半。

    她猛地呆在原地,整个人从头凉到脚,特别是雨变大了,噼里啪啦砸地在脸上,森冷冰寒的温度让她嗓子发紧,半天发不出声音。

    怎么就十二点半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出店门的时候还不到十点,就锁个门的功夫十二点半了?

    何祺抬头,下意识看向店里。

    头顶的感应灯闪烁几下,忽地灭了,四周陷入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店内亮起点点微光,同时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遍布四肢百骸,仿佛看不见的地方隐藏着无数双眼珠子,正望着她。

    何祺揉揉眼,打开手机。

    光线太弱,没什么用,她努力眨眼想看店里是什么东西在亮,经过几次努力,终于看清那些东西。

    是一双双眼珠,正僵硬地瞪着她。

    手臂被轻拍了下,何祺尖叫一声。

    身后的人连忙举起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我看你一直在店门口发呆,以为你出事了,叫你好几声也没听见,所以拍了下你。”

    陌生人的脸映入眼前,何祺咽咽口水。

    头顶亮着灯,其他店照常营业,她的店里虽然昏暗,但还是能看清大概轮廓,和之前所见的场景完全不同。

    确实在下雨,但很小,重要的是手机时间显示十点。

    难道她又出现幻觉了?

    何祺抿着嘴,趴在玻璃前,视线认真地扫过每个模特。

    它们站姿僵直,眼睛一动不动。

    想到最近顾客总说的那些话,何祺叹口气,觉得自己受影响了。

    她对身后的人道谢,往车子走去,好心大哥也快步离开。

    店门口没了动静,感应灯灭下的那一刻,店内几个模特飞快眨动着眼,嘴角上扬,笑意恶劣诡异。

    *

    何祺本来很饿,被吓得没了吃夜宵的心情,只想回家赶紧休息,不然怕自己又出现幻觉。

    洗过澡,她躺在床上无比精神,怎么都睡不着。

    无意间打开手机软件,跳出来一个不同寻常的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们碰到过怎么样的鬼打墙?”

    手指先一步给出动作,根据潜意识往下滑动,却意外点进去。

    何祺看到了主楼内容。

    “前几天我回老家,清楚记得去我家就是我走的那条路。结果十分钟的路程,走了两个小时都没找到我家。后来没办法,打电话叫我父母出来接我,没想到他们找不到我,我找不到他们。最后共享位置发现我们就在一起,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不到对方。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生气地骂了几分钟,你们猜怎么着?没多久就看到我父母了,在我身后一米远的位置,之前就是邪门到互相看不见彼此。”

    这一看,困意更是不可能出现。

    何祺打开灯光,靠着床头往下翻看评论,想看看自己今天碰到的奇怪事是不是鬼打墙。

    一楼:“天啊,这种事我也碰到过。去田里接我父母,就是看不见,我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就是找不到人。”

    二楼:“啊?这是鬼打墙?我以为我脑子瓦特犯迷糊了,几次去见我朋友,我俩在一个地区,就是找不到对方。次数多了我都摸出规律了,每次蹲在地上抽根烟就好了,仔细想想,确实很不对劲。”

    三楼:“不是,别什么事都往灵异上面扯啊。还鬼打墙,我看是脑子蒙猪油还差不多,蠢就是蠢,别搞迷信。”

    四楼:“实不相瞒,俺碰到过这种离奇的事。停车在停车场,怎么都找不到了。费劲一小时才找到,你们知道怎么找到的吗?等我吃个饭来。”

    回复四楼:“快说啊。”

    回复四楼:“你小子别被我知道住哪里。”

    “……”

    四楼:“来了来了,真去吃饭了。就是我蠢,被潜意识欺骗了。我把车子停在负一层,平时知道,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老以为在负二层,把负二层找过来都找不到。最后脑子突然就理智了,去负一层找到了。所以我想告诉大家,有时候以为撞邪了,其实只是脑子抽风了,比如我。”

    “你这算个锤子,你怎么解释主楼和其他人的事?”

    “就是,四楼是真的脑子抽风,其他人可不是。”

    ……

    九十楼:“我说个跟大家不一样的,有点像是出现幻觉。就是我在睡觉,起来洗漱的时候忽然看到镜子里多出来一个人,我很害怕,但下一秒又恢复正常了。这是鬼打墙吗?”

    九十一楼:“鬼遮眼?”

    何祺的情况跟九十楼的人差不多,看见后面的人都在围绕着九十一楼说的鬼遮眼,精神万分地翻看起来,生怕自己错过重点信息。

    九十二楼:“没听过鬼遮眼,跟鬼打墙有什么不同?”

    九十三楼:“遇见过鬼遮眼的只能说比鬼打墙厉害多了。鬼打墙最多让你出不去,骂两句就行了,鬼遮眼是要你命啊。我当初住院就碰到了,半夜有人叫我,等我出去发现是我老婆,一路跟着我老婆走,结果上了天台,差点跳下去。关键时刻要不是发现我不对劲的老婆追过来叫醒我,我就死了。最后花了几十万才摆平这件事,一般碰到鬼遮眼的都是那个东西想让你死。”

    九十四楼:“麻烦大家说多点,爱听爱看。”

    ……

    何祺忍不住咬着大拇指,回想着自己当时碰到的那一幕。

    好像跟鬼遮眼不同,毕竟自己只是被吓到了,却没有受伤,到底是幻觉还是什么,她想到脑袋疼也没有结果。

    何祺不敢继续想,看了好几个沙雕视频才逐渐睡过去,灯都没有关。

    迷迷糊糊中,眼前出现一片阴影,何祺大脑清醒过来,能够清楚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站在她的床边,正弯着身体盯着她看。

    那种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让何祺几乎是反射性睁开眼,赫然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是她店里的断手模特,此刻正冲她笑得狰狞扭曲,手中抱着自己的断臂,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凶狠地质问:“为什么摔断我的手?为什么!你说话,说话啊!”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何祺尖叫着从床上坐起。

    窗外阳光灿烂, 完全不同昨天的阴雨天。

    梦里那种令人惊慌的感觉还不断刺激着心脏,何祺呼吸急促,半天反应不过来, 头还晕乎乎的,一摸自己的脑袋, 滚烫无比,发烧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 拉开抽屉找药,忽然注意到地上的水渍,似乎有什么人半夜从外面进来停在她床边。

    想到自己做的噩梦, 何祺浑身冰冷,久久未动。

    昨天洗过澡不可能会留下这种脚印水渍,就算有经过一夜早就干了,现在这个水渍怎么回事?

    再一抬头, 灯不知道被谁关了,就在她准备夺门而出时, 门率先从外面被推开。

    “何祺,你今天不去店里吗?”

    骤然听见自己名字,何祺吓到惊呼,面色惨白, 直到发觉那声音很熟悉, 扭头一看, 是自己的母亲。

    见她那惊恐的模样,母亲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

    “是你啊妈。”何祺捂着胸口, 松了一口气, 所有紧绷逐渐消退,“我做噩梦了, 看见这脚印还以为是进来人了。你来了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母亲解释道,“想着这么早你肯定在睡觉,就直接过来了。我做好饭了,快洗漱出来吃饭。”

    来这边这么久,母亲每次过来都会带一大堆东西,这次也不例外。

    看着客厅放着的大包小包,何祺揉揉太阳穴,无奈道:“之前就说了你别给我带东西,我没时间吃,会浪费的。”

    “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吃饭啊。”母亲挥挥手,“你把东西放冷冻,能放很久。”

    吃饭的时候,何祺想起自己最近种种不对劲,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妈,你看我有什么不对吗?”

    “挺好的啊。”母亲认真打量片刻,抚摸着何祺的脑袋,“最近很辛苦吧?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实在不行你就多请几个人帮你。”

    何祺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太多:“还算忙得过来,妈到时候你去我店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衣服,带几件回去。”

    母亲摆摆手,不想过多停留,吃过饭就离开了。

    来到店里,两个员工正在做卫生。

    何祺打着哈欠,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刚坐在前台,余光瞥见模特的站位有变化,当即指着中间的模特询问:“这谁给它挪过来的?”

    因太过意外,她没控制好自己的声音,把两个员工吓了一跳。

    小赵率先看去:“什么?昨天就在这里啊。”

    “不是。”何祺皱起眉头,“这个断手模特一直在中间,谁给它挪到角落里去了?”

    原本摆放在中间的模特此刻站在角落里,而角落里侧身站着的模特正着身体面向大门,要不是有人动,根本不会变化这么大。

    没说话的小李顿时摇头:“不是我,我没动过模特。”

    店里就三个人,何祺没动过,两个店员没动过,那是谁动的?

    何祺没说话,小李和小赵却争吵起来了,非要说是对方动的。

    “都说了不是我,我动是动了,动的是大门口的两个。”

    “我记得你好像动完门口之后还动了其他的,肯定是你忘记了。”

    “不是,我没有,你怎么不信呢。”

    “最有可能动的就是你,不是你,不是我和老板,难道是鬼不成?”

    “……”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气得互相不理对方。

    何祺想说有监控,怎么回事看看监控就好了,外卖刚好到了。

    等她拿到外卖还没走到电脑前,进来几个顾客,只能把咖啡放下,招呼顾客。

    几人忙起来,何祺逐渐忘记了看监控的事。

    *

    过去半月,何祺把旁边的店面租下来,打通后卖男装,花时间精心挑选了几个男模特。

    可惜卖不动,一天都卖不出一单。

    那些男装模特看着和女装模特没任何区别,可不知道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何祺没办法,只好打消做男装的念头,继续专注卖女装。

    店里生意越来越好,她又招了一个人帮自己打下手,又过去半个月,店里再次出现不对劲的情况。

    最开始是一个顾客试完衣服出来后质问何祺是不是在试衣间安装了摄像头。

    开店这么久以来从没被问过这种问题,何祺先是一愣,连忙解释:“没有的,试衣间安装摄像头属于侵-犯顾客隐私,我们店不会做这种事,您放心。”

    顾客生气地说自己换个衣服总觉得被人看着,很别扭。

    何祺跟着她一起把试衣间检查过来,确定没有顾客才放心买单离开。

    一个人这样说可以是错觉,可没过几天有四五个人都这么说,要不是自己进去也感觉到了,何祺都要怀疑是不是别人说好了和她开玩笑。

    把整个试衣间翻找过来,确实没看到什么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她贴了墙纸,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才消失。

    本以为就这样解决了,没想到两天过去,投诉的顾客变多,有的人甚至直接扔下衣服就离开了。

    第一次碰到有进自己店里不买衣服就离开的人,还找不出具体问题,何祺控制不住的焦灼,在店里一直转着,想确定到底怎么回事。

    新来的店员小郑突然指着靠近试衣间的模特:“老板,会不会因为这个?”

    何祺抬头,模特脑袋面向试衣间,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试衣间大门。

    “这个?”小李好奇地凑过去,挥动着手笑着说,“怎么可能是这个啊,它是个假人,又不是真的。”

    “也是。”小郑挠挠头。

    何祺没说话,围绕着模特审视起来,三个店员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给顾客介绍衣服去了。

    打量半天都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何祺把模特脑袋面对店门方向,随后进入试衣间。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终于不见了,后面没再发生什么事,何祺更加确定就是模特有问题。

    她没犹豫,打开监控,瞪着眼查看上次断手模特是谁换了位置,没想到监控画面在她们下班之后全黑了,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故障,没多久变成了无数雪花点。

    外面太阳炙热刺眼,何祺坐在位置上握紧鼠标,整个人说不出地发怵。

    太多巧合了,巧合到让她不怀疑都不行。

    目光掠过一个个模特,何祺不知道怎么办,拿出手机给母亲发去消息:“妈,我最近感觉不舒服,你能不能让人看看我身边是不是跟着人?”

    一般要是一直生病不好,或者是身体不舒服,医院跑过来查不到什么问题,何祺就会怀疑玄学方面。

    她小时候被父母带去看过,所以知道要是有东西跟在身边,能被那方面的人看出来。

    母亲关心道:“身体怎么了?”

    “没,就是想确定一下,不然我老是疑神疑鬼的。”何祺解释道。

    母亲应下,何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站起身活动几下,投入工作中。

    小赵最后还是辞职了,哪怕何祺说给她涨工资,她坚定摇头不干了。

    再继续追问,小赵抿着嘴,显然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憋住了。

    何祺多给了她半个月的工资,又送了她几件衣服。

    收拾完东西临走前,小赵咬牙走到何祺身边说:“老板,我提个建议。我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受,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乐意听。”

    何祺说:“你说。

    小赵打量周围一圈,鼓起勇气道:“这店里的模特我觉得有问题,老板你可以考虑换一批模特。”

    这话小李和小郑都听见了,小郑率先开口:“你们也觉得这模特有问题吗?我也觉得。”

    何祺心脏一跳,问:“什么问题?”

    “太逼真了啊,你们不觉得吗?”小郑疑惑道,“我刚入职的时候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还有朋友问我门口的模特是谁,长得很好看,问我要联系方式,我说是假模特他还说我骗人。不过逼真挺好的,衣服都好看很多。”

    这么一打岔,小赵硬生生止住了想说的话。

    “是挺逼真的。”她提着自己的东西,勉强笑笑后离开。

    逼真到让人完全以为是真的,甚至在工作这些天,她觉得这些模特每时每刻都在观察着她。

    小赵从小体质挺特殊,要是一个地方不对劲,她虽然看不到什么东西,但能感觉出异样。

    本来想告诉何祺,又没办法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最近压力大受影响,只能作罢。

    “好奇怪啊。”盯着小赵离开的背影,小郑嘀咕道,“她是不是想说什么?”

    “好了,继续上班。”何祺收回目光,拍拍手开始寻找其他模特。

    她不是没想过换模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网上那些模特都很假,没有店里的模特十分之一效果好。

    她试图找到那个转手模特的人,一番打听后得知对方从本地消失了,至于去了哪没人知道。

    找了半天只找到勉强可以的模特,何祺花两万块钱买了六个。

    东西第二天就到了,刚替换那些模特,原本还想进来的顾客直接转身离开。

    何祺愣住,望着还没来得及搬进仓库的模特不禁出神。

    其实这些天她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些顾客来买衣服是因为她家衣服好,穿在模特身上好看,还是因为这些模特才买的?

    何祺认为是后者,因此她没有特意测试,而是不断回避,直到现在有了确切结果。

    换模特不过半天,店里只进来两个老顾客,还问何祺店里的衣服怎么和之前相差那么大。

    员工琢磨出一点不对,不过都用合理的解释带过去了,没有多想。

    “老板,还是用原来的模特吧,这模特比不上原来的模特好看。”小郑提议道。

    何祺沉默半晌,还是和她们一起搬回了原来的模特。

    不过十分钟,顾客再次变多。

    哪怕知道模特不对,何祺也没办法换掉。

    她想赚钱,再加上这么久以来没出过什么太大的问题,她想再赚几个月就换掉这些模特。

    手机提醒,是母亲的消息:“帮你问了,没东西跟着。她让我提醒你最近别有太大压力,不然身体会受影响。”

    看到这句话,何祺几十天都惴惴不安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说不定就是错觉,毕竟这几个模特太像人了,很容易产生恐怖谷效应。

    时间过去一周,少了一个店员何祺更忙了。

    那些顾客就跟不在乎钱一样,每次来都是大几件购买,她和店员有时候忙到连吃饭都是随便凑合几口。

    本来以为一切都没问题,没想到何祺的身体开始不舒服。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如何,她总觉得心口压着石头般喘不过气,哪里都逼仄,整个人脑袋晕乎乎的,意识昏沉,每天在店里仿佛梦游一样。

    她再次招了个店员,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

    什么问题都没,医生只让她多休息。

    何祺没去店里,在家休息的第三天,新来的店员直接发消息说不干了,连工资都没要,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事情太突然,何祺怎么追问都得不到理由,不得已去了店里,想问问小李和小赵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两个人也支支吾吾的,只让何祺问离职的店员。

    何祺早就给店员转去了工资,只是一直没收。

    没办法,她发了个红包:“你要是以后想来随时可以过来,要是想买衣服也来我这里,我继续给你员工价。”

    或许是她说的这句话打动了店员,店员发来一段语音。

    “老板,其实不是我不想干了。店里忙是忙,没多累,工资我也满意,算是我上过最开心的班了。但,但是,我觉得店里好像……”

    语音结束,店员再次发来一条语音:“我觉得店里好像不干净。”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这话听得何祺大脑轰然炸开, 之前发生种种不对劲的事情浮现脑海,她来不及多想什么,一个电话打过去, 遏制住自己的激动说:“你别怕,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

    “其实没什么, 就是我个人觉得不舒服,在店里老觉得那些模特一直在盯着我, 每次都让我瘆得慌。”店员无奈道,“有一次我打扫完卫生一抬头,发现离我最近的模特低着脑袋瞅着我, 差点把我吓晕过去。我知道这种话说出来会让人认为我有病,但我敢肯定这是真的,老板你信我吗?”

    三十多度的艳阳天,何祺却手脚冰冷, 半天才说出一个字:“信。”

    店员叹口气:“老板,如果可以的话, 我建议你换掉模特。钱我就收了,谢谢老板,祝您生意兴隆。”

    这话和小赵离职时说的完全一样,何祺苦笑一声, 挂断电话。

    她也想换, 可换了就不会再有顾客来店里, 这店根本开不下去了。

    原本听母亲的话以为可以放下心,现在看来还是不对劲。

    何祺返回店里, 把店员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小李和小郑。

    “我有过那种感觉。”小李尴尬地咧嘴笑笑, 不知道从何说起。

    小郑说:“我偶尔会有,没那么严重, 当时还以为是我们店面阳光太少的原因。”

    何祺租的店面宽敞,阳光却只能照到门口的位置,而且很快就会消失,多数时间店里都没阳光,阴暗得很。

    “我是明显感觉有人盯着我。”小李一边想一边说,“有时候还以为有小偷,仔细找过发现并不是。后面我还查过监控,每次都有种监控里的模特变了位置的错觉,等我一眨眼去看又没有,弄得我都以为自己有精神病了。”

    “要不是工资高,老板你人又好,可能我也会辞职。”小李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还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现在我都习惯了,老板你放心,我不会辞职。”

    所有想说的话都化为一声叹息,何祺活动着肩膀,本来想说不招店员了,她们两个辛苦点,每月都给她们加工资,倏然看到旁边的模特一点点扭动脑袋,面向她后轻轻眨动着眼睛,就那样偏着脑袋盯着她,笑容诡异,令人发毛。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何祺指着那个模特,声音都尖到变调:“它是不是动了?”

    小李率先看去,摇头道:“没有啊,这个模特一直在那里站着。”

    “不是,我说的是脑袋扭动了。”何祺咬紧后槽牙,“它刚刚就是动了。”

    店里有两个顾客正自己逛着,听见声音看来,何祺顿时压低嗓音:“它眨眼了,你们没看到吗?一开始是面向门外的,现在对着我了。”

    小李还是那句话,小郑迟疑片刻道:“我看到的就是这边,老板你会不会看错了?”

    绝对不可能看错,她又没病,哪有幻觉看到扭脑袋后还能看到眨眼。

    何祺越想越气,走近后直接伸手掰着假模特的脑袋。

    脑袋和脖子连接处很紧,没办法轻易挪动,她用点力才将那脑袋重新面向门外。

    做完这一切,怦怦乱跳的心脏好了点,何祺吐出一口气,人多少有些萎靡:“我要去医院,店里就交给你们了,下个月每人涨两千工资。”

    小李和小郑高兴地应下:“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偷懒。”

    ……

    何祺换了一家医院,认真排查自己有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结果和上次毫无区别。

    她不信邪,让母亲找人给自己重新看看。

    这次母亲打了电话过来,何祺接听。

    对方是帮她看事的,开门见山道:“你身边确实没东西跟着。”

    何祺:“但我觉得有。”

    话音落下,她猛地反应过来对方那句话中的“身边”二字,眼皮突突乱跳起来,速度快到不得不抬手按住。

    身边没有是不是代表那东西在店里?所以对方看不出来,因为自始至终都没跟着她。

    “没东西跟着,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好。”电话那边的人询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卖衣服。”

    “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儿吗?”

    何祺嗓子发紧,内心纠结,手指不断扣着手机,闭眼说了出来:“有,我买了几个模特,最近老觉得那模特跟活了一样,心里很不自在。”

    对方:“把模特烧了,那东西绝对有问题。我没太大本事,看不出来。”

    烧了几十万就赚不到了。

    何祺肉疼,应下后挂断电话,却舍不得烧毁模特,想寻求个两全的法子。

    而且现在还没办法确定就是模特的问题。

    想起自己很久之前看到的灵异帖子,何祺打开软件,搜索关键词,想看看有没有和自己差不多情况的,后面是如何解决的。

    帖子太多,看半天没看出什么有用的,倒是见了很多打广告的评论。

    何祺找了个看着相对靠谱的,把自己情况总结后发送过去。

    对方秒回:“能解决。”

    何祺:“确定?没用我到时候报警抓你。”

    对方:“……这就没必要哈,我能解决,但不一定能够根治,毕竟你非要留着那东西。”

    何祺又问:“那些东西真有问题吗?”

    对方:“肯定啊。我给你四张符纸,你贴在店里四个角落。不过我事先说好,符纸有镇压作用,没有根除作用。那东西要是非常厉害,符纸解决不了,你得找更专业的人来处理。”

    四张符纸一千块,没超过何祺心理价位,她爽快付款,东西第二天就到了。

    看着没什么独特的,何祺贴在四个角落,怕被人看到还用东西挡住了。

    这不放还好,一放更加严重。

    不过三天,小李和小郑前后打电话要辞职。

    何祺问原因,两人没藏着掖着,全说出来了。

    “这两天下班还没来得及关门,就会听见哭声,很吓人。”

    “我和小李进去找,什么都没找到,一出店门又有了。本来不想辞职,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怕待久了我自己会出事。”

    何祺知道问题来自哪里,没多说废话,利落给两人结了工资,重新招了三名店员。

    本以为这三人能干久一些,没想到几天过去,三人前后辞职,都说听见了奇怪的哭声,隔壁店的人还来店里闹,说老是听见有人哭,是她们在恶意制造噪音,还把她们投诉了。

    何祺没办法,结算工资后把店里的模特搬进仓库,换上其他模特。

    原本在家里休息什么感觉都没,这一来店里和模特有了接触,她就有种被人用恶毒眼神盯着的感觉。

    模特一换,店里彻底没了客人。

    何祺开始还催眠自己看开点,至少赚了那么多钱,但一天两天过去,她实在是受不了,还是搬回了模特。

    顾客恢复之前的数量,何祺不信邪地再搬进仓库,又没人了。

    这下她彻底确定,顾客多都是因为这六个模特。

    再做一个月,一个月后毁了模特,关闭店铺。

    何祺做好打算,面色难看地进入仓库。

    仓库在店后面,面积不大,没有窗户,里面昏暗到只能借助外面的一点灯光看清大概。

    她还在搬最近的模特,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摩挲声响起,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从眼前越过,很快消失。

    何祺身体微僵,半天才反应过来,打开手机手电筒,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看去。

    那里只有她摆放的几个模特,静静地站立着,没有任何动静。

    何祺刚挪开手机,想起什么,再次返回。

    她这人有强迫症,东西摆放必须是对着的,所以门口两个模特,另外四个模特没位置就放在了里面,依旧是一边两个,并排站立。

    而现在三个模特站在原地,另一个模特挪动了位置,从原本前方挪到了后面,姿势还改变了。

    何祺记得这个模特是微弓着右腿,而现在却左右腿都迈开了,就像是跑动过,来不及随便摆出的姿势。

    这东西就是活的。

    何祺惊慌后退两步,紧张到口水都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去,眼睛根本不敢再去看模特,生怕见到眨动的眼珠,和因呼吸而动的鼻子。

    直到外面说话声传来,她才回过神。

    模特搬不行,不搬也不行。

    就最后一个月,不管模特怎么回事,做完这一个月就不做了。

    何祺握紧手机,咬牙快速将模特搬出去,穿上衣服。

    一切完成后,她满身冷汗,呼吸急促,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藏住颤抖不停的手,笑着迎接新进来的顾客。

    *

    不过两天,何祺觉得自己快下不了床,前胸后背莫名疼痛,去医院检查什么问题都没。

    知道是模特的影响,她没再去医院,吃了止痛药继续开店。

    和之前不同的是,何祺开始整夜做噩梦,每次吓醒后都能听见莫名的脚步声。

    去找,找不到,不找又会继续出现,直到碰到陆端午。

    何祺呼出一口气,收起所有思绪,翻个身关闭灯光打算睡觉。

    陆端午的话让她不敢再继续开店,已经在找人接手,只要有人接她就把模特烧了,做别的生意去。

    意识昏沉中,何祺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背脊僵到丝毫不敢动弹。

    仿佛发现她醒了,原本还轻微的呼吸声瞬间变大,犹如贴在耳膜边般,刺激的人毛孔舒张,浑身泛起寒意。

    何祺咬牙,破罐子破摔地睁开眼。

    触目之处漆黑无比,没有一点光,她不敢仔细查看,只微微起身,想把开关打开,没想到手指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开关,眼角余光看到一个比黑暗还要黑的影子。

    什么东西!

    尖叫声堵在喉咙,快要喊出来时,那黑如炭般的身影倏然朝她靠近。

    熟悉的脚步声遍布整个卧室,何祺整个人呼吸不过来,好在关键时刻手按下了开关。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所有黑暗被驱散,房间里静悄悄地,只有她一人急促的呼吸声。

    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冷汗,即使如此,手脚依旧冰冷到毫无温度。

    何祺看向房门,狂咽口水,穿鞋走到门口认真听了片刻,确定外面没什么动静后,拿着手机打开房门。

    淡淡的月色下,客厅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何祺小心翼翼地靠近灯开关,还没伸手按到,窸窸窣窣声从前方传出。

    她下意识偏头看去,就见阳台上直愣愣地站着四个黑影,那一张张脸画着精致的妆容,面带微笑,红色的嘴唇在平时看来没什么,此刻却殷红刺目到像是用血涂抹上去般。

    一共六个模特,阳台四个,还有两个呢?

    恐惧如深海巨浪无情拍打过来,直接将人吞没,何祺站在那里,脑子都不会转了,嘴巴一直疯狂颤抖着。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她没有回头,但就算不回头也没任何用。

    冰冷的气息袭来,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死硬到根本不是活人。

    隔着衣服,何祺都能感觉到那只手带来的冷意。

    她一点点往后缩去,放弃开灯,往门外狂奔而去。

    关门前,何祺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客厅。

    它们依旧保持着店里的那些姿势站成一排,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这边,嘴角上扬,明明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笑意。

    那只断手模特手臂“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它扭动着难以弯曲的身体将断手捡起,随便一放后对着何祺张开嘴,笑声刺耳:“还我手臂。”

    “砰”一声,房门关闭,何祺头也不回地进入电梯。

    此刻已是凌晨,去酒店她害怕模特会追上来,别的地方又没有营业。

    刚出小区楼,何祺一眼看到对面亮着牌子的网吧二字,快步走进去,开了包夜。

    网吧老板看她脸色那么难看,生怕在自己店里出事儿,几次询问,确定没事后才把上机卡递给何祺。

    “谢谢。”何祺扯着僵硬的嘴角道谢。

    四周都是人,大多在打游戏,说话声中夹杂着难听的谩骂。

    喧闹声击碎了一直以来的恍惚感,何祺让网管给自己泡了桶面,坐下打开电脑,当看到桌面是几个鲜活生动的模特时,吓得连忙从座位上起来。

    网管端着泡面差点被撞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个怎么换掉?”何祺指着电脑桌面。

    经过之前那一叫,不少人都在盯着这边,无数目光注视下,她有些尴尬。

    网管目光奇怪地更换了壁纸。

    何祺付完泡面钱,吃了几口,身体总算恢复一些温度。

    电脑没什么好玩的,她打开电视剧,几次走神,最后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几人正在聊天。

    “这个网吧发生过怪事,你们想不想知道?”

    “几点了还说这种,要真是有东西,第一时间就是把你给抓走。”

    “你们别不信啊,是真的。”

    一听就是要讲恐怖故事,何祺努力看着电视,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听着几人讨论。

    “这网吧出过一个大事故,都上新闻了,死伤惨重。”

    “我知道这件事,有个傻逼放了火,害得全网吧的人都没有逃出去,加上网管和老板一共死了四十二人。”

    “别说了,你们不害怕我还害怕呢。”

    “怕啥啊,这么久过去了,要真有啥,肯定早就有了,这网吧还能开下去吗?”

    所有讨论截止在突兀的敲门声中。

    网吧这个地方,但凡来的人都是直接进来,人这么多,声音吵死,没人会选择敲门这种多余的事。

    多数人看向门口,连同何祺。

    她将泡面推到一边,死死地盯着大门,就怕老板打开门后,外面是一张惨白虚假的模特脸。

    “谁啊,直接进来。”老板随口喊了句,并没有去开门。

    没人回答,门也没被推开。

    由于是实木门,看不到外面到底是谁,老板对网管说:“你去看看是谁,大半夜的来网吧不进来还让我去请啊。”

    网管正在给人修机子,闻言烦躁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外空荡荡的,只有昏暗到没什么作用的路灯亮着。

    何祺从头凉到脚,反应过来自己坐在空调口,起身换了个位置。

    网管没好气地关上门,还没走两步,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次网吧静了不少,多数人好奇地望着门。

    老板纳闷道:“你把门打开,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无聊。”

    网管走过去打开门,门外依旧没一个人影,他探出脑袋左右查看,忍不住咒骂起来:“别被我逮到你,不然弄死你。”

    老板扯开他,出去查看。

    周围确实没人,就算是恶作剧起码能看到人,哪能像现在这样空荡。

    想起什么,老板连忙拉着网管进去,将门关上反锁:“别开门了,让它敲。”

    见他表情严肃,网管猜到什么,肩膀一抖,飞快点头。

    确定不了门外是什么东西,何祺心里止不住地焦灼。

    角落里的几人因敲门事件聊得更加起劲。

    网吧里的人很快重新投入游戏中,没人再在乎敲门事件。

    何祺一个劲地瞪着网吧大门,不停咽口水,直到半个小时后敲门声响起。

    这次不同之前,几乎算是拍门,力道大到门都颤动了几下。

    “老板。”网管脸色难看至极,“还开吗?”

    “别管。”老板挥挥手,打开监控,想看外面敲门的是什么。

    掌心止不住开始出汗,眼睛因为害怕看电脑一秒就不由自主地挪到别的地方去,随后老板又逼迫自己看回来。

    监控下,外面连个蚊子都没。

    就在老板松口气想关闭电脑时,敲门声又一次响起,电脑监控画面中依旧没有任何东西。

    什么都没,怎么会有敲门声。

    老板面色煞白,手指抖出残影,下一秒,监控画面突然切断,只剩下一片雪花点。

    网管冲过来,见监控那样子,更是不敢出去看。

    “到底谁在敲门啊。”有顾客不满意道,“大半夜恶作剧,能不能报警抓他?”

    说着他起身拖着椅子就要出去,网管见状连忙阻止:“别出去!”

    咆哮声让网吧寂静下来,所有人纷纷看向网管。

    带着探究与疑惑的目光让网管有些不知所措,用眼神询问老板怎么办,见他还在盯着电脑屏幕,随意一瞥。

    雪花点疯狂扭动,最后恢复正常的监控画面,然而下一刻,一张惨白狰狞的面容放大,占据整个电脑屏幕。

    那张血红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难听嘶哑的叫喊:“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

    画面再度一闪,地面上出现无数双黑色的脚印,逐渐朝着大门靠近。

    “滋啦”一声,画面黑掉。

    随着网管和老板尖叫着抱在一起,网吧沸腾了。

    “什么声音?”

    “我靠,怎么回事?”

    “……”

    本就忐忑不安的何祺见状更是坐不住,特别是那刺耳难听的声音非常熟悉,像极了店里那些模特。

    “闹鬼了!”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句,网吧里只剩乱七八糟的怒骂声,还有几人兴奋到想出去看看。

    老板怕到人都在抽搐翻白眼了,还不忘叫住他们:“别出去,不能出去,别开门,别开……”

    没人听他的话,他们聚集在门口,商量着谁去开门。

    何祺站在人群后,大脑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家里的模特,一会儿又是角落里那些人讲的关于这个网吧的事。

    阴冷的风吹来,何祺反射性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空调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准了这边,冷风大到不对劲,就在何祺准备过去调整空调时,窗户上赫然出现一张森白扭曲的脸。

    断手模特将自己的脸贴在窗户上,因为太过用力,脸开始变形,原本和真人无异的脸随着不断挤压,就跟打碎的五官重新拼合一般恐怖阴森。

    没等何祺开始叫,网管就指着窗户,发出尖锐的叫声:“鬼,有鬼啊。”

    网吧里的人一同看去:“哪有啊?没看到。”

    “就是,白瞎我期待了。”

    “看错了吧,这一惊一乍的,我游戏都玩不了了……”

    嘈杂声中,窗外的模特捕捉到何祺,冲她咧嘴一笑,手贴着窗户准备往上爬,只是刚扒拉几下,就被几只黑手用力扯下去消失不见。

    “咚咚咚。”敲门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在场的人全部盯着大门,几次惊变让他们不敢再去随便开门。

    何祺后退几步,觉得是断手模特要追进来了,在周围寻找着可逃生的通道。

    窗户全部紧闭,除了走门根本没其他办法出去,她有些绝望。

    人群中的男人被其他人怂恿到握住门把手,嘚瑟道:“看你们这些人吓的,不过开个门,我不信鬼这么大胆,敢往人窝里进。”

    他打开锁,用力拉开门,胆小的人见状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次外面站着一个人。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世界静到仿佛按下暂停键, 深夜沦为枯燥的背景。

    昏暗的灯光下,那人站姿笔直,表情漠然到没有任何情绪, 哪怕被所有人目光包围,也毫无波动。

    陆端午忽略所有人, 径直走到前台,拿出钱递过去:“老板, 包夜。”

    一句话,将周遭诡异的氛围全数打破。

    其他人“切”了一声,觉得就是老板在装神弄鬼, 没再继续乱想,各自回到位置上。

    还有几人猜到什么,不敢深想,更加不敢在这个时间退机回家, 只能坐在自己位置上等天亮。

    经过之前那么多奇怪的事,老板忍不住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鬼。

    他坐直身体, 环顾四周,很快发现监控可以用了。

    外安静无声,没有任何活物,至于他和网管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无从知晓。

    “你从哪来的?有没有看到门外有什么东西?”老板接过钱开了台机子, 将卡递给陆端午, 视线禁不住往门外看,还心有余悸地怕藏着什么。

    “没有。”陆端午接过卡, 走到一旁坐下。

    何祺从一开始就呆住了。

    她还记得陆端午, 只是意想不到的是会在这里碰到陆端午。

    老天都在帮她!

    何祺欣喜若狂地走到陆端午身边:“你还记得我吗?你之前来过我店里,还给过我一张名片。”

    陆端午打开电脑, 找到一部恐怖片播放,说:“我帮不了你,你可以拨打下面的联系方式。”

    她果然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何祺激动到说不出话,半天才问:“打电话之后呢?会有人过来帮我吗?你不能帮我吗?”

    “不一定。”陆端午准备戴耳机,“登录网站下任务后,会有专门的人过来。”

    至于是哪个组她就不清楚了,毕竟她现在在休假。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能不能帮帮我?”何祺抓住陆端午的手哀求道,“刚刚那个东西还跟着我来到了这里,再不解决我会疯的。”

    陆端午偏头看向她。

    对上那双黝黑如深海般窥探不清的眼睛,何祺心中一怔,不用陆端午开口就明白过来,回避目光尴尬道:“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只要你能帮我解决,钱不是问题。”

    从那边过来这里确实需要时间。

    陆端午戴上耳机,轻声答应:“你登录网站查看一下基础服务费,我们只收基础服务费。”

    何祺直接把电脑换在陆端午身边,搜索网站,点进去发现服务费那么低,有些诧异地望向陆端午。

    “确定只有三百块吗?”

    陆端午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应当是没听见那句询问。

    何祺纠结几分钟,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家里……闹得挺凶。”

    从店里跑到家里,现在都跟到这儿来了,再这样下去,她怕哪天睁眼醒来那模特就粘在身上了。

    “白天。”陆端午说。

    何祺放下心,眨眨眼问:“你是不是特意来这边的?”

    “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我们刚见过,现在就在这里碰到了。”何祺挠挠头,“不可能这么巧吧。”

    “我们有缘。”陆端午简短道。

    她预定的酒店就在旁边,睡到一半里面的人吵起来了根本不得安宁,最后索性来了这里。

    何祺应下一声,没去细想她说的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扇窗户,确定没有东西才松口气。

    “那东西进不来。”陆端午忽然开口。

    何祺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你是说模特吗?”

    陆端午点点头。

    朦胧的夜色下,密密麻麻的黑色脚印包围了整个网吧,似是形成了一个结界。

    站在脚印不远处的断手模特飞快磨着牙齿,表情麻木,死硬的眼珠中泛起几分怒意。

    它刚抬脚上前一步,脚印瞬间移动,朝着它冲去。

    断手模特扭头狂奔,它身体僵硬,没办法灵活跑动,直着身体的速度非常慢,最后两条手臂还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扭动身体好不容易安好断臂,黑色脚印已然逼近。

    四周突然刮起大风,像是无形中有一只手狠狠打在断手模特脑袋上,使得它的头颅骤然飞向远处,滚落不见。

    断手模特呆在原地,挥动着两条没什么用的手臂往前摸索,不过几步,手臂再次落在地上。

    它只能扭下身体去连接,诡异的场面看着有些说不出的滑稽搞笑。

    ……

    何祺趴在桌上,戴着耳机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刚开店赚不到钱的时候,整天为了钱发愁掉头发,直到买下那些模特,情况开始逆转。

    哪怕在梦里她清楚知道自己用这些模特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也没有犹豫,一边承受恶果一边赚钱。

    醒来的那一刻,头痛欲裂,何祺扶着脑袋坐起身,还有些迷茫。

    窗外阳光灿烂夺目,身边空了,她一下站起身,着急道:“老板,我身边的人呢?”

    “走了。”老板头也不抬道,“有几分钟了。”

    何祺愣住,摘下脖子上挂的耳机,想拿手机找人又想起来没陆端午的联系方式。

    她不会不帮自己了吧?

    何祺眼神黯淡下来,想起梦里的决定,觉得自己现下完全是自作自受,就算别人不帮她也没什么说的。

    因为哪怕再来一次,哪怕知道有风险,她依旧会选择使用模特。

    她想赚钱,不想再穷下去了。

    脚步声响起,包子的香味袭入鼻腔,肚子饿到微微绞痛,何祺抬头的刹那,提着袋子的手出现在眼前。

    “早餐。”陆端午放下袋子,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吃着肠粉。

    “给我的?谢谢!”何祺拍拍后脑勺,懊恼自己之前竟然会以为她离开了,连忙打开袋子。

    里面有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还有一份肠粉。

    何祺原本以为自己吃不下,看到空的盒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全吃光了,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再次道谢。

    “谢谢你,好久没吃得这么满足了,这些日子钱赚得是多,却一点都不开心。”

    “模特里的东西以你精魂为食,你现在还能坐着都算好的。”陆端午嗓音平静。

    何祺眼眸倏然睁大:“东西?里面有什么?”

    直到现在她还以为模特成精了,或是变成了鬼,从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东西。

    早上网吧虽然没进多少人,但有不少包夜还没离开的,因何祺没控制好激动的语气纷纷看了过来。

    陆端午:“后面再说。”

    何祺点头,用手指抓抓脸颊,声音低了下去:“说后悔肯定后悔……”

    “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选。”陆端午替她将后面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何祺尴尬笑笑,手指拧着裤子,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通常不知道这类东西反噬有多厉害的人都如你这般想,还有无可救药的人就算知道也不会回头,直到躺进棺材里才会彻底后悔。”陆端午缓缓开口。

    何祺眼皮一跳,坐不住了,抓着陆端午往自己店里去:“我后悔了,麻烦你帮我解决掉。你放心,解决后我不会再有想法了,真的。”

    打车到达店里,有几个顾客在门口等着进来。

    何祺打开门,扯进陆端午:“抱歉各位,今天有事不能营业,下次过来我给大家五折优惠,谢谢大家,实在抱歉。”

    本来还等着的顾客见她不迎着自己进去,反而要关门正要生气,一听有五折优惠满意地笑着离开了。

    店内昏暗无光,空气都仿佛凝结了般,陆端午围绕店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四个角落。

    “那是我之前花钱买的符,没用吗?”何祺拿下角落挂着的东西,露出藏在角落里的符纸给陆端午看。

    “有用,对这东西作用不大。”陆端午说。

    “奇怪,怎么少了个模特?”一数店里就五个模特,仔细找过来没看到第六个,何祺打量了会儿,发现少的是昨天跟着她到网吧的断手模特。

    “那个断手的模特不见了。”她慌张地往仓库走去,“昨天就是它跟着我,难道现在还在我家吗?还是说跑去找别人了?怎么办?”

    “在那里。”陆端午看向大门。

    何祺扭头,就见一个人影紧紧地贴在大门玻璃上,正瞅着他们。

    之前只断了一只手的模特用腿夹着双臂,脑袋上都是清晰明显的裂痕,咧嘴笑容恶劣。它飞快转动着眼珠子,打量何祺又打量陆端午,最后直接用身体推开玻璃门进来了。

    这像人却又比人僵硬的场景太过吓人,何祺魂都快脱离身体,翻着白眼往后退去,直到身体退到墙壁前再无可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模特走到原来的站位,把手臂竖在地上,扭着身体安上手臂,随后拿起旁边的衣服给自己穿上。

    何祺遮住眼睛,又实在忍不住透过手指缝隙去看。

    做完一切,断手模特摆好姿势不动了,只上下眨动着眼睛,仿若一个只会做这动作的提线木偶。

    其他模特跟着眨眼,店里一时只剩下眨眼太快而产生的恶心黏腻声。

    陆端午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符纸。

    在符纸亮出的那一刻,眨眼的模特纷纷停下,同时和陆端午向门口跑去。

    然而陆端午比它们更快,一张符纸贴在玻璃门上,刚要推门出去的模特手臂僵在空中,不敢再推,回到原位继续眨眼,这次不同的是伴随着磨牙,多少有些愤怒。

    “它们刚刚是想逃跑吗?”何祺快速避开模特,走到陆端午身边,“会不会攻击我们?”

    “不会。”陆端午又是几张符纸贴在四周,“如果会攻击人,你现在没办法好好地站在这里。它们只有一点意识,这意识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完善,直到最后主动攻击人,甚至是杀人。”

    何祺有些后怕:“我买它们的时候真不知道有问题,就觉得好看。开始还以为是它们穿上衣服好看导致那些人来买,后来发现是它们在才有人进店。”

    “还能找到卖给你的人吗?”陆端午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无法确定这其中是不是又有那个人的参与……

    “找不到。”何祺摇摇头,“我只知道她去外地了。你放心,我会努力找,找到了跟你说。这些模特目前是鬼吗?”

    “不是。”陆端午侧身,与那些模特对视。

    对上她的目光,模特们纷纷避开,看向别处。

    “那它们目前算什么?”何祺问。

    “未形成的东西。”陆端午解释道,“尸体被剁碎封在里面,没有意识,便真以为自己是模特。因还保存着一点人的思维,所以会做出各种习惯性的动作。它们现在魂魄不完整,凝聚不成鬼。”

    何祺被那句尸体剁碎吓到脸色苍白:“我真不知道会这样,要是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把它们摆在店里卖衣服。转我的那个人肯定知道什么,不然不会把账号都注销了。”

    对于卖家闭店这件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咽咽口水:“那这样下去,我继续开店用这些模特会如何?”

    陆端午面色沉静:“你会死。这些东西死了之后报复心很强,找不到凶手,就会报复身边人。等它们被你的精魂滋养够了就会杀掉你,把你的尸体灵魂封在模特里,代替它们站在这。”

    一番话说得何祺浑身颤抖,想到先前还望继续赚钱的可笑想法,整个人都快吓哭了。

    “你有办法对不对?帮我解决掉他们,我不赚钱了,赚到的那些钱会想办法处理掉,你帮我解决它们。”

    用这种不光明的办法赚钱,减少寿命、身体不好、倒霉她都能接受,唯独死不行,特别还是死了之后被封在这些模特里。

    “你放心,我接了任务就会处理好。”陆端午微微一笑,“事情解决后你帮我找到卖家,问清楚模特来源。”

    “没问题。”何祺顿时点头应下,拿出手机开始托人帮自己寻找。

    所带的符纸不多,陆端午准备出门去买工具,何祺一见她想走,连忙抱住她的手臂:“不行,我和你一起去,我一个人留下害怕。”

    “符纸封印了大门,它们出不来,你可以在外面等我。”陆端午说。

    “你要买什么,我对这边熟悉,我带你去买。”何祺疯狂摇头,“我就跟着你。”

    陆端午没说什么,点头应下,等两人买完东西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打开店门的那一刻,地面满是狼藉,几乎无处下脚。

    所有衣服都被撕烂洒满一地,六个模特早就以其他姿势站在别处,看见两人进来,迅速站直身体面对墙壁不动了。

    何祺一阵心疼,拿起旁边的扫帚清扫,几次想用扫帚打模特,最终还是恐惧战胜了愤怒,让她成功克制住。

    陆端午倒是不怎么在意,坐在一旁角落画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打扫完卫生的何祺凑到陆端午身边,纸上符箓复杂,完全看不懂。

    她挠挠头,点了外卖,耐心等陆端午画完了一起吃饭。

    “这么多符纸有什么作用吗?”何祺问。

    陆端午手上动作沉稳有力:“能削弱它们。”

    话音落下,后方面对着墙壁的模特好似听懂了这句话,磨牙声不停,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何祺瞥了两眼,挪着椅子靠近陆端午,恨不得贴在她身上寻求安全感。

    吃过饭后已是凌晨,陆端午将符纸贴向店内墙壁:“从现在开始闭店,七天后就能解决了。”

    “现在解决不了吗?”何祺纠结道,总觉得时间过长,容易多生事端。

    陆端午一顿:“现在解决有现在解决的办法,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

    何祺眼皮一跳,轻声问:“什么办法?”

    “再次分尸,逼它们出来,到时我努力解决掉它们。”陆端午说,“你要是同意我去买工具。”

    对上她不像开玩笑的神色,何祺愣住,下意识开口:“你不能一次解决它们吗?”

    陆端午给她的感觉十分厉害,“努力”两字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能。”陆端午摇头,认真开口,“我实力不够。要么符纸封印七天,削弱后解决,要么现在将它们再次分尸,我尝试解决。”

    快的办法有,就是她回公司会不得安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

    何祺摆摆手,小声拒绝:“那样太混蛋了。它们被分尸藏在里面本来就很可怜了,又帮我赚到了钱,再这样太不厚道。”

    “那就用符纸封印。”陆端午话锋一转,看着何祺,“一个人一生赚到的钱是有数的,靠别的歪门邪道赚来的最后都会用别的办法还回去。而且不一定是钱,有可能是其他,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何祺抿着嘴,许久没说话。

    片刻后,她试探性地问:“能不能留下一点?就一点点点。”

    陆端午说:“可以。”

    她答应得这么快,又看不出什么表情,何祺心里明白不能留下,欲哭无泪道:“那我全不要了。”

    辛苦这么久,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定还要倒贴很多钱,太亏了。

    也怪她自己,不努力学习,脚踏实地赚钱,反而选取这种邪法。

    两人走出店,陆端午将门关上,贴上符纸。

    何祺已经将自己手上的存款捐出去了,看着空荡荡的余额,心都揪起来了。

    “你会算命吗?”她看向陆端午,语气惆怅,“我后面不会一直这么衰吧。”

    “不会。”陆端午沉吟出声,“按照你这种情况,多半受影响非常深。现在只是损失了钱财,换个角度想,运气挺好。”

    “谢谢,我舒服多了。”经过她这么一说,何祺瞬间轻松起来。

    “我要离开了,不要靠近店,符纸会自动隐藏,七天后会有人过来收尾。”陆端午提醒。

    何祺闻言有些舍不得:“现在吗?我还想明天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陆端午侧身说,“没我的事了。”

    她还有几天假期,要在好好转转这边。

    何祺拿出手机:“那我们能互相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怕后面有什么事没办法处理。”

    陆端午拿出手机,亮出二维码,互相添加完好友后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第二天天亮,陆端午独自去逛了景点,第三天爬山,第四天换了个地方玩……

    回到公司后,她所报备的异地任务公司受理,刚好李蕂在附近城市出差,直接过去收尾。

    店门打开,模特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里面藏着无数碎烂的肉。

    李蕂来的时候报了警,看到这场面忍不住扶着玻璃门干呕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确定只关了七天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闷了七年。

    “就是七天,不过不知道在模特里待了多久。”空气里弥漫着恶心难闻的味道,何祺进来的那一刻差点吓晕过去,让她脸色更加苍白的是角落里缩着几个影子。

    “那是什么?”她指着角落里的影子,扯了扯李蕂惊呼。

    “过来抓的就是它们。”李蕂止住呕意,吐出一口气笑着说。

    缩在角落里的东西注意到两人,眼睛猩红地冲过来,动作张牙舞爪看着挺凶狠,实际毫无用处。

    李蕂亮出一排符纸,咧嘴友好微笑:“打扰了几位,我是来请你们跟我回公司,去该去的地方。放心,你们的事有专人处理,我也报警了,会得到一个好的处理结果。”

    “如果你们想动手杀我们,只能得到一个最坏的结果,我不希望这样。”

    在它们冲过来时,何祺就躲在李蕂背后,听见没动静了,探出脑袋查看。

    六个黑影佝偻着身体站在不远处,它们五官模糊,互相交头接耳起来,说出的话晦涩难以听懂。

    何祺努力分辨还是不行,只能放弃询问李蕂:“它们在聊啥?”

    “我听不懂。”李蕂摊手,“你这个店估计开不下去了。”

    “我知道。”何祺说。

    这几天她一直在说服自己,现在看得很开,就怕后面会因为模特里的尸体对她有影响。

    “警察那边公司打过招呼,他们知道这是对特殊情况,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好好配合就行。”看出她的想法,李蕂开口。

    黑影停止交谈,派出一个代表。

    对方走到李蕂面前,突然伸出双手,有种来吧,拷走我的架势。

    李蕂失笑:“我都说了,我是来请各位的。”

    几个鬼并排站好,李蕂撑开一把伞:“各位进入这里吧,回公司要挺久,麻烦各位多待一会儿。”

    黑影站在伞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何祺睁大眼睛,觉得李蕂手中的伞格外神奇,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样就解决了吗?好快,好简单。”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受苦折磨,何祺不禁呢喃出声。

    “我们也可以麻烦一些解决。”李蕂开玩笑道。

    何祺头差点摇成拨浪鼓:“不用了,我就随便一说,你别在意。那个……后续不会有事吧?他们会不会回来找我?”

    “不会。”李蕂低头望着手中的伞,轻轻挥动,“它们会去该去的地方。”

    压抑的心情彻底放开,何祺微微颔首,笑着道谢。

    临走前,李蕂不忘嘱咐:“以后对这种事尽量远离,不可再尝试,记得多晒太阳,驱一下身上的阴气。关于卖家的事,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

    之前陆端午让找,何祺就感觉出这些模特来源应该不简单,闻言立刻应下:“我找到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了,现在就差接电话和她沟通了,实在不行我会去找她。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保证会一直做好事积攒功德。”

    第60章 第六十章

    事情解决, 李蕂回到公司,由于是他做的收尾工作,总结报告也是他提交给厦顷的。

    “那些东西未成形, 没什么反抗能力,你怎么没直接收了?还用符纸成阵削弱它们, 这不多此一举吗?”刚坐在位置上,李蕂就忍不住转动椅子凑到陆端午那边。

    “没反抗能力?”陆端午重复出声, “我觉得它们很厉害,不敢贸然下手,最后选择了保守办法。”

    “说得对, 小心点总是好的。”李蕂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又哈哈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很厉害,怕被我们发现实力故意隐藏呢。”

    这一笑, 氛围诡异许多,李蕂收起龇着的大牙。

    “我觉得我自己确实挺厉害。”陆端午缓缓开口, “在这方面工作挺有天赋的。”

    虽然说的是实话,李蕂还是难免一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陆端午要是回避他的话,他还会觉得真在隐藏什么, 这么干脆承认反而让李蕂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你确实有天赋。”果淇伸个懒腰, 十分赞同道, “我当时来的时候啥都不知道,后来学习几个月才能自己解决一些事。你看你才来多久, 参与多少个任务了, 好多事还是你解决的。”

    陆端午冲她一笑:“谢谢。”

    办公室门打开,厦顷侧出半个身体, 目光锁定陆端午所在的方向,唤道:“十二组的陆端午进来一下。”

    “怎么又叫你进去。”李蕂随口嘟哝道。

    “可能想问问我休假的事。”陆端午快步进入办公室。

    桌上放着她们组的报告,全公司十二个组,厦顷这人不知为何对她们组格外感兴趣。

    “这个报告中的事很容易处理,你怎么用了七天?”厦顷回到位置坐下,指着报告问。

    “我没接触过这种,只知道用这个笨办法,七天符纸成阵,驱散它们的怨气后再动手会很好处理。如果随便动手,我对自己没有把握。”陆端午直言道。

    厦顷忽然笑得耐人寻味:“你要是新手的话,公司其他人连入门都不算。”

    陆端午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我的确是新手,公司很多人比我厉害。”

    毫无波澜的话让厦顷抬眸直直地盯着她。

    陆端午沉默与他对视,没什么反应。

    双方一言不发地僵持了几分钟,厦顷率先败下阵来,挥挥手:“没事了,你出去吧。”

    陆端午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厦顷拿出第一小组合照,放在前方对比陆端午的身影。

    过于强烈的注视感想不发觉都难,开门出去时,陆端午余光注意到厦顷手中拿着一张照片,但并没有停下,连头都没回。

    门关上的那一刻,厦顷知道陆端午看到了这张照片,笑着开口:“不太像。”

    他放下照片,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陆端午和陆节有相似之处。甚至怀疑陆端午是不是陆节的后代,毕竟两个人都姓陆,很可能有关系。

    办公室安静下来,厦顷打量着照片,止不住揉着太阳穴,想起什么,长长地叹口气,撑着侧脸吐槽。

    “把摊子都留给我,自己不知道到哪里潇洒去了。局长啊,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陆端午刚坐在位置上,李蕂直接站起身问厦顷叫她干嘛。

    “觉得我太笨了,叫我进去询问为什么要用七天符纸成阵法。”陆端午认真解释。

    李蕂“啊”了一声,不太相信:“说你笨?副局长竟然会骂人笨吗?看不出来啊。”

    不光李蕂怀疑,其他人也纷纷怀疑。

    特别是百北,神秘兮兮地探出脑袋凑近陆端午:“副局长真这么说啊?”

    陆端午微微颔首。

    百北哈哈一笑:“从来没见组长这么说过谁。”

    “那个魏明兆还记得吗?”李蕂滑动着椅子出现在陆端午对面,“这么多天,他们组任务多得都抽不开身,他一个任务都没去参与。你休假的时候,他还过来问我你是不是出任务去了。”

    他一顿,慢悠悠地开口:“你说奇怪不。”

    “确实奇怪。”陆端午沉吟,“有点像是来混基础工资的。”

    本来以为她会分析一下魏明兆对她有什么想法,没想到说出这么一句,李蕂一怔,不禁失笑。

    正如李蕂所说,二组员工忙得不可开交,只有魏明兆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时不时就来十二组找人聊天。

    无论最开始跟谁聊,最后都会来到陆端午身边,每次都是一句“你怎么还在看总结报告”。

    陆端午多数戴着耳机,没有理他,唯一一次说话还是让他往旁边去,挡住自己拿水杯了。

    一周没来任务,百北向公司申请组织团建,获得批准后带着人准备去露营。

    公司集合后,魏明兆拿着自己的装备,笑眯眯地拦住百北:“组长,我可以去吗?”

    “我可不是你组长啊。”百北立刻撇清关系,“你组长是二组组长。”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带我一个,正好我身上没任务。”魏明兆抬手撞撞百北手臂,笑容更盛。

    他不笑还好,一笑那种虚伪堆积感再次出现,看的人起鸡皮疙瘩,总觉得被一条随时能窜出来咬人的毒蛇盯上了般,浑身不自在。

    “你那是没任务吗?”李蕂翻翻白眼,“其他人都忙冒烟了,你看你闲出屁。真不知道你组长怎么受得了你,一般人早就被开除了。”

    魏明兆闻言神色没有任何改变:“我组长说了,我现在刚来公司,多学习,等我有能力了再接任务。”

    “每天来我们组闲逛就是多学习?”果淇随口说了句。

    “当然不是。”魏明兆解释道,“那是因为其他组的人都不理我,你们人好理我,我一个人在公司没人说话太无聊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百北:“加我一个吧。”

    多加一个人倒没什么,百北本来还想说算了,加他一个,对上他那一脸笑,眼神却没任何笑意,莫名不爽。

    他淡声开口:“我们组团建,你想去的话叫你们组长组织,公司每年可以小组团建三次。”

    陆端午虽然人淡漠没多少情绪波动,起码不是魏明兆这样满脸假笑,特别是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对劲。

    “好吧,那只能算了。”魏明兆失望点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时不时回头看几人。

    “他是不是想进我们组?”赵早呢喃道,“整个人都怪怪的。”

    “我们组可没位置了。”李蕂说,“他再这样烦人,我就举报给副局长。”

    “那没用,公司没说不可以混底薪。”果淇打个哈欠,背着包进入电梯,“别想那么多了,想想去哪里露营。”

    几个人昨天在群里讨论过露营点,没什么特别想去的,至今还没定下。

    “我知道,我刚刷到一个绝佳露营地,超级好看,还可以钓鱼。”李蕂紧跟其后,按下一层按键。

    陆端午三人慢了两步。

    她只带了一个小包,里面装着保温杯,李蕂瞅见了不禁道:“你就带个保温杯吗?这大夏天的怎么一直喝热水?”

    陆端午:“热水好喝。”

    她对吃食方面没什么追求,多喝水只是身体所需。

    电梯门关上前,魏明兆还在看这边。

    陆端午与他视线对上,眼底没什么情绪,反倒是魏明兆欣喜地抬手挥了挥。

    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那张阴柔至极的面容,电梯下降到一层。

    团建一共两天,会在露营地住一夜,几人出发前特意洗了澡。

    李蕂说的露营地离公司半个小时路程,百北开着租的车到达时已经中午。

    天气很好,烈日悬挂高空,微风吹淡了空气中的燥热,绿荫成片,一眼望去有不少来露营的人。

    百北和李蕂将东西放在选好的露营点,支起帐篷后开始整理。

    果淇提议去附近买点东西,拿着车钥匙看看没什么事做的赵早和陆端午:“我技术不太好,这附近车多,你们两个谁来开车?”

    陆端午才伸出手,赵早一把接过车钥匙,着急道:“我来,我来,我技术还行。”

    她对之前陆端午开车的场景还心有余悸。

    速度之快让果淇睁大眼睛,满脸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就被赵早推上车。

    “组长,我们三个去买吃的,你们要买什么发群里。”

    李蕂比了个OK的手势,确定好周围安全性后拿出小烧烤炉,做好防护措施。

    陆端午坐在后座,赵早启动车子,往附近商场行驶去。

    路上,果淇还是忍不住询问:“陆端午开车很可怕吗?”

    这条路车流量确实很大,特别是有很多乱插的,赵早一心观察路况,没及时回答果淇。

    倒是后座的陆端午轻声开口:“还好。”

    车子停下等绿灯,赵早哈哈一笑,比较含糊道:“她技术很好,是我胆子小。”

    拐个弯,三人到达地下停车场,下车等电梯时,一前一后进来两个男人。

    左边的男人个子比较高,停下来后忍不住单手捶打着肩膀:“这两天不知道是睡多了还是怎么样,肩膀老不得劲了,动不动就疼。”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年龄要大一些,闻言感慨出声:“老了,不比年轻的时候了。想当初我二十岁通宵都没问题,现在加一天班,一周都没办法恢复过来。”

    陆端午斜睨了两人一眼。

    年龄大的男人没什么,个子高的男人看着精气神极差,印堂发黑,双目略显木讷,说站着不如说是靠墙支撑着,整个人都透着一副倒霉相。

    果淇和赵早也在打量着两人,目光太过强烈,想不发现都难。

    周伬摸摸自己的脸颊与脑袋,用眼神询问身侧的朋友:我有哪里奇怪吗?

    同伴摇摇头表示没有。

    电梯到达,他先一步进去,瞅着电梯里自己的倒影,并没发现什么问题,更加纳闷了。

    “请问,你们盯着我干什么?”纠结几秒钟,周伬主动开口。

    “没有。”果淇错开目光,看向别处,“我就随便一看。”

    赵早笑笑,没有说话。

    点出别人最近会倒霉这种事,十人中十人恼火,太过吃力不讨好,不如不说。

    周伬只能看向陆端午,满目期待。

    电梯到达,陆端午走出电梯,没有回答他的话,果淇和赵早快速跟出去。

    周伬又打量了会儿自己的倒影,实在看不出什么,索性不管了,和朋友进入超市购物。

    *

    买完所需物,三人在商场吃了饭,随后给李蕂和百北各打包了份,返回露营地。

    百北和李蕂正在尝试烤肉。

    烧烤架上摆放着一排肉,随着李蕂刷上油,开始“滋滋”作响,飘出缕缕白烟。

    “好香。”果淇坐在椅子上,把打包回来的饭菜递给两人。

    陆端午在一旁串肉。

    她动作快,赵早才刚像模像样地弄好一串,抬头见她都弄出一排了,不禁呆住:“你之前弄过这个吗?”

    陆端午动作一顿,陷入沉思。

    她不记得了,将还能想起的记忆翻来覆去,没能找出什么合适的答案。

    见自己随口一问仿佛是什么难以解开的难题,赵早笑笑摆手:“别想了,我随便一问。”

    如果不是知道陆端午性子就是这样,她都要怀疑陆端午是个失忆人员,每次问什么都要试着回忆一下。

    果淇把先前点的奶茶分给众人,懒洋洋地坐下开始串蔬菜。

    “应该弄过。”陆端午接过奶茶,道谢后说。

    赵早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太阳虽然耀眼,但没多热。

    附近带孩子的比较多,笑声不停,氛围极度轻松欢快。

    脚步声响起,陆端午抬头,认出来对方是在商场碰到的男人。

    周伬原本是闻到香味,想过来交换一下食物,注意到陆端午三人,不禁失笑:“咱们还挺有缘分,商场碰过一面,又在这里碰见了。”

    赵早和果淇闻言颔首,算是打招呼。

    “能给我尝一串吗?”周伬坐在李蕂身边,把带来的啤酒放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一到这里就闻到香味了,有点馋,打扰了。”

    “没事。”李蕂撒好烧烤料,递给周伬,“快尝尝怎么样?”

    肉肥而不腻,味道适中,瘦肉还伴随着点焦香,周伬刚准备夸赞几句,抬头撞上李蕂审视的目光,有些狐疑:“怎么了?”

    “没。”李蕂咧嘴,“味道怎么样?我第一次烤,不太熟练。”

    “非常好吃。”周伬夸赞道,“能再给我几串吗?我想让我朋友尝尝。我可以付钱!或者是我去拿点吃的交换。”

    “不用。”李蕂直接打包好几串肉递给周伬,表情显得犹豫,最后侧着脑袋,对坐在后面的百北一阵挤眉弄眼。

    百北没说话,也没给回答,李蕂又看向陆端午三人,无声询问。

    果淇摊手,赵早摇摇头,陆端午则是没什么动静。

    氛围太过怪异,站起来的周伬左右看看,发现她们几人过度沉默,咬牙道:“是我有什么问题吗?几位可以直说。”

    “没有。”果淇立刻开口。

    几次问都是否定答案,周伬皱起眉头,知道她们不说自己再怎么问也没用,快步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等一下。”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周伬停下步伐,扭头看去。

    五人齐刷刷地望着他这边,周伬浑身一个激灵,那种偶尔的不安感在此刻扩大无数倍。

    百北叹口气,快步走到周伬面前,递给他一张名片:“这个东西要保存好,说不定后面能帮助你。”

    黑色的名片很少见,周伬接过,前后翻看:“怎么是空的?”

    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仔细看久了才隐约能看到一点文字形状,可再一眨眼,依旧什么都没。

    “现在是空的,以后不一定,收下吧。”百北笑着说。

    周伬摸不着头脑,郑重道谢后离开。

    回到帐篷前,他把烤肉递给朋友,顺便说了下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烤肉不错。”朋友尝完烤肉眼睛都亮了,试着分析,“可能他们想跟你结交?所以给了你一张名片?说不定以后公司方面有合作。”

    “那不可能给我空名片。”周伬摇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好歹会问我要一张公司名片。”

    “别想了。”朋友拍拍他的肩膀,“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人本来就很多,你要是觉得她们不正常,实在膈应,就扔了那名片。”

    周伬拿出名片再次检查,还是没得到什么信息,微微偏头看向不远处,五人正在聊些什么。

    “扔了吧。”发觉他的犹豫,朋友提醒道,“万一是诈骗怎么办?说不定这上面涂了某些东西,你接触久了会影响神智,到时候她们让你拿钱,你就会拿钱。”

    “不会。”周伬笃定道,“我觉得不是诈骗,和她们接触下来挺愉快。”

    他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收起名片:“我还是留下吧,放包里不贴身带着,万一后面真有用呢。”

    ……

    “他后面会比较倒霉,不一定能碰到那些东西。”李蕂拿起烤好的肉分给众人,疑惑道,“组长你不是不打算管吗?”

    “还算有缘。”百北说。

    “我们直接说清楚让他规避不行吗?”果淇问。

    “怎么样算清楚?”百北反问,“你跟他说后面会极度倒霉,天黑了就不要出去了,他会信吗?”

    不仅不会信,还会把他们当成神经病远离,这种事百北碰到的太多了。

    “所以我之前犹豫了,最后没说。”果淇嘀咕道。

    “对于这种事我们最多帮一下,不能完全让他规避,这是命,也是他自己要走的路。后面他要是真碰到那些东西了,我们其实没办法确定是他的原因,还是我们提醒所导致的。”百北耸耸肩,几下就吃完了烤肉,目光殷切地看着李蕂。

    李蕂听得脑袋疼,放上串好的肉:“组长你不要在这种放松的时候说这种话。”

    百北撒上烧烤料,闻言哈哈一笑,倏然严肃道:“这确实是命。我来到公司和你们成为同事,在这里吃烧烤,包括遇见他都是命,早就注定好的。”

    李蕂挑眉,不以为然:“这要是命,改命不就行了?我现在就去把名片要回来。”

    百北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你去要名片是不是注定好的呢?”

    “啊啊啊,不要再说这个了,我们是出来玩的。”李蕂顿时捂着脑袋,不想听了。

    百北不经意地看着对面坐着的陆端午:“你信命吗?信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吗?”

    这种话题果淇和赵早都不感兴趣,两人串完烤肉直接原地打开斗地主玩了。

    陆端午百无聊赖地喝着奶茶,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百北问的是自己:“以前不信,现在信。”

    百北:“多久以前?”

    要是前段时间,面对这些问题陆端午会装作完全听不见,直接忽略掉。

    现在她倒是没那么抵触,注视着远处的河水,缓缓开口:“很久以前。”

    百北觉得这个“很久”似乎不是单纯的几年,而是他想象不出的久,心里有些疑惑。

    他点到即止,没有深问,继续往烤肉上撒料。

    “别撒了,等会要齁死了。”看他没完没了地撒,李蕂着急地按住他的手,把烤肉拿到自己手边,“我来烤,你就坐在这里等。”

    “这多不好意思。”百北露齿一笑,嘴上那么说,手却直接拿起奶茶悠哉地喝了起来。

    “组长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些问题?”豆子输光,果淇愤怒地退出游戏,回想着百北的话,凑近赵早问。

    “组长就是这样的性格。”赵早扔出王-炸,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来公司没多久他说过差不多的话。”

    “是吗?怎么没对我说过。”果淇挠挠头,瞥了眼赵早的手机屏幕,立刻开口,“炸他,这能忍?赶紧炸!”

    “不能炸,炸了我就输了。”

    “不会,你放心炸,绝对不会输,信我。”

    “……”

    一旁的李蕂无比抓狂:“我都跟你说了别撒了,等着吃,你怎么还偷摸撒啊?”

    百北“哎呀”一声,举起双手道歉:“不好意思,我管不住我的手。”

    “那你就做点别的,继续和陆端午聊天。”

    “聊完了,不如你让开我来烤,我技术还行。”

    “给你烤就不能吃了!”

    “……”

    四个人越说越大声,果淇求着赵早给自己玩一盘斗地主,百北抢着烤肉要亲自动手,说这样吃着才更香。

    陆端午端着奶茶,坐在那儿静静地盯着他们,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陆端午,快来吃烤肉。”李蕂抢过来一把烤肉举起,“快快快,不然组长一口全吞了。”

    “我哪有那么大的嘴。”百北哭笑不得。

    “我刚就看你一次全吞了。”李蕂分给果淇和赵早,望着陆端午,咧嘴笑得无比灿烂,“快来,这些都是你的。”

    “陆端午,你下个斗地主,我们三个凑一桌一起玩吧?”果淇跟着喊道,“快来,快来。”

    周围起了风,那种好似无法参与其中而产生的不真实感全数消失。

    陆端午站起身,唇角笑意变深:“来了。”

    这算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继续活着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