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这什么玩意儿？”楚离推开唐湛, 走到窗口。
隔着一层玻璃，那一张张人脸贴在一起扭曲着，如果内外互换一下, 倒像是装得满满当当的沙丁鱼罐头。
“冤魂。”唐曦慢悠悠地走过来。
“这么多？”楚离一怔。
“这就要问你了。”唐曦耸了耸肩，“一具被尸脑虫控制的尸体而已，能有多邪，至于抽空了我灌注了八成灵力的防护罩？”
原本她还以为，充满了灵力后足够用很久了, 又不是天天会遇见妖魔鬼怪。哪知道一次就几乎废掉！
“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唐湛急问。
“麻烦。”唐曦皱眉, 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唐湛和病床上的唐振英就两眼放空, 僵住不动了。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唐晶惊道。
“看起来你倒是有几分火候。”唐曦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
谢长安出现在她身边, 淡淡地问了一句：“这回要编什么故事？”
“太麻烦了, 就让他们记得自己睡了一觉吧，从我进来开始，之后的事, 都消除。”唐曦说得。
“好。”谢长安手指一点, 两道灵光飞进唐振英和唐湛的眉心, 两人顿时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我不会乱说的。”唐晶后退了一步。
“你果然看得见我。”谢长安笑了。
“不不，我……”唐晶惊恐地摇头，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再退的话, 看看身后。”唐曦提醒了一句。
唐晶下意识地回头, 却发现自己距离窗户已经不足半米, 清晰地可以看见那些冤魂的相貌, 忍不住“啊”的尖叫了一声。
“都告诉你别退了。”唐曦一声嗤笑, 随即又带着几分嘲讽道，“外面那些东西, 唐振英和唐湛能看到是正常的，因果线粗得让人想装看不见都难，但是你能看见……我记得以前唐晶是看不见那些东西的，我就比较好奇，你的能力，包括换魂，是谁教你的？或者说，你和什么东西做了交易？”
唐晶脸色变了，眼神微微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编故事之前，最好编得像样一点，不要侮辱我的智商。”唐曦轻笑。
“呯、呯、呯！”说话间，外面的冤魂已经开始敲击窗户。
唐晶赶紧离得窗户远远的。
“如果窗户开了，会怎么样？”楚离问道。
“冤有头债有主啊。”唐曦理直气壮，“冤魂当然要找害他们的人算账。”
“算完之后呢？”楚离追问。
“唔，虽然挺可怜的，但做鬼做了这么久，又被镇压过，早就没有神智了，怕也不会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干掉仇人之后，大概就是碰到的活物都会被干掉吧。”唐曦不太在意。
“你为什么说得这么轻松啊！”唐晶尖叫，“灭了他们！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出手灭了他们啊！”
“那些是冤魂，和厉鬼是有差别的，没有沾血，打散了他们有干天和，都要报应在我身上的好不好。”唐曦诧异地看着她，似乎她提出的是一个很可笑的建议。
“你是天师，不能让鬼伤害普通人的！”唐晶只能说道。
“生死大仇面前，别说天师，连地府都能网开一面。”唐曦抱着双臂，显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那你就不怕他们报完仇后无差别杀戮？”唐晶怒道。
“怕啊。”唐曦却点点头，很好心地解释道，“可是这些冤魂死得惨，还被人镇压在黑漆漆的地底，一个个心有不甘，怨气冲天的，让他们报了仇，那些怨气执念就会消散大半，收拾起来就容易多了。”
“……”唐晶张了张嘴，又闭上，一时想不出来反驳的理由。
“咔嚓。”钢化玻璃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痕。
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裂痕出现，如蛛网一般布满了整扇窗户玻璃，最终，“呯”的一声爆裂开来。
纯白色的灵力划过，从洞口挤进来的冤魂纷纷尖叫着缩了回去。
唐曦一偏头，果然看见楚离一脸严肃地举着灵力枪。
“可是作为警察，我不能让嫌疑人还没受审就轻易死了。”楚离平静地说道。
“只为了这个？”唐曦眼角染了一丝笑意。
“作为一个人，我不想看到罪犯死了之后反倒成了受害人，我要他活着交代所有的罪行，明明白白对着全天下认罪，最后用一颗子弹名正言顺送他上路。”楚离斩钉截铁地说道。
“找证据很难。”唐曦如实道。
“雁过留声，风过留痕，只要做过，总会有蛛丝马迹。”楚离自信。
“好。”唐曦点了点头。
下一刻，云栖的笛音响了起来。
这种数量的冤魂，想要不伤害他们而解决，唐曦是做不到的，幸好她身边的鬼和总是暴力解决一切问题的她不一样。
“安魂怕是度化不了，这些魂魄的执念太深了。”谢长安沉声道，“唐振英不死，他们不会愿意消失。”
“楚离，你保证让所有的凶手都付出应有的代价？”唐曦忽然问道。
“我保证。”楚离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信你。”唐曦上前一步，腕上的手串滑落在掌心，被她举了起来。
云栖与她的默契连眼神交汇都不需要，立即用笛音控制着冤魂往这边飞过来。
唐曦的眼瞳因为灵力运转太甚，自动化出了银色的鬼瞳，本应无形无色的灵力凝结，让空气都厚重起来，随后在她手心形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灵力漩涡。
冤魂一触碰到漩涡的边缘，立即被吸了进来，随后有更多的冤魂被吸入，被吞噬。
唐曦额头冒出一丝细汗，抓着手串的右手也微微颤抖。
“小曦松手，你的灵力要支撑不住了。”谢长安喝道，“云栖！停下！”
笛音微微一顿，继续了下去，若非精通音律的人，甚至听不出这小小的破绽。
“你们！”谢长安死死皱着眉。
唐曦倔强，而在战斗方面，云栖习惯了配合，唐曦不叫停，恐怕他是真的不会停。
“鬼差大人，别这么紧张。”苏凰显出身形，眼底虽然带着不安，但唇边却依然挂着笑，“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或鬼比云栖更在乎小曦呢，他们有分寸的。”
谢长安沉默，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唐曦紧抿着唇，心底有些挫败。
如果是穿越之前，这点灵力消耗虽然庞大，但她还是能轻松负担的，可现在着实有些勉强了。然而，正是这种不留后路的全力以赴之下，瓶颈似乎有些松动了。
云栖的目光一直是停留在唐曦身上的，笛音稍稍加快了些，催促更急。
唐曦快把下唇咬出了血，灵力的急剧消耗让她一阵眼前发黑。
猛然间只听到旁边的唐晶一声尖叫：“你在干什么！”
唐曦没空回头，只有谢长安和苏凰看过去，却震惊地发现楚离对着唐曦举起了枪。
他们第一反应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
然而楚离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不！”苏凰纵身扑了上去。
灵力穿透了苏凰的身体，余波毫不停留地落到唐曦身上。
“你是不是疯……了……”苏凰骂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一点儿都不疼，没事！
“让开。”楚离说着，换了个角度，避开苏凰，又是一枪打在唐曦身上。
“原来如此！”谢长安恍然大悟。
“收！”唐曦颤抖的手稳定下来，一声清喝，灵力漩涡收缩，裹挟着最后几个冤魂，飞蛾扑火般投入手串里。
“小曦！”苏凰赶紧扶住了她。
“还好吧？”楚离走过来。
“你怎么想到的？”唐曦看着他有点发愣，用灵力枪打她……她自己都没想到还能这样！
“上次你让我打苏凰，说是大补。”楚离耸了耸肩，轻松道，“我想，既然你的灵力伤害不了你的鬼使，那更不会伤害你自己了，就试试这些灵力能不能给你补回去。”
“……”唐曦眨眨眼，好半晌，终于“噗”的一下笑弯了腰。
“厉害。”谢长安点点头。
连他也是唐曦中枪后才反应过来的，而一个普通人类居然能这么快想到这种办法，果真不简单。
随着冤魂的消失，窗外的天空又渐渐亮了起来，也能听见外面传来的人声。
“那些魂魄都被你收了？”楚离问道。
“我只能收一时。”唐曦沉声道，“罪魁祸首伏法，才能消去他们的执念，到时候让云栖再用一次安魂。”
“那这期间，对你有妨碍吗？”楚离担忧道。
“收进去了就没问题了。”唐曦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尽量快，我这手串的材料虽然算是顶级法器了，但到底是新做的东西，年份尚短。”
“知道了。”楚离应道。
“我爸爸……真的害死了那么多人吗？”唐晶忽然开口。
“你说呢？”唐曦斜睨了她一眼。
唐晶突然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唐振英真的是白血病？”唐曦忽然问道。
“嗯。”唐晶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可我觉得不太对。”唐曦走到病床前，看看睁着眼睛没有反应的唐振英，脸色难看，“这座医院的冤魂，总让我觉得是人体实验。唐振英又不是疯子，唐家是江南市首富，有钱有势，他干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杀人？”
“你怀疑，唐振英的身体早就出问题了，所以他用活人做研究？”楚离道。
“这种事，还得问主治医生。”唐曦转头和他对望了一眼。
“审活人，是我的事。”楚离伸手，和她轻轻一碰。
“那个怎么办。”谢长安指了指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
让唐振英和唐湛只记得睡着了，可窗户都碎了人还没醒，这太不合逻辑了，谁也不能信吧。
“在那之前，她怎么处置？”楚离抱着双臂，看着唐晶。
唐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显然承受不住他的气势威压。
“她我来处置。”唐曦道。
“那好。”楚离点点头，指指唐振英，对着谢长安道，“让他们记得，是有人从对面用枪打碎了玻璃，幸亏人没事。”
“狙击？”唐曦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那样的话，警方就能介入调查了！”
这就和当初在市局旁边的小公寓，楚离拿了她的丝巾栽赃控制婴灵的人一个道理。
楚离一声嗤笑，拔出自己的配枪，往地上来了一枪，留下子弹。
虽然这种现场，痕检一眼就会看出问题，何况子弹是警用手枪专用，根本破绽百出，可楚离要的也只是一个警方插手的理由，以保护为名先将唐振英控制起来，并不是真想耗费警力去抓一个子虚乌有的凶手。
唐晶目瞪口呆地看着堂堂重案组长当面伪造现场。
“你们俩能凑在一块儿确实不是偶然。”谢长安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唐振英和唐湛的眉心，把替换的记忆塞进去。
趁着人还没醒，唐曦勾了勾手指：“跟我出来。”
唐晶咬了咬牙，勉强站起来，跟着她出去。
唐曦没回头，一直上了天台才停下。
“我、我真的不知道……”唐晶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
“没办法，你的脑容量本来就这么点，还全部放在韩臻身上了。”唐曦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唐晶气结。
“怎么，我说得不对？”唐曦挑了挑眉，“你连换魂都能做到，想要堂堂正正把唐晶摁死，又有什么难的，成为她、取代她——乍一听好像挺对，可谁真的愿意活在另一个躯壳里？你应该感觉得到，不是自己的身体有多不合适，哪怕你吞噬了唐晶的灵魂，也会有后遗症的，若是当初唐晶的魂魄离体，这后遗症会更严重百倍！”
示例参考裴清和。
“我、我不知道……”唐晶喏喏地道。
“不知道？所以你的脑容量就是连常识都装不下！”唐曦被气笑了，“为了一个男人——你想要取代唐晶，难道不是因为你知道，韩臻和唐晶确实是两情相悦吗？不是因为唐晶是唐家的女儿，上一世，即便知道抱错的真相，韩臻喜欢的一样只是唐晶，这才是你想要取代唐晶的理由。愚蠢！”
“我愿意！我愿意承受反噬！我只要他！我、我、我也爱他啊！”唐晶忍不住大喊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喊完之后，半晌又哽咽道，“凭什么……如果是我，如果没有换错孩子，和他青梅竹马的是我，和他两情相悦的也是我，凭什么啊……”
“换错啊。”唐曦摇摇头，先把没有证据的猜测咽了回去，只问道，“说吧，你的换魂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唐晶闻言，目光一转，小声抽泣着，没有马上回答。
“我不想对活人用搜魂，但是……”唐曦看着她，走上前几步，眼神冰冷，“你已经不算是普通人，玄门对付伤天害理的败类，用点手段就不算为过。”
“我没有伤天害理，我只是取回我应有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唐晶倔强地瞪她。
“唐晶罪不及死。”唐曦淡淡地道，“你并不是能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辈，背负着一条人命，午夜梦回，可曾惊醒？”
唐晶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许久，她才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喃喃道：“我只想要各归各位，没想要她死的……是你，是你占据了我的身体，才导致她死的！”
“说得好像吞噬她的魂魄的不是你一样。”唐曦不屑地嗤笑，“我去唐家断绝亲子关系的那一天，就察觉到了你不对劲，那个时候，你的意识已经能偶尔出现，慢慢控制这具身体了吧？”
唐晶沉默不语。
“你知道我是天师，如果那个时候你吐露实情，你们俩的魂魄，我至少都能保住。”唐曦道。
“呵。”唐晶却是一声冷笑，“对，你是天师，难道你不该是把我这个夺舍的孤魂野鬼拉出来吗？”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不如解决一下实际问题。”唐曦摇了摇头。
其实，看过原书，她对原主的同情显然比女主唐晶更多，只是说出来对面的人也不会信。
执念深重入魔，无论是人是鬼，结局都是一样的。
“你想怎么样？”唐晶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谁教你的换魂术，除了换魂，还有什么，唐家的问题你知道多少。”唐曦很干脆地说道，“把这些事交代清楚，我可以放过你。”
“你保证？”唐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她，“你发誓！”
“你没得选择。”唐曦一挑眉，不耐烦道，“如果不信我，我直接灭了你，自己慢慢找就是了，横竖又不是什么急事。”
“……”唐晶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扭曲，仿佛脑中正在做着思想斗争，半晌才开口，“上一世，我死后，魂魄很茫然地漂浮在外面，遇到了一个老头，他问我，想不想活，想不想，重来一次。”
“老头？”唐曦心里一跳，脑中立即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什么样的？”
“穿唐装，很精神，不苟言笑的，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很厉害的领导。”唐晶想了想道。
唐曦脸色变了，拿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正是从鬼屋门口的监控里截下来的图，拿到唐晶眼前，厉声道：“是不是他！”
唐晶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瞳孔猛地缩小。
唐曦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见状不用她肯定，已经知道了答案。
原书中，原来也有这个人的影子了吗？哪怕书里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角色。
然而，再想想也是。一本书的故事，百分之八十以上围绕着男女主角，对旁人着墨极少，而当这个故事演化成真实存在的世界时，天道就要自动补足缺失的部分。
“你也见过他？”唐晶忍不住道。
“他只教了你换魂术？”唐曦不答反问。
“嗯。”唐晶点点头。
“代价呢？”唐曦收起手机，冷声道，“换魂术，我也能用，换魂最难的是后遗症难消，要说术本身，也不算多难。但是，回溯时空，把你送回过去，这就不是一般的手段了，扰乱时空秩序，他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什么人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鬼耗费这么大的代价？”
“我真的不认识他。”唐晶无奈，“我当时只是想着，管他是谁，我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如果他真能让我重来一次，他就是我的大恩人！”
“那你的大恩人，可有索取报酬？”唐曦翻了个白眼。
唐晶怔了怔，想了想，才有些不确定地道：“那个时候，我在时空间法阵里，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隐约只听到他说，要我开门什么的。”
“开门？”唐曦若有所思。
开什么门？她第一反应自然是，鬼门。
然而，先不说那老头怎么知道鬼门关闭的事，单说让唐晶去开鬼门——这不是笑话吗？
她都无能为力的鬼门，岂是唐晶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小女孩能推得开的。
“我醒来的时候，刚刚办完奶奶的丧事，邻居说，我太过伤心疲倦，晕倒了。”唐晶接下去说道，“当时我有点分不清，我到底是重生了，还是做了个所谓上一世的梦，浑浑噩噩了一段日子后，有一天，唐家人突然出现在学校里，说是已经办好了转学手续，我是唐家的女儿，他们要接我回江南市。一切发展，都和我记忆中的上一世一模一样。那时，我才信了，我不是在做梦，我的人生是真的重置了。”
“所以，你着手安排了换魂术。”唐曦最后总结。
“是。”唐晶点头，“唯有这件事，我从不后悔。”
唐曦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为难。
原本，她是想问完后直接简单粗暴地处置了。当然，不是杀人，也无法在法律上指证唐晶杀人，她想的是，废除掉唐晶那些异于常人的能力和记忆，让她自生自灭去，等到唐家完蛋的时候，她自然也要随着沉船一起沉没。
人做了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如今，她改变主意了。
唐晶，或许是她抓出幕后主使人的一根线头，而且她也很好奇，唐晶身上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没看出来吗？那人究竟是凭什么觉得她能“开门”。
“我都说了，你想把我怎么样？”唐晶忍不住问道。
唐曦挠了挠下巴，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芸姐，你在忙吗？我这里有个案子需要你们特殊部门介入……”
半小时后，唐曦一身轻松地下楼。
住院部楼下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毕竟江南市首富唐振英被人枪击，这么大的事，若不是警方反应够快，这会儿怕是连记者都要冲上来了。
“小曦。”苏晚意坐在一辆开了后门的警车里，左手拿着一杯热奶茶，挥舞着熊掌。
“晚意姐。”唐曦跑过去。
“楚队说，他今天会很忙，让你悄悄走后门回去，现在医院大门口都是记者，你小心些。”苏晚意叮嘱道。
“还真是用过就丢。”唐曦嘀咕了一句。
苏晚意噗的一下笑了，从警车里下来：“我是工伤人员，正好放假，一起走吧。”
“嗯，晚意姐不如去我家吧。”唐曦笑眯眯地说着，然而，话说到一半，忽然有什么感觉，猛地回头。
“怎么了？”苏晚意疑惑。
“好像有人在看我，错觉吧。”唐曦垂下目光，不动声色地带了过去。
“看的大概是警车吧，这么大阵仗，难免有看热闹的人。”苏晚意说道。
“嗯。”唐曦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是不是错觉她心中有数，只是……是因为唐振英和冤魂，还是因为唐晶？总觉得唐家这池子水越来越浑了，原书真的就是个普通爱情狗血小说吗！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这地方真不错。”苏晚意一进门就眼前一亮。
“我可没这个审美, 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唐曦笑眯眯。
这房子，除了一些太私人的日用品之外，其他几乎都是裴清致一手包办的, 那个男人的眼光确实是极好。
“坐。”唐曦拉她到沙发上坐下，小心地托起她的右手，脸色才严肃起来，“我要看一下伤口。”
“有问题？”苏晚意一怔。
“毕竟是尸体咬的，怕是普通的医生只能治疗外伤。”唐曦说着, 谨慎地拆开纱布。
“小曦看起来很厉害。”苏晚意用完好的左手摸摸她的头发。
“我不厉害, 也不能做重案组的顾问啊。”唐曦无奈地一笑。
最后一层纱布揭开，苏晚意的笑容顿时变成了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虎口缝合过的伤口附近, 皮肤已经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还在往周围扩散。
“我、我没感觉疼。”苏晚意忍不住用左手食指戳了戳变黑的皮肤, 有些木木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麻药还没完全褪去的原因。
“果然。”唐曦一挑眉，毫不意外, 这也是她要把苏晚意带回家的原因了。
“小曦,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苏晚意很快镇定下来。
“别怕, 有我在，没事的。”唐曦安抚了一句，托着她的右手便要动手抽离侵蚀伤口的怨气。
“等等。”云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满脸不赞同, “你今天灵力消耗过度了。”
“没事, 这点伤消耗不了多少, 而且……我感觉到了瓶颈, 跨过这一关，差不多就能恢复当年的实力了。”唐曦平静地说道。
“……不要勉强。”云栖还是收回了手。
“知道, 你什么时候见我真正勉强过，至少也有七分把握才会去做。”唐曦说道。
“剩下的三分就不是勉强了？”云栖嗤笑。
“当然不是。哪有那么多必须十成把握才能做的事啊，七成已经很高了，我有分寸。”唐曦说着，右手虚空覆盖在苏晚意手上，灵力渗透，肉眼可见那些皮肤里的黑色仿佛游动了起来，再一丝丝抽离。
云栖很想问刚才你收那些冤魂的时候有几成把握，但嘴唇一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小曦，你……是在和谁说话？”苏晚意惊疑不定地问道。
“嗯……我家里人。”唐曦歪了歪头，问道，“云栖，要不要打个招呼？”
云栖一声冷笑，身影穿透房门，走向露台。
“谁？”苏晚意明显听到了这声男人的笑声，不由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不合群，不用管。”唐曦扁扁嘴，将抽取的全部怨气凝成一个球在手里抛了抛，“好了！”
苏晚意立即低头看自己的手，却发现刚才仿佛渗透了皮肉的黑色已经不见了，伤口恢复成正常的颜色，甚至……愈合了不少？法医对伤口的生长时间本就敏感，这状态，倒像是三四天之后，连纱布都不需要包了。
稍稍握了握拳，也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怎么样？”唐曦问道。
“很好。”苏晚意点头，顺手将带血的纱布扔进了垃圾桶。
“张姨，中午煮点粥吧，我好饿啊。”唐曦对着厨房喊了一声。
“你家有别人？”苏晚意又吓了一跳。
法医也是警务人员，基本的训练还是有的，可她真的没在房子里感觉到一点儿有别人存在的痕迹。
“有啊。”唐曦点点头，一脸认真，“有好多。”
“……”苏晚意盯着她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所以，这世上真的有超自然的东西存在？”
“你心里其实有答案的。”唐曦道。
“是啊，最近楚队经手的好几件案子都很奇怪，结案报告敷衍得不像他，可最诡异的是这样的报告交上去，上面居然很满意似的。”苏晚意苦笑，“而这都是从你成为顾问开始的那个案子开始的。”
“顺序反了，是因为他搞不定那个案子才来求我帮忙的。”唐曦摊手，很是无辜。
“是不是……很危险？”苏晚意咬了咬牙。
“穷凶极恶的歹徒何尝不危险。是人是鬼，没区别。”唐曦叹了口气。
“那我能做什么？”苏晚意干脆问道。
“大概……是先要适应各种越来越奇怪的尸体吧……”唐曦小声道。
“比如让我给狗验尸？”苏晚意扬眉。
“哈哈……”唐曦干笑了两声，正好转过话题，“上次那条黑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严队一枪毙命，死因明确。”苏晚意毫不犹豫地答道，“要说奇怪的地方，只有一点，这狗的年龄应该在三岁左右，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可是五脏六腑衰竭得像是十几岁的老狗，和骨龄差得太远了。”
“那是又什么东西，比如药，加速了狗的新陈代谢吗？”唐曦沉思。
“也可以这么说。”苏晚意点头，又摇头，“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若是加速衰老，不会只作用于内脏，它的皮毛骨依然保持在最好的状态，就像是一天之内过完了十年的时间，内脏最早开始衰竭，而皮毛骨则还没来得及老化就已经死了。”
“嗯，就是……一瞬间被抽干了生命力的感觉？”唐曦道。
“对！”苏晚意道。
坐了一会儿，张姨端了午饭出来，是一锅皮蛋瘦肉粥和几叠小菜，脆黄瓜海藻丝酸辣木耳，闻着就开胃。
因为有客人在，张姨给穿了人偶出来，倒是没出现锅碗瓢盆自己在空中飘的诡异场面。
苏晚意坐下来，一边好奇地打量。
这个……是人？可仔细看来，胸膛一丝起伏都没有，该不会是尸体吧！
“怎么了？”唐曦问了一句。
“没事。”苏晚意赶紧拿起了勺子。
她右手受伤不便，幸好粥用的是勺子，左手也不会影响太多。怔了怔她才发现了唐曦不动声色的体贴。
“小曦，中午随便吃点，我去把你喜欢的板栗焖鸡炖上。”张姨笑眯眯地道。
“嗯嗯。”唐曦捧着粥碗，笑眯眯地点头。
张姨原本手艺就很不错，现在没事就喜欢在电视上看烹饪节目，做的菜不仅味道更好，花样也更多了，这幸亏她是个吃死不胖的体质。
下午，苏晚意干脆也不回去了，唐曦这儿各种类型的书都有，坐在地毯上看看书，喝个下午茶也是作为重案组一员难得的清闲。
应她的要求，唐曦给她开了个阴阳眼。
不过，苏晚意只有第一眼表现出了一丝震惊，随后就若无其事，还能指导月月怎么搭积木才不会倒塌。
“你不怕？”唐曦纳闷。
“看不见的东西才怕。”苏晚意不在意地笑笑，“眼睛能看见，他们和活人也没多大不同，有些尸体比这可怕多了。”
“不愧是王牌法医。”唐曦无奈。
厨房里已经传来勾人的香味儿，还有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是为糖醋鱼勾兑的酱料，充满了烟火气。
最后一道菜上桌的时候，大门被打开了。
“这么早？”唐曦刚帮忙端饭出来，诧异道，“我以为你今天又要住在警局不回来呢。”
“住在局里能有什么事？”楚离随手一扔钥匙，“唐振英是受害者，又不是嫌疑人，我又不能把他直接抓回去审讯。”
“什么都没找到？”唐曦了然。
“没有。”楚离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洗了手，自己进厨房多拿了一套碗筷出来。
苏晚意好奇地看着他们，那种熟稔的态度，毫不见外，看起来就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似的，完全让人想不到他们这段监护关系才开始两三个月。
“最后一具尸体是关键。”唐曦肯定道。
“当然。”楚离翻了个白眼，“若是以前有类似的死法，早就成大案了。要不是看到了那么多的冤魂，实在无法想象临江私立医院里居然有那么多死于非命的人——不过倒也未必全是病人。”
“怎么说？”唐曦一怔。
“私立医院的收费比较贵，很多药都不能走医保报销，普通工薪族来这里看病比较少。”楚离解释道，“唐振英要的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上门来闹的人，那要么是单身在江南市，要么是家庭成分简单朴实不敢闹的。”
“还有关系不好，用钱就能摆平的。”唐曦给他加了一条。
“小小年纪心眼儿这么多。”楚离笑骂了一句。
“你们等等。”苏晚意左手抓着勺子半天没动，打断道，“你们的意思是，是唐振英杀的人？容我提醒一句，死者是被人活生生用手开膛破肚而死的，你们知道那需要多大的力量吗？青壮年都不一定做得到，何况唐振英。对了，他……是人吧？”
听到最后一句疑问，唐曦忍不住“噗”的笑出来。
“力气倒还在其次。”楚离摇了摇头，“我觉得，正常状态下的唐振英和唐湛都做不到，面不改色手撕活人，他俩都没那个心理素质。”
“明天我再去验一次尸体。”苏晚意道，“今天太混乱了，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检查。”
“手都伤这样了，验什么尸，你教的那个徒弟，叫杜明的，让他来。”楚离皱着眉训斥。
“那小子经验太浅，我怕他看漏。”苏晚意笑道，“我去把个关，他动手，我看看。”
“那行。”
饭后，楚离很自觉地要送苏晚意回去，可没想到的是，唐曦也穿上了外衣，很明显要跟他们一起出门的意思。
“你去哪儿？”楚离诧异。
“临江私立医院。”唐曦笑笑，“搭个顺风车。”
“这个时候？”楚离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黑透的天色。
“好像是有点早。”唐曦想了想道。
“……”
“算了，走吧。”楚离开门。
苏晚意家距离市局不远，平时可以走路上班的程度。
一路上没人说话，直到车子停下，她开门下车之前才叮嘱：“你们俩小心，千万别乱来。”
“伤患就回去好好休息。”楚离漫不经心地挥挥手。
苏晚意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进楼。
“我们现在去临江？”楚离问道。
“我刚刚说真的，确实有点早，先去别的地方兜一圈吧。”唐曦说着，拿起手机给他看定位。
“程华英回来了？”楚离惊讶道。
“毕竟是年里，总不能一直不回家。”唐曦耸了耸肩。
至于晚上上门拜访……反正上回程华英上门也没注意过这种礼节问题，想来他也不介意的。
“把芍药的事解决，顺便找个打手。”唐曦解释道。
楚离哭笑不得地发动了车子。
程华英并不住在程家，他自己的宅子是一座江景公寓，两室两厅，说是家，其实更像个暂时停留的旅馆。
对于两人突然上门，程华英并没有太意外。
“合葬？”
“嗯。”唐曦坐在沙发上，捧着果汁，乖巧地点头。
程华英按了按太阳穴，好一会儿才道：“嫂子娘家的事，我知道一些，但是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可能。”
“为什么？傅家不会同意吗？”唐曦不解。
“那倒不是。”程华英苦笑了一下才道，“我听嫂子提过，当年傅撰先生在英国去世，那时的时局没法让他落叶归根，所以按照遗嘱，其子傅思南将他的骨灰撒入了大西洋，期待总有一天能顺着大海返回故国。所以，傅撰先生根本没有墓地存在。”
“呃……”唐曦有点傻眼，考虑着回去问问芍药，如果把她的骨灰也洒进大西洋算不算合葬？
“倒是你们说的冤魂，具体怎么回事？”程华英问道。
“看看这个。”唐曦摘下手串递过去。
程华英伸手想接，然而，指尖刚一触碰到手串，就像是触电似的，猛地缩了回去，随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好重的怨气！”
“我也只能封印他们七日。”唐曦无奈。
程华英想了想，脸色严肃，咬破自己的指尖，用血在上面画了三道符咒。
血色印记消失在木珠上，唐曦顿时感觉到手串的分量轻了不少，不觉眯了眯眼睛。
果然，这个打手找得值得。
程华英最擅长的就是符咒和封印，比她的封印效果更好，看起来撑个十天半个月的不成问题。
“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程华英起身。
“有劳。”楚离点头。
一行三人再次来到临江私立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11点。
医院大门紧闭，只有住院大楼零星几盏灯亮着，应该是值班护士台。
“叫人开门吗？”程华英问道。
不等他说完，就见唐曦已经用灵力为针，打开了旁边的小门，还回头疑惑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程华英沉默了一下，当先走进去。
楚离在最后把门虚掩上。
“好安静。”唐曦边走边看着周围。
医院里路灯不多，即便全部开着，也只是堪堪照亮路径的程度。
“快到点了。”程华英看了看手表说道。
“你们是等十二点？有什么讲究吗？”楚离好奇。
“这里是医院，白天和晚上完全不一样。”程华英笑了笑。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住院大楼下。
黄色警戒线已经撤掉，尸体也被运回了警局，大楼在夜色里显得宁静祥和，完全看不出刚刚发生过如此恐怖的案件。
“芍药。”唐曦喊了一声。
一身旗袍的优雅女子出现在她身边，手指一点，将整个住院大楼笼罩在内。
“幻境？”程华英挑了挑眉，惊讶道。
芍药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不待见，自顾隐去了身形。
程华英摸了摸鼻子，苦笑着嘀咕：“好大的气性。”
“论年纪，这位还是你姑奶奶辈的。”唐曦耸了耸肩。
有了幻术遮掩行踪，三人大大方方走进大楼，果然，坐在值班室里玩手机的小护士头都没抬一下，根本没发现有三个大活人从自己面前堂而皇之走了过去。
“去顶楼吗？”楚离问道，“唐湛回去了，不过唐振英还在。”
“不用，他又不会说实话。”唐曦摇头，又指了指地面，“我们往下。”
“这座住院部有地下一层，我们搜查过了，大多是仓库，还有给住院病人做饭的大厨房。”楚离道。
“厨房在地下？”程华英奇道。
“通风系统还是做得很好的，倒也没什么影响。”楚离顿了顿才道，“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地下室，厨房那边有一条通道直通住院部后面，应该是平时倒垃圾和货物进出专用的。”
“去看看。”唐曦很感兴趣。
楚离带路，走的是消防通道。
毕竟，开一下门还能说是风吹的，可电梯在护士眼里没人按也会动，就是灵异事件了。
“这地下室还挺深。”唐曦评价。
“确实，比一般医院的地下一层深了些。”楚离点点头，推开负一层的消防通道门。
“有人？”程华英诧异道。
却见走廊尽头的门开着，昏黄的灯光照到了走廊上，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东西被挪动的声响。
“就算是准备早餐的厨子，这会儿也太早了，起码三四点开始。”唐曦皱了皱眉。
“去看看就知道了。”楚离说着，直接走过去，一边却把两把枪都握在了手中。
然而，让人惊奇的是——
“没人？”楚离走进厨房，疑惑道，“明明听见有声音的。”
“有血腥味。”唐曦动了动鼻子。
“这里是后厨，平时杀鸡杀鱼多了，自然会有血腥味。”程华英道。
“不是，是人血。”唐曦的脸色很凝重。
“你确定？”楚离惊讶地看着她，似乎很不理解人血和畜生的血气味还有什么不同。
“当然。”唐曦很肯定，“如果是一点点，还不好说，可这么大片，还是日积月累的味道，我不可能闻错。”
楚离的脸色很难看。
“找。”程华英第一个动手，“如果这里杀过人，不可能是在表面的厨房里，总不能所有的员工都是凶手。一定还有夹层。”
说着，他放出几个小纸人，落地的一瞬间，纸人仿佛活了一般，四散开来。
“这东西好玩。”唐曦很新奇。
“早些年去日本的时候，和那边的阴阳师交流过，觉得式神挺有意思，就学了一点。”程华英解释道。
“程二叔的人生经历还真是多姿多彩。”唐曦感叹。
“过奖。”程华英淡定地笑笑，像是没听到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地当成夸奖收下了。
忽然间，一个小纸人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找到了。”程华英大步走过去，在墙角蹲下来，摸了摸布满油垢的地面，随后招了招手：“来帮忙。”
楚离示意唐曦靠后站，自己上前。
“我数一二三，一起用力。”程华英道。
“嗯。”
“一、二、三！”
“呯！”厚重的石板被整个儿掀到了一边。
两人下意识地揉了揉发颤的手臂，长长舒了口气。
正常的入口肯定不是这样的打开方式，那也没几个人能打得开了，不过他们没时间去找开门的机关，便仗着艺高人胆大，直接用了最暴力的方法破局。
黑黝黝的洞口架着一部钢梯，下面黑漆漆的，看不见到底是什么情形。
“我先下去。”苏凰不等人说话，一头扑了下去。
“苏凰！”唐曦气结，这疯丫头，每次冲在前面都不跟她打声招呼的！
好在，苏凰很快就发来了安全的消息。
三人顺着钢梯鱼贯而下，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
惨白的光束照过去，隐约可见这是一间很宽敞的地下室，原本的作用应该是储藏室。
“你们看。”唐曦把手电光照向脚下。
水泥地面上，用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巨大的符阵，大小几乎覆盖了整个地下室，浓烈的血腥味正是从中而来。
“这该不会是用人血画的吧？”楚离吃惊道。
“上面也有。”程华英抬头道。
两人一抬头，举起手机，果然，屋顶上也画着一个符阵。
“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吗？”唐曦问道。
“没见过，需要回去查查。”程华英打开照相机，想要把符阵拍下来带回去研究，可无奈目标实在太大，哪怕他已经退到了角落里，还是很难把整个符阵都收进屏幕里。
“我还是觉得，唐振英和唐湛，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做这些。”楚离四处看了看。
“而且唐氏是江南市的焦点，唐振英也没那个时间天天耗在这个鬼地方。”唐曦也道。
互望了一眼，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唐振英有合作者！”
“啪！”就在这时，光线突然暗了暗，随即角落里传来一声闷哼。
“程二叔？”唐曦猛地回头。
程华英的手机掉在地上，闪光灯朝下，顿时遮住了大部分光源，只能看见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人扭打在一起。
“大意了，刚刚明明听见声音，说明这里有人。”唐曦懊恼道。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隐隐约约的，黑暗里传来一个飘忽阴森的声音。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小心。”唐曦的表情很凝重。
早上收取冤魂的时候, 她的灵力消耗过度，虽说反而因此破了瓶颈算是好事，可目前灵力不足也是事实, 甚至她都没法给楚离的枪和护盾充满灵力，还是来的路上让程华英帮忙的。
当然，使用强度肯定不能和之前比。
“我们先离开这里。”程华英走过来，手里掐着一只黑漆漆的东西，尖嘴猴腮, 怨气冲天。
“小鬼？”唐曦皱了皱眉。
“嗯。”程华英点头, 对她伸出手，“养魂珠。”
唐曦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珠子给他, 把小鬼塞进去。
程华英还格外多下了几重封印。
“想走可没这么容易。”随着那个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 地下室角落的阴影处, 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靠！这是养了多少小鬼？”唐曦忍不住骂道。
“这东西，比婴灵难对付？”楚离问道。
“这些小鬼更像是杨庆荣新区那个房子的黑狗一样，有神智, 但是疯的, 很难受精神控制, 只能硬拼。”唐曦沉声道。
随着她的话，云栖和苏凰一左一右出现在她身边。
“你没听到我的话？”唐曦一眼瞪过去。
“虽然我不太直接动手，但并不是不能。”云栖没有抽笛子, 手一翻, 身前悬浮着无弦琴。
唐曦皱了皱眉, 终究没说什么。
“轰！”就在这时, 只听一声闷响, 他们下来的洞口居然被重新堵上了。
楚离第一时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顿时安下了心。
手机有信号, 那就不怕被困死在地下，只要解决了这里的危急，自然可以抽调人手过来，挖也能挖开。看起来对方的目的也不过是确保他们不能打不过就跑罢了。
而随着入口被封住，地下室里的光线却没有变得更暗，反而亮了起来，不需要借助手机的光也能看清。
“这光线，是不是有些偏红。”程华英道。
“关手机。”唐曦立即熄灭了手机屏幕。
随着苍白的光束消失，果然，整个地下室都弥漫着一种淡红色的光芒，压抑沉重，仿佛血的颜色，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暴躁。
“是符阵。”程华英道。
“装神弄鬼而已。”唐曦一声嗤笑。
灵力没有感觉到异常，地面和天花板的符阵并没有启动，这血光看起来挺恐怖，可说白了，不过就是在绘制符阵的鲜血里添加了一些夜光材料罢了。之前除了手机的光，上面的灯光多少有一些从入口照进来，所以不太明显，而此刻所有外部的光源都熄灭了，夜光材料自然就发光了。
楚离一枪崩了一只小鬼，小鬼扭曲着消散，那尖利的惨叫声仿佛激怒了同伴，冲过来的速度更快了。
“定！”程华英抛出一把黄符，定住了一片小鬼。
另一边，清脆的琴声响起，无弦琴上浮现起三根琴弦，凝成实质的音波发出一道弧线，所过之处，将小鬼都切成了两段。
相比之下，其他人的攻击范围就没这么广了。
唐曦灵力不足，不敢直接外放灵力使用太强大的术，只凝结了一把灵力匕首补刀。
“婴灵是炼化的婴儿，这些小鬼该不会是他弄死了那么多小孩子吧！”楚离百忙中问道。
“弄死倒也不至于。”唐曦的脸色很不好看，“正常死亡的即可，他只是把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夭折的小孩的魂魄都拘走了炼成小鬼罢了。”
“好不了多少。”楚离咬牙切齿。
“安魂不管用吗？”苏凰问了一句。
“直接用不行，他们和婴灵不一样，等同于不可度化的执念，想要送走太难了。”唐曦摇头。
“所以只能灭掉吗？”苏凰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别急着同情他们，先担心自己。”程华英插口道，“这些小鬼可没这么好对付，攻击几乎不起作用。”
并不是不起作用，而是打散之后，化成怨气的小鬼没一会儿又会重新凝结躯体，没完没了。
“雷咒。”唐曦道。
程华英一挑眉，换了一张雷符。
苍白的闪电下，一只小鬼被劈得烟消云散。
“雷法破万邪。”唐曦了然。
“我带的雷符不多。”程华英脸上并没有欣喜的表情。
雷符威力强大，可消耗灵力也多，他身上也只是带着几张备用的，还不是大范围的那种，用出来也是杯水车薪。
“一个五雷轰顶我还是能做到的，但是只有一次。”唐曦道。
“我们想办法把小鬼聚在一起。”程华英道。
“去墙角。”楚离立即道。
唐曦一怔，随即恍然。
他们站在地下室中间，要应付四面八方的小鬼，想要把它们聚在一起很不容易，可若是退到墙角，虽然会因为视角窄了，大家出手会被互相阻碍，可小鬼也只能从一个方向过来，聚拢就容易多了。
云栖的琴音换了个方向，顿时清扫出一条道路。
“趁机过去，赶紧！”程华英喊道。
他们刚才商量的声音本就压得很低，加上打斗时发出的声响和小鬼的嘶吼，完美地隐藏了目的，敌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的用意，操纵着小鬼追了上来。
之前被云栖打散的怨气又慢慢凝聚起来。
“我左你右。”程华英喝道。
云栖没理他，但手指拂过琴面，虚空又出现了两根琴弦。
五弦琴响，擦着小鬼的边缘过去，逼迫着它们往中间靠拢，另一边，程华英也是如法炮制。
“现在！”云栖喝道。
唐曦毫不迟疑，之前一直保存的灵力毫不吝啬地集中，头顶上甚至聚起一片翻滚的乌云。下一刻，无数呈现出紫色的天雷劈了下来。
雷法破万邪，紫雷尤甚。
雷光闪耀中，小鬼们尖叫着散开，怨气一丝丝被净化。
云栖收琴换笛，一曲安魂，将残存的魂魄送走。
唐曦大口喘着气，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然而，被抽干了灵力后，灵脉深处仿佛否极泰来，慢慢的渗出细微的灵力，反过来滋润着干涸的灵脉。
突破了。
“结束了？”楚离问道。
“呵呵，果然一群小鬼拿你们没办法，但是……灵力和符咒的消耗也差不多了吧？”那声音继续响起，丝毫没有养的小鬼都被灭了的暴跳如雷。
“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程华英淡淡地说道。
“小心地上的符阵。”唐曦提醒道。
随着她的话，符阵的光芒更亮，明显已经不是夜光材料的原因，那些鲜血化成的字符仿佛活了似的，明明灭灭。
“啊！”苏凰忽的一声低呼，“小曦，那个符阵，好像在把我吸过去的感觉。”
“回来！”唐曦脸色一变，立刻将她收回手串内。
他们站在地方是符阵没有覆盖到的角落，倒是刚刚好。
云栖的发丝衣袍轻轻扬起。
“炼魂阵。”程华英的表情很难看。
“你确定？”唐曦问道。
“本来只有五份把握，想回去再研究，不过这个反应，八|九不离十。”程华英断然道。
“果然，还是要并案。”唐曦自语道。
“按照字面意思看，是把魂魄炼化的作用？”楚离问道。
“不错。”唐曦点点头，“这和月月、安娜、杨庆荣一样，想要炼出强大的厉鬼，这里用的办法是炼丹，把各种魂魄当做材料投入‘丹炉’，最后去糟粕、取精华，成就最强的厉鬼。尽管方法都不同，但的确是同一人所为。”
“他造出那么多厉鬼是准备干什么？”楚离暴躁。
“谁知道。”唐曦一耸肩，“正常人是理解不了疯子的想法的。”
“你懂什么！你们知道什么！我们做的，是为了世上最伟大的目的！把你身边的那几只鬼投入阵中，一定能炼出最强厉鬼！”那声音一下子暴躁起来，听起来似乎没那么飘忽。
“这边。”程华英打出一张符咒。
“呯”的一声巨响，地下室一边的墙壁被雷符打穿，露出后面另一个空间来。
云栖毫不迟疑，一秒切换无弦琴，三道琴音，将那破洞开得更大，足够让人出入。
地上的血阵虽然大，但因为是原形的，注定不能覆盖长方形的地下室。唐曦先让云栖回到手串内，只剩下三个活人，沿着边缘绕过炼魂阵，从破洞处跳了过去。
墙后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惊愕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医生，白面短须，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一看就是精英人士，实在看不出之前的那种疯狂。
而这间房间，比外面小得多，摆着不少精密仪器，边上还有一张病床，若非地点不对，看着就是一个高级病房。
“好重的怨气。”程华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医院里不知道有多少没有家属的病人在这儿丢命，怨气能不重吗？”唐曦冷笑。
楚离却站在墙壁边，伸手摸了一把，捻下一些墙灰，放到鼻端闻了闻，肯定道：“这里喷溅过血迹。”
“一想到我居然在这里住过院就恶心。”唐曦说道。
提到这个，楚离也有一丝后怕。
唐曦同样算是没有家属的病人，又昏迷不醒，万一当时……
“若非你是裴清致送来的，说不定你现在早就是炼魂阵的养料了。”医生医生冷笑。
裴清致对这丫头太过重视，每日探病，若是发现她失踪，可不好交代。他们这样暗地里做事的人，非到必要关头，并不想招惹江南市的地头蛇。
“哦，那大概会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唐曦一声嗤笑。
这病房大约有隐藏的通风口，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警笛声。
“这么快？”唐曦惊讶。
“发现地下室的第一时间我就让小刘带人赶过来了。”楚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道，“方天辰和方天芸也来了，还有他们的领导——谭局特批的联合行动。”
“你跑不了的。”程华英总结。
“那又如何？”医生丝毫不惧，神色间带着一丝怪异的扭曲。
“劝你老实交代同伙，或许能捡一条命。”楚离道。
“坐一辈子牢？哈哈，别做梦了。”医生忽的大笑起来，仿佛他说的是什么可笑的事。
“小心。”程华英喝道。
说话间，就看见医生一张原本儒雅英俊的脸上浮现起黑色的纹路，白大褂也鼓胀起来。
“我确实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原本今晚我就会彻底收拾掉这里，让所有的一切被掩埋的。”医生说道。
“是你贪心。”唐曦一声冷笑，“你本可以收拾得更早，只不过你还想处置今天刚到手的魂魄，所以才会在这里等到午夜十二点，反被我们瓮中捉鳖了。”
“午夜十二点？”楚离想起她说的那句“有点早”，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我说过这里的鬼太少了，而若是要拿鬼魂做什么，十二点，极阴之时当然是最重要的，这时候去，多半能撞上正主。”唐曦说道。
“的确，我还是小看你了。”医生叹了口气，不止是脸上，连手背上都开始冒出了黑色纹路。
熟悉的场面让唐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喂，这个该不会是……”楚离黑线。
“是什么是，赶紧跑！”程华英一声大吼。
“我说了，既然来了就别想走！”医生说着，一挥手，通往外面地下室的洞口出现了一个……鬼？
应该是鬼，可这鬼身高足有两米，体型夸张，若是生前就是这样的，肯定不是默默无名。
“好吵。”唐曦捂住了耳朵。
“这……”程华英脸色铁青。
“这是……他们炼出来的那个‘最强厉鬼’？”楚离不敢置信。
“是吧。”唐曦终于勉强适应了一直往脑子里钻的万鬼哭嚎，“那就是个魂魄碎片拼成的集合体，认真说来，连安娜都不如！”
“我做出来的最高杰作怎么可能不如那个没用的女鬼！”医生怒吼。
“最高杰作？”唐曦不屑，“在我看来，不过就是把一些破破烂烂的旧布头拼接在一起，就敢号称是时尚，看不懂就是你们没眼光的白痴。”
“你！”医生怒极，整个人像是充气的气球似的圆起来。
“喂，这个可不太妙。”楚离额边滑下一滴汗珠。
当时在宜家花园，那个女人自爆的画面历历在目，怨气所过之处草木不生，生灵灭绝，如今他们避无可避，唯一的出路还守着一只厉鬼。
先不论那炼魂阵的成品有多厉害，可事态紧急，只要那厉鬼能阻拦他们一时半刻的就足够了！
而他们现在甚至没工夫去考虑那种怨气会不会扩散到整个医院了。
“你灵力耗尽了吧？”程华英的话虽说是疑问，但语气很肯定。
唐曦试了试，灵脉中的灵力正在重生，可要全部恢复，至少也得明天了。
楚离咬了咬牙，拔出警用手|枪，对准了医生。
“不行。”程华英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枪口，“你现在打死他，怨气会立刻爆开。”
“你们找不到他的，永远也别想找到。”医生的笑容在黑色纹路下显得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唐曦忍不住皱眉，那女人也说过同样的话！
“没办法了。”程华英摇摇头，一把扯断了脖子上挂的红绳，将一块玉牌扔了出去。
“轰！”医生的身体像是一个吹过了头的气球，炸裂开来。
楚离第一反应是转身扑倒了唐曦，将她压在身下。
“哗啦~~”强大的冲击使得屋顶的水泥碎石像是雨点般砸下来。
好不容易空间平静下来，唐曦一张嘴，尝到的就是灰尘的味道。
“咳咳咳……”楚离爬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扒开两人身上覆盖的石头水泥块。
要不是灵贝里残存的灵力遇到冲击勉强张开了护盾，余波也够他们受的。
“呸呸呸，差点被活埋。”唐曦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你没事吧？”
“还好，幸亏砸下来的水泥块不算大。”楚离伸手揉了揉后肩，呲牙咧嘴。
肯定是淤青了，不过凭经验判断，没有骨折，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程二叔？”唐曦喊了一声，一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功能。
冲击过后，病房里的灯都灭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还行。”好一会儿，病房另一个角落才响起程华英的声音。
唐曦听他中气还算充足，放下了心，转头去看洞口。
然而，被砸开的洞口被落下的水泥块封住了，那个拼接而成的厉鬼和炼魂阵的血光，自然也看不见了。
“啪。”一盏灯亮了起来，惨白的灯光照亮了程华英惨白的脸。
那不是插电源的灯，而是USB充电的那种读书灯，所以哪怕室内被震得乱七八在，也还能亮。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唐曦叹气。
“没事，我之前就发了定位，这里距离地面不深，顶多半个晚上就能挖通。”楚离安慰道。
唐曦看看手机上被震裂的屏幕，拿到他眼前摇了摇：“报销不？”
“……”楚离沉默了一下，“卡在你这儿，自己去买。”
“不走公账啊，这可是因公殉职。”唐曦振振有词。
“少乌鸦嘴！”楚离哭笑不得。
要走公账当然可以，但是报销和赔偿这块，局里有明确的流程，而这个报告要怎么打？比起来他宁愿自己出钱给她买新的。
不过，唐曦也就是苦中作乐随便说说，这真要较真起来，何止是一个手机的事。
“我说，你们俩也够心大。”程华英无奈地走过来，随即一屁股在他们旁边的地上一坐，风度形象统统顾不得。
“这不是还活着么。”唐曦耸了耸肩，好奇道，“二叔，你刚才扔出去的是什么？”
“我的法器，救命用的。要不然外放的怨气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程华英没好气道，“遇上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没好事。”
“这怎么是我的锅呢？”唐曦反驳，“打击罪犯，公民人人有责，你这是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
“……”程华英哭笑不得。
“不过，我原本以为幕后的人是个渣男，毕竟有个漂亮姑娘宁可死也要保他。”唐曦又沉吟道，“不过，这会儿又有个男的也要为他要死要活的，总不能他还男女通吃吧？”
“听着像邪|教似的，个人疯狂崇拜。”程华英吐槽。
“未必是到邪|教的程度，可那人的人格魅力一定很高，才能让人心甘情愿为之赴死。”楚离说道。
一瞬间，唐曦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日渐清晰的形象。
“我觉得……”楚离停顿了一下开口。
“我觉得也是。”唐曦打断道。
“你们在说什么？”程华英一头雾水。
“程二叔，上次我让你帮忙打听过一位玄学大师的事，你有怀疑的人选吗？”唐曦转头道。
程华英怔了怔，随即摇头：“你给的信息太模糊了，那些大师，崇尚国学，喜欢穿唐装的太多了，宾利限量版倒是一条线索，但是买了那款车的人没一个符合你的要求，不排除有人买了送他的可能性，这就没法往下查了。”
“我有照片了。”唐曦说着，调出相册。
虽然屏幕右下角碎了一块，不过没遮住照片上的脸。
程华英看了一会儿，半天没说话。
“怎么，有印象？”唐曦心念一动。
“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程华英摇了摇头，有些出人意料地道，“我确定没见过这个人，但是他……眉眼五官，却让我有种隐约的熟悉感，似乎像一个人，但是我想不起来像谁了。”
“那也是线索。”唐曦抓住了他的手臂，兴奋道，“二叔，拜托，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存亡！”
“我知道了。”程华英答应下来。
唐曦顺手把照片传了过去。
“所以，你们是觉得，这老先生就是幕后主使？”程华英又问道。
“不错。”唐曦立刻点头。
“嫌疑很大。”楚离没把话说死。
“行，我朋友多，叫人帮忙认一认。”程华英点点头，若有所思，“我既然觉得眼熟，应该也会有别人这么觉得，但愿有人能记得。”
“啪！”就在这时，墙上忽然一震，又有些小石子滚落下来。
“怎么了？”楚离诧异道，“小刘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吧。”
“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唐曦一拍额头，“那边还有一只大杂脍呢，小刘挖通地下室之前得先解决掉，要不然……我只能让谢长安把所有人的记忆都换掉了，不想编故事了。”
“还有力气吗？”程华英说道。
两人互望了一眼，互相苦笑。
虽然把那玩意儿说得和垃圾一样，可炼魂阵吞噬了那么多魂魄炼出来的厉鬼也不可能真是纸糊的。
“来了。”楚离喝道。
之间封住洞口的水泥块缝隙中，有一丝丝怨气状的东西流了过来。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地面上, 一片灯火通明。
指挥的并不是小刘，而是匆匆赶来主持大局的谭局。
方天辰和方天芸站在靠后的地方，带头的是一个气势凌厉的中年男子, 那是特殊部门特地派来的副处级别的人物，连谭局都只知道他姓汪。
因为案子太大，情况紧急，不止是市局，还调了旁边几个派出所的大部分警力来帮忙, 然而看到现场塌陷的一大块地面, 已经周围裂开的花坛，横倒的树木, 所有人都不禁暗自心惊, 地下的人……不会被活埋吧？
“不能用大型挖掘机器, 会造成二次塌方。”
“地质比较松，下面似乎刚刚发生过爆炸，大家都轻一点。”
“对, 慢慢来, 安全要紧。”
“搜救犬呢？到了没有？”
小刘急得团团转, 要挖开地面救人不是他的专长，只能听着那些专家的讨论云里雾里，然后每隔三分钟就打个电话。
然而, 一直都是对方不在通信服务范围内, 请稍后再拨。
“楚队和顾问……不会有事吧？”大杨拽着他, 小声问道。
“呸呸呸, 少乌鸦嘴, 当然不会有事！他们厉害着呢！”小刘瞪了他一眼。
“小刘。”谭局喊了一声。
“在！”小刘一怔，赶紧跑过去。
“信号还连不上？”谭局问道。
“嗯, 初步怀疑是爆炸影响了手机信号……啊！通了！”小刘话说到一半，忽然看着自己的手机，惊喜地叫起来。
果然，屏幕上的连接中已经变成了通话中。
“楚队！楚队你们没事吧？”小刘喊道。
“没事。”隔了一会儿，那边才传来楚离疲惫的声音。
“小楚，找个不容易坍塌的角落里呆着，上面很快就能挖通。”谭局拿过手机。
“不，别乱挖，下面有很重要的证据。”楚离立刻说道，“谭局，局里能定位到我的手机的准确位置，就往这个地方挖。”
“好，我明白了。”谭局答应一声，立刻招呼技术人员重新分析挖掘的方向。
另一边，方天芸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小曦，是你吗？”方天芸焦急道。
“嗯。”唐曦带着笑意安抚，“别担心，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声音都没力气！”方天芸怒道，“都怪楚离，哪儿危险把你往哪儿带，再厉害也是未成年！”
唐曦忍不住反驳：“芸姐，这真的不怪他，是我带他来的，不是他带我。”
“你说你……哎……”方天芸只能叹气。
“方便让我说几句吗？”汪处长走过来，询问地看着她。
“哦。”方天芸迟疑了一下，把手机递了过去。
“唐小姐你好，我是PEI副处长，姓汪。”汪处长自我介绍。
“PEI。Paranormal Event Investigation，灵异事件调查处？”唐曦想了想道。
“唐小姐理解力很好。”汪处长默认。
唐曦无奈，好吧，整天特殊部门特殊部门地叫，方天芸也从来没纠正过，可想也知道一个机构不可能就叫“特殊部门”，今天她可算是知道人家单位的全称了。
“我想问一下，下面还有没有危险，需要我们做什么准备吗？”汪处长问道。
“危险暂时没有，不过一会儿先不要让普通警察下来，有些东西不方便对普通人曝光，容易引起社会恐慌，相信汪处明白的。”唐曦答道。
“我明白了。”汪处长微微松了口气，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方天芸。
“啊，我还没说完呢。”方天芸嘀咕了一句。
地面下，唐曦挂了手机，抬头看着不时有小石子落下来的天花板，担忧道：“不会塌吧？”
“只要不是瞎挖一气，应该不会。”程华英坐在角落里，还在看手机里的照片。
“说起来，上次严队也说看这人眼熟。”唐曦若有所思。
“是吗？”程华英皱了皱眉。
楚离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对角线的角落里做标记，走回来的时候，很谨慎地绕开了中间：“这确定没有遗漏的吧？”
“应该没了。”唐曦揉了揉左手的手肘，之前和那只拼接的厉鬼战斗时，手撞在了墙壁上，还在隐隐抽痛。
有多少年没把自己搞到这么狼狈过了呢。
不过幸好，她灵力不足，身边还有鬼使，芍药布了个幻境困住了厉鬼，苏凰和云栖一远一近，加上她和程华英的符咒支援，硬生生磨了大半个小时才磨死。
打完后，还真是一丁点儿灵力都不剩了。
“疼？”楚离抓着她的左臂抬了抬。
“骨头没事，估计是有点青。”唐曦对自己的伤心里很有数。
“哗啦~”头上忽的撒下来一片灰尘。
“上面开始挖了。”楚离一脸凝重。
当然，不能使用重型机器，想要挖开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唐曦在地下室逛了一圈，看到桌上放的笔记本，拿起来看了看，见没被石头砸到，顺手按了开机按钮。
屏幕亮了。
“啊，能用！”唐曦意外道。
“我看看。”楚离接过来，盘膝坐在地上，把笔记本放在膝头。
十几秒后，开机进入系统，他扫了一眼，转头道：“叫小刘去找院长，发一个能登录医院系统的内部账号来。”
“哦。”唐曦立刻照搬，没一会儿就要了个账号来。
楚离打开临江医院的内部系统，登录。他虽然不是肖雪那样的黑客，不过操作比普通人却强得多，很快调出了医护人员的名单。
一张张照片飞快地翻过去，忽然间……
“停！”唐曦喝道。
最后停留在屏幕上的照片，是刚才自爆的医生。
“还真是临江私立医院的正式医生？”楚离诧异地一挑眉，缩小照片，查看此人的资料。
唐曦立刻凑近去看屏幕。
“屈澎，今年48岁，临江私立医院泌尿外科主任，江南医学院荣誉教授，曾多次在国内外专业杂志上发表学术论文——这还是个精英啊？”楚离一声嗤笑。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唐曦点评。
楚离鼠标指针一动，点开了他的病例，顿时，一排病人的名字跳了出来，包括初八上班那天已经排上的预约。
第一个名字就让他们吃惊了。
“我没看错吧？唐振英？”唐曦迟疑。
“除非同名同姓。”楚离说着，飞快地点开了这个病人的具体资料。
“是他没错。”唐曦吐出一口气，又疑惑道，“白血病难道不应该挂血液科吗？去泌尿外科看什么？”
“也许还有别的病？”楚离不确定道。
两人对望了一眼，继续看具体病例。
内部网里记录的信息非常详尽，连拍过的片子都有存档，最早的，甚至追溯到十几年前。
“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屈澎这里看病，要说唐振英对屈澎干的事一无所知，那也太巧合了。”楚离道。
“可是这些片子看不懂啊，还有这写的什么意思？医生就不能用点病人听得懂的述说病情吗！”唐曦抱怨道。
“我看看。”程华英走过来，坐到旁边。
楚离看了他一眼，把笔记本转到他那边。
程华英放大了两张片子，又往上划了一段病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二叔，你看得懂？”唐曦问道。
“慢性肾功能衰竭。”程华英沉着脸开口，“通常称，尿毒症。”
“这……好像比白血病还糟糕啊。”唐曦喃喃自语。
毕竟，白血病需要的骨髓配型比起尿毒症的肾|源还是容易多了——想到这里，她心头一紧，脱口而出：“肾|源？”
“你怀疑，这里的实验，是唐振英在寻找合适的肾|源？”楚离惊讶道。
“倒也未必。”唐曦又想了想，稍稍更正了自己的说法，“这边的因果线大多在屈澎身上，应该不是唐振英指使的，但是，屈澎肯定用肾|源为诱饵，引得唐振英出钱投资他的研究，唐振英也未必完全不知情。”
“杨庆荣和唐振英最后一次见面时那句‘你们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也许是指这个！”楚离眼前一亮。
“所以杨庆荣被灭口了。”唐曦接道。
因为多了一个屈澎，似乎很多的线索都开始串联上了。
“今天没白忙。”楚离振奋起来。
“轰！”一块石头掉在不远处，砸碎了一台仪器，随即，一束强光从洞口处照下来。
“下面的人，没事吗？”
“谭局，挖通了！”有人高喊了一句。
“什么？”谭局赶紧走过去，“怎么样？人还好吧？”
“没事，再给我们半小时！”施工的人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既然已经挖通，剩下的就方便多了，做好防护，慢慢扩大洞口，一边加固边缘，直到弄出一个可以让人出入的口子。
“OK，剩下的我们来。”汪处示意他们撤退。
“事关重大，我得亲自下去看看。”谭局也说道。
“不是谭局，您这……”小刘一副想阻止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为难样。
“我这把老骨头还没这么不中用，拿安全绳来。”谭局没好气道。
汪处也没阻止，最后决定下去的是他们两位领导以及方家兄妹，洞口附近由重案组把守，基层警员先撤退一部分，剩下的把守外围。
四人腰上系着绳子一个个落下，看到地下室的布置，也不禁一脸的震撼。
“这……我仿佛看见了当年日军设置在我国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人体研究所……”谭局自语道。
“小曦！”方天芸叫了一声。
“我们没事，就是太累了。”唐曦有气无力地举了举手。
“唐小姐，辛苦了。”汪处郑重地说道，“我听天辰和天芸说过你，很感谢你为警方做出的帮助。”
“不客气，本来也不是刻意帮你们的。”唐曦不动声色地道。
她对汪处没恶感，大半夜的人家不顾寒冷在上面等了几小时也是敬业，只是她并不喜欢汪处身上那种领导味儿，就不如方家兄妹来得真诚。要说谭局明明级别更高，但给人的感觉就亲切得多。
“谭局，我申请立刻批捕屈澎的助手和他科室的主要医护人员。”楚离沉声道，“尤其是那些工作几年以上的老人。屈澎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还要仔细排查，但这些事光靠他一个人做不到，他需要助手！”
听完楚离随后的案情报告，谭局脸色铁青，颤抖着嘴唇，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屈澎在临江私立医院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医院里死亡的病人都有可能是被他害死的？”
“还有院长。”唐曦补充道，“医院下面有这么大的地下室，还有这些死贵的仪器，院长或者高层，肯定有人知情。”
“这可真是，惊天巨案啊。”汪处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可以想象，随着案件深度挖掘，会有多少陈年旧案被翻出来，涉及到的人，无论是被害者还是涉案人员都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一旦泄露，足以引起社会动荡！
“汪处，这里面的东西，就由PEI接手了。”唐曦指了指通往隔壁的墙。
“里面有什么？”汪处脸色一肃。
“很邪的东西，我不太擅长这个，你们自行研究比较好。”唐曦摇了摇头。
汪处想了想，点点头：“也好，这边先由我们接手。”
“行，小楚，重案组的重心放在屈澎身上，一定要查出这些年他到底害了多少人！”谭局吼道。
“是！”楚离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谭局，我申请，立刻逮捕唐振英和唐湛。”
“有证据证明他们是知情者？”谭局凝重道，“唐家在江南市的地位非同小可，一旦出事，有可能会导致经济连锁崩盘，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只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楚离毫不犹豫。
“照你的想法做吧，有事我兜着。”谭局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反正，我下也快要退下去了，倒也没必要畏首畏尾，放手去干吧。”
“谢谢谭局。”楚离的眼神闪了闪。
他最清楚自己实在是个让人头疼的下属，这几年若非谭局给了他极大的自由，他也做不出现在的成绩。
“老赵上回还说你最近稳重了，嗨。”谭局笑着摇摇头，又看向唐曦，禁不住问道，“小唐啊，你若是愿意考公安，我给你开推荐信直接保送怎么样？”
“不要！”唐曦立刻拒绝。
“呵呵，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事。”谭局也不强人所难，提过就算。
于是，汪处带人留在下面，小刘甩下安全绳，将其他人一一拉上去。
楚离只带上了那台笔记本，至于剩下的仪器，就是痕检的工作了，至少，墙上地上那么浓烈的血腥味，说不定还能提取到一部分被害者的DNA，想必这个年里痕检和法医是有的忙了。
“今天麻烦程先生了。”楚离很客气地道谢。毕竟程华英不是警务系统的人，这次确实帮了很大的忙。
“无妨，收拾几个败类，玄门人人有责。”程华英摇头，示意他不用送，录完口供就自行离开了。当然，什么能说，说几分，这其中的分寸掌握得刚好，口供漂亮无比。
“都后半夜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楚离看了看表。
“你要去逮捕唐振英吧？我也去，还有事想问。”唐曦说道。
“行。”楚离点头，也不在乎身上一身尘土脏污，衣服还划破了几处，招了招手，喊上几名组员，往住院大楼赶去。
到了唐振英的病房，正好和唐家人撞个正着。
除了唐晶，唐家一家四口人全部到齐。
“楚队，您这是？”杨文秋惊讶地看着他们，眼神很有些惊疑不定。
楚离知道自己现在形象很糟糕，只是顾不上收拾，直接问道：“唐先生，这大半夜的出院？医生还没上班吧？”
“谁知道你们警方搞什么，吵得我爸根本不能好好休息，只能连夜回家，明天再来办手续。”唐昭不善地盯着他。
“那么很抱歉，恐怕唐先生暂时回不了家了。”楚离道。
“什么意思？”唐湛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
“请唐振英先生和唐湛先生，两位跟我走一趟警局，配合调查。”楚离很干脆地说道。
“凭什么？”唐湛楞了一下，怒道，“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要去警局！”
“谁说去警局就是犯法了？”楚离一脸诧异，“我明明说的是‘配合调查’，怎么，唐湛先生不把自己代入证人，却自动代入了嫌疑人？”
“……”唐湛被噎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市局挺安静的，肯定不会休息不好。”唐曦笑眯眯地加了一句。
“有你说话的份吗！”唐湛剜了她一眼。
“我觉得有哎。”唐曦翻开证件按在他眼皮子底下，“警察！”
“！！！”唐家人目瞪口呆地看她。
“早就觉得这么做肯定很爽。”唐曦耸了耸肩。
其实顾问证和警察证还是有点区别的，只是对外行人来看，不仔细也看不清上面的字。
楚离一声嗤笑，摆了摆手：“两位，请吧。”
“曦曦，你……”杨文秋忍不住上前一步。
就算亲子鉴定证明眼前的少女不是她的女儿，可……或许是血缘的力量多少还剩下一些，她总是觉得这姑娘和自己应该是很亲近的。
“杨女士，我和你不熟。”唐曦退后了一步。
看过原书她也知道，在唐家人中，唯一对原主还有一丝温情的就是杨文秋了，毕竟是母女天性，当然，也就那么一点儿。对外人来说，唐曦是她的短，是要护着的，可对家人来说，她的短就变成了唐晶。
唐曦并不想评价她作为母亲是多失职，这是如今的“唐晶”需要考虑的问题，与她无关。
“可以。”唐振英冷着脸套上外套，“我就去一趟市局，我要向你们领导投诉你！”
“请便。”楚离很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
“老公……”杨文秋担忧地抓住了他的手。
“没事，我去去就回。”唐振英一脸的正气凛然，“我和阿湛又没犯法，顶多就是去做个笔录就能回来了。”
“那……你小心身体。”杨文秋虽然还有些隐忧，但还是松开了手。
在她想来，以唐家在江南市的地位，别说老公儿子不可能触犯法律，就算真摊上什么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了，律师一出马，也能把人带回来。
一行人下楼，分成两辆车回市局。
楚离示意小刘和大杨压着唐湛开一辆车，然后将唐振英请上了自己车子的后座。
行驶中的汽车，也是一个密室，而且没有监控。
唐曦坐在副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唐振英的表情。
沉默中，还是唐振英先开口：“你不愿意做我的女儿，是觉得跟着这个一辈子都买不起房子的穷警察比跟着我好？”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一个人渣居然能和警察叔叔相提并论？”唐曦诧异道。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唐振英皱眉。
“那要说什么？”唐曦耸了耸肩，随口道，“那唐先生不妨说说，为什么想要我死？”
“这是什么话？”唐振英一脸的震惊，显得很无辜，“我怎么可能想你死？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是吗？”唐曦一声嗤笑，眼神渐渐冰冷，“我就想问一个问题，当年医院那场火灾，到底是天灾还是意外？”
唐振英神色一震，抿了抿唇，仿佛很奇怪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问？当然是天灾，要不然也不会混乱中把你和晶晶换错了。”
“哦？”唐曦眉眼不动，淡淡地说道，“要是普通人的孩子换错了还能说是无意，但唐家的孩子，难不成是和那些普通打工者的孩子放在一起照顾的吗？”
这话一出，不止是唐振英，连楚离的手都抖了抖，车子走了个诡异的S形，幸亏后半夜的马路上空空荡荡。
“对。”唐振英楞了一下，立刻道，“你的养父母——说是死在了火灾中，他们就是去换孩子的！趁着混乱，把自己的孩子和有钱人的互换，让自己女儿享受豪门千金的生活，为此就算自己被烧死也无所谓了，还真是伟大的父母！”
“你确定，换孩子的是我的养父母？”唐曦道。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唐振英一声冷笑，不屑道，“我了解那种人，好吃懒做，过惯了穷日子，不想自己的孩子跟着继续受穷，又不想自己累死累活，就打这种歪主意，让女儿顶替真正的豪门千金！喂，你们警察怎么不把这种人抓起来！”
“是吗？”唐曦却没被挑起情绪，轻轻一笑，却道，“你确定换孩子的是他们？可我怎么觉得，当年换孩子的是你呢……”
“可我怎么觉得，当年换孩子的是你呢……”
一句话，声音不响，却像是惊雷似的在唐振英脑海中炸开，让他手足冰冷。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你……开什么玩笑。”许久, 唐振英才干巴巴地开口，“这世上，有谁会不要自己的亲生女儿, 反而养一个乡下地方出来的打工仔的女儿？”
“是啊，所以我挺好奇的。”唐曦诚恳地道，“要不是我见过养父母的照片，知道我那养母相貌平平，小学文化, 还以为唐晶是你的真爱给你生的私生女呢。”
“你就是这么揣测长辈的！”唐振英愤怒地盯着她。
“长辈？你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唐曦一声嗤笑。
说话间, 楚离慢慢靠边停车。
跟在后面的小刘见状，从超车道并行停下, 降下了车窗。
“你们先走, 我绕个路去加个油, 很快就到。”楚离解释道。
“好。”小刘答应一声，重新启动了车子。似乎完全没想过一向谨慎的楚离怎么会在任务之前连油箱都不加满。
“你的属下还真是你说什么信什么啊。”唐曦无语。
“你还不是一样。”楚离哂笑。
从云栖到谢长安，就算嘴里说着麻烦, 可你决定的事, 他们何曾反对过。
“你们想干什么？”唐振英警惕地问道。
“谈谈而已, 有些话，唐先生想必不会希望在警局的监控下面说。”楚离说着，按了几个按钮, 把车内空调的温度往上打了几度, 补充刚刚开窗流失的暖气。
“怎么, 楚队想要私刑逼供？”唐振英一声冷笑。
“我是警察, 向来知法守法的。”楚离耸了耸肩, 一伸手，“手机给我。”
唐曦一愣, 虽然不解，但本着对他的信任，还是把手机拿给了他。
“好了，唐先生，手机都在我这儿，你要相信我自己车里不可能有窃听器之类的设备，何况私自偷录的录音不合法，在法庭上作用有限，所以你不用有顾忌。”楚离说完，开门下车，关门之前，想了想，又指指几百米外亮着灯的加油站说道，“我去买个烟，给你们十五分钟。”
“啪”的一声，车门关紧了。
唐曦隔着车窗看着他走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你得的不是白血病，是尿毒症，所以你需要的不是骨髓，而是肾移植。”
“那又怎么样？”唐振英毫不心虚，“隐瞒病情不算是罪过吧？我也不过是怕老婆孩子知道了，整天忧心忡忡罢了。”
“唐晶来找我，希望我跟你做配型。”唐曦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晶晶自作主张，虽然她有心，可最终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能逼着你捐肾。”唐振英说道。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唐曦欣然道。
“……”唐振英想砸东西。
什么叫自知之明？
“好了，我们话回正题。”唐曦继续说道，“亲子鉴定已经说明了，我不是你丢的女儿，那么，唐先生为什么不去寻找亲女，反而一直跟我纠缠不休？”
“是你做手脚更改了亲子鉴定。”唐振英咬牙。
“亲子鉴定是法院的人去做的，别说我一个刚到江南市没几个月的学生没那个门路，就算楚离也做不到好吗？”唐曦叹了口气，不等他说话，立即接了下去，“倒是唐先生，为什么那么坚定地认为亲子鉴定有假？明明找错人了的可能性大得多，不是吗？”
“我……”
“除非，是因为唐先生您，有充足的理由坚定信念，比如，你其实一直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哪儿。”唐曦再次打断他的话头。
“胡说！我要是早知道你在哪儿，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唐振英怒道。
“那可说不好。”唐曦耸了耸肩，笑道，“如果是你自己调换的孩子，不找回来又有什么奇怪的。”
“我说了我没有……”
“啊，对了，前几天我查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唐曦根本不理会他想说什么，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往下说，“我小时候，有个邻居，是一对夫妻，镇上都说那家人好吃懒做，从来不做工，整日游手好闲，可奇怪的是，明明不上班，可那夫妻俩似乎从来不愁金钱，还比镇上很多人过得好，有人说，他们有个有钱的亲戚一直接济，还有人说，是穷小子和白富美私奔，白富美家里拉不下脸叫他们回去，又心疼女儿，所以偷偷塞钱……事实究竟怎么样呢？”
唐振英铁青着脸不回答。
“更奇怪的是，就在我被带回江南市的前几天，那对夫妻忽然搬走了，事先连个征兆都没有，而且家里的东西原封不动都没带走。”唐曦笑了笑。
她当然没有原主的记忆，这些事是这段时间她训练月月妈妈进入网络，分析获取信息时顺便查的内容。
“你的邻居，和我有什么关系？”唐振英终于说道。
“是没什么关系，可是就年前，我有一天看见他们突然在江南市出现，还和唐家的赵司机在一块儿说话，好像还是亲戚呢。你说，这么多年一直接济他们的亲戚，是不是就是赵司机啊？”唐曦笑眯眯地问道。
“赵司机的亲戚，我不熟。”唐振英道。
“是吗？”唐曦脸上闪过几分遗憾，叹气道，“我还以为，这些年，是你一直让人守在附近看着我呢。”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唐振英的声音也提高了些。
“本来我也不懂。”唐曦的神色渐渐冰冷起来，“不过今晚，我突然就想通了。”
“……”唐振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十七年前，杨女士怀孕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发病了吧？”唐曦道，“别否认，你的主治医生是屈澎，所有的病历我都看到了。”
“那又如何？”
“不如何。”唐曦淡然道，“我们都知道，尿毒症之所以等同绝症，是因为肾|源实在太难得，很多人等到死都没有等到，只能在透析中慢慢看着自己走向绝路。而你……病情发现得早，加上你有钱，可以做最好的治疗，自然比常人拖得更久，可如果没有匹配的肾|源，最终你还是要死的。屈澎是不是以优先提供肾|源为由，让你投资他的研究？”
“是又怎么样？”唐振英不屑地道，“屈澎是江南医学院的荣誉教授，有自己的研究室，我投资他的研究项目不犯法吧，至于他背后干了什么事我可不知道，我还要追究他的欺瞒呢。”
金钱上的大笔往来，真要查肯定是有迹可循的，他干脆就不遮掩了，横竖表面上他做的都是合法投资，屈澎做的那些事他没参与，只要一口咬定不知道，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对，屈澎做的那些事你非但没参与，八成还偷偷保留了证据，准备用来作为威胁他的把柄。”唐曦点头赞同。
“我要他的把柄干什么？”唐振英被气笑了，“他是医生，我是病人，难道他还能不给我看病吗？”
“你不在乎他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肾|源，找到了是最好不过，就算找不到，你也已经准备了后手，但是……就算有肾|源，你还是需要有一个能做肾移植手术的医生才行。”唐曦说道，“毕竟，我国法律不允许买卖器官，两厢情愿也不行，更不能强迫捐献，你的手术，别的医生怕担干系肯定不肯做，唯有屈澎有把柄在你手里，不得不听你的话。”
“你想说我走私器官？这是要有证据的，否则我能告你诽谤！”唐振英盯着她说道。
“走私器官？不是不是。”唐曦却笑了，轻轻摇头，“你只需要一个肾，何必发展出一条产业链，养一个不就行了。”
“你说什么？”
“我挺佩服唐先生的，果断狠辣，不愧是能成为江南市首富的人物。”唐曦回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唐振英脸色难看，抿了抿唇，没理会她的反讽。
“当时你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可一来自己养大的孩子有感情，你老婆也不会同意，二来，唐家需要继承人，而且为了防止意外，一个儿子不够，还需要一个备胎。”唐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压下口中的干渴，侃侃而谈，“唐湛和唐昭不能动，而这个时候，杨女士刚好又怀孕了，对你来说，就是天赐良机——当然，婴儿是不能给你捐肾的，起码得养个十几年吧，可你也怕女人到底是感性动物，要是亲手养大的孩子，将来杨女士肯定舍不得，所以你才策划了医院的那场纵火，趁乱把孩子换了。等过个十几年，能换肾了再认回来，比起一个陌生的女儿，杨女士已经有了唐晶这个精神寄托，也就不会太激动了。”
“这都是你的不负责任的猜测。”唐振英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可是合情合理合逻辑。”唐曦笑道，“唯一的疏漏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你居然认错了亲生女儿——或许是当年的混乱中，你让人换了孩子之后，又有一户人家同样抱错了孩子，错上加错了，谁知道呢。”
“你……”唐振英惊疑不定地盯着她，一直坚定的心忽的犹豫起来。
难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可要是真的错了，第一份亲子鉴定又是怎么回事！
“唐先生……你以为，我都查到这里了，难道会还没查到那个真正的女婴的下落吗？”唐曦说道。
“她在哪儿？她……咳咳咳……”唐振英一下子激动起来，然而下一刻就脸色苍白，捂着嘴一阵咳嗽。
唐曦很有耐心地等他咳完，这才说道：“你告诉我屈澎的事，我告诉你她在哪儿，考虑一下？”
“你以为，我真能信你一个小孩子能查到这些？”唐振英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冷笑。
“我不行，但楚队可以查啊。”唐曦的表情很无辜，随手就把自家最好的挡箭牌拉了出来。
唐振英一阵，表情有点迟疑。
然而，如果不是楚离，她似乎不可能专门查到自己安排在镇上的那对夫妻。
“十五分钟过了大半了。”唐曦提醒了一句。
“屈澎做了什么，你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唐振英避重就轻地道。
“知道归知道，可警方办案是需要证据的。”唐曦耸了耸肩。
“我怎么会有他的犯罪证据。”唐振英纵横商场多年，是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然而，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知道他在江南医学院的研究室里有个保险柜，或许会存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就这样？”唐曦虽然并不在乎所谓的证据，但脸上也是露出不满的神色。
“我又不是共犯同谋，怎么会有证据！”唐振英不上钩。
幸好，唐曦本来也不指望这个，默默思考。
“她在哪儿？”唐振英忍不住问道。
唐曦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笑容。
用了这么多话去刺激，可算是沉不住气了，只是想要一击必中，还差了点火候。
“杨庆荣死了，唐先生知道吧。”唐曦忽的转过了话题。
唐振英一愣，不解地点了点头：“毕竟是我老婆的弟弟，当然知道，听说是去年底在家被入室抢劫的一刀杀了。”
杨庆荣案，一个死了一年多人一直活跃在江南市上流圈里，传出去会造成恐慌，因此最后对外公布的案件结果是入室盗窃被主人发现后，变成杀人抢劫逃逸，嫌犯拒捕袭警被警方当场击毙。
“杨庆荣那种身家，能被抢劫犯杀了？你当安保都是摆设呢。”唐曦嗤笑，停顿了一下，缓缓地开口道，“不过是……某个蠢货富二代不好好走人设花天酒地，偏要管闲事，不灭他的口灭谁呢。”
唐振英闻言，不禁脸色大变。
“想起来了？”唐曦挑眉，模仿着杨庆荣的口吻说道，“你们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不是我！”唐振英浑身一颤，瞳孔都放大了些许，激动得差点一头撞上车顶。
“不是你？他死前——”
“不是我！屈澎、肯定是屈澎杀的他！”唐振英大口喘着气，心底凉气直冒。
虽然他和杨庆荣关系不好，可毕竟是自己小舅子，看在老婆份上，到底有几分情面。可若是……真是屈澎干的……
“我看你也没有杀人的胆量，倒是沉得住气苦心算计亲生女儿。”唐曦讽刺道。
“捐一个肾不会要命！”唐振英脱口而出。
“所以你这是认了把亲生女儿养成自己的肾|源容器？”唐曦终于在这一句话里融入了灵力。
唐振英虽然老奸巨猾，但之前心理防线已经被打开了不少，而且已经逐渐适应的节奏突然出现灵力诱导，一下子冲口而出：“她是我的女儿，命都是我给的，我只要她一个肾，自然会养她一辈子，又不会亏待她！”
唐曦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散无踪。
车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唐振英话一出口也不禁愣住，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说出来，不过再想想也安下心来。
警察也不至于在自己车里装些不该有的东西，他仔细看过，行车记录仪之类的设备全部是关掉的，唐曦没有手机，自始至终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动作，而且据他了解，私下录音是不能作为证据使用的，就算拿到法庭上，只要请个好点的律师，基本上就没什么用了。
车里只有他们两人，横竖下一次他是绝对不会认的。
“你的病，已经快等不起了吧。”唐曦垂下眼帘，淡淡地道，“我找人破解了职业杀手的网站，找到了买凶杀人的交易记录，重案组的小肖真的很厉害。你觉得，她还要多久才能从转账记录查到你身上？毕竟是几百万的资金流动，不可能真的毫无痕迹吧。”
唐振英死死盯着她，半晌才道：“我说不是我呢？”
“我得罪人不少，楚离也是，如果有人要我的命或者绑架我，并不出奇，只是……”唐曦平静地看着他，“除了你，还会有谁特地要求‘重伤不死’，或者‘抢救无效不治身亡’？不过是，你没法等了，所以想要造成既成事实，到时候趁着肾脏还能用，以一张伪造的捐赠协议让屈澎动手做肾移植手术。你指定在年货博览会动手，也正是因为，那里最近最大的医院就是临江私立医院，我肯定不会被送到别的地方去，对吗？唐先生。”
唐振英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发热，忍不住打断道：“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什么风凉话。”
“你承认了，你想杀我。”唐曦笑了。
“承认了又怎么样？进了警局我可不会承认，你最好也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不然，在江南市，要让一个刑警队长下台，能用的方法多得很！”唐振英压着声音说道。
唐曦没理会他的威胁，散去了喉咙口用来精神诱导的灵力，开心地笑了起来：“楚离！他全认了！”
唐振英一怔，忽然间脑子就清醒了，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就会全说出来，原本，就算确认安全，他也不该像是个炫耀开屏的毛头小子似的，把这些压在心底的隐秘宣之于口的。
然而，唐曦的反应又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远处，笔挺的身影迈着坚定的步伐往这边走过来，最醒目的就是他指尖的一点火光。
楚离打开驾驶座的车门，顺手掐灭了烟头，一个抛物线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楚离，你听见了，他认了！”唐曦畅快地笑道。
楚离扬眉，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唐振英惊骇地看着他——正常人怎么也不可能在那个距离外听到封闭的车子里的谈话声的吧？
虚张声势？还是……
“不止是我听见了，谭局、重案组组员、各大分局派出所，执勤警务人员……上千人都听见了。”楚离轻描淡写地道。
“你、你说什么？”唐振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没有窃听器，没有录音设备，但是——”楚离一手搭在车门上，指了指闪着蓝光的广播，“这辆车是市局重案组组长的座驾，为了便于协调警力，车里装有警务通讯系统，我这里发布指挥，市局、分局、所有巡逻警车的警务频道，以及执勤警务人员的对讲机，都会收到消息，我下车前，打开的是所有的频道，一般只有追击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凶手、社团组织火拼之类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若是你什么都不说，回去后我大概要停职反省了。”
最重要的是，指挥系统不像是行车记录仪，它没有屏幕，打开后完全不起眼！
“……”一瞬间，唐振英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僵硬着转头去看唐曦。
唐曦给了他一个笑容。
七分嘲讽，三分挑衅。
楚离借着调整空调的动作打开警务指挥频道，后座的唐振英被遮蔽了视线，但她当然是看见的——楚离还特地用暗示提醒她了。
于是，她苦心经营，一步步掌握话语的主动权，然后紧要关头出其不意，加上一点精神诱导，终于让唐振英在全市警务人员面前亲口承认了三桩罪行——买凶杀人未遂，豢养亲生女儿强迫捐献肾|源，以及包庇屈澎。
单一一件还能找个律师操作一下，可三罪并罚，就算不是死刑，起码下半辈子也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唐家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没了使用的余地。
他亲口在全市警务人员面前承认的罪行，谁还敢收受贿赂为他说话？
此刻，小刘的车子还在去市局的半路上，听完广播里传来的对话，所有人都不禁傻了。
半晌，后排的大杨终于没忍住一拳把唐湛打得脑袋都偏了过去：“畜生！你们简直毫无人性！老子拼着停职也要帮唐顾问出这口气！”
新城分局，严时非的手僵在半空中，打了一半的报告半天没落下一句话。
虽然根据几个案子，他隐约感觉到唐振英很有问题，可怎么也想不到，事实能比他想象得残酷那么多。
临江私立医院，地上地下，凡是佩戴着对讲机的警察都听完了这场现场直播。
警察都是受过训练的，发现警务指挥频道开启后，并没有人急吼吼地询问，而从听到里面传来的第一句“怎么，楚队想要私刑逼供”开始，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几乎屏着呼吸往下听。
鸦雀无声过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咒骂声。
“人渣！”谭局狠狠地把对讲机摔在了地上。
因为今晚临江私立医院这边的动静太大，谭局临时抽掉了太多警力，江南市各大分局都有过半的警员从睡梦中被喊起来加班，并非人人毫无怨言，可也正是因为人太多，所以听到了这段直播的人覆盖面极广。
楚离弯腰探入车内，伸手关了指挥通讯，掐断了那些杂乱的惊呼和咒骂。
回过头来，他看向唐振英的目光冷静如常。
而唐振英瘫坐在后座上，心里只想到了两个字——完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舌尖上的鹿鸣
临江私立医院杀人魔案终于大白于天下。
接连几天, 江南市的电视台、新闻、广播都被这条消息占满，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听见后续。
随着案件调查深入，一桩桩往事被翻开, 最后统计出来的数字，二十年间，直接或是间接死在屈澎手里的病人至少多达五十余人，还有一些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也不存在亲属, 已经无法分辨。但光是确定的那些, 已经能成为江南市有史以来性质最恶劣的案件。由于屈澎杀害病人后，会立刻取出能够使用的器官, 再缝合伤口若无其事地移交尸体, 江南市民甚至取了个外号：开膛手医生屈澎。
主犯已经当场击毙, 涉案的医护人员也一一缉拿到案，首都警察厅甚至特地致电：必须严惩！
临江私立医院关院整顿，从院长以下, 所有管理层都要严厉审查, 再开遥遥无期——想必从今以后, 再也不会有病人愿意来这家医院看病，倒闭是必然的事。
另一边，为屈澎提供资金的协助者唐振英也被万人唾骂要求判死刑, 唐家被烧后, 居住的那座别墅天天被人泼红油漆、砸玻璃, 还有人日夜守在门外, 见到有人出来就冲上去殴打, 其中很多是陆续从外地赶来的屈澎案被害人家属。吓得唐家人根本不敢出门半步。
整个寒假过去，事件非但没有降温, 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不仅是江南市，全国人民都在关注着庭审结果。
最倒霉的当然是唐振英，因为屈澎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理所当然承担了屈澎的那份仇恨。
唐氏名下的公司项目纷纷垮台，员工宁愿不要工资也要辞职，一时间，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整一个春天，江南市的金融圈都在拼命消化着唐家留下的烂摊子。
废墟中留下的也是机遇，能瓜分到多少全看各家本事。
开学后，一高的校园网火速传开一个帖子，最后从内部校园网发酵到江南晚报，大意是：无论唐振英的亲生女儿究竟在哪里，请所有人放弃寻找。原本就已经够可怜了，错上加错何尝不是幸运，就放人家小姑娘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于是唐家真假千金的戏码就此落幕。
唐家早就没有了可供继承的家产，杨文秋就是个典型的豪门阔太太，唐家继承人唐湛跟着唐振英一起进去了，唐昭还只是个大学生，唐晶更不用提，谁也没有那个能力和魄力挽救唐家大厦倾覆的败局。
原本按照流程，这种案子起码也要一年左右才会彻底定案，然而这回因为舆论风波严重，各个部门连轴转，居然短短四个月就尘埃落定。
六月中，江南市人民法院向社会公审此案，经过漫长的辩论、举证，历时三次开庭，最后宣判结果：屈澎杀害多人、走私器官，罪大恶极，然而被警方当场击毙，不再追究死人。唐振英参与走私器官、买|凶|杀人未遂、强迫他人捐献器官未遂，判处无期徒刑，不得假释。从犯唐湛等一十七人，分别判处三年到二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江南市整个上层圈几乎都现场旁听了这场庭审，包括楚离和唐曦。
随着最后的一锤定音，媒体的闪光灯疯狂闪耀，旁听席甚至还有被害人家属往下砸东西。
危险物品当然是带不进来的，但脱了鞋子扔过去的都有。
唐振英抱着脑袋缩在审判席里，仅仅四个月，他一头保养得当的黑发已经全数斑白，看上去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让人完全无法想象，他本应是个才四十多岁、还当得上风华正茂的成功商人。
“没判死刑，有没有失望？”楚离问道。
“为什么要失望？”唐曦一声嗤笑，“死，是最容易的事了，活着才是痛苦。无期徒刑，就算有立功表现减刑，起码也要吃几十年牢饭，活着好好赎罪才是他该干的事！想死，哪有这么容易！再说，就他那个尿毒症，还能赎几年罪都不知道呢。”
“他这样的，获得减刑的机会比其他犯人低得多。”楚离摇了摇头，微微一顿，又道，“何况，监狱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自然有一套规则，我不认为唐振英能适应，而且他的罪行，好几条都戳了底线。虎毒不食子——连同样是犯人也不会同情他，相信我，里面会有人好好教他做人。”
“嗯。”唐曦扬起一抹笑容。
她在警务指挥系统里说的那句“说不定你换了孩子之后，混乱中又有人抱错了孩子”，基本能解释了亲子鉴定不符的事，再没有人会当她是唐家的亲生女儿，只会同情她无端遭灾，这回和唐家是真的彻底划清界限了。
“走吧。”楚离起身。
两人并肩走向法庭外，却在门口碰到了同样离开的另一波人。
杨文秋、唐昭，以及……唐晶。
一照面，相对无言。
唐曦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禁感慨万分。
杨文秋曾经和是多么光芒万丈的模样，如今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那个牌子对曾经的她来说，就是地摊货。也是，唐家别墅都被烧了，想来杨文秋这些日子也没精力和能力再去添置以前的衣物日用品。长发也没有时间精力再去精心护理，竟然出现了白丝，连脸上也有了明显的皱纹。唐昭和唐晶也没好到哪里去，显然是没法从这次的打击中缓过气来。
唐曦很清楚唐家的现状，负债累累，不动产都被法院查封了，只留给他们一家人一套公寓居住，讽刺的是，正好就是锦湖苑小区，唐曦曾经住过几天的那套房子。
要说原本也不会这么惨，只是杨家恨唐振英害死自家的宝贝儿子杨庆荣，害得真正的外孙女下落不明，连带杨文秋都恨上了，一丁点儿都不愿意援助，连外孙唐昭都放任不管了。
一瞬的沉默后，唐昭怒气冲冲地上前，憎恨地看着唐曦：“我们家现在弄成这样，你满意了？”
“你爸你哥自己作孽，关我什么事。”唐曦一声嗤笑，顿了顿，又好奇道，“我说，都这样了，你还是没想去找一找你亲妹妹吗？”
“……”唐昭动了动嘴唇，下意识地看了唐晶一眼。
唐晶的脸色有点难看，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精气神一样，憔悴不堪。
方天芸并未为难她，然而这个学期，她在一高的日子很不好过，除了韩臻，就没几个人还愿意跟她说话，见她看过来，立即如鸟兽散，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致命病毒似的。就连韩臻，对她也不如从前了，听说韩家长辈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坚决不承认她和韩臻的婚约。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她实在忍耐不住，干脆办了休学。高三并没有新的知识点，只是高考冲刺，在家复习也并无不可，学校也知道唐家的状况，批得很痛快。
唐家的真假千金，固然所有人理智上都知道错不在假千金，然而只要一想到渣爹把亲生女儿当成自己的器官容器豢养，却另外抱了一个女婴回去当女儿千娇百宠，就对这个好像踩着真千金的血肉欢笑的女孩子喜欢不起来，腻味。
唐晶夺舍之前，从没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后悔吗？”她听到唐曦开口问她。
唐晶沉默了一下，摇摇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行了，走吧。”楚离不耐烦道。
“再见。”唐曦礼貌地点点头，眼中无悲无喜。
“等等！”杨文秋赶紧拦住她。
“杨女士，还有事？”唐曦挑眉。
“我的女儿……”杨文秋嘴唇颤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不知道。”唐曦耸了耸肩，“我说的是实话，也希望杨女士不要再去打扰别人，珍惜目前还拥有的吧。”
杨文秋怔怔地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流出来，最终蹲下来嚎啕大哭。
唐昭冲过去抱着她安抚，唐晶却站在三步之外静静地看着，神色清冷。
“何必呢。”唐曦叹了口气，拽着楚离往停车场走。
她能理解杨文秋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那种天崩地裂的毁灭，然而却同情不起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连枕边人是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只能怪自己蠢。何况，杨文秋就真的完全无辜？原书中的“唐曦”最后死这么惨，杨文秋这个母亲在养女和亲女之间的偏心也要负很大责任。
如果这家人不再折腾，虽然再没有了曾经奢华的生活，但好好过日子还是不难的，可让杨文秋和唐昭那样的人去好好过贫穷的普通老百姓生活，那本身就是一种最严厉的惩罚了。
“庆祝一下？”楚离问道。
“去哪儿？”唐曦欣然同意。
楚离点着手机发信息，边走边道：“为了这个案子，全组都忙了几个月，终于尘埃落定，我请客大家放松放松。”
“好啊，我问问芸姐空不空，正好打听一下医院地下的事儿。”唐曦点头。
唐晶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说说笑笑走远，心底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重生之后没有夺舍，自己是不是就能活成她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她就清醒过来，忍不住自嘲，怎么可能呢。
不过，如果还能再重来，这次她一定会选择，远离唐家，远离韩臻，远离江南市的一切。
一转眼间，就到了高考。
最后一次月考的时候，唐曦的成绩已经挤进了年级前五十，她也没有要考个状元的理想，并没有什么压力，一身轻松地进了考场，比起外面焦急等候的家长，只背着个包一个人进来的唐曦还得到了不少同情的目光。
楚离……嗯，前一天江里捞起来一具被绑了石头沉江的尸体，整个重案组正忙得热火朝天，若非知道今天她高考，楚离八成要抓她去帮忙问鬼。
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不管考得怎么样，至少对学生来说，是暂时解脱了。
“修学旅行？”唐曦疑惑。
“是啊。”电话里的施睿很兴奋，“学校组织的，不分班级，自愿报名，地点是距离江南市三百公里的鹿鸣山景区，三天两夜，听说还有温泉可以泡。”
“这样啊，那就去呗。”唐曦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再过几天，成绩下来，这些相处了一年的同学也要各奔东西了，以后见面都难，最后一起出去玩一趟也没什么不好的，权当给自己放个假了。
“要出去？”看她挂了电话，楚离问了一句。
“嗯，修学旅行，鹿鸣山，过两夜。”唐曦点头。
“鹿鸣山啊……”楚离微微皱了皱眉。
“鹿鸣山怎么了？”唐曦心里跳了一下。
“没什么，我最近追的那个沉江案的凶手张大有正在潜逃中，就是往容县方向去的，距离鹿鸣山不远，我明天一早也要赶过去指挥行动。”楚离说了一句，又道，“不过，逃犯也不会刻意往人多的风景区跑，应该不会撞上的。”
“要是撞上了，我会记得顺手给你捎回来当伴手礼的。”唐曦一挑眉，开玩笑地说道。
“你这乌鸦嘴还是多吃饭，少说话。”楚离没好气道。
“你还真当我走哪儿死哪儿啊。”唐曦剜了他一眼。
“事实不要随便说出来。”楚离敲敲桌子。
“呵。”唐曦几口扒完了饭，回头进房间拿了个盒子丢给他，“前两天芸姐给的，备用的灵力枪，两把枪和护盾我都充满了灵力，我不在的时候悠着点儿用，就算喊救命我也不会回来的。”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遇见过鬼好吗！”楚离气结。
不过，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是两把枪。
“还有一把帮我转交给裴清致，既然开了阴阳眼，拿着防身比较好。”唐曦摆摆手。
“你对裴清致倒是真不错。”楚离的表情有点复杂。
“你吃醋啊？”唐曦眨巴眨巴眼睛，很无辜地看他。
楚离抬手，“啪”一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就这样，我去收拾东西了。”唐曦挥挥手。
很快的，统计结果下来，因为报名人数比较多，所以分成了两批。刚好一高这所学校的学生贫富差距比较大，这种自费的活动，让那些富二代和普通学生在一块儿也不合适。
唐曦等人都是第一批出发的，总共五十多人，比另一批少得多，带队的是二班的班主任宁宜兰和九班班主任吴海，一男一女。
一大早，所有人在学校门口集合，包了两辆大巴往鹿鸣山去。
鹿鸣山绵延数百里，横跨江南、青江两市，不过风景区位于青江市辖下的容县，一路有高速直达，车程三小时。
比起清溪峡，鹿鸣山的范围大得多，山上还有不少民宿、农家乐甚至还有一家五星级温泉宾馆。
当然，他们预定的就是温泉宾馆的房间。修学旅行虽然是学校出经费，但这批出行的富二代都是宁愿自己贴钱也不愿意将就农家乐的。
顺便说一句，那也是裴家的产业。
大巴车停在山下的停车场，虽说上山有索道，可九成的学生还是选择了自己爬山。
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夏爽拉着齐思慧跑过来汇合，一行五人组成一队，说说笑笑顺着石阶上山。
“说起来，今天唐晶也没来呢。”夏爽感叹。
“她也没心情再来遭人冷眼吧。”程一航淡淡地说道，“唐晶成绩一直不错，就算休学了半年，可要是自己抓紧不落下复习，也不会下滑太多。考个外地的大学，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城市从头来过，比留在江南市好很多。”
“……”唐曦看看他，有句话没说出来。
“唐晶”成绩是不错，在她来之前，一直是年级前十，原书里和韩臻双双考上首都大学，可现在，那个躯壳里的“唐晶”，成绩怎么样就真只有天知道了。
“出来玩，好端端说那个讨人厌的干嘛。”施睿不耐烦道。
“嗯嗯，听说鹿鸣山有很多野生梅花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齐思慧的眼神亮闪闪的。
“有是有，不过都在比较深的山里，人多了，它们未必敢出来。”程一航答道。
“好想看！”齐思慧兴奋道。
“那就去呗。”唐曦不怎么在意。
不让游客离开观景区是为了安全着想，不过有她在的话，稍微走远点也无妨。
“不过，悄悄的。”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出去的人多了，她未必看得住。
顿时，一行人都被逗笑了。
上山途中，他们还和韩臻碰了一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晶不在，竟然也和和气气地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即大道朝天，各走半边。
“好累，我爬不动了，休息一下。”齐思慧气喘吁吁地求饶。
“就这么点儿路不行了？真是体弱。”施睿嘲讽。
“哪来这么多话。”夏爽接过齐思慧的背包，顺手就丢给了施睿。
“凭什么我拿？”施睿一头雾水。
“你还是不是男生？”夏爽瞪了他一眼。
“好累，也差不多十二点了，我们吃了午饭，下午再爬吧，反正天黑前到宾馆就可以。”唐曦笑道。
“这样的话，前面不远有一家餐馆，去那边吃点热的，比面包矿泉水好。”程一航看着地图说道。
“好啊。”所有人一致赞同。
他们的速度不快不慢，到达半山腰这座“鹿鸣饭店”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大半，只有两张桌子还空着了，韩臻一行人也在。
唐曦的脚步微微一顿。
“曦曦，怎么了？”齐思慧小声道，“你要是不想看见韩臻，我们……”
“不是他。”唐曦摇摇头，跟着他们走进店里坐下，仿佛刚才的迟疑没发生过一样。
“老板，点菜！”施睿把两个背包放到墙角，大声喊道。
“哎，桌上有菜单和笔，小同学，你们勾上要点的菜，拿过来这边就行，有些忙，不好意思啊。”老板在柜台后大声说道。
“行。”施睿打开纸质的印刷菜单，扫了一眼，拿起笔，“你们吃什么？”
“吃素。”唐曦抢在前面开口。
“啊？”施睿愣住。
“体力消耗太大，头晕恶心的症状都是正常的，吃素胃里会舒服点。”唐曦补充。
“可……就是消耗大才要吃肉补充吧？”施睿莫名其妙。
“听曦曦的吧，我确实觉得有点想吐，想到肉味就更犯恶心了。”齐思慧苦着脸道。
“随便你们。”施睿无奈，也不看菜单了，直接走去柜台，敲了敲，喊道，“老板，下五碗素面。”
“好咧。”老板也楞了一下才答应下来。
“老板。就罗汉面吧，再来一盘素烧鹅，一盘惊雷笋。”唐曦也走了过来。
“行，你们稍坐，马上来！”老板麻利地记下点单。
回到桌前，程一航凑过去轻声问道：“有什么不对？”
“嗯？”唐曦不解地看他。
“罗汉面是必须用植物油做的，肯定没有任何荤腥，你这么谨慎，可是这家店有什么不妥的？”程一航问道。
“没有没有。”唐曦摇摇头，笑道，“放心吧，店里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不能吃荤的？”夏爽听到了，也好奇地问道。
“这家店的肉，我觉得不太干净。”唐曦却道。
夏爽本来想问你又没进后厨怎么知道干不干净，但看到她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正，听唐曦的，总没错吧。
很快的，五碗罗汉面和小菜都被端了上来：“几位慢用。”
好一会儿，谁也没动手。
“这个……干净吧？”施睿迟疑道。
虽然他也云里雾里的，不过看到唐曦的表情，总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唐曦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微微点头：“干净，没问题。”
她这一发话，略显怪异的气氛才消解了，几人纷纷拿起一次性筷子拆开。
等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再次出发，程一航故意落在了后面，轻声说道：“唐曦，你之前在店里还隐瞒了什么吧？”
“怕坏了心情罢了。”唐曦耸了耸肩，一边走一边发短信。
程一航一眼扫过，无意中看到了几行字，不由得僵了僵。
“跟你看到的一样。”唐曦淡然道，“那家店里怨气很重，不是人的，是畜牲的。我以前好像对你说过，动物也是能化成厉鬼的，虽然条件很苛刻，可一旦成型，就会是凶煞。”
“那家店，他们私猎野生动物？”程一航压低了声音道。
“大概是。如果是家养的，不会有那么大怨气。”唐曦把编辑好的短信送出去，收起手机，又道，“我们家楚队忙着追连环杀人犯，估计没空来替这些小可爱出头，我通知了裴清致，让他想办法捅给有关部门来整顿。”
程一航无奈地一笑：“我们是不耽误修学旅行，可另外那批恐怕要延期或者换地方了。”
一旦有关部门介入调查，绝对不会只查一家，整个鹿鸣山的饭馆农家乐都会被协查的。
“我这也是在救人。”唐曦一声冷笑，“那里的怨气重得马上就能化煞了，到时候别说是断财路，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程一航得到了答案，心情也放松了。
毕竟是出来玩的，还是不要让大家都坏了心情了。
温泉宾馆是裴家的产业，应该是不会有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发生的。
“但愿别再出什么岔子，我就想度个假来着。”唐曦叹了口气，一脸无辜。
程一航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还是没说什么。
也不会……每次都倒霉得遇见尸体吧！
应该。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唐曦一行人爬上山顶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 因为照顾了齐思慧的体力，加上路上风景好，经常会停下来拍照, 反倒是落在了后面。
山顶上有不少民宿，不过那座五星级的温泉宾馆还是无比醒目。
走进大堂的时候，正好看见两方人正在争执，一边是宾馆工作人员，另一边却是韩臻那一组人。
唐晶不在, 除了韩臻、韩嘉、谢宇杰这三人组外, 另外还有一男四女，只是没看见姜小黎。
“真是冤家路窄。”夏爽没好气地嘀咕道。
“不用管他们。”程一航说了一句, 走到前台去办入住手续。
来的车上, 带队老师就已经说过了规则, 今天一高包下了整座温泉宾馆，但为了不让大家因为抢房间拼命往山上赶错过沿途的风景，房卡是抽签决定的, 能自己选择的只有两人间或是三人间。
“我们需要两间……”
“三间。”唐曦走过来, 笑眯眯地打断。
“哎, 曦曦不跟我们住一块儿？”齐思慧惊讶道。
“不方便。”唐曦含糊道。
她的手串里可还有几只男鬼，如果屋里有其他女孩子，还在泡温泉, 就不能让他们出来了啊。
夏爽这回反应还挺快, 赶紧打圆场：“宽敞点也好, 反正晚上可以一起去泡温泉。”
“可……”前台的妹子有些为难, “说好是两人或三人一间, 若是给这位同学单独开一间，别的同学也要, 那我们房间就不够……”
“小张闭嘴！”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踩着高跟鞋走过来。
“贺经理。”前台妹子赶紧叫道。
“唐小姐您好。”贺经理没理会自家的员工，笑吟吟地将一张烫金的房卡递给唐曦，“裴总吩咐我们把这张房卡给唐小姐，祝愿几位玩得愉快。”
“谢谢。”唐曦怔了怔，接过来，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暖意。
果然，那个男人做事是最体贴的，她就是途中发了条举报猎杀野生动物的短信过去，裴清致就立刻让人准备了房间。
程一航耸了耸肩，再去抽了两张房卡，递了一张给夏爽。
二楼的房间，说不上好坏，但好在是相邻的。
“她为什么可以破坏规则！”突然间，旁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走吧。”唐曦头也不回，招呼同伴跟着服务员往后面走。
贺经理整理了一下身上因为匆匆跑过来而有了折痕的套装，挂着职业性的笑容走过去。
“行了，别闹了。”韩臻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拎起自己的包，拿着房卡就走。
唐曦和裴清致交情好又不是什么秘密，那可是在裴清致的生日宴会上，送了一个超大的凯蒂猫玩偶，居然还被主人装饰在里自己房间里的。何况那张房卡特殊，一看就不是今天开放的区域，有什么好争的，女人就是麻烦！
他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唐晶，温柔可爱，偶尔撒撒娇也是情趣，从来不会让他难受。只是……似乎从唐曦出现开始，那个单纯的青梅竹马就慢慢变了一个人似的。如今唐家的龌龊已经全部摊开，他自己最清楚，家里是绝不会同意他和唐晶继续在一起的，抗争……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居然没有抗争的念头。
不是不敢反抗家庭，也不是不爱唐晶，只是……累。
尤其这半年多，就算跟唐晶在一起的时候，也找不回当初的默契和甜蜜。
不知道究竟是她变了，还是自己变了，然而渐行渐远的结局，他终究无力改变。
只留下一地身心俱疲。
唐曦如果知道韩臻的心理，也许会赞他一声敏锐。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一本冰冷的小说文字，而是有血有肉的世界，谁也不是工具人，唐晶怎么可能以为自己取代了书中女主的位置，就能顺理成章接受她的感情呢？无论爱情和亲情，都是双向的，在相处中一点点磨合，最后水到渠成。而芯子都换了一个，还能和从前一模一样吗？太傻了。
“我们的房间从这里上去。”程一航在电梯口停下了脚步。
唐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连房号都没有的卡，伤脑筋。
“唐小姐请往这边走。”引路的服务员恭恭敬敬地说道。
裴总可是从来没招待过客人住到那里去过，一向都是他自己或是老爷子来的时候才会开放使用的。
“那吃晚饭再见，我们先去整理东西了。”齐思慧道。
“好。”唐曦点点头，跟着服务员继续往里走。
然而服务员却带着她从后面出了主楼，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了一段，才看见一座像是小别墅的二层建筑。
“唐小姐，那就是裴总给您安排的地方，带有单独的温泉，裴总说，里面的房间和设备，唐小姐可以随便使用。”服务员说道。
“谢谢。”唐曦谢过了她，拿卡刷开大门走进去。
果然，这座别墅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搂的主卧室拉开阳台门，就是半露天的温泉，别墅主体延伸出来的屋檐只遮住了一半温泉，就算下雨，也能边泡温泉边看着远处的山景。
她随手把背包往床上一扔，摸了摸手串，笑道：“不用管我，难得出来一趟，自个儿去玩吧。”
话音一落，屋子里就被鬼占满了。
这次出来，她可是把家里的鬼全带出来了，连张姨都没落下。
难得的假期，当然要一家人一块儿出来放松了，也难为裴清致那么懂她，直接准备了这么大的别墅。
“这边的温泉是小曦的，我们去后面，你们这些臭男人绝对不许进来，听见没有！”苏凰凶巴巴地开始赶人。
众鬼顿时一哄而散。
当然，鬼没有触觉，就算泡在温泉里也感觉不到，可这里山清水秀，看看风景也不错。
一瞬间，屋里就只剩下唐曦一个人。
“你不去转转？”唐曦笑道。
“没意思。”云栖出现在她身边，淡淡地道，“说起来，半山那边感觉到的那个煞气，不太简单。”
“哦？”唐曦一怔，惊讶道，“不就是一只快要成形的凶煞吗？”
“虽然还差一步成煞，但已经有了点儿道行。”云栖沉声道，“幸好你们没吃那些肉。”
“吃了的会怎么样？”唐曦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们是没吃，可她进店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用餐，基本上都吃了肉。
“误食的，也就是今晚做几个噩梦的程度，不过……”云栖说着，沉吟着停了下来。
“不过什么，说啊。”唐曦扯扯他的衣袖。
“不过，如果有前科的，就不好说了。”云栖把话说完。
“有前科的意思是……”唐曦有点不太确定。
“就是那些富二代钱多了烧手，什么不能吃就吃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云栖说道。
“于是？”唐曦抽了抽嘴角。
“原本就背负着滔天罪孽，再被这股凶煞之气一激，会发生什么我也说不好。”云栖摇了摇头。
“啊……”唐曦一声哀叹，整个人向后往柔软的大床上一倒，抱怨道，“我是来度假的，不是来找麻烦的啊！”
“你要管？”云栖问道。
“要是真出事了，我能不管吗？”唐曦一脸的生无可恋。
虽说那些孩子犯错了，可作为天师，她也不能任由他们被凶煞吞噬啊，人间自有人间的法律。
云栖耸了耸肩，走出阳台外，四处看了看，飘上了温泉上方倾斜的飞檐。
唐曦坐起来，往外看去，正好看见落日西沉，天边一片火烧云，仿佛血的颜色。
“灵力恢复得怎么样？”云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因祸得福，基本上已经回到从前的鼎盛时期水准，只是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还差一些。”唐曦挑了挑眉，“你呢？”
“一半吧。”云栖轻描淡写道。
“这么慢？”唐曦道。
“伤及魂魄，不慢了。”云栖反倒不在意，“一半实力也够用，何况我们之间有契约，你恢复后，同样会加快我的恢复速度，左右不过一年半载的事。”
“那就好。”唐曦长长地舒了口气。
无论是压在她心上的鬼门，还是层出不穷的麻烦，都让她深深明白，这世上只有实力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只要她和云栖能取回上一世的实力，加上苏凰他们，那她就有信心，无论遇到什么难关都能克服。
“告诉你的朋友，晚上尽量不要外出，尤其不要离开观景区。”云栖提醒道。
“知道了。”唐曦说着，打开背包，将带来的生活用品归类安置，随后冲了个澡，换了衣服。
去和程一航的人汇合前，她一挥手，布置了一道结界将别墅笼罩在内。她的鬼使身上有她的灵力，出入无忌，可别的东西却会被阻挡在外。
“曦曦，这里！”夏爽和齐思慧也换了衣服，站在走廊转角招手。
唐曦加快了脚步小跑过去。
晚饭是自助餐，各种中式西式的料理一应俱全，喜欢猎奇口味的，也有日系法系的经典菜肴供应，真没有喜欢的，还能点菜让厨师现做。
程一航刚拿起一份现烤的牛排放在自己的托盘上，忽的想起了什么，转头迟疑地问道：“这里干净吧？”
“没问题。”唐曦笑笑，也要了一份小牛排，“毕竟是裴清致的地方。”
“说起来，中午曦曦你说山腰那家饭店不干净还真没错。”夏爽忽然道。
“怎么？”唐曦一怔。
“我刚刚看见谢宇杰，脸色发青地从厕所出来，八成是吃坏肚子了。”夏爽耸了耸肩，有几分幸灾乐祸。
“就他一个？”唐曦追问了一句。
“好几个呢，所以才说那家店肯定不干净。”夏爽答道。
“管他们呢，拉个肚子死不了人的。”施睿插口。
“吃饭呢，你们别说这个。”齐思慧小声抗议。
几人迅速拿了一堆食物，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大快朵颐。
中午只吃了一碗素面，消耗量又这么大，尤其两个男生，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喂。”正对着餐厅大门的夏爽在桌下踢了踢程一航。
“怎么？”程一航抬头看她。
“韩臻进进出出好几次了，发什么神经？”夏爽嘀咕。
“你管他这么多。”程一航顺手拿了个蛋糕给她，“赶紧吃！”
“对啊，吃完了还要消化一下才能去泡温泉。”齐思慧也道。
“说起来，这里有好几个温泉，不过小池子要预约，我订了七点半的，我可不想和不熟的一起泡温泉，就我们三个。”夏爽得意地说道。
“你和思慧去吧，我就算了。”唐曦慢条斯理地用叉子卷着盘子里的意面。
“为什么？”夏爽一愣。
“不太习惯。”唐曦摇头。
她的手串是怕水的，若是浸在带有硫磺的天然温泉水里更不好，而在外面，她是绝对不放心取下来的。
夏爽和齐思慧对望了一眼。
不过，不喜欢温泉里的硫磺味的人也不是没有，两人也没想太多。
吃完饭，逛了一圈消食，两个姑娘就说说笑笑拿着浴袍往后面去了。
“你们不去吗？”唐曦奇道。
“我也不太喜欢。”程一航摇头。
“就我一个人也不想去，要不我们去打台球？”施睿兴致勃勃道。
“我不会。”唐曦摊手。
“你居然还有不会的？”施睿顿时兴奋起来，拍着胸口信誓旦旦，“我教你啊，保证教会！”
“那就拜托了。”唐曦也笑了。
三人正要往地下一楼的台球房走去，迎面却差点和冲进来的韩臻撞个正着。
“抱歉。”韩臻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差点撞到的是谁，匆匆丢下一句话，跑向前台。
“冒冒失失的，什么毛病。”施睿不高兴地吐槽了一句。
唐曦微微皱了皱眉。
“走吧。”
然而，三人在台球房玩了一个多小时再出来时，却看见贺经理站在大堂中间，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脸色严肃，而宾馆的工作人员和保安却少了很多。
“是不是出事了？”程一航道。
“我去问问。”唐曦念着毕竟是裴清致的产业，贺经理还给她送房卡，直接走过去。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往外围找找看。”贺经理收了对讲机，转身看到他们，惊讶道：“唐小姐，有事吗？”
“发生什么事了？”唐曦直接问道。
“是你们修学旅行的几个学生不见了。”贺经理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不悦，“晚饭前就说要去找梅花鹿，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餐厅都早就关门了。那些孩子找不到人，手机也没人接，便让工作人员帮忙一起找。每年都有这样的游客，鹿鸣山范围大，很多地方没开发，随意离开观景区是很危险的！尤其现在天都已经黑了，若是迷路就更麻烦了。”
唐曦闻言，又去看不远处正在和带队的两个老师说着什么的韩臻，心里微微一动。
不见了的，是韩臻一起的同学？他这么紧张，莫非是韩嘉？说起来，从吃晚饭起确实一直没看见韩嘉，和他们一起的女生也有两个不见踪影的。
“这不关我们的事吧？”施睿满不在乎地道。
唐曦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快九点了。
“你要管？”程一航道。
“大概是被某个混蛋影响了吧。”唐曦叹了口气，抓了一把头发，往那边走过去。
“所以，韩臻同学，已经有那么多大人出去找了，你们还是回房间等待，不会有事的。”宁宜兰温温柔柔地安抚，小心翼翼地掩饰着眼里的担忧。
“可是……”
“打扰一下。”唐曦打断了韩臻的话，直接问道，“失踪的是谁？”
韩臻怔了怔，有些狐疑，没出声回答。
“失踪的是谁，说不定我见过。”唐曦再问了一遍。
韩臻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韩嘉，张玫，还有刘薇薇三个，我们一起上来的，他们放好行李就说出去看看有没有梅花鹿，至今未归。”
唐曦听到名字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
她记得之前扫过一眼，那个刘薇薇是谁不认识，可韩嘉和张玫，确实是那一组人中身上怨气最重的，这还乱跑，简直不要命。
她刚想开口，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同学，你这手机铃声是不是……”宁宜兰黑线道。
“午夜凶铃是很优秀的电影，老师。”唐曦随口答了一句，瞥了一眼来电才接通，“我说，楚离，我才出门不到一天，你就查岗呢？”
“嗯，于是，你到鹿鸣山了？”楚离似乎在室外，声音有些模糊。
“到了到了。”唐曦翻了个白眼，直接道，“没谈恋爱，我一个人住，不想约会，少操心——嗯？你说什么？”
“……就是这样，看好你的同学，没事别乱跑。”楚离说完，挂了电话。
“喂！”唐曦看着发出忙音的手机暴躁，“看好他们别乱跑什么的，你也说晚了！”
“出什么事了？”韩臻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祥。
“我们家楚队说了，有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逃进了鹿鸣山的山区。”唐曦晃了晃手机，无可奈何道。
“什么！”宁宜兰一声尖叫，脸色发白，“这……还有学生在山里呢。”
“叫所有人都回来，天亮前不许出宾馆！”唐曦说了一句，又走向贺经理，简单说明情况，“人犯之前袭击了警察，抢走了一把警用手|枪，极度危险，让工作人员也都撤回来吧，危险不说，人多了还容易刺激人犯。”
“这……好，我马上通知。”贺经理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拿着对讲机下命令。
“让大家都回来，那韩嘉他们怎么办！”韩臻大声道。
“吵什么？我去找！”唐曦瞪了他一眼。
“……”韩臻反而被她的干脆噎了一下，但马上反驳，“不行，要去也是我去，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出去找。”
“是啊，唐曦，你也赶紧回房间去。”吴海和宁宜兰也走过来。
两个老师都是满脸愁容，好好的修学旅行，有学生在山里迷路已经够麻烦的了，可刚刚知道山里居然还有一个带着枪的杀人犯！简直晴天霹雳。尤其失踪的学生里还有一个韩家的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还能不能继续任教都不知道。
“反正以后也未必再见了，无所谓吧。”唐曦叹气，从手包里抽出自己的证件翻开，面无表情道，“我已经毕业了，不需要听老师的。但是作为普通市民，你们有必要听我的。”
“警、警官证？！”所有人目瞪口呆。
证件绝对不是造假，市局重案组五个字也清清楚楚。
“现在，请贺经理统计工作人员，两位老师管好所有的学生，至于丢了的那几个……交给我。”唐曦收起证件，淡定地吩咐。
“我和你一起去找。”韩臻毫不犹豫。
“韩少爷，别添乱好么。”唐曦皱眉。
“我练过很多年，不会拖后腿。”韩臻并不退让，“而且失踪的有三个人，如果有受伤的情况，我不觉得你一个人能把他们带回来，你需要帮手。”
“那我派两个保安一起去。”贺经理赶紧说道。
“不必，保安也只是一份工作，没必要卷进这么危险的事里，谁都不容易。”唐曦立刻拒绝，又看看韩臻，仔细打量他，神色微动。
中午在鹿鸣饭店吃过饭的人里，除了他们几个吃素的，其他人或多或少有被怨气缠身，可韩臻身上却异常干净。该说，不愧是男主，人品不错，还有气运加身吗？
“唐曦……”程一航担忧地叫了一声。
“没事的。”唐曦拍了拍他的肩膀，飞快地把自己的房卡塞给他，低声道，“没事就算了，如果宾馆里有‘那种’危险，就带他们躲到我住的地方去。”
“好。”程一航会意，紧紧攥着房卡，能感觉到手心的冷汗。
唐曦安排妥当，通过契约告知了自己的鬼使，非战斗系的留在结界内，下一刻，几颗养魂珠一热，里面的住客就回来了。
贺经理已经急急忙忙地给裴清致打电话去了。
韩臻眼看唐曦没有阻止，一咬牙就跟了上去。
这会儿大厅里混乱，倒也没人注意他。
“真不怕死？”唐曦笑道。
“你一个女孩子都不怕，我怕什么。”韩臻说着，在走出宾馆大门时，顺手将花坛边靠在墙角的一把金属花铲拿在手里。
唐曦无语问天。
她就是想度个假啊……早知道度假绝对不能选楚离出没的地方！
至于楚离说的她乌鸦嘴……无视无视，杀人犯出没肯定不是她的问题！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漆黑的山道上, 一道惨白的光束刺破黑暗。
韩臻提着强光灯，默默看着走在自己左前方半步的少女。
他们已经离开观景区，身后也看不见宾馆的灯光, 四周一片黑暗，这盏强光灯还是碰上搜寻归来的保安时要的。
然而，唐曦却仿佛很有目标似的，从来没犹豫过脚下的方向。
“你想问什么？”唐曦甩了甩马尾辫，有些不耐烦地道, “别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别扭。”
“警官证。”韩臻张了张嘴，还是先挑了个最想问的问题, “你的年龄……”
“看清楚。”唐曦直接把证件扔给他。
韩臻怔了怔, 打开证件, 借着手里强光灯的光束看过去。
他是见过警官证的，这钢印怎么看都是真的，然而……目光一转, 他终于注意到了区别：“顾问？”
“对, 顾问, 编外人员，隶属重案组，还有什么问题吗？”唐曦收回证件。
韩臻摇了摇头, 没问她为什么会成为警方顾问, 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去年风靡了校园网的那段视频, 少女干净利索地制服绑匪, 救援警察, 也是那段视频将她以一高有史以来最高票捧上了校花的宝座。
唐曦忽的停下了脚步。
“小曦，这里的痕迹忽然分开了。”苏凰迎面飘过来, “那几个孩子似乎是分成了两路，我们追哪边？”
“两边么。”唐曦看看两条同样难走的岔路，低声道，“人数？”
“往东南一人，东北两人。”苏凰答道。
唐曦闻言，不假思索地往东北方走去。
“哎？不是落单的那个更危险吗？”苏凰不解。
“所谓救援，应该从多人数开始救起，那万一碰到最差的结果，也能挽救更多人。”唐曦淡淡地说道，“未必正确，但这是我的原则。”
苏凰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但是，现在还有余裕，你去看看东南方，不要距离我太远。”唐曦又道。
“好，你小心。”苏凰应了一声，往另一条路飘过去。
“你……在和谁说话？”韩臻迟疑道。
“自言自语没见过？”唐曦诧异地回头看他。
“……”韩臻无语，想说见过自言自语的可你刚才的样子哪里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又走了一段，他实在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他们往这个方向来了？”
“灌木有新的被踩踏的痕迹，至少今天肯定有人来过。”唐曦肯定道。
韩臻移动了一下强光灯，果然如她所说看到了有些矮灌木被踩过，可心里的疑惑也更浓了。
唐曦可是一路上都没犹豫过一下就往这边走了，她怎么知道这里有痕迹的？这简直像是先知道了答案，然后从答案反推过程。
“安静点，闭嘴。”唐曦喝道。
韩臻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还有一丝自己也不明白的挫败。
为什么自己居然会下意识听她的话？
“嗯？”唐曦忽然停了下来，眯了眯眼睛，“那边，是不是有光？”
韩臻一怔，迅速关了手里的强光灯。
一片黑暗中，远处的光点明显起来，能让人清晰可见。
“这是……篝火吧？”韩臻迟疑道。
他有野外露营经验，这种抖动的光线确实像是什么东西在燃烧，只是，这个颜色似乎不太对？一般来说，木柴燃烧出来的火焰是红色的，而这种偏蓝色的火光，更多见于煤气灶。
总不至于这大半夜的，深山老林里有人拎了个煤气瓶过来做饭？而且煤气灶的火光不会这么远看来还如此明显。
唐曦忍不住皱起了眉。
“是鬼火。”云栖出现在她身边。
“鬼火……”唐曦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
“什么、什么鬼火？”韩臻惊讶道，“你该不会想说有鬼？你的化学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吗，坟场上偶尔会出现鬼火的原理很简单……”
“我叫你闭嘴！”唐曦不耐烦地低吼道。
眼前的局面很棘手，可偏偏还有只蜜蜂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总之去看看就行了吧。”韩臻最后说了一句。
“不要开灯，跟在我后面，无论看见什么也别像个小女娃似的尖叫，如果做不到就先捂住嘴。”唐曦说完，举步往火光走去。
韩臻连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什么叫“像个小女娃似的尖叫”？还“做不到就先捂住嘴”？这是有多看不起他！这一瞬间，他想起了亲戚家三岁小表妹哭起来那种惊天动地，再代入一下自己……立刻打了个寒颤。
然而，不等他抗议，人已经走远了。
因为不能开灯，黑暗里他也怕距离太远会走散，只能压下吐血的冲动追了上去。
再走近些，除了风吹过枝头的沙沙声，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一阵啜泣声。
唐曦摆了摆手，示意他尽量放轻脚步。
慢慢地拨开灌木的枝叶看过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让韩臻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就要叫出声来，然而一只柔软的手抢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韩臻好不容易拉开她的手，大口喘气。
“都告诉你别尖叫了。”唐曦压低了声音一声冷哼。
韩臻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避免发出声音，如果仔细看，甚至能看到肌肤上的颤栗。
只见树林里一小块空地中间，燃烧着一堆篝火，只是篝火的颜色是纯粹的幽蓝色——就算煤气灶的火焰也是蓝中带红的，何况这火焰下面什么燃料都没有，就像是一团巨大的鬼火。
不远处坐着两个人，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瘫倒在地上更恰当，隐约的哭声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然而这都比不上篝火旁边的怪物来得让人惊悚。
足有两米多高的怪物，浑身冒着黑气，只有一双眼睛血红血红，要说外形，似乎能从它身上看到各种动物的特点，比如头像是鹿头，脑袋上还有明显的鹿角，嘴巴的位置凸起，更像是鸟类的喙。身子像是穿山甲，四足如熊，肋生双翼，屁股后面还长了一条……猪尾巴。
“这是……什么怪物？”韩臻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恐惧，轻声问道。
“谁知道。”唐曦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去看远处瘫倒的人。
啧，连韩臻这个普通人都能看见了，还真是成型就是凶煞。
“是韩嘉和张玫，刘薇薇不在。”韩臻道。
唐曦皱了皱眉。
要只是单纯被吓傻了还好，如果伤得很重，比如腿断了什么的，就有点麻烦。
“它这是想干什么？”韩臻忽然道。
却见那怪物拨弄了一下，将篝火弄得更旺了些，随后用后肢着地，和人类一样走过去，一只爪子伸向两个少年。
“啊~~~不要、不要过来！”张玫紧紧闭着眼睛一声尖叫。
“滚开！”韩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肩膀一撞，推开张玫，随后抓起地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砸过去。
“啪。”
石块准确无误地砸中怪物，毕竟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大的目标，打空才叫奇怪。然而，让人惊悚的是，石块正中怪物的脑袋，却像是打中了空气一般，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你、你……”韩嘉傻眼了，眼看着那巨大的爪子朝自己落下来，竟然忘了躲闪。
灌木后，韩臻楞了一下，但一咬牙，就要冲出去。
“别添乱！”唐曦一把将他揪回来。
“他们有危险！”韩臻怒视她。
“多你一个也是送点心的。”唐曦一针见血。
韩臻哑口无言，但很快又道：“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啊！”
说话间，那怪物已经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把韩嘉提起来，往篝火走回来。
“韩、韩嘉！”张玫满脸慌乱，即便知道无用，还是随手捡起什么石头树枝的，一股脑儿砸过去。
当然，所有的杂物都从怪物身体里穿透而过，甚至有些打到了韩嘉身上。
“跑！跑啊！跑远一点，有了信号马上报警！”韩嘉声嘶力竭地喊道。
“可、可是……”张玫满脸都是眼泪，试了好几次，爬起来又腿软地跌回去，半天没跑出几步。
“它……要干什么？”韩臻一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
“人类吃了它们，现在轮到它们吃人，很公平合理是不是？”唐曦的声音很平静。
“它们？”韩臻不解。
“你也看得出来那家伙的身体构造，它不是一种动物，而是很多种，它是一个怨念的集合体，主体就是人类猎杀的那些野生动物。”唐曦淡淡地说道，“你看，梅花鹿、野猪、稚鸡、穿山甲、熊掌、猴脑……好吃吗？”
她一边说，还一边指着怪物的身体各部分点评。
“……”韩臻脸色发白。
要是十分钟之前，有人跟他说什么怨念体、被吃了的动物回来报仇，他能立刻打电话给精神病院，然而，眼前的怪物是他亲眼所见，而受害的就是他的同学。
“救命！”韩嘉挣扎着，看着自己距离那诡异的篝火越来越近，心胆俱裂。
韩臻咬了咬牙，放下强光灯，紧了紧手里的铁铲就要冲过去。
“要我说几遍别添乱。”唐曦冷着脸按住他的肩膀。
“放手，他是我堂弟！”韩臻低吼了一声，又诧异自己也算是练家子，居然挣脱不开一个女孩子的力气？
“死不了的。”唐曦没好气道。
说着，她用力将人拨到一边，冷声道：“那怪物交给我，你把韩嘉和张玫带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可是……”韩臻想说自己去引开怪物，让她去救人，可还来不及说出口，唐曦已经大大方方拨开灌木走出去了。
“你、你来干什么？跑啊！”韩嘉愣住，随即一声大吼。
“要不是看你危急时刻还像个男人，说不定我就放你自生自灭了。”唐曦一声嗤笑。
那怪物听到了声音，慢慢转过身来，似乎在打量她，那张恐怖的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疑惑的气息。
唐曦很明白，因为自己和韩臻身上干干净净，所以不会刺激到它，就算现在要离开，怪物多半也不会追，只可惜，韩嘉和张玫，就算做了错事，她也是要带回去的。
“现在，把人还给我吧。”唐曦一挥手，灵力化鞭，一鞭子抽了过去。
鞭子比起刀剑什么的长得多，也更消耗灵力，若非她借着过年时的那场战斗破而后立恢复到巅峰水准，也不敢轻易使用。
“啪~”光鞭结结实实抽在怪物身上，没有像那些石头树枝一样透体而过。
“嗷呜！”怪物仰头一声惨叫，爪子挥舞，竟是把韩嘉给扔了出去。
“啊！！！”韩嘉眼看着自己一头扑向鬼火，不由得魂飞魄散。
唐曦“啧”了一声，光鞭一卷，缠住他的脚踝，一抖一甩，把人扔出去，丢在张玫身边。
韩臻这才跑过来，像是见鬼一样看着她。
怪物也就算了，同学居然拿出一条发光的鞭子来，这是在上演二次元动漫吗？美少女战士之类？
“发什么傻，把他们拉开，碍手碍脚！”唐曦喝道。
韩臻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跑过去。
“吼~~”怪物见状，举步就要追过去。
“你的对手，是我。”唐曦左手捏了一道天雷符劈过去。
不论什么时候，雷咒都是对付妖魔鬼怪的最佳克星。怪物挨了这一下，身上不少地方都冒起了黑烟，显然伤害很大。
这一下完全激怒了怪物，它放弃了从它身边跑过去的韩臻，张开巨大的前掌，带着灵力的风声，向着眼前弄痛它的人类拍下去。
“小心！”韩臻刚把韩嘉扶起来，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眼神紧缩，忍不住喊道。
唐曦毫无动容，只是往旁边让了两步。
“轰！”熊掌拍在地上，土石纷飞，几乎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真是的，我才刚换上的衣服啊。”唐曦低头看看自己浅色T恤上的污点，不满地抱怨。
韩臻僵立在当场，不知道是不是该吐槽你在乎的只是衣服弄脏了吗！
“哥。”韩嘉惊魂未定地叫了一声。
韩臻猛地回过神来，扶着他，又看向地上的张玫：“能走吗？”
“能。”韩嘉揉了揉肋下，狠狠咬牙。
“我、我……”张玫勉强扶着一棵树爬起来，虽然双腿还在发抖，可好歹是能走。
“走远点。”唐曦挥挥手。
“那是……那个唐曦？”韩嘉惊疑不定地道。
“嗯。”韩臻点点头，无言以对，只能尽量扶着一个拽着一个，远离战场。
“虽然我知道你们冤枉，也能理解你们想要吃回来的心情……”唐曦仰起头，静静地说道，“可是，那两个孩子还没死呢。人间自有人间的法律，既然被我撞上了，可没办法当做没看见。”
何况，眼下这东西刚刚成煞，尚且存有一丝理智，懂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伤及无辜，可再过一阵子，被煞气迷了心智，只怕就要无差别吃人了。
怪物闻言，眼中的血色更浓，嘴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唐曦耸了耸肩，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将同情放在战后。要说冤枉，能以执念化身为厉鬼的，不论人畜，又有几个不冤枉的？可若是没法保持理智，那迟早是要伤害无辜的，不仅害人，也平添自己的罪孽。所以即便再同情，她下手的时候也不会有分毫动容。
怪物走了两步，开始奔跑起来，身上的怨气滋生，体型似乎又大了一圈。
“麻烦。”唐曦一声低咒，一鞭子抽回去，一边喝道，“云栖！”
白衣的贵公子出现在她背后，玉笛横在唇边，吹出幽婉的音调。
一道一道光束亮起，走着弯弯曲曲的路线，将怪物的动作拖得越来越慢。
《二十四桥明月夜》，他们并肩战斗时，云栖使用最多的曲子。
唐曦在手里捏着一把天雷符，狠狠砸了下去。
“轰轰轰！”凄厉的苍白色闪电几乎将夜空映成白昼。
这还是她恢复实力后，第一次正式的战斗，因为旁边有普通人在，她更想速战速决，这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雷光散尽后，地面一片焦黑，庞大的怪物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丝丝缕缕的怨气在空中飘浮。
“云栖，安魂。”唐曦叹了口气，右手一挥，散去了灵力鞭。
云栖一声轻笑，换了曲调，眼角眉梢，尽是淡淡的喜悦。
这才是真正的唐曦，举手投足间，催枯立朽，以绝对强大的实力，站在玄门巅峰的天才，也是他认定的契约者。
归来的第一战，还算是不错。
安魂的曲调幽幽响起，从怨气中有一点点金光被分离出来。
“结束了？”韩臻问道。
“算是吧。”唐曦看了一眼善后的云栖，走过去。
“你、你、你是人是鬼啊！”张玫往后退了两步，脱口而出。
“你说呢？”唐曦歪了歪头。
“……”张玫想尖叫。
“别闹了。”韩臻无奈道，“唐曦，你应该就是圈里暗地里传说的‘那类人’吧？”
“哪类？”唐曦不解。
“天师。”韩臻吐出两个字。
“天师？”张玫比她更先开口，“这世上真有天师存在？”
“妖魔鬼怪都见过了，难不成我这个活人反而更让你难以置信？”唐曦诧异。
张玫无语。
不过，至少知道了眼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倒是没这么恐惧了。
“我原本以为他们推崇的天师都是一群骗子神棍，靠着客户的封建迷信思想骗钱——”韩臻道。
“哦，那种骗子挺多的。”唐曦随口道，“哪个行业没有几个害群之马呢。”
一行人相对无言。
“啊，刘薇薇呢？没和你们一起？”韩臻赶紧问道。
“薇薇……你们没碰见她？”张玫急忙道。
“没有。”韩臻摇头。
“手机没有信号，所以我们迷路了也没办法联系别人。”韩嘉咽了口口水，心有余悸道，“那个怪物出现的时候，只盯着我和张玫，所以我叫薇薇赶紧跑，跑到有信号的地方赶紧打电话求救。”
“她会不会因为迷路，跑到深山里了啊。”张玫急道。
“没事，我知道她走的方向。”唐曦安抚了一句。
怪物没有袭击刘薇薇，说明那姑娘身上没有带着怨气，是干净的，那么，只要她不是慌不择路滚下山之类的，顶多狼狈点，不会有危险的。毕竟鹿鸣山也是景区，观景区附近不至于有豺狼虎豹之类的凶猛动物，而刘薇薇一个女生，也不能这么短时间内就跑进深山里去。
退一万步说，她也已经让苏凰先跟上去了。
“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韩嘉忍不住问道。
“管不住口腹之欲，就会遇见那种东西了。”唐曦脸色一冷，看着他的目光如刀，“都长这么大了，脑子不是摆设。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小学老师没有教过你吗？”
“你……”韩嘉一怔，随即脸色大变。
“我能打散一次，不可能护你一辈子，自求多福。”唐曦又道。
“不！不不，我错了，可是……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张玫又快要哭了，心里也有几分委屈。
他们还是学生，当然不会特地去找些珍奇的野生动物来吃，可他们家境富裕，也经常跟父母一起出席各种宴请和聚会，餐桌上的菜，谁会去想问一句是什么材料，哪儿来的，好吃就吃了，哪知道会吃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你跟我说可不管用，因果报应，讲究的是结果。”唐曦摇头。
“那怎么办啊！”张玫道。
唐曦从他们脸上扫过去，顿了顿，终于还是开口道：“已经造成的罪孽不会逆转，但可以抵消。回去之后用你们的名义捐赠一笔钱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每当这些钱落在实处，挽救一条生命，就会抵消一丝罪孽。办不办随便你们。”
“捐，我一定捐，我把这些年攒的压岁钱都捐了。”张玫连连点头。
唐曦知道他们这种人家，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加起来就是一笔普通人一辈子可望不可及的巨款了，也不多说什么。
像是韩嘉和张玫那样，就算是人间的法律也不好判定，顶多口头教育几句，还不如让他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力赎罪。相信今晚的经历会是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了。
“回去了，折腾得这么多人找你们，就说迷路了，明白？”唐曦叮嘱。
“明白！”张玫连连点头，这会儿估计唐曦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韩嘉没说话，但唐曦也知道他是全部听进去了。
当然，就算不听她也无所谓，反正被冤魂缠身倒霉的又不是她。
忽然间，诡异的音乐声又响了起来。
“啊~~~”张玫原本就一惊一乍的，更是一声惨叫跳起来。
“闭嘴！”唐曦骂了一句，接通了电话，“小刘，什么事？”
“顾问，出事了！”小刘的声音带着喘息，还能听见脚步声，显然是在一边奔跑一边打电话。
“怎么，楚离呢？”唐曦心头跳了一下。
“我们在鹿鸣山区发现嫌疑人张大有的踪迹，一路往东南方向追，终于抓到了那孙子的尾巴。”小刘喘了口气，几乎要哭了，“可是、可是……山里路径复杂，我们又不能提着大型照明设备追贼，视线昏暗，所以……”
“你们把人追丢了？”唐曦不可思议道，“定位呢？他手机里有定位系统吧？”
“这个……刚刚楚队的定位突然在屏幕里消失了，手机也打不通。”小刘欲哭无泪。
“定位，消失？”唐曦愣住。
“还有，之前顾问您的定位也找不到，手机在圈外，刚刚信息组突然报告说您的定位凭空出现了，所以我才试着再打电话试试，果然接通了。”小刘紧接着说道。
唐曦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定位消失，手机失联，说明那块地方怨气深重干扰了信号，她这边是解决掉了怨气的源头所以磁场恢复了正常，换言之，刚才的怪物，不是一只，是两只！
“知道了，把定位最后出现的位置发给我，你们继续想办法，我去找他。”唐曦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心里更加烦躁。
东南方。
很好，警察、杀人犯、失踪的学生、还有厉鬼和怪物。
好混乱一锅粥！
特么她想罢工啊！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为什么要带着他们？我可以把他们送回宾馆。”韩臻提着强光灯跟在唐曦后面, 很不解地问道。
再后面，是韩嘉和张玫互相扶持着跟着走。
“刚才那种怪物，不止一只, 放你们自己走回去，要是再遇见找谁救命。”唐曦一声嗤笑。
“那你就不能先送我们回去吗？”张玫脱口而出。
唐曦的脚步一顿，回头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继续往前走。
然而张玫却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似的，透心凉, 双腿像是灌了铅又被冰冻在原地, 怎么也抬不起来。
“怎么了？”韩嘉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
“没、没有。”张玫也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喏喏地应了一声, 勉强挪动着脚步。
唐曦没管她, 只是淡淡地说道：“若是跟不上, 别怪我把你丢在这里。”
“你……”
“闭嘴！我赶时间！”唐曦粗暴地打断了韩嘉的话。
“跟上。”韩臻叹了口气，缓了脚步，帮着韩嘉一起拖着张玫往前走。
唐曦一边走, 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定位, 顺便跟苏凰互通消息。
她这个位置其实距离重案组进入的方向不远, 这个速度，大概二十分钟就能汇合，当然, 若是抛弃身后的累赘, 她只需要五分钟。
“别急, 不会有事。”云栖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他最明白唐曦对家人的重视, 他们每一个都是她要守护的对象, 楚离遇险，她还能记得要保护普通学生就不错了, 指望她好脾气就没可能。
“嗯。”唐曦随口应道。
她原本的手机在临江私立医院的地下室里摔碎了屏幕，这个是楚离赔给她的，同款同型号，但是内部安装了警方的定位芯片和警用APP。
不是监视，而是一种保护，需要时也可以用来定位，就像当时楚离用自己的手机来指引挖掘方向。
任务中，打开APP小地图，代表警察的一个个小光点像是雷达一样清晰可见。
为了抄近路，她走的是树林中原本没有路的地方，韩臻还跟得比较轻松，可韩嘉和张玫就明显不行了，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的。
强光灯的光线在这样没有光污染的浓重黑暗中也照不到十米开外，两边的林子里传来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更加加深了恐惧感。
至少张玫已经快哭出来了，第一千一万次后悔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要去看什么梅花鹿！
“快到了。”唐曦最后看了一眼屏幕，把手机收了起来。
“什么快……又是鬼火？”韩臻指着前方震惊道。
“想什么呢？手电而已。”唐曦没好气道。
“顾问？”前方的光源转了个圈，传来小刘的声音。
“是我。”唐曦走上去去。
重案组的成员除了后勤的肖雪，几乎全员出动，为了便于活动，只是人手一只手电，在黑夜的山林里追了嫌疑人一路，一个个都显得有些狼狈。
“顾……”小刘见到她，神色一喜，但下一刻，又看到她身后的人，不觉愕然，“顾问，这几个孩子是？”
“迷路，我是出来找他们的。”唐曦解释了一句，“山里有持枪杀人犯流窜，让他们回去太危险了，不如先跟警察呆在一块儿。”
“也是。”小刘点点头，招手叫了两个年轻的警员过来照顾他们。
“谢谢。”韩臻也松了口气。
有一点唐曦确实没说错，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和警方一起行动都是最安全的。
“顾问，楚队……”
“我去找他，不会有事的。”唐曦斩钉截铁道。
小刘松了口气，赶紧喊人拿了一只蓝牙耳机过来给她。
唐曦接过来，扣在耳朵上，调试了一下，开口道：“小肖？听得见吗？”
“嗯嗯。”耳机里传来肖雪的声音，还有清脆的打键盘的背景音。就算留在市局，肖雪的工作也没有放松过。
“小肖，把楚队的路线图发给我，如果定位出现，马上联系我。”唐曦道。
“好，已经发过去了。”肖雪立刻说道，一双手在键盘上留下一片残影。
“还有，如果一会儿我的定位再消失，不用着急，那代表我找到楚队了。”唐曦又补充了一句。
“啊？好的。”肖雪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答应下来。
“小刘，我会留下标记，你们随后跟上，不要落单，我先走一步。”唐曦从警员手里接过了一支荧光记号笔晃了晃。
“顾问，您千万小心，这山里可邪门了！”小刘叮嘱道。
“能比我更邪门？”唐曦嗤笑。
“……”小刘哭笑不得，这么比较您不介意就好！不过，开过玩笑，紧张的心情倒是放松下来。
“你们，好好听警察叔叔的话，别乱跑。”唐曦又回头扔下一句话。
韩臻黑线，眼神不善地瞪她。然而，见她在重案组的警察面前指挥若定的样子，以及这些身经百战的刑警对她恭敬又十足信任的态度，他才有种，这个同学真的是警方顾问的既视感。
这是有多厉害才能把这些刑警给收得服服帖帖像是面对领导一样？
市局重案组，那放到全国也是一群精英中的精英啊。
“小曦，我找到他们的踪迹了，你快来！”苏凰急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唐曦目光一亮，毫不犹豫地扑向黑暗，一路在树干上最醒目的位置留下荧光记号。
“快！跟上！”小刘吆喝了一声。
唐曦在转头的那一瞬间，瞳孔已经完全转变为银色。
鬼瞳之下，黑夜不再有任何障碍，草叶都清晰可见。
不知不觉间，全速赶路下就把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后。
“这里。”苏凰在前方招手。
“怎么了？”唐曦来到她身边。
“这里，有什么东西挡路，我进不去。”苏凰皱着眉，伸手摸着面前的虚空。
唐曦灵力凝于指尖，一指点过去，了然道：“怨气太重，扭曲了空间。”
说着，她将苏凰收回手串内，拿记号笔在树干上画了个大大的×，示意后面的人原地等候，自己一步跨了进去。
一瞬间，市局内，代表唐曦的红点在肖雪的电脑屏幕上消失。
一进入异空间，唐曦立刻感觉到了不同。
这里的东西，可不像是刚刚成煞的冤魂啊。
“呯！”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
唐曦心跳都快了一拍——是枪响！
下一刻，她闭上了左眼，再睁开时，左眼已经恢复了黑色。
如今她灵力恢复到全盛时刻，对鬼瞳的操控也更得心应手，已经不必完全切换，而是能同时做到左眼望阳，右眼断阴。
迅速往前跑了几步，一棵大树斜刺里倒下，挡住了去路。
唐曦一抬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倒不是眼前的东西比刚才打散的那只怪物更可怕，甚至，除了个子高了点足有两米五左右，这东西基本维持了“人”的样貌，只是一头长长的白发和发红的眸子看起来十分诡异。
“没想到，如今这个末法时代，居然还能见到妖。”谢长安感慨。
“妖还是有的，长白比较多，但是距离人类居住地这么近的的确少见。”云栖接了一句。
“看来是当年遗落在‘归乡’之外的小妖。”谢长安很有兴趣，“你说它的原形是什么？”
“管它是什么，它伤过无辜人命，已经有了入魔的征兆。”云栖冷然道。
“可惜了。”谢长安一声叹息。
“我说——你们俩，别在我脑子里聊天好吗？吵死了！要说出来说！”唐曦黑线。
顿时，安静了。
“小曦？”楚离的声音传了过来，带了几分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有几个学生跑丢了，我来找人，小刘告诉我你失联。”唐曦简略地道，“还有个女孩子应该是往这边来的，你看见了吗？”
“她在这里。”楚离苦笑。
一句话还没说完，另一个方向猛地传来怒吼：“那个警察，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了那个怪物，否则我马上在这个漂亮小姑娘脑袋上开个洞！”
“不要不要！呜呜呜……”怒吼中夹杂着女孩子的哭喊。
唐曦脸色变了。
果然是最坏的情况。
张大有先遇见了刘薇薇，把她劫持为人质，楚离投鼠忌器，结果追逃中闯进了这个妖物的地盘，张大有用刘薇薇的性命要挟楚离和妖物拼命，自己躲在一边。
“哭什么哭！闭嘴！”张大有恶狠狠地骂了两句，随即是“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女孩儿吃痛，不敢再大喊，转成了低低的呜咽。
“楚离，你没事吧？”唐曦问道。
“没。”楚离回答得很快，“只是对付这个东西，灵力枪不太好使，杀伤力不够。”
“它是妖不是鬼，是实际存在的东西。”唐曦无奈。
“所以……我知道啊！”随着他的话，矫健的身影扑了上去，一脚将白毛妖踹飞出去。
“！！！”还是那么凶……唐曦一头黑线，纵身跳上了横倒的树干，目光迅速扫过。
“呯！”枪响了。
“什么鬼！”唐曦一个打滚避到另一棵大树后面，而就在她之前落脚的地方附近，被子弹打出一个洞，还在冒烟。
第一次被真枪打得有点懵。
“唐曦！”楚离喊道。
“没事！”唐曦回了一句，磨了磨牙，震惊过后，怒气上涌。
这张大有是个疯子吧？要不然也不能看见人就直接开枪，幸好枪法不太准。
“他还有两发子弹。”楚离提醒道。
“知道了。”唐曦踌躇了一下，喊道，“跟我换人！”
“了解。”楚离双枪在手，虽然子弹和灵力都不能对妖物造成性命威胁，但被打了也会很疼，顿时让它尖叫着后退。
“就是现在——芍药，幻境！”唐曦喝道。
“是！”芍药参与这种程度的战斗还是临江医院地下室以来的第二次，还有些紧张，但幻境的时机依旧开得分毫无误，正好将楚离排除在外，带着那妖物一起消失。
幻境空间内，相当于一个平行结界，只要幻境不破，就不受外界侵扰。
没了杀人犯的威胁，唐曦不用再躲躲藏藏，火力全开，灵力鞭凌厉地抽过去。
“你还是准备一把武器吧？这种有实体的东西，纯粹的灵力伤害会打折扣。”云栖说着，后退了一段距离，手里的琴身上浮现起三根弦，用力一拨，弧形的音杀之力像是刀子一样划过白毛妖的胸口，带起一股鲜血。
“好麻烦的。”唐曦苦了脸，按照惯例，捏符咒，五雷轰顶。
雷咒对妖物虽然没有厉鬼这般立竿见影，但同样是克星，毕竟妖类化形，每一次雷劫都是九死一生。
白毛妖身上被劈得焦黑了一大片，更加激起了凶性，朝着唐曦冲过来，尖利的爪子足有两寸多长，泛着黑黝黝的光芒，怨气缭绕。
唐曦站着没动，反倒是苏凰一尾巴抽上去，扭打成一团。
红衣似火，凶悍至极。
唐曦缓过一口气，立刻开始用灵力在地上画符阵。
“这是什么？没见你用过。”云栖好奇道。
符文一道，唐曦学得一般般，但至少比她算卦强得多，可这么复杂的符阵还是第一次见她用。
“前阵子研究程二叔给的古籍，正好拿来练练手。”唐曦一边画，一边不慌不忙地说道。
“……”云栖无语。
“起。”唐曦落下最后一笔，半蹲在地上，双手按住符阵边缘，灵力通过大地导入。
一瞬间，符文浮出地面，字符迅速旋转，仿佛活了一样，形成一个漩涡。
“嗷！”白毛妖突然觉得自己动不了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下肢都被漩涡吞没了，仿佛深陷泥潭之中，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还在不停地往下沉。
苏凰得寸进尺，冲上就是一顿揍。
“云栖，定住他，我抽离他身上的怨气。”唐曦沉声道。
云栖皱了皱眉，指尖一顿，急促的琴音缓和了下来，仿佛凌厉的罡风瞬间化成缠绵的流水，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直至没顶。
唐曦深深地吸了口气，加大了符阵的灵力输出，逼出它体内的怨气。
“啊啊啊~~~”白毛妖在阵中嚎叫挣扎，一步踏出，踩碎了一部分符文，眼看就要挣脱出来。
“铮！”云栖的琴弦崩断了一根，但尖锐直刺神魂的单音终究将其逼了回去。
怨气一丝丝离开寄生的躯壳，被唐曦凝聚在一起，而白毛妖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原本血红的眼睛竟然也慢慢褪去，变成了碧绿。
“咦？”唐曦惊讶道，“我原本以为它怨气缠身入魔是伤及人命被天道因果反噬，可现在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啊。”
“阿曦，你不觉得，它的眼睛，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很熟悉吗？”云栖忽然道。
“嗯？”唐曦一怔，想了想，脑中忽的掠过一丝灵光，脱口道，“狗！杨庆荣家那条疯狗！”
“几乎一模一样。”云栖冷声道，“只不是那毕竟是条普通的狗，怎么也没有妖物厉害。”
唐曦沉下了脸，继续道：“那天看监控的时候，我发现小区里还有流浪猫的眼睛也发红，只是后来一直找不到红眼的猫才罢休，看起来不是偶然现象。”
“还是同一批人。”云栖勾了勾唇角，眼底闪烁着久违的杀意。
“真是阴魂不散。”唐曦摇摇头，加紧将白毛妖体内最后一丝怨气逼出来。
云栖一勾手，将那团怨气拿在手中，细细感受了一下才道：“不能吃，可惜了。”
“有问题？”唐曦眉头一动。
“吞了它，很可能会是和那家伙一样的下场，这其中的恶念太过深厚，我都未必敢说有把握能压制住后消化，难怪它变成这副没理智的模样。”云栖说着，抛了抛手里的怨气球，顺手塞给她。
唐曦想了想，拿出一枚养魂珠，先将其封入了养魂珠内，准备过后拿给方天芸。
PEI的那些发明和机器都很有意思，用来分析检测比人工好用多了。
符阵的光芒散去，那白毛妖渐渐缩小，最后缩成一团一尺多长，毛茸茸的白团子。
“这是原形？”距离最近的苏凰弯腰捞了起来，迟疑道，“狗？”
“狼。”唐曦纠正。
“还……挺可爱？”苏凰干笑了两声。
“这玩意儿在城市里不好养。”唐曦直接泼了一盆冷水给她。
“哦……”苏凰有些失望。
“再说家里已经有只猫了，带回去怕被它吃掉。”唐曦说着，揪着白狼的后颈皮毛拎起来看了一眼，先封进了养魂珠里，“回头交给程二叔，托他带去深山老林里放生吧。”
说话间，芍药撤掉了幻境。
“呯！”只听一声巨响，一条人影被重重地甩飞出去，用力砸在横倒的树干上。
“苏凰。”唐曦一挑眉。
苏凰一声娇笑，尾巴一拍，把人拍晕过去。
没了人质，一个杀人犯而已，算什么麻烦。
“呜哇……”不远处，刘薇薇抱着楚离放声大哭。
“喂，过来帮忙，把她弄下来。”楚离投过来一个求救的目光。
“顾问、顾问？”蓝牙耳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后，恢复了工作。
唐曦转过身，无视了楚离手足无措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小肖，放心，已经解决了。”
“太好了！”肖雪一声欢呼。
这个时候，小刘也带队赶了上来。
“犯人在那儿。”唐曦指了指。
两个警察立刻扑上去将昏迷的张大有铐起来，又仔细回收了被抢的警用手|枪。
“薇薇！”张玫终于有了力气冲上去，两个女孩子劫后余生一般抱在一起。
楚离赶紧脱出身来，像是避瘟神似的。
“英雄救美，你就这态度？”唐曦笑着撞了撞他。
“嘶——”楚离抽了口气，没好气道，“我什么态度？要不是……算了。”
原本他追了一路，都要抓住张大有了，结果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女生，居然还自己朝杀人犯冲过去，否则哪有这么多事。
“你受伤了？”唐曦一惊。
“擦了一下，不是枪伤，问题不大。”楚离挥挥手，回头喊道，“小刘，准备收队！”
“是！”
“什么声音？”唐曦耳朵动了动，忽然说道。
“嗯？”楚离怔了怔，随即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
“不会又出来什么怪物吧？”韩臻犹豫着说道。
“少乌鸦嘴。”唐曦白了他一眼。
没一会儿，那种声音越来越响，仿佛是发动机的轰鸣，越来越近，越来越低。
“直、直升机？”一个警察指着天空目瞪口呆。
只见一架直升机正缓缓向着地面靠近，带起一阵狂风。
这地方正好是一块空地，这种小型直升机勉强还是能落地的。
众人赶紧散开留出足够的场地。
直升机平稳落地，螺旋桨还没停止转动，舱门一开，一个俊美的青年利落地跳下来，顺手将头戴式耳机往后一推，挂在脖子上。
“裴清致！”唐曦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贺经理通知我的。”裴清致解释道，“鹿鸣山观景区外这几年已经失踪过好几个游客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是上面一直压着，但你们警方应该是知道的。我怕出事，才连夜让人从空中搜索，老远就看见这边的动静。”
“……”唐曦沉默。
虽然但是……好吧，直升机什么的，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裴清致的目光从几个一身狼狈的学生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唐曦身上：“没事吧？我从空中看这里似乎战斗很激烈。”
“我没事，楚离受伤了，必须去医院。”唐曦直接压制了自家监护人的抗议。
“回宾馆吧，距离近，也有常驻医生。”裴清致立即道。
“行。”出乎所有警员预料的是，楚离竟然一口答应。
唐曦挑了挑眉，情知楚离是怕连夜下山还会遇见普通人类不可应付的怪物，还不如先撤到宾馆，等天亮再从索道下山。
不过，张姨他们还在宾馆，她原本也得先回去。
“上飞机吧。”裴清致道。
“这超载的……违反安全飞行法啊。”楚离道。
“飞机有货仓可以载重，不会超重。”裴清致一脸认真。
“……”楚离瞪着他，想说合载五人的轿车交警也不能同意你多塞一个人在后备箱里吧！
“行了，伤员上飞机，我带他们走回去。”唐曦摇摇头。
楚离一张口，刚想反驳，可唐曦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山道上走了。
“我陪你走。”裴清致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楚离紧皱着眉，从后面看着两人异常和谐的背影，有点莫名其妙。
裴清致……究竟来干嘛的？
第90章 第九十章
黑暗的山道上, 唐曦和裴清致并肩往山上走，后面跟着的是剩下的重案组成员。
楚离带着小刘和两个警员押送昏迷的人犯，以及四个学生上了飞机, 先一步飞回宾馆了。
“你来得真快啊，我听说私人飞机的航道不是临时能批下来的。”唐曦随口说道。
“确实费了点功夫。”裴清致答道。
不过，他说得轻松，唐曦可不会真当他就是“费了点功夫”，可既然人家不想邀功, 她也不会非要提。
想起之前裴清致的话, 她又好奇地问了一句：“这座山失踪过好多人？”
“好多人谈不上，大概是一年有一两起的频率吧。”裴清致一声轻笑, “这种事, 问警察会更清楚。”
唐曦一挑眉, 还没开口，后面跟着的大杨很有眼色地跑上几步，解释道：“顾问, 这个不归重案组管, 毕竟没找到尸体, 也不好定性是案件还是事故，或者单纯就是离家出走，毕竟失踪的都是成年人了。”
“每年都有人失踪, 还没有尸体, 总不能全是事故吧？”唐曦好奇道。
“可是流程就这样。”大杨无奈道, “一般来说, 成年人的失踪案, 先是报给辖区派出所，确定需要救援或者有案件的可能性才会上报, 如果没有痕迹，很难定性人有出事的可能，派出所也不能耗费大量警力漫无目的地去找一个人，我几年前在基层干过，倒是撞见过一次有家属报案。”
“那知道总数大概有多少吗？”唐曦问道。
“这就不好说了，得查查，毕竟这些案子都是分散的，没有并案，而且……”大杨犹豫了一下才接道，“确实也有几起家属报失踪后人自己回来的，更恼火的是，人回来了，家属却不去撤案，等民警查阅旧案回访时才轻飘飘来一句抱歉忘了。”
“大杨，给你个任务，明天去查一下这些年总共有多少人在鹿鸣山的范围内失踪。”唐曦沉声道，“你干过基层，应该对派出所熟？”
“我知道了。”大杨点头，又忍不住心痒，“顾问，是不是这些失踪的人有问题啊？”
“有没有问题，等你把调查结果拿来才知道。”唐曦棱模两可地答道。
“对了，小曦，你毕业了吧？”裴清致忽然道。
“嗯。”唐曦露出一丝笑容，“两个月后，我也是一名大学生了。”
“江南大学？想报什么系？”裴清致问道。
“我算了算成绩，江南大学的所有院系应该都能进，报哪个还没决定呢。”唐曦悠然道，“什么系比较好玩？”
“好玩？”裴清致一愣。“好玩”也算是选择院系的标准吗？
“不然呢？”唐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样的人，难道报个建筑系以后就会去造房子，报个医学系就会去当医生？”
“……”裴清致哑口无言。
“我的人生啊，其实早就定好了，不能，也不想去改变。毕竟，生而有责，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也太没责任感了，我师父可没这么教过我。”唐曦说道。
“不会不甘心吗？”裴清致忍不住道，“从小就被安排好了以后的路什么的……”
“我该为了自由而抗争？”唐曦笑了。
“这话好像有点儿奇怪。”裴清致怔了怔。
“有多大能力就要扛多大责任，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这么多幼稚的梦想啊。”唐曦看着他，笑得无奈，“所谓梦想，不就是梦里才能想的事吗？”
裴清致哑然，半天没说话。
“能达到的，是目标，值得人赌上所有努力前进。而梦想呢，还是偶尔做梦想想，醒来后当成一个激励就得了。”唐曦淡淡地说道，“或许世上真有把梦想当成目标而实现了的人，可那是千万人中未必能出现的一个，我们芸芸众生还是脚踏实地的好。梦想要有，但别太较真了，万一实现了是气运之子，可大部分时候，实现不了才是常态。”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裴清致说道。
“或许吧。”唐曦看看他，心想我们原本就是同龄人来着，嘴里却道，“你觉得，这世上，什么样的人，人生经历最丰富？”
“嗯？”裴清致一愣，想了想，有点难以回答。
人生经历，这是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行行业业，谁不是在经历呢？
“是死人。”唐曦却道。
“你是说，鬼？”裴清致明白过来。
“是啊，谁能比鬼经历得更多呢。”唐曦轻笑道，“我是天师，从小到大，我见过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怎么可能是表面上的年纪。”
“说的也是。”裴清致点点头。
或许是有唐曦在，一路都很平静。回到温泉宾馆，可以看见直升机已经停在门口的空地上。
大堂里，除了贺经理和几个工作人员、保安，只有吴海和宁宜兰两个老师，学生们已经被勒令回房间了。
沙发区一角，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美女医生正在帮刘薇薇清理身上的擦伤，韩嘉的伤比较轻微，只是一点破皮，张玫坐在他旁边，拿着酒精棉花帮他清洗，贴上创可贴。
大堂另一边，楚离正背对着大门在打电话，小刘和两个警员看守着依旧昏迷的张大有。
“回来了，没事吧？”刚刚和老师报告完的韩臻迎了上来。
“能有什么事。”唐曦不在意地一耸肩，又看看宁宜兰。
“我告诉老师遇见了杀人犯。”韩臻耸了耸肩。
也不算是说谎，只是当中掐掉了一段而已。反正就算如实说出来，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也不可能相信，干脆就含糊掉了。
“知道就好。”唐曦也很满意。虽然谢长安的能力很好用，但编故事也是很累的啊，而且还得让韩嘉和张玫去捐款，懂得不乱说就最好了。
只要不是大范围传播，不引起社会动荡就没关系。以韩家和张家的家世，他们迟早也会接触到这方面。
“都回来了就好，已经很晚了，本来我和吴老师安顿好其他学生，都已经准备出来找你们了。”宁宜兰走过来。
“啊！”
“呯！”
唐曦刚想回答，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随着一个小警员的痛呼，却见张大有猛地一跃而起，用膝盖重重地撞了离他最近的警察的额头，拔腿就跑。
“你们在干什么！”楚离拿着电话转身，一手去拔枪。
这时候，跟着唐曦走上山的组员还在大门口，见状纷纷散开，围成一个包围圈。
张大有眼见要直接闯出去不太可能，他犯的案件性质恶劣，若真是必要时刻，他不敢保证警察会不会直接击毙，心念一转，立刻转了方向，扑向宁宜兰。
“啊！！！”宁宜兰一声惊呼，脸色惨白，连逃跑都忘记了。
不过，看他往这边跑，楚离楞了一下，就没扣下扳机。
唐曦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抬脚轻轻一绊，又抓住他的手臂带了一下。
张大有的手被反铐在身后，原本就重心不稳，加上惯性，顿时收势不住，脚下一个踉跄。
在警察追上来之前，唐曦一个转身，手肘重重地撞在张大有肚子上，随后揪着他的前襟，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把人砸在小刘脚下。
“噗——”张大有吐出一口胃里的酸水，整个人躺在地上，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痛苦地缩成一团，半天爬不起来，可见唐曦下手之重。
“嘶——”小刘忍不住摸摸小腹，倒抽一口凉气，看着就好痛！
顾问太狠了。
“愣着干什么？”唐曦没好气道。
“哦，对、对不起！”小刘一声讪笑，赶紧叫人把张大有押下去，又多喊了两人看守。
“真是亡命之徒。”唐曦摇摇头。
“唐、唐、唐曦同学……”身后传来气弱的声音。
“嗯？”唐曦转身，疑惑道，“宁老师，有事？”
“你、他……”宁宜兰满脸震惊，指着像是死狗一样被拖走的张大有，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所以我真的是警务人员啊。”唐曦很无辜。
旁边的韩臻抽了抽嘴角，往后退了一句，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有毛病，才会觉得唐曦需要依仗唐家，还觉得她也挺可怜。这可怜的到底是谁呢？所以以前唐曦没亲自出手揍他是真的脾气挺好？
“小刘，带几个人，今晚给我看死了嫌疑人，再出岔子就滚回家去。”楚离怒吼。
“是！”小刘苦着脸应道。
裴清致见状，回头吩咐道：“小贺，把今天没启用的二号楼打开，借给市局使用。”
“好的。”贺经理赶紧去找钥匙。
唐曦抬起头，幽幽地盯着楚离，眼神凉得能让人背后寒毛直竖。
“干嘛？”楚离被她看得有点惊悚。
“赔我修学旅行，赔我假期！”唐曦瞪他。
“……”楚离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一脸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早就说了，你一个走哪死哪的柯南体质就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决定报考公安大学还来得及！”
“你滚！”唐曦气急。
“噗……”裴清致低头闷笑，实在没忍住。
“别以为我不会揍你啊！”唐曦怒道。
“你也没打赢过我。”楚离答道。
虽然他们其实经常“切磋”，但唐曦也不会对楚离用法术，她是在磨练自己的体术才找楚离当对手和陪练的，可要论体术，技巧上两人半斤八两，而体力上唐曦总是吃亏的，这是男女天生的差异，无可奈何。
“你堂堂重案组长跟我一个高中生打成平手真好意思。”唐曦咬牙切齿。
“女孩子家家太暴力小心没人敢娶。”楚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准备跟警徽结婚过一辈子的人没资格说我。”唐曦冷笑着反驳，把人拽到了边上，喊道，“医生，麻烦看看他身上的伤。”
那美女医生刚处理好刘薇薇的伤口，站起身来，苦笑道：“还是唐小姐厉害，这位楚警官根本就没有自己是伤患的自觉性。”
唐曦磨了磨牙，暗骂了几句自家不省心的监护人。
楚离无奈，单手解开左手衬衫的袖扣，把袖子挽高，不在意地说道：“就是一点擦伤，不管它也——”
一句话没说完，后面的话就被咽了回去，一片死静。
“这是怎么回事？”裴清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满脸震惊。
却见楚离的手臂上，并排三道抓痕，如他所说，确实是很轻微的外伤，就算不管它也早就止了血，几天就能好。然而，诡异的是，伤口附近的皮肤却呈现出大片的黑色，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向着周围正常肤色的地方侵蚀。而最恐怖的是，染黑的皮肤轻轻颤抖着，简直像是皮下有什么东西在爬，随时准备破体而出的样子。
“啊！”刚处理好伤口还坐在旁边的刘薇薇看得最清楚，不禁吓得一声尖叫。
“谢长安！”唐曦脸色一沉，喊了一声，迅速拉下了楚离的衣袖。
下一刻，时间仿佛定格。
没被影响的只有唐曦、楚离和裴清致三人。
“就让他们以为只是普通的伤。”唐曦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裴清致忍不住问道。
“一会儿再说，我先要把入体的怨气逼出来——去里面。”唐曦当机立断。
“走吧。”裴清致一手扶着楚离跟她往里面走。
至于大厅里其他人记忆替换后发现他们不见了，想必谢长安会把逻辑完善的。鬼差大人是真的好用！
“不用你扶，其实我没感觉。”楚离嫌弃地甩开裴清致的手，无奈道。
“这，没感觉？”裴清致不敢置信。
“确实没有。”楚离摇头，坦然道，“我又不是不要命，就是知道擦伤不需要处理才放置不管的。”
“现在呢？看到了也没感觉？”裴清致追问。
“有点……恶心？”楚离思考了一下答道。
“……”裴清致苦笑。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时候觉得楚离和唐曦身上有同一种特质，确实很相似。
走进宾馆后面的小别墅，唐曦遣散了过来问情况的众鬼，安抚了几句。
楚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再次挽起了袖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黑色似乎又往上蔓延了。
“小曦……”裴清致有些担忧。
“没问题，我能治。”唐曦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裴清致的神色有几分古怪，但看看楚离，把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同情。
“按着他。”唐曦说着，左手抓着楚离的手腕，右手虚按在伤口上方，灵力一丝丝渗透。
“呃！”楚离浑身一颤，本能地要抽回手，却被裴清致眼疾手快地按住。
“别、动！”唐曦沉声道。
楚离咬紧了牙关，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在衬衫上晕开水痕。
他不知道古人的刮骨疗毒是有多痛，但想来也不会比这更痛了。
“忍一忍，不会比女人生孩子更疼。”唐曦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你尽管动手，你家楚队当年可是身中六枪，自己拿匕首挖出子弹，继续飙车追了目标几百公里的英雄。他才不会怕疼。”裴清致慢悠悠地说道。
只是这“英雄”两字似乎格外加重了读音，听起来更像是讽刺。
楚离抽了抽眼角，无言以对。
唐曦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一狠心，手掌握紧，猛地一抽，只见一道浓郁的黑气冲破皮肤，从划开的伤口处冲了出来。
楚离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在满口的血腥味中硬生生吞下一声闷哼。
“你就逞强吧。”裴清致无语。
当年在境外的那次决战后，要不是裴家请来国内外最好的外科医生会诊，楚离就算不死，也不可能毫无后遗症地依旧活跃在第一线。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毫无长进！”
“要你管。”楚离咬牙切齿。
唐曦将怨气收拢在一起封入养魂珠，自语道：“感觉又会是好麻烦的事。”
“我只是被那怪物的爪子划了一下，躲得快及时卸力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楚离问道。
“我原本以为这小妖是杀伤无辜人命才有这冲天怨气，后来发现，这些怨气是被强行灌注到它身体里的，杀人的另有其人。”唐曦解释道，“因为怨气是被灌进去的，所以剥离也很容易，造成伤口的同时，怨气也通过伤口进入了你体内。”
“为什么我没有感觉？”楚离不解。
“因为你是英雄啊。”唐曦嘲讽。
“好好说话。”楚离黑线。
“我说的就是实话。”唐曦耸了耸肩，“这跟我让你把鱼池案里的金鱼和水一起倒进市局的景观池里是一样的道理，警局本就是皇气浩荡的地方，你楚队身上又是正气凛然，邪祟也会畏惧的，若是换个人，被这么大量的怨气寄生，早就失去理智发狂伤人了，就和那小妖一样。”
“那这些无辜人命，会不会就是历年来在鹿鸣山失踪的人？”楚离按着还在隐隐抽痛的伤口，若有所思。
“有可能。”唐曦耸了耸肩，“我让大杨明天一早去下面调案卷了，看看再说。”
“如果是，会不会……又是那些人在背后搞鬼？”裴清致忽然说道，“你说的所谓‘炼魂’，那把怨气注入妖怪体内，是不是又是一种新的方式？”
唐曦一怔，和楚离对望了一眼，微微点头。
“行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裴清致又道，“这里是平时我自己落脚的地方，二楼走廊尽头第一间，密码老样子，衣柜里有我的替换衣服，新的。”
楚离看看自己占满尘土青苔甚至血渍，还破了几条口子的衬衫，耸了耸肩，没拒绝他的好意，站起来挥挥手往二楼走。
原本没有感觉的伤口在怨气被抽离后，反而一抽一抽地疼，甚至连着脑子里的那根筋一起抽痛起来，他现在确实需要休息而不是继续思考。
唐曦忍不住叹了口气，往沙发里坐没坐相地一瘫。
“怎么，很累？”裴清致在她对面坐下，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温开水给她。
“心累。”唐曦确实感觉到渴了，捧着杯子先灌了半杯水，这才抱怨道，“裴清致，你说这世上怎么总有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往死里折腾！”
“没人折腾的话，天师也要失业了吧？”裴清致轻笑。
“我宁愿失业当一条快乐的咸鱼。”唐曦无奈。
“恐怕是不行。”裴清致摇了摇头，又道，“其实，就算今天不出事，我明天本来也打算上山找你的。”
“哦？”唐曦诧异地一挑眉。
“受人所托牵线。”裴清致笑笑，“我想，你高考也结束了，应该有空接点委托？正好你本来就在鹿鸣山。”
唐曦心念一转，脱口道：“哪个失踪人口的家属求到你头上了？”
裴清致一怔，佩服道：“猜对了。”
“寻人我可不擅长啊，尤其，确定死了吗？”唐曦道。
“据说对方确定死了。”裴清致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
唐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纸条，却见上面写的是一个生辰八字。
默默算了算，她就忍不住“啧”了一声，随手把纸条扔到了茶几上。
就算她算卦这一科学得太差，可要是这么明显的死相都看不出来的话，师父真要被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揍她了。
“能接吗？”裴清致问道。
唐曦沉吟不语，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半晌才开口道：“能让你来牵线的，想必不是普通人家？”
裴清致怔了怔，反而沉默了，许久道：“是我外祖那边的亲戚，虽然我母亲去世后，和外祖也基本没什么来往，可既然求上门，总不好拒绝。”
唐曦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不过，不好拒绝的是我，和你无关，若是不想接，你也不必看我面子。”裴清致又道。
“鹿鸣山的失踪案，楚离多半要接手，我也会查，不过时间这么久了，此人的魂魄或许早就消散，或许被人炼魂了，我不能确保找到尸体。”唐曦说道，“如果对方可以接受，那么我没问题，也是顺便的事，不为难。”
“我会转告。”裴清致轻轻吐出一口气。
然而，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是，第二天一早，裴清致还来不及通知委托人，就现有另一桩事打乱了他们的步调。
清晨，有天刚亮就开始爬山的游客来到半山腰，按照惯例想要休息一下吃早饭，却发现鹿鸣饭店大门洞开却毫无反应。游客好奇之下进去看了看，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来。
满地的鲜血和尸块，甚至分不清死了多少人。
几个游客连滚带爬跑出老远才想起来报警，刚好重案组又在鹿鸣山，这恶性案件自然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