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啊~~~~有鬼啊~~~”空旷的病室之间, 隐约传来惨叫声。
“这是欧健他们的声音吧？”韩嘉不屑道，“看着拽得二五六的，原来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啊, 进个鬼屋都能哭爹喊娘的，丢人。”
“不对。”韩臻却道，“新世纪游乐场最大的股东就是欧家和施家，这座鬼屋还是欧家出资造的，欧健又不是第一次进来, 怎么会被吓到。”
“对啊, 这里面扮鬼的演员还是他家员工呢。”姜小黎的脸色不太好看，“上次我听小……听人说了, 欧健那人最喜欢在鬼屋外面搭讪单身或者三两结伴的女生, 故意把人往惊吓点带, 把人吓到后再来英雄救美。如果有女生不假辞色，他还会先进入鬼屋，伙同演员一起吓唬人！”
“太恶劣了吧！”张玫义愤填膺。
“那照你所说, 被吓得大叫的也应该是后面进来的唐曦和另一个女孩子？”谢宇杰疑惑。
“……”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欧健去吓唬人家女孩子, 反倒把自己给吓到了？这操作这么犀利的？
而且这叫声……也恁惨了点吧。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我有点担心曦曦姐。”唐晶轻轻地拉了拉韩臻的衣袖。
“你还叫她姐姐？她什么时候当你是妹妹了。”张玫冲口而出, “就算是认错了，但好歹也是因为唐家她才能从穷乡僻壤来到江南市，还进了一高这么好的学校的吧？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的！”
一瞬间, 唐晶的脸色惨白, 整个人都轻轻晃了晃。
“别说了。”姜小黎赶紧踩了张玫一脚。
“哦……对不起啊晶晶。”张玫怔了怔, 有些讪讪地说道。
“没关系的。”唐晶柔柔地笑笑, “曦曦姐对我爸妈有些误解, 以后她就会理解的。”
“晶晶你就是太善良了。”张玫叹了口气。
唐晶一声苦笑，借着鬼屋里黑暗的光线掩去眼底的厉色。
法院的判决结果下来, 学校里已经压制不住“唐曦是唐家寻找亲生女儿但是找错了的孩子”这个流言了。
流言本身倒是对唐曦没什么伤害，如果真相是唐家揭露的，那唐曦不管说什么都要被泼无数污水怎么也洗不干净了，可偏偏主动提出质疑，要求重验亲子关系的人是唐曦——除了有些人背地里嘲笑她傻之外，明面上任谁也不能指责她贪图唐家财产。
真要贪图财产，唐家都认了她了，那还不赶紧死死捂住身世？
然而，唐晶就比较尴尬了。
原本唐家对外宣布的是当年生的是双胞胎，在火灾中丢了一个，但这种说辞也就骗骗普通学生，江南市的上层圈子里，那些精得不行的大佬们哪个心里不是门清？就算小辈原本没想透的，也架不住当初唐曦一句“唐晶是不是亲生的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不是”，在一高，已经被脑补出无数版本的剧情了，每一个都能拍一部狗血的年度大戏。
而一旦有了猜测，唐家那一出真假千金的戏码其实挺老套的。
这段时间，唐晶在学校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只要唐家还承认她，就没人敢当面胡说，可转身间，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总在窃窃私语，目光一阵阵往她身上瞟，而等她注意到了，又若无其事地换了其他话题。那种滋味，就像是心底有一团火在烧，煎熬得难受，可要爆发，那团火又不够旺，总是差了一口气，让她只能憋回去。
今天是难得的平安夜，她好不容易才约好了几个朋友一起来玩，看到鬼屋，灵机一动，就想借机修补一下上次害韩臻摔断鼻梁的心结。
进了鬼屋，女孩子害怕自然而然地依赖男生，让韩臻表现一下保护欲，满足了男人的自尊心，想必那点儿不快也就翻篇了。
可是，好好的计划，怎么每次扯上了唐曦总会拐到不知道哪个犄角里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走廊传来一阵剧烈的奔跑声。
“这边。”韩臻当机立断地打开一扇门招呼大家进去，这间病室他们刚刚才检查过，虽然有两具尸体，但都是道具，退一万步说，惊吓点他们都了然于心。
而这时候在鬼屋里奔跑的，不管是游客还是演员，都避开比较好——这样狂奔，谁知道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啊！
一条惨白的人影呼啸而过。
在门缝处往外看的韩嘉迟疑道：“刚刚过去的那个，是我们在一楼遇见的那个碎颅男鬼吧？”
“好像是。”谢宇杰也诧异道，“鬼屋里一般不会有两个演员打扮得一样，会让人没有新鲜感。”
“可演员为什么要跑？”韩嘉疑问。
两人面面相觑，摊了摊手，满头问号。
他们都不是初次玩鬼屋，大致的潜规则都是懂的，比如鬼屋演员一般只负责自己的一块区域，只要游客出了自己的负责区，就不会管了，更不会随意窜门。
可如今他们看到了什么？一搂的演员，狂奔到三楼来了？
“我们……是不是赶紧找出口？”唐晶提议。
“稍等一下，说不定追在后面的东西马上就来了。”韩臻摇摇头。
说话间，又是几条人影一边叫着“有鬼”，一边跌跌撞撞地从门前跑过。
“什么鬼？”韩嘉震惊得叫起来，“鬼屋演员被游客追着跑？”
“不对吧，这几个看上去也像是被吓的。”谢宇杰反驳。
“那难道他们是被唐曦吓的！”韩嘉脱口而出。
顿时，几个人都沉默了。
“兄弟，别开这种玩笑。”谢宇杰抽了抽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
“好了好了，管他们呢，我们也去出口吧，这里有点冷。”姜小黎开口。
“好像是。”韩臻搓了搓手，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唐晶围上，一边吐槽，“你们这些女生为了漂亮，这种真丝围巾顶什么用。”
唐晶对他甜甜地笑了笑。
旁边的少年男女一阵起哄，顿时把刚才有些诡异的气氛冲淡了。
姜小黎勉强跟着笑了笑，心里的焦虑感越来越重，正想再次催促他们离开，忽然间，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块围巾似的东西。她怔了怔，下意识地接过来道了声谢。
“小黎你谢谁呢？”张玫很诧异。
“哎？”姜小黎转头去看韩嘉。在她印象中，谢宇杰今天就没戴围巾，那这块黑不溜秋明显不是女孩子用的围巾肯定是韩嘉给她的了，然而这一眼看过去，却见韩嘉的围巾好端端系在他脖子上。
那自己手里的围巾是谁给的？
姜小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就算是男生用的，这围巾也太破旧了点，不像是那些世家公子的东西。
她僵硬着身子，慢吞吞地转身——
“啊~~~~~”
唐曦和方天芸像是逛街似的慢悠悠地走着，还有兴趣把二楼的房间一个个推开来看。
“这是停尸间吧？”方天芸诧异道，“哪家医院会把停尸间设置在门诊二楼啊，这设计也太不合理了吧。”
“这就是个鬼屋，当然怎么吓人怎么来了，要什么逻辑。”唐曦不以为然。
走了一路，她已经渐渐了解鬼屋吓唬游客的套路，此刻站在门口看着屋内十几张停尸床，很有兴趣地说道：“芸姐，我觉得，按照心理学来说，这里一定会诈尸。”
“现在诈尸早了点吧？”方天芸想了想道，“如果要诈尸，最好等游客走到旁边才坐起来，这才吓得到人。”
“那我们进去看看。”唐曦拉着她走进去。
躺在其中一张停尸床上的鬼屋演员睁大着眼睛，心里正在人神交战……她们就要过来了，我要不要按照剧本坐起来？可是都被这么说了，如果就这么坐起来诈尸，感觉很没牌面啊！
“你好？”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身上被人拍了拍，不觉抖了抖。
唐曦和方天芸的感觉都比常人敏锐得多，就算在门口分辨不出，可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经过那张停尸床还听不出活人的呼吸声的话，就该回炉重造了。
然而，让她们纳闷的是，她们都快绕了一圈走出去了，怎么还不诈尸呢？这演员也太不敬业了！
于是，唐曦干脆直接拍了拍那位演员：“你好？”
鬼屋演员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白布坐起来，无语道：“姑娘们，你们这样玩鬼屋很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啊！”唐曦笑眯眯地道，“我们是来玩鬼屋的，不是来被鬼屋玩的！”
鬼屋演员一脸生无可恋：所以你俩就在玩我是吗？
“走了，下一个点！”方天芸道。
“拜拜~大叔。”唐曦挥挥手。
“这根本吓不到人嘛，真不专业。”方天芸抱怨。
“唔……听说一高每年五月的时候会举办游园会，每个班都要出一个游戏，你说我们班做个鬼屋好不好？”唐曦兴致勃勃。
“你要是让苏凰姐姐在鬼屋里吓人，大概会变成无人通关的噩梦游戏。”方天芸哭笑不得。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唐曦点点头。
说话间，两人又检查了几间房间，整崩溃了几个演员。
“上三楼吧。”唐曦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楼梯，表情也凝重起来，“看起来二楼没问题。”
“嗯。”方天芸应了一声，顺手在楼梯口布下一道结界。
她们也不是单纯在玩，毕竟鬼屋的演员也是需要保护的普通人，确认一楼二楼正常，再布下结界把厉鬼封在三楼。
“说起来，刚才听到惨叫后，好久没声音了啊。”方天芸说道。
唐曦分出一缕灵力探出去，隔了一会儿，笑道：“没事，三楼现在有个鬼打墙，他们出不去，正在里面乱转，只不过声音传不到外面罢了。那鬼不凶，没有煞气，顶多戏弄一下他们。”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这般不紧不慢。
“是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他们多转几圈好了。”方天芸冷哼。
唐曦笑笑，知道她讨厌的是唐晶，其他几个同学都只是被迁怒的。
果然，走上三楼，顿时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他们走散了。”方天芸皱了皱眉头，迟疑道，“哎？好像其他人都出去了呢，还有一个。”
“算了，先把游客全送出去吧，耽搁了这么久，也教训够了。”唐曦一耸肩。
至于和厉鬼的战斗，那是天师的本职，就算再不对付也不该故意牵连普通人，这是职业道德问题。
有灵力引路，唐曦直接推开了一间病室的门。
“啊~~~”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喊什么喊，是人！”方天芸没好气道。
“啊，唐、唐曦同学。”缩在病室角落里的姜小黎看到她们，感动得快哭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唐曦问道。原本还以为被单独留下的是个鬼屋演员呢。
“我们跑散了。”姜小黎小声道。
当时——
“啊~~~~”姜小黎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吓傻了。
说什么吓得转身就跑，其实被剧烈惊吓后最有可能出现的反应是全身发软，脚下像是灌了铅，心里叫嚣着快跑可偏偏一步都挪不动！
“怎么了？”其他人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之间一具干尸正站在姜小黎身后。
“哇！”谢宇杰一步跳开，惊道，“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没声！”
“慌什么？不过是鬼屋的机关罢了。”韩臻没好气道。
“可、可、我们刚才检查时没有这个啊。”张玫的声音有些发抖。
“应该有工作人员遥控的吧。”韩臻说道。
“他他他他动了！”站在最后的唐晶忽的脸色惨白，指着干尸惊叫。
“别胡说，怎么可能，智能型的人偶造价很高，鬼屋的成本……”韩臻一句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就被含糊在了喉咙口。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那具干尸一点点抬起了左脚，往前走了一步。
“跑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一群人立刻打开大门，往外狂奔。
“等等我啊。”姜小黎腿软的后遗症还没过，起跑慢了一步，出门时居然已经看不见同伴的影子了。
“晶晶？张玫？”姜小黎没胆子回病室独自面对干尸，胆战心惊地走在走廊里，一边轻声喊道，“韩臻！韩嘉！谢宇杰！你们在哪？”
走廊里静悄悄的，不知什么时候起，视线似乎有些模糊，眼前看到的东西隐隐有一丝扭曲的不和谐。
她没敢打开那一扇扇门，只能强压着恐惧感，往记忆中应该是出口的方向走。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姜小黎越走越恐惧。这条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她一路数着经过的病室，已经有二十多间了，可这根本不可能！
这可是建筑的三楼啊，在房门间距差不多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一楼只有七八间房间，三楼反而有二十多间还没走到头？那整幢建筑岂不是成了倒三角形！
猛然间，一扇半开的房门映入眼帘。
她满满抬头，果然，门牌上写的是“胃镜观察室”，是他们之前躲进去的房间！
那……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啪嗒。”
一只枯瘦的脚跨出了门。
那具干尸出来了！
“啊~~~~~救命！！！我不要玩了，放我出去！！！”姜小黎崩溃地拔脚就跑。
“啪嗒。啪嗒。”
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如影随形。
不要、不要……姜小黎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一间病室，反手关上了门，抱着膝盖死死蜷缩在角落里。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停，就在她颤抖得快瘫倒之前，那脚步声重新响起，似乎是顺着走廊往前走了。
姜小黎一边哭一边说完自己这十分钟的遭遇，心里忍不住连唐晶等人都怨恨起来。
他们就只顾自己跑了，没一个人想到要回头来找她吗？
“起来，跟我们走。”唐曦很干脆地说了一句。
“哦。”姜小黎试了好几次才扶着墙壁站起来，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曦曦，这小姑娘的体质有点特殊啊。”方天芸轻声说道。
“我知道。”唐曦一挑眉。
早在姜小黎第一次和夏爽到九班门口来堵她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我、我的体质怎么了？”姜小黎心惊胆战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方天芸轻描淡写道，“就是老人说的八字轻，易招惹脏东西。”
“什么！”姜小黎惊叫。
“通俗点说，就是容易被鬼上身。”唐曦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拜入玄门，这体质就算不上缺点。这姑娘挺有灵媒资质的。
“这玩笑不好笑……”姜小黎笑得比哭还难看。
“谁有空跟你开玩笑？”方天芸不以为然道，“你这种体质，我觉得像是遗传……你家祖上是不是有常年在地下，或是跟死人打交道的职业？”
“啊？”姜小黎一愣，没明白。
“就是盗墓的。”唐曦说得很直白。
“不是！”姜小黎顿时涨红了脸，有些愤怒地道，“我曾祖是建国后第一批国家考古学专家的领队！才不是、不是……”
“小姑娘，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方天芸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并没有讽刺的意思。然而，民间行为叫盗墓，国家行为叫考古，可撇开目的性来说，盗墓和考古，都是在和死人死物打交道。就算国家考古队有皇气庇佑，也只是比那些土夫子稍好一些罢了。惊扰死者安宁，难免沾染阴气。哪怕从科学上来说，常年在古墓中工作，不见阳光，空气混浊，环境阴暗潮湿，还有不知名的虫蚁、病菌，加上饮食不规律，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何况那些厉害的考古学家都七老八十的了，怎么能不影响寿数？而自己一向身体不好，怎么能指望生下的孩子体质强健，这一代代遗传下去，可不就是阴寒体弱了么。”
姜小黎听到最后，不禁哑口无言。
“别以为老人家的话都是封建迷信，他们只是没文化，很多事不知道怎么用科学去解释，干脆就推到神明报应身上而已。”方天芸最后说道。
“来了。”唐曦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什、什么来了？”姜小黎睁大了眼睛。
“你来还是我来？”方天芸问道。
“我来吧，你照顾一下她。”唐曦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你说你一个控火的，万一把人家鬼屋烧了怎么办。”
方天芸干笑了两声，把姜小黎拉到身边，叮嘱道：“别乱跑，别乱叫，有我在不会有事！”
“嗯。”姜小黎定了定神，轻轻抓住了她的羽绒衣下摆。
“啪嗒。”薄薄的雾气前方，隐约传来脚步声。
“啊，对了。”姜小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手里居然还拽着那条诡异的围巾没甩掉，“这是……是那个干尸的东西！”
“围巾？”方天芸接过来，诧异道，“这款式还是几年前的流行款吧，就是破了点。”
“这个……好像不是道具啊……”唐曦忽然道。
“怎么了？”方天芸问道。
走廊正中间，站着一具干尸，目光空洞。
“唔，好像和一楼看到的那个不一样，这个逼真多了啊。”方天芸沉思。
“货真价实，怎么能不逼真。”唐曦抽了抽眼角。
“哎？”方天芸一愣，惊悚道，“你说这是具真的干尸？”
“芸姐，你觉得我现在报案，我们家楚队会不会想打我？”唐曦一脸的忧伤。
“会吧，难得休假。”方天芸黑线。
而且每次唐曦报案都不是普通的案子，要不是楚离神经坚韧真要被她整崩溃了。
“它、它是死人吗？”姜小黎颤抖着问道。
“它对你没恶意，只是想请你帮忙而已。”唐曦道。
“帮忙？我能帮什么忙？”姜小黎不解。
“因为你的体质，很容易鬼上身。”唐曦沉声道，“它估计是等了挺久才等到你这样合适的人，所以希望你能带它出去——此人有冤，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姜小黎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唐曦直接走过去，来到干尸面前才停下，一手按住了它的天灵盖，淡淡地道，“我收下你的遗愿，现在，你可以躺下了。”
一抹魂魄从干尸里飘出来，没有反抗地被收进了手串里，随即干尸晃了晃，倒下了。
“鬼打墙解开了。”方天芸眉头一动。
突然间，原本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那边有了光线。
是出口的灯光，那绿色的“安全出口”标志几乎让姜小黎喜极而泣。
门外，隐约传来有人争吵的声音，是韩臻和欧健，旁边还夹杂着唐晶的劝阻声。
下一刻，出口的门打开，强光灯的光线往这边照过来。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在那儿！”一群人匆匆跑过来。
“小黎你没事吧？我们都担心死了！”张玫抢着道。
“对啊, 我们一出门，回头就发现你没跟上来，再回来找也没找到。”唐晶拉着姜小黎的手眼泪汪汪。
姜小黎抿了抿唇, 轻轻地挣脱了她的手，低垂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嘲讽。
明明就自己跑了，说什么回头找我呢。
唐曦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唐晶他们找没找，谁知道呢, 她也没关注。反正当时姜小黎独自被关在了鬼打墙里, 就算他们回头也是找不到的，只是, 她没必要替唐晶解释不是？如果他们的友情够坚固, 其实这种事说开就好了, 说不开，正好说明也不过就是塑料情罢了。
“哎，你们谁把道具的干尸给搬到走廊上来了？”提着强光灯的工作人员很不满地说道。
唐曦和方天芸互望了一眼, 点点头。
方天芸走上前, 拿出自己的证件举到前面：“抱歉, 警察。麻烦你们封闭鬼屋，疏散游客。”
“警察？”工作人员一愣，把强光灯移到证件上, 看清楚后不仅吓了一跳, “请、请问, 我们鬼屋是出了什么事吗？”
“请先疏散游客, 案件不方便让普通学生旁听。”方天芸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是是。”工作人员擦了把汗。
“我是老板, 如果鬼屋有问题，我得留下。”欧健抱着双臂说道, “是吧？警察小姐。”
“行，你留下。”方天芸爽快同意。
横竖死人了，肯定得通知老板。
“那个谁……姜小黎？”唐曦开口，“麻烦你通知一下夏爽，让他们自己玩去吧，不用等我和芸姐了。”
“哦。”姜小黎点点头，随即又有点发愣，“不是说要疏散游客吗？”
唐曦笑眯眯地挥挥手。
“小黎，我们走吧。”唐晶下意识地拉着她往外走。
唐曦不以为然地一声嗤笑，唐晶还真以为跟她说几句话朋友就会“叛变”？就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位同学，你不出去吗？”欧健凑过来，“警察小姐，要是有案子，就算是家属也该回避的吧？”
方天芸挑了挑眉，勾起一抹笑容：“小朋友，你这种引起妹子注意的手段未免太老套了。”说着，她顺手把头发拨到耳后，又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找个小学妹，谈个大学的恋爱挺好的，姐姐我呢，跟你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欧健的脸涨得通红。
在一群大学生高中生里，漂亮的不是没有，但因为年纪的关系总带着稚气，不像是方天芸这种成熟女性的魅力，清纯中带妩媚，只是心底隐秘的小心思就这么被人家姑娘说出来了就……
“曦曦，通知你家楚队了没？”方天芸不理他，回头问道。
“没。”唐曦拿起手机的微信界面给她看，“这里不是新城吗？让新城分局的严队来一趟不就行了，性质都还不清楚，没必要惊动重案组。”
“你是怕他骂吧。”方天芸黑线。
“嗨，都是熟人，还不是一样。”唐曦扭头。
嗯，没清除严时非的记忆还是有好处的！
方天芸摇摇头，随即正色道：“现在，把鬼屋的工作人员都集中到这里来，把里面的灯全部打开。”
“好，马上就去。”工作人员急忙狂奔而去。
“真是的，幸好带了证件，出来玩还能遇见尸体，难怪楚队说你是柯南体质。”方天芸哀怨。
“什么？”唐曦一愣。
“走哪死哪啊。”方天芸理直气壮。
“醒醒，我没来他也早就死了。”唐曦白了他一眼。
“尸、尸体？”欧健这才反应过来，一声惊叫，脸色都白了。
“喏，在哪儿了。”方天芸一指那具躺在走廊上的干尸。
“那不是道具吗！”欧健惊悚。
“那就要问你们鬼屋的道具师了。”方天芸一耸肩。
不到半小时，严时非带人赶到了现场。
因为考虑到今天是平安夜，游乐场里人太多，怕出意外，所以一行人都是便服来的，连警车都没开。
“严队好。”唐曦很乖巧地伸手。
严时非盯了她一会儿，终于跟她握了握。
“干嘛？我吃人吗？”唐曦莫名其妙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
“你不直接找楚离？”严时非问道。
“他休假啊。”唐曦不假思索道。
“……”严时非暴躁。
特么我就不休假吗？我还在相亲好不好！一句有案子，死人了。我这一桌子死贵的菜都没上呢！挺好的姑娘，估计又没戏了。
当然，要是唐曦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安慰：没可能的，早分早省事！
“行，尸体呢？”严时非问道。
“那儿。”唐曦随手一指。
严时飞只瞥了一眼，挥手示意法医去初步验尸。
“严队，您好您好，我是这鬼屋的负责人，我姓王。”一个满头是汗的胖子飞奔过来。
他是在陪小女儿玩过山车的时候接到员工电话，一听鬼屋死人了，顿时就懵了。
“那个严队，鬼屋的所有员工，今天上班的都在这儿了，休假的要不要叫回来？”王胖子一边擦汗一边问。
“都在这儿等着。”严时飞吩咐老吴在这儿守着，又招手，“小唐你跟我进来一下，说说情况。”
“哦。”唐曦眨眨眼，跟着他走进了位于出口处的工作人员办公室。
别看鬼屋里稀奇古怪的，这间办公室却布置得特别正常，从窗口看出去，刚好是灯光绚烂的摩天轮。
“怎么回事？”严时飞道，“苦主还在不在？”
“我说你们干刑警的，是不是神经都比水桶还粗啊？”唐曦纳闷。
“能节省警力资源有什么不好。”严时非忍了忍，还是说道，“你要不要兼任我新城分局的顾问？给你开薪水。”
“不要！”唐曦立刻拒绝，振振有词，“我是学生！我要高考！”
“那等你高考完？为什么不考公安，保送都可以……”
唐曦翻了个白眼，为了不听他啰嗦，手一抹，直接给他打开了阴阳眼。
“！！！”严时飞所有的话都被塞回了肚子里。
窗台上扒着的那是什么玩意儿？这血肉模糊、脑袋都只有半个的模样，绝对不是人吧！
“前几天新闻不是有报道一个小孩儿因为家里不许他到游乐场玩，说浪费学习时间，所以一气之下带了安全锤上摩天轮，在最高点敲碎玻璃跳下来了吗？”唐曦瞥了一眼，不以为然道。
“就是……他？”严时飞指着窗口的手指都有点发抖。
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摔得血肉模糊的鬼，真是视觉和精神的双重刺激！
“嗯，他的执念就是在游乐场彻底玩一次……等他玩腻了，执念消了，差不多就该消散了。”唐曦观察了一下，确定道，“再过一周就差不多了。这种鬼不害人，也不会造成什么麻烦，不归我们管。”
严时非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自己问他吧。”唐曦一挥手，把干尸里的魂魄放了出来。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眉清目秀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若是活着，应该会挺讨女孩子喜欢的。
严时非打开笔记本，拔了钢笔套，惯例似的问道：“姓名？来历？”
“警官您好，我叫简单，就是简简单单的那个简单。”男鬼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说道，“我是南疆市人，去年来江南市打工，是个人偶师。最开始时我是在影视基地那边跟剧组，混口饭吃，后来新世纪这边要重修鬼屋，工期短，薪酬高，我就来了。”
“你……怎么死的？”严时非迟疑了一下才问出来。
审了十几年案子，就没问过“你怎么死的”这种话，也实在太别扭了。
“被人杀的。”简单苦笑道，“因为距离鬼屋开业已经不到一周了，我这个人偶师的任务很重，几乎天天留下来加班加点赶工到半夜才走，为了方便，老板还留了钥匙给我。那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谁忘记带东西了，就想着赶紧干完可以回去睡觉，谁知道就听到一声‘怎么有人’，我还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后脑勺一痛，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是谁杀的你？”严时飞郁闷。
原本以为有死者开口，这种案子当场就能给破了呢。
“不知道。”简单摇了摇头，“等我再有意识，就是灵魂状态了，我的尸体被做成了干尸，堆在存放道具的储物间角落里，和一堆废品扔在一块儿。我离不开鬼屋的范围，也没人能看见我的存在，直到今天那个小姑娘，我发现她的体质很特殊，于是我就……”
“行了我知道了。”严时非看看自己几乎写满一页的记事本，叹了口气。
“那句‘怎么有人’，你听过这个声音吗？”唐曦问了一句。
“没听过。”简单立即道，“而且工友都知道我天天加班，不会问这句话。”
“外部作案……时隔一年……”严时非一个头两个大。
最最最现实的，都快年底了，要是破不了案拖到明年，肯定要扣全队人的奖金！
“那严队您辛苦，我走啦。”唐曦挥挥手。
“你走了他怎么办？”严时非惊悚。
和鬼待在一块儿，他不习惯啊！何况阴阳眼有时效，要是他看不见了怎么办。
“涉及厉鬼，芸姐肯定要跟进，你怕什么。”唐曦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严队，你上次要是愿意让我给你洗了记忆，我也不找你了，要不考虑一下？”
“滚滚滚，休想动我的记忆！”严时非瞪她一眼。
“我就算动了你能记得么。”唐曦吐吐舌头，轻快地跑了出去。
“曦曦，抱歉，不能和你玩了。”方天芸一脸郁闷。
“没事，下次再来！”唐曦说着，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有些意兴阑珊，“算了，我回家了。”
办公室里传来严时非的吼声，看这架势，多半是要通宵询问鬼屋的工作人员。
半卸了妆的干尸大叔一手提着自己的头套，心里泪流。
原来是警察，难怪逛鬼屋就跟逛后花园似的，人家真的尸体都见过了，还会怕他们演员？
唐曦推开铁门出去，走的是出口通道，这是在房子外沿另建的户外楼梯。
几秒种后，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喂，你等等！”欧健喊道。
唐曦没理他，一边走，一边低头发微信。
“喂，我叫你等等！”欧健几步跳下楼梯，伸手去抓她的肩膀。
唐曦虽然没回头，但后脑勺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沉肩，躲过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喂！”欧健在楼梯拐角处的栏杆上一撑，整个人跃过栏杆落在她前面，堵住了去路，怒道，“你聋了了吗？叫你为什么不答应！”
“没聋，我不叫喂。”唐曦面无表情，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还有，这是三楼，你的动作很危险，想跳楼的话不要连累我。”
“……”欧健嘴角抽搐，半晌才道，“那你叫什么？”
“搭讪方式太老套。”唐曦评价，就往他身边走，“借过。”
“我知道一年前鬼屋发生过事故。”欧健忽然道。
唐曦顿了顿，随即笑起来：“同学，严队在上面，有线索的话请上报。”
“他不会理解的！”欧健一声低吼。
“我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但是……同学，请相信警察。”唐曦叹了口气。
欧健一张嘴，然而眼前一花，再转身，却发现她已经从自己身边擦过，走到下一级台阶上了。
好快！究竟什么时候？
唐曦给一起来的朋友微信报完平安，刚走到游乐场门口，只听空中一声炸裂，爆开满天烟花，将墨蓝色的夜空点缀得花团锦簇。
游乐场里传来一阵阵的尖叫声和欢呼声，似乎鬼屋的突然停业修整并没有引起游客的注意。
唐曦一笑，打车。
这时间也正好，等到烟花大会结束，想回家的人一定不少，尤其是带着小孩子的家长，那就不好打车了。
然而，原本她以为，这个案子应该是和她没关系的，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打了脸。
“委托？”唐曦拎着电话，一边咬着张姨做的三明治，一边发出疑问。
“嗯。”程一航条理分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昨天半夜欧健找到施睿帮忙，两人还打了一架，他俩是一向不对付，能让欧健放下脸面找施睿帮忙，可见是真急了。不过施睿也搞不清楚他到底要你帮什么，就来问我了。”
“这是赖上我了啊。”唐曦笑了起来。
“那你接不接？”程一航道，“说实话，快月考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还是不要分心比较好。”
“我知道，不过……哎，算了，你让他来找我吧。”唐曦想了想，还是改口，“他这事其实也不算麻烦，反倒是一直缠着我的朋友比较烦，不过价钱照收。”
“好，我转告他。”程一航应下。
“什么价钱？”楚离正好晨跑回来，开门就听见最后一句话。
“楚队楚队，我可帮你挣了个假期！”唐曦笑眯眯地说了一遍。
“那我要谢谢你哦？”楚离哭笑不得，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怎么你走到哪儿哪儿就有案子？”
“给警局创收？”唐曦眼巴巴地看他。
“胡扯！”楚离送她一个爆栗子，随口问道，“那个欧健又怎么回事？”
“我大概能猜到，等他来吧。”唐曦的表情很轻松。
“马上期末了，多把心思放在成绩上。”楚离叮嘱。
“知道了，楚叔叔~”唐曦叼着一片生菜含糊地接道。
“你要是考不上江南大学，就直接给我去公安大学，保送！”楚离很干脆。
“那是不可能的！”唐曦瞪他，三两下灌下一杯牛奶，“我去写卷子了。”
楚离失笑，这才坐下来，慢慢享用丰盛的早餐，一边翻着顺手买回来的报纸。
不到一小时，门铃就被按响了。
楚离看了一眼唐曦的房门，起身去开门。
“楚、楚、楚……”欧健看着他目瞪口呆。
楚离盯着他手里捧的一束红玫瑰，眼神凌厉。
“啊——”欧健也不知道哪根筋突然就反应过来，迅速把玫瑰花束往背后一藏。
“进来。”楚离一声嗤笑，让开了门。
“哦哦。”欧健在他的死亡注视下，还是没胆子把花带进门，悄悄搁在门外走廊上，这才轻手轻脚走进门。
“来了？”唐曦开门出来，一身家居服，显然没打算多谈，直接指了指沙发：“给你半小时。”
“那鬼屋里真的有脏东西！”欧健第一句话就直入主题。
“你怕？”唐曦很诧异。
“我为什么不怕啊？”欧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我听人说，你喜欢在鬼屋里英雄救美乐此不疲，我以为……你肯定是不怕的。”唐曦如实道。
“欧家的继承人怎么能有……怕鬼，这种荒唐的破绽。”欧健沉默了一下才道。
“继续。”唐曦点点头。
“一年前，鬼屋装修期间，曾经失火过。”欧健说道，“当时烧毁了不少新建的材料道具，我爸发了好大火，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他说，是一个叫简单的人偶师放的火，因为失火后这人就失踪了，多半是知道自己赔不起，连工资都不要就跑了。我爸懒得折腾，又赶工期，就捏着鼻子自己认了。”
“这些你应该告诉严队。”唐曦无奈。
“自然有人告诉他。”欧健急促地道，“我要说的是后面的……就是鬼屋重新开放后，我赶第一场进去体验了一把，我看到简单了！可是我爸不信，也没人信。”
“看到的意思是？”唐曦的表情凝重起来。
“就是、就是……”欧健组织了好久语言才道，“他是飘着的！那肯定不是人啊！我喊他他也没应，后来工作人员把鬼屋所有的灯打开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我甚至都以为我看错了！但是，就昨天晚上，我在鬼屋里居然又看见了一个红衣女鬼！我真的能见鬼啊！所以他俩之间是不是有联系？”
“……”唐曦的表情很精彩，顺便打了个响指，“你看到的红衣女鬼是她？”
欧健一抬头，正好撞见苏凰趴在唐曦的沙发后面对他笑，不由得一声尖叫，整个人差点儿滑到地上去，“鬼鬼鬼！有鬼啊！”
“抱歉，因为你想吓唬我，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了。”唐曦道。
欧健勉强抽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因为一些经历，他昨晚猜到唐曦是“那类人”，但是没想到女鬼也是她家的啊啊啊啊！
“所以，你之后有没有再看见过简单？”唐曦问道。
欧健摇头。
唐曦想了想，开口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帮你把这些记忆都忘了，好好念书去。”
欧健一愣，有一种如释重负感，但随即又问道：“第二呢？”
“当你今天没来过，该干嘛干嘛去。”唐曦说道。
“这两个选择有区别吗！”欧健暴躁。
“好像没有？应该还是有点的。”唐曦挠头。
“你们这种人，就是、就是……”欧健词穷了，半晌才气道，“神神叨叨！”
“我们这种人？”唐曦抓到了他的语病，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上次有个老头，明明能开得起豪车宾利，但脑子就进水，一把年纪了要进鬼屋玩，王经理怕他被吓出个好歹来不让进，他就一副神棍样……”欧健滔滔不绝地吐槽。
“你说什么？开宾利的老头？”唐曦眼神一凛，厉声喝道。
“是、是啊。”欧健撇嘴，“因为那辆车是全球限量版，我还偷偷自拍了一个合影呢。”
“照片发给我！”唐曦猛地起身。
“啊？”欧健被她的强烈反应弄得有点儿懵。
“照片给我算报酬，你的委托我接了！”唐曦说道。
“我还没说……”欧健吃惊地看她。
“不就是查出简单的死因吗？”唐曦不耐烦道。
“好，回头我就把照片发你。我存电脑里了。”欧健点头。
“现在，把有关那个老头的一切状况，原原本本告诉我。”唐曦缓缓坐了回去。
“这……”欧健挠挠头，有点为难，“都快一年了，除了那辆车，我都不太记得他说过什么了，反正……好像就什么‘可惜了’什么的，王经理觉得他是来找茬的，后来就客气地把人哄走了。”
唐曦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
看着鬼屋说“可惜”，难不成……老头原本想把简单也作为蛊毒的材料之一来炼魂的，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放弃了？
“鬼屋那边有监控，你要不要去看？”欧健忽然道。
“一年了，监控还在？”唐曦惊讶。
“因为鬼屋性质特殊，监控会保留一年以上，应该还在。”欧健有些含糊地道。
唐曦当然知道是什么样的“特殊”，商家的自保手段而已，只是现在却帮她大忙了，或许这一次就能揪出他的真面目！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走出门, 唐曦看了一眼那束被遗弃在墙角的红玫瑰，眼神微妙。
“哎，你别误会！我我我我真是随便买的！”欧健赶紧摇头, 他就是哄女孩子哄惯了，上门带礼物想也不想就买了一大把红玫瑰——要是早知道会在女生家里碰到市局的重案组长，宁愿买个果篮啊！
“你谈过恋爱没？”唐曦忽然问道。
“……”欧健瞪着她不说话。
“知道了。”唐曦挥挥手，走进电梯。
至于玫瑰花，安静地躺在墙角独自美丽。
真就是：我本以为你是个海王, 没想到你还是朵纯白无瑕小白花。
欺骗感情！
楼下停着一辆骚红色的法拉利, 双座跑车。
唐曦一脸黑线，上次还吐槽过在限速40码的主城区开超跑简直白痴行为, 这不, 眼前就有一个！
“上车啊。”欧健帮她开了副驾驶的门, “虽然主城区是龟速，但在新城，路宽车少, 还是挺爽的。”
“你有驾照？”唐曦不太信任地确认道。
“我今年十九, 早成年了！”欧健红着脸吼道。
“哦。”唐曦这才上车, 系好安全带。
“放心吧，我驾驶技术绝对没问题。”欧健信誓旦旦地表示。
“没关系，只要你会开直线, 基本上出不了事故。”唐曦说道。
“为什么？”欧健不解。
“你没看见旁边的车都离你很远吗？”唐曦很理所当然道, “怕剐蹭了赔不起啊！”
欧健咬牙……为什么有人能说话这么气人！
“说起来, 你和简单关系不错？为什么想查他的死因。”唐曦调整了一下安全带, 忽然问道。
欧健闻言, 许久没说话，只是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暗了下来, 连一头黄毛都似乎失去了光泽。
“这不能说？”唐曦疑惑。
“倒不是不能说。”欧健踩了油门，将车子停在黄线前，看着四岔路口对面的红灯，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有个姐姐，比我大五岁。”
唐曦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一点豪门狗血剧的味道。
果然，欧健说的就是个三流言情剧的剧情。
欧健的姐姐欧静是个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名门千金，单纯善良，但是内心坚强有主见，大概是从小到大被男生追，对于主动贴上来的富二代们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反而看上了来江南市打工的人偶师简单。当然，穷小子和白富美的恋情，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人看好，家里唯一一个不反对的就是欧健。
也仅仅是不反对而已。欧健看不上简单，但是姐姐喜欢，所以就算不满意他也憋着，有时候还会帮着支开父母，或者通风报信。
直到一年前，鬼屋失火，简单失踪。
所有人一致认为是简单纵火，生怕承担火灾责任，这才连工资都不要了就连夜潜逃了。然而欧静却觉得简单不会就这么一声不吭就逃跑，而且之后也没有联系过她。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朋友圈和微博都从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更新过，仿佛这个人突然从世界上完全消失了。然而，无论她怎么说，就是没有人愿意信她。
欧静直到现在都不相信简单纵火，觉得他一定是出事了，这一年就在全国各地旅行，偷偷寻找……反正欧家有钱，支持女儿环游世界也不成问题，父母还觉得女儿出去玩玩散散心也挺好的，说不定遇到个合意的男孩子就会忘了上一段恋情了。
只有欧健知道姐姐从来没有放弃过，也就更不敢把自己仿佛看见了简单的鬼魂这种事告诉姐姐了。万一人真死了，姐姐承受不住怎么办！
“所以，你是觉得鬼屋里那具干尸就是简单？”唐曦总结了一下。
“如果是简单，就全部能解释了，一年前的火灾里，他就被烧死了吧。”欧健道。
唐曦扶额，半晌才道：“同学，火灾是没法把人烧成这个样子的，而且早该烂掉了！”
“那要怎么做？”欧健怔了怔。
“要用专业的喷枪，那种火焰温度比寻常的火高得多。”唐曦耐心地解释道，“一点点烤焦尸体表面的皮肤，脱水处理，再后期加工，那不是普通人会掌握的技术。”
“道具师？”欧健也不傻，脱口而出。
“这种事，你都猜得到，严队怎么会想不到，想必这会儿已经开始调查道具师了。”唐曦说道，“而且干尸的身份如果真是简单，现在也该清楚了。”
欧健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很纠结。
“我觉得，你不该替你姐姐做决定，没有人喜欢以‘为我好’的名义，就擅自决定是不是告诉我真相。”唐曦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了。”欧健叹气。
车子出了主城区，开始加速，终于有了一点超跑的风姿。
“嘟嘟——”突然间，一辆同样骚包的跑车开到了旁边车道上，按了两下喇叭后加速，似乎是发现他们没跟上来，又降下了车速。
“这条道上一直有飙车的。”欧健解释了一句，又急忙补充道，“不过我没参加过。”
“为什么要对我解释？”唐曦奇道。
“我……”欧健哑口无言。
是啊，他干嘛急急忙忙要解释？唔……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女孩子比他还要小两岁，可总觉得……有点怕她。
“兄弟，行不行啊？”旁边的跑车下了车窗，一个非主流的青年叼着烟，看到副驾驶上的唐曦，又起哄地怪叫了一声，“呦呦呦，带着这么正点的妞，不表现一下？压点儿彩头怎么？就……”
“你照常开。”唐曦忽然说道。
“啊？哦。”欧健应了一声，目光往前看，一眼都没瞟过去。
唐曦发动缩地成寸，但故意放缓了速度。
于是在后面的人眼里，这辆法拉利就是开足了马力一溜烟没影了。
“艹！那车改装过吧！”非主流青年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哎？”欧健震惊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有些茫然，“我想说什么来着？”
“刚才对面开过去一辆古董车，你让我看那个？”唐曦随口道。
“嗯？”欧健想了想，恍然大悟，“好像是的。那车我就在电视上看过一次，早就绝版了呢！”
唐曦直接忽略了他后面巴拉巴拉的几千字介绍，摸了摸手串，默默对谢长安道了声谢。
果然谢长安就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小天使！
一直开到新世纪游乐园门口，欧健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话头，就没有男孩子不喜欢车的。
今天是圣诞节，游乐场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欧健带唐曦走的是员工通道，很快就避开人群和游行表演，来到鬼屋。
鬼屋门口挂了“停业整顿”的牌子，里面有便衣看守，基本上没有影响游乐场的运营，新城分局算是非常人性化了。
不过，江南市就这么一座大型游乐场，今天又是圣诞节，要是封了游乐场，对孩子们来说就太扫兴了。
“这里不能进。”门口的便衣直接拦人。
“我是老板！”欧健争辩。
“那也不能随便进，你等一下。”便衣很坚定。
“小张，是我。”唐曦走上前。
“呃……是唐顾问啊！”小张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容也热情了，“怎么，您找严队？”
“昨晚的案子，有点线索，严队还在吗？”唐曦笑问。
“在，在，您进去吧！严队在仓库。”小张赶紧说道。
欧健满脸郁闷，走了几步，又疑惑道：“顾问？”
“我是市局重案组顾问。”唐曦答道。
“那楚队？”
“楚队是我上司和是我监护人不冲突吧？”唐曦理所当然道，“市局没有规定一家人不能在一个部门里工作，何况我这个顾问是编外的。”
欧健：……
鬼屋是没有窗户的，就算大白天，里面也不透光，不过这会儿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原本在黑暗里显得阴森恐怖的地方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个废弃大楼的模样，丝毫没有鬼屋的感觉。
“国内有些鬼屋里面的布景布置得尸山血海似的，怎么恐怖怎么来，不过我们家是以营造氛围为主的。”欧健有些自豪地说道，“这地方，开灯和关灯绝对是两个概念。”
“是挺不错的。”唐曦点点头。
“……”欧健突然就想起了这是把他家的演员给吓跑的女人，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吹了个寂寞，整个人都蔫了。
没必要上三楼，此刻严时非正在一楼隐藏在布景后面的仓库里翻找。
“严队，我们的道具一直就放在这儿。”王胖子站在后面，哭丧着脸说道，“前几天，三楼有一具干尸被太过激动的游客给弄坏了，所以我才叫人到仓库搬了一具过来用，当时真没觉得这具干尸有什么不一样的，这、这谁能想到他是真的尸体呀！”
“严队。”唐曦走过来。
“哟，来帮忙的？”严时非挑了挑眉。
“尸体的身份查清楚了？”唐曦问道。
“查清楚了，就是一年前火灾后失踪的人偶师简单。”严时非道，“简单刚来江南市的时候，有捐过骨髓，虽然花了点工夫，但是刚刚DNA比对成功了。”
直接想要确定一具不知名的干尸的身份很难，可若是事先知道答案，那凑个合理的逻辑，去验证一下还不容易？这也是严时非想拐唐曦的原因。
刑事案件中，知道得最多的是谁？
当然是死者啊！
唐曦让死者开口说话的能力，比法医都厉害！
“我需要看下鬼屋的监控。”唐曦直接开口。
“跟案子有关？”严时非很感兴趣的样子。
“也许有，看了才知道。”唐曦回答得有点谨慎。
“走，一起去！”严时非一挥手，示意王胖子带路。
“监控室就在旁边。”王胖子好奇地看看唐曦，但也不敢说什么，带着他们来到隔壁。
墙上挂着三个巨大的显示屏，屏幕被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显示出来的是鬼屋各个场景的画面。就算被停业整顿，监控依然尽心尽责地在完成自己的使命。
“火灾是几月几号来着？”欧健皱眉苦思。
“十二月二十九号！”王胖子赶紧提醒。
“哦，那你把火灾后四天，嗯，就是今年一月三号的监控调出来。”欧健吩咐。
“好的。”王胖子一脸的莫名其妙，但自己小老板开的口，警察都没反对，也不敢质疑，赶紧坐下来翻文件。
监控文件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一个月一个文件夹，一天一个文件，很快就找到了一月三号的播放。
“我们的监控保留一年，幸好还差几天，要是再晚一周，只怕那天的就要删掉了。”王胖子没话找话。
“快进，大概下午两三点，大门口那个。”欧健又道。
王胖子闻言，鼠标点住进度条往后拖。
“停！”唐曦喝道。
王胖子吓得手抖了抖，鼠标一滑，刚好点在红叉上，把文件给关掉了。
“……”唐曦无语。
“对不起对不起。”王胖子讪笑了一下，赶紧重新打开文件，拖进度。
“停下。”唐曦眼睛一缩。
画面定格处，只见鬼屋大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一头白发，精神健硕，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脱俗，就差穿件道袍、拿把拂尘了。
“这人有嫌疑？”严时非凑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光。
“王经理，麻烦你了，你先出去吧。”唐曦却道。
“哦，好的好的。”王胖子其实也不想掺和，无奈他是鬼屋的实际经营负责人，躲都躲不掉，这会儿让他回避他反而求之不得。
“嗯……”唐曦转头，又道，“同学，下面是警方机密，你也出去一下？”
“你过河拆桥啊！”欧健气道。
唐曦只是很无辜地看他。
“我……我在外面等你。”欧健顿时气弱了，耷拉着脑袋走出去，活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金毛。
唐曦在王胖子让出来的位子上坐下，亲自动手，把画面放大。
“这人，有点眼熟。”严时非沉吟。
“严队见过？”唐曦呆了呆。
“好像没有。”严时飞思索了一阵，还是摇摇头，有些纳罕地说道，“我自问记忆不错，觉得眼熟，但又不认识，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可能是……什么时候无意中见过，脑子里有个印象？”
唐曦摸了摸手串，轻声问道：“月月，是不是他？”
为了辨认目标，她今天可是把月月小朋友装进养魂珠里带出来了。
小姑娘出现在她身边，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拽着她的衣袖，小声道：“就是这个爷爷！”
“确定？”唐曦挑眉。
“嗯！”小姑娘用力点头。
“好，回去吧。”唐曦一伸手，将她收了回去。
“你跟谁说话？你的鬼？”严时非的阴阳眼过期了看不见月月，只是看她自语自语的模样，有点诡异。
“严队放心吧，这个人和眼下你的案子无关。”唐曦说道。
“那和什么案子有关？”严时飞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随口追问了一句。
“杨庆荣案。”唐曦道。
“！！！”严时非霍然站直，脑子里全是一排的感叹号。
“这个人，就是当时假杨庆荣介绍的，给金帝修建鱼池的风水师！”唐曦斩钉截铁道。
“你说什么？”方天芸走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最后一句。
“芸姐，那个陷入了死局的案子，有新线索了。”唐曦回头看她。
方天芸小跑过来，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弯下腰，凑到屏幕前，看了一会儿才道：“看着不像个坏人呢，哎，真是人不可貌相！”
“道貌岸然的禽兽什么时候少过了。”唐曦不以为然，一边动手截图、保存视频，导入自己的手机。
“杨庆荣案，你要继续跟？”方天芸问道。
“那是当然的，还没有人能把我一路耍着玩的。”唐曦一声冷哼。
从她在凶宅揭下封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和这人站在对立面上，而她也不觉得，到现在那位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早就没有退路了。
何况，这些案子，以楚离的性格必定要查到水落石出，而他们既然是家人，本来也该共同承担风雨。
“啊，我这边的案子还没完。”方天芸遗憾道，“要不要我向上面申请，再派人过来帮忙？”
“不用，目前我们能应付，不熟悉的人反而配合不好。”唐曦拒绝。
“那好，需要时跟我说。”方天芸也不坚持，又道，“对了，你上次给楚队做的灵力枪和阴镜，我们又仿造了几份，但是阴镜还好说，灵力枪就是做不到楚队那把的二十多连发，能打三四次就不错了，曦曦你怎么做到的啊。”
“那不是枪的问题，只是你们给灵力枪充能的人灵力不够而已。”唐曦哭笑不得。
“哎？”方天芸呆住，半晌才道，“可是，给灵力枪充能的是我们部门的一位长辈……那个曦曦，你的灵力，到底有多强？”
“这个么……”唐曦迟疑了一下，她也不是很好意思这么严肃地夸自己，只能含糊道，“大概很强吧……啊，那个灵力枪做多了的话，再给我一把备用的。”
“行，我过两天拿给你。”方天芸笑道，“这本来就是你的设计和灵感，你同意让我们用就该感谢你的。”
“这是给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用的，你们很需要？”唐曦不解。
“你灵力高，当然感受不到我们的苦了。”方天芸看了她一眼，无奈道，“出任务的时候遇见厉害的鬼怪，灵力耗尽都打不过怎么办？如今有灵力枪这东西，可以在平时安全的时候先充好能，这样的话，哪怕没了灵力，也不会没有自保之力了。”
“这倒也是。”唐曦点点头。
“你们说的阴镜和灵力枪，就是楚队用过的，能看见鬼、打伤鬼的东西？”严时非忽然道。
“是啊。”方天芸点头，“是曦曦给楚队设计的。”
“怎样才能申请一份。”严时非干脆地问道。
“啊？这……”方天芸愣住，好一会儿才道，“那我得向上面打申请，毕竟，一般情况下我们不能让普通人参与这种战斗。”
“楚队……”严时非不死心。
没道理楚离可以，他不可以。
“严队，那不一样。”唐曦沉声道，“因为我招惹了一点麻烦，连累了楚队，所以……”
“他？”严时飞的目光看向屏幕。
“嗯。”唐曦应了一声。
严时非沉默。
129杀人案表面上已经破了，新城分局的案件堆积得并不少，他实在没有理由去参与市局的案子。
“芸姐，简单那边，还是想不起来有用的线索吗？”唐曦岔开了话题。
“哎，我是没见过他这么糊涂的鬼。”方天芸顿时苦了脸吐槽，“你不知道，他要不是心里还有个执念，只怕早就消散了，他连对自己的死亡都没有太大的怨恨。”
“执念，女朋友吧？”唐曦笑了。
“你怎么知道？”方天芸一愣。
唐曦把欧健讲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这样啊……”方天芸有点感叹，“真是可惜了一对小情人了。”
“总之，我让欧家通知欧静回江南市。”严时非说着，走出去打电话。
“现在的警察，一个个胆子真大。”方天芸小声感叹。
唐曦耸了耸肩，想起当初楚离连云栖都敢打……打了个寒颤。
“对了，照片发我一张，我拿回部里叫人查查，看能不能找出他的身份。哥哥最近闲着呢。”方天芸说道。
“好。”就算她不说，唐曦也会提的。在这个世界的玄学界，她的门路人脉都远不如方天芸，何况特殊部门背后还有国家支持，无论要找什么人或事，都会比她自己找来得方便快捷。
随后，她又转发了两份，一份是给楚离的，而另一份……发给了远在几千公里外的程华英。
唐曦总觉得程华英人脉很广，都能海出国了，何况程华英看过封条背后的符文，也不算无关者，还省了解释的麻烦。
说起来，她生日的时候程华英发微信说给她寄了生日礼物，结果过了大半个月才收到快件，她都快忘了这回事。随后一看寄件地址……好吧，她根本就不认识那地方在世界地图的哪个角落！反正肯定不可能在国内就是了。
快件里是一本破破旧旧的书，上面有不少符文组合都是她没见过的，也不知道是哪儿淘来的宝贝。
虽然她研究到现在才大概摸索出其中一套符文的规则，但也对自己大有启发。
不得不说，程华英这次送礼确实戳到了她的痒点，早前因为她驭鬼而起冲突的那点不快，也是彻底消除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鬼屋的案子, 简单肯定是被“人”杀死的，按理案子查到这地步新城分局完全可以搞定，也用不上唐曦了。
不过, 唐曦觉得，她既然收了欧健的“报酬”，总得做点事。
得到了简单的魂魄本人同意后，她使用了一次“共情”，让自己的神识进入简单的记忆里, 重新看了一遍当天发生过的事。
这种手段比暴力的搜魂温和许多, 对魂魄的伤害更小，只是却需要厉鬼自己配合, 要不然, 放别人的神识进入, 偏偏这人的神识还远远强过自己，那就是一动念就能让他魂飞魄散。
当然，如果厉鬼太强天师太弱, 随意使用共情就是不知死活。
简单虽然不知道是谁杀他的, 但是他也是当局者迷, 唐曦站在旁观的角度看完那一天的记忆就知道，他白天其实是见过凶手的。
从对话中可以猜到，那两个凶手应该是鬼屋之前雇佣过的道具师, 只是干活拖拉, 又喜欢赌, 被辞退了。那天也是两人输光了钱, 刚好在游乐场附近, 就打算过来看看有没有熟人能借点钱，结果和简单不欢而散。直到晚上, 没借到钱的两人突然就兴起了到比较熟悉的鬼屋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偷出去卖几个钱的念头——然而没想到简单因为赶工，在鬼屋工作到晚上十二点都没走。
眼看简单听到声音要回头了，其中一人心急之下，随手抓起墙边搁着的一把喷枪就砸了过去。
简单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但后面的事完全可以推测，两人生怕被抓，又知道简单的家庭状况，觉得只要尸体不被发现，没人会特地去找一个不告而别的打工仔，就算大小姐心有不甘，可老板肯定求之不得，就更不会去找了。
可是在一个现代化的都市里，两人又没有车，想要毁尸灭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能想到把人做成干尸藏在鬼屋里当道具，这两人也真是很有急智了。
唐曦退出共情状态，定了定神，用灵力把那两个道具师的模样具现化出来。
“好极了！”严时非满脸喜色，“我这就叫人做画像，先把人找出来控制住，再去找证据！”
唐曦笑笑，很好，圆满解决。
果然，没过两天，嫌疑人落网。
这两个道具师杀了人，一年来每天活得心惊胆战，生活潦倒，被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反倒是松了口气，痛快地全撂了，还省了严时非再去找证据链的麻烦。
如此性质恶劣又时间久远的案件，新城分局三天破案，虽然碍于鬼屋游客众多会引起社会恐慌不能公开案情，但局里也给了一次嘉奖，刚好赶在年前，还多一笔年终奖了。
圣诞的周末后，就是月考。九班的几人都成绩平稳，无惊无喜。而元旦后，很快就是期末考试了，唐曦都推了所有和学习无关的事，专心备考。
最终，成绩出来，唐曦居然勉勉强强挤进了年级前百的第一张红榜。
魔鬼家教喻明凡依旧很不满……虽然这个进步已经很大，而且距离高考还有半年。可是，明明这么聪明的人，要是一心学习，可以更好！
学期末的最后一天，学校重新公布了班级调整。
按照期中期末两次考试的平均分，每个班或多或少有人员流动。
齐思慧转去了二班，不过二班有夏爽在，就算她胆子小，也没有太不安的。
让人意外的是唐曦和程一航，他俩的成绩，至少挪到三班四班不成问题，可两人都拒绝了。
用唐曦的话说，想学的人在哪儿都能学好，一高的老师就没有差的，就像是教化学的李老师，他一个人要带四个班，六班和九班，也不是一样他教？
吴海虽然有些惋惜，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唐曦和程一航留在九班能拉起平均分，这就是他的绩效奖金！
眼看着这一年不剩几天，腊月二十七的时候，楚离突然开始拉着她出门去买年货。
“我们两个人，随便做点吃的不就行了？”唐曦莫名其妙。
“不，再加两个。”楚离说着，拿起了摊位上的对联，有点伤脑筋，“我们门上要不要贴这个？”
“别，买红纸吧，回头让云栖写。”唐曦答道。
“行。”楚离果断地放下这些印刷品。
“谁和我们一起过年呀？”唐曦跟上去，好奇地问道，“你家有人来江南市这边？”
“我没家人。”楚离耸了耸肩。
“亲戚一个都没？”唐曦一愣。
“死绝了。”楚离回答得毫不犹豫。
唐曦忽然就觉得不要问太多的好。她想找楚离做监护人之前，当然了解过大致情况，毕竟楚离的出身经历都是公开的，当初他卧底的境外组织被彻底歼灭，没必要隐姓埋名，难得有这么大的胜利，几乎是被军警两界立为英雄标杆的。
楚离从未提过自己的家庭，只知道父母双亡，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一个亲人都没有，总不能他父母都是孤儿？
只是看楚离的表情，绝对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就是了。
“昨天裴清致又问我去不去他那边过年，我顺便说了句老宅太吵了还不如来我们家。”楚离又道。
“他同意了？”唐曦目瞪口呆。
“老爷子一口答应。”楚离挑了挑眉，凉凉地道，“你们期末考试一考完，裴瑗和李清雪就被打包扔上了飞机，用老爷子的话说，女婿一个人在国外过年凄凄凉凉怎么行，总得一家子团圆才好。”
“噗……”唐曦忍不住被逗笑了。
她挺喜欢裴老爷子的，虽然对子女孙辈都有感情，可却不会被感情左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当断则断从不含糊。
“裴家的二房三房一直住在老宅，但是你也知道……”楚离迟疑了一下才道，“二房要害裴清致已经戳到了老爷子的逆鳞了，前阵子三房的裴清弘又做出那种不堪的事，老爷子再念着旧情，也不想忍着他们了。”
“裴家是要分家？”唐曦惊讶道。
“嗯。”楚离点了点头，“裴清致连家丑都不避讳了，说是老爷子下了死命令，除夕之前让二房三房搬出老宅。”
“这么大的事，捂也捂不住吧……哎，那不是只剩三天了？”唐曦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
“放心吧，裴家房子多得是，只要想搬，半天的事儿。”楚离嗤笑。
唐曦会意，左右不过是想拖着，想磨得老爷子回心转意呗。难怪老爷子连除夕都不想在家过，怕也是觉得烦。
“所以，我们干脆凑一凑一起过年，饭后还能凑一桌麻将。”楚离说着，又加了一句，“不过不准赌钱。”
“哈哈哈，不愧是你。”唐曦大笑，又看不过去地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凑到摊子前面挑选喜欢的瓜子糖果。
“我去买红纸。”楚离很有自知之明地走开了。
“还有毛笔和墨汁！”唐曦喊道，“家里的笔写对联不够大！”
“知道了。”楚离挥挥手。
“小姑娘，这松子糖好吃，还不甜不粘牙。”老板乐呵呵地推荐。
“好呀，给我来一点。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唐曦欢乐地点头。
这里是江南市最大的年货博览会，虽然人山人海，但各种各样的摊子也是真多，她还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挺新鲜的，倒也不觉得挤。
老板麻利地帮她把各种零食分门别类装好，过秤，算出总价。
“谢谢大叔。”唐曦提着满满一塑料袋去找楚离。
沿途路过好些摊子。
一包各色气球，回头吹起来布置房间。
一对巴掌大小穿着金童玉女恭喜发财小衣服的阿狸玩偶，挺可爱的，吉利！
八宝饭这个除夕夜必须有！
一边走一边买，不知不觉间，她双手都挂满了东西。
“你这是……打劫了吗？”楚离看到她，一脸的震惊。
“拿着！”唐曦把一大半的袋子都扔给他，这才松了口气，“买好了吗？红纸多拿一些，我回去自个儿剪窗花。”
“够了。”楚离付了钱，接过一大包的笔墨纸张。
“还要买什么？”唐曦问道。
“想放烟花吗？”楚离想了想道。
“江南市可以放烟花？”唐曦原本有些累了，听到这句话一下精神起来。
“分地区和时段。”楚离解释道，“不过除夕那天晚上11点到大年初一凌晨一点这两个小时内，全市除了危险区域外，都可以放。”
“那我要很多很多！”唐曦的眼神亮闪闪的。
从前，小时候整个宗门就她一个孩子，没人会特地给她买烟花，而等她长大了，成了玄门之首，所有人既敬且畏，默认她不可能去做这么幼稚的事，而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玩。
每次看着孩子们在父母的陪伴下，被烟花映红的笑脸，不是不羡慕，总想着，如果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先把这些东西放到车里吧。”楚离无奈。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艰难地挤出了人群。
这几天会场本身的停车场完全不够用，管理方特地把门口用来搞活动的广场规划成了临时停车位，还贴心地标上上了A到F区，方便寻找。
“好像是前面那排。”唐曦看着路牌寻找。
“算了，你在这儿等我，我把东西拿过去。”楚离道。
“哦。”唐曦眨眨眼睛，毫不客气地把两手提着的袋子都塞给他。
楚离笑笑，虽然形象有点儿可笑，不过这点重量在他眼里却不算什么了，训练体能的时候，随便戴的铁护腕都比这些杂货重得多。
唐曦左右看看，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背靠着一根电线杆，拿出手机发微信：一起过年？
裴清致秒回：是啊，欢迎吗？外带一个可怜巴巴求抚摸的阿狸表情。
唐曦噗嗤一笑，回了个大兵叼烟：我家人口多，记得带足食物。
裴清致：保证管够！
唐曦犹豫了一下，开始打字：让老爷子别生气，不……
“小心！”突然间，身后传来楚离的厉喝。
唐曦一怔，抬头，却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像是没了刹车似的，突然从前面车道拐出来，直直朝她这边撞。而临时规划的停车场里车子停得满满当当，通道只有一辆车的宽度，她此刻站的这个位置，急切间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
“闪开！”楚离刚放好东西，走过来就看见这一幕，顿时拔腿就跑，可他再快也快不过车，只能先提醒。
幸好唐曦反应极快，一手还抓着手机，一手抓着电线杆借力，绕了半圈，身体腾空而起，跳到了失控的汽车顶上，顺着惯性跑了几步，一跃而下，在地上滚了一圈卸掉冲力，站起来，毫发无损。
“啊！！！”
“啪啪啪……”
旁边的路人先是尖叫，随即看完了这堪比武侠剧目的表演，半截惊叫都被吞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掌声。
唐曦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一脸不满。
她身上的白色羽绒衣正是裴清致拿去洗干净后刚刚才还回来的那件——这衣服是不是不吉利？穿一次就要沾一身灰。
楚离松了口气，放缓了脚步，擦了把头上的汗。
那辆黑色轿车错过唐曦后，居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喂！你怎么开的车？差点撞到人家小姑娘了，还不下来道歉！”一个性急的男人很不满地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只是窗上的玻璃贴着深色贴膜，看不见里面的人。
楚离微微皱眉，脸色阴沉下来，猛然间，瞳孔一缩，厉声喊道：“都让开！离远点！危险！”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黑色轿车再一次动了起来。
“说你呢！你……哇啊！”
轿车换了倒挡，速度飞快地再一次冲了出去。
原本在旁边打算和他讲理的男人衣服被反光镜带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幸亏被一边的老婆拉了一把，惊魂不定地吼道：“你神经病不要命的啊！”
“小曦让开！”楚离迅速拔枪开保险栓，都不用瞄准，直接开枪。
这架势，绝对不是什么马路杀手，而是真正要命的！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要不要这么狠！”唐曦愕然。
不过，黑色轿车倒车也开得飞快，沿途剐蹭了好几辆停在车位里的车。楚离第一枪偏了一点打在地面上以示警告，没有效果，第二枪直接打爆了左前轮。
轿车震了震，失去了方向感，不过司机驾驶水平确实高超，车子摇摇晃晃地依旧撞向唐曦。
唐曦暗骂了一句，手指一弹，灵力线缠上电线杆高处，整个人几乎呈九十度沿着杆子往上跑了几步，随后一松线，跳到了旁边一辆SUV的车顶上。
“呯！”黑色轿车的尾部重重撞在电线杆上，力量之大，轿车后备箱都凹陷了进去，而电线杆甚至倾斜了。
“站住！”楚离也愤怒了。
当着他这个重案组组长的面杀人，一次不成还来第二次，真当他是死人吗？
不过，停车场的路人再也不敢上前拦截了，赶紧避开。
黑色轿车见事不成，倒也知道进退，车轮疯狂地转起来，九十度转弯，向着出口方向飞驰而去，根本不管会不会撞到人。
尤其他爆了一个胎，平衡不稳，再好的驾驶水平也不能若无其事，车子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沿途连撞了六七辆车，冲出了停车场。
楚离追出几步，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枪。
这人看起来就是亡命之徒，万一再打爆一个车胎也不停，可能造成重大死伤的交通事故。
这时候，停车场的保安也匆匆跑过来。
毕竟，撞人的车是跑了，可这儿还有一个开枪的更危险！
“警察！”楚离把枪插回枪套里，一手翻开证件，一手迅速拨通电话，“小刘，立刻通知交通指挥中心给我盯死了一辆车！从年货博览会出门，往江滨方向去，大众牌，黑色，车牌号XXXXXX，怀疑是套牌或者假牌照。车身多处擦伤掉漆，后备箱凹陷，左前轮爆胎，以上！立刻派人控制，以免误伤群众……什么问题？故意杀人未遂后逃逸！”
唐曦跳下地面，看了一眼手机，却发现裴清致发过来好几条消息问她发生什么事的。
再一看，原来刚才她不小心碰到了发送按钮，把写到一半的信息给发出去了。
裴清致心思敏惠，一条消息没回应，立刻就猜到了她这边是出了意外状况。
唐曦先回了句“没事，回头说”，收了手机走过来。
楚离已经吩咐了保安去疏散停车场的人群，保护好现场，再去调取监控等待警察到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很无语：“你这是又得罪谁了？居然直接杀人。”
“我怎么知道？”唐曦就很委屈，“圣诞之后我就一直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其他什么事都没干。该不会是你抓过的犯人来找你家人报复吧！”
“……”楚离和她大眼瞪小眼。
像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猖狂得故意杀人甚至危害公共安全的案子，性质恶劣之极，不到二十分钟，小刘就带着组员到了博览会。
“楚队！”小刘跑过来，喘了口气，左右看看，“被杀人未遂的被害人呢？”
“这儿。”唐曦面无表情地举了举手。
“！！！”小刘睁大了眼睛。这凶手，究竟是有多想不开？
跟他一起来的除了大杨，另一个居然是极少出外勤的肖雪，小巧的姑娘裹在厚厚的羽绒衣里，围巾帽子一应俱全，手里牢牢抱着她的宝贝笔记本电脑。
“我觉着这案子需要小雪。”小刘干笑。
“你带人去勘察现场，寻找目击者，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司机的样子。”楚离简略地道，“小雪跟我来。”
“嗯！”肖雪乖巧地点头。
“唉，我的烟花……”唐曦哀怨。
“动作快点，把案子破了还有时间去买！”楚离回道。
“哦。”唐曦还是兴趣缺缺。
就想好好过个年，怎么也这么难哦！
监控室里，博览会的负责人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圈子了。
“找到了没有。”楚离一进门就直接问道。
“有有有！”负责人磕头如捣蒜，又赶紧泡了茶过来。
楚离直接在监控屏前坐下来，肖雪则是找了张空的桌椅开始摆弄她自己的笔记本，只有唐曦接过茶杯，笑眯眯地道了声谢。
虽然不喜欢喝茶，不过大冬天的，端着暖暖手也挺不错的。
工作人员立刻导出了之前的监控。
首先是楚离开车进来，找位置停好，两人下车，有说有笑地往展馆里走。期间并无异常。
开启了快镜头后，可以看见，两个小时后，楚离和唐曦提着一堆袋子走出来，再次从这个摄像头下面经过，就在这时，黑色轿车猛地冲了出来撞向唐曦。
“啊！”负责人也不禁一声惊呼，脸色色煞白。
然而，反应过来，再转头看看这个捧着茶杯趴在楚离的座椅后面看屏幕的女孩子，表情就特别古怪。
那两次完美躲避，动作漂亮得可以不用替身不绑威亚拍高难度武打动作剧——这真是人能做到的？
“不对啊。”唐曦忽然开口。
“嗯。”楚离知道她要说什么，点点头，“这车到得比我们还早，不是临时起意，就是事先知道我们今天会来，所以提前埋伏的。”
“我觉得，是临时起意。”唐曦想了想道。
“哦？”楚离一挑眉，等她解释。
“你看，停车场这么大，还分地上地下，如果是提前埋伏，就算知道我们要来，也不知道我们把车停哪儿啊。”唐曦理所当然地道，“你看他冲出来的速度、角度，而且之前都没有惊动人，肯定就停在附近。”
“再往前倒。”楚离吩咐。
“是是。”工作人员重新把监控调整到他们开车进来那一刻，以此为基点，继续往前倒带。
十分钟、十五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来了！”唐曦目光一亮。
只见那辆黑色轿车慢悠悠地开了进来。
这个时候还是吃午饭的时间，停车场里相对空位较多，黑色轿车没什么犹豫就开进了一个空的车位，随即开门下车。
“这……”所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车里下来的显然是一家三口，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妻，看起来感情很好，女人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打扮很精致。
怎么看都是来办年货的幸福一家。
“是不是……搞错了啊。”负责人下意识道。
“楚队！”就在这时，小刘冲了进来，拎着手机道，“刚刚交通指挥中心查了车牌，车牌倒是真实的，但是就在五分钟前，110接到报警，就是这辆车的车主报的，声称他的车刚被偷了！”
“我艹！”楚离忍不住骂了出来，“那混蛋是现场偷了一辆位置合适的车，根本没那么复杂！”
唐曦也是哭笑不得，什么临时起意预先埋伏，事实真是太简单。
然而，连车都是现场偷的，如果交警那边截不住车子，就很难找到凶手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楚队, 找到了！”肖雪忽然说了一句，因为声音太小，差点就被忽略了。
“找到了？找到了！”楚离精神一振, 推开椅子走过去。
“嗯，这里。”肖雪推了推脸上厚厚的眼镜，把屏幕挪了挪给他们看。
“这是城市天眼系统？”唐曦惊讶道。
“嗯，路口的摄像头会给经过的车辆拍照，我用自己编写的程序筛选出目标车辆出现过的路口, 然后规划出车辆行驶路线, 他想要出城！”肖雪解释道。
“干得好！”楚离赞赏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差点把人拍到桌子下面去。
随即, 他一把抓着车钥匙就往外跑, 一边喊道, “小刘，你们留下协助小肖，和交警合作把车子盯死了, 随时保持联络, 我去追！”
“哎, 楚队！”刚刚才跑过来汇报的小刘一脸茫然，“我刚刚找到了个目击者……”
“你和大杨先做笔录吧。”唐曦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跑过去。
“啊，我也想去抓凶手啊！”小刘挠头, 一脸纠结, “敢对唐顾问下手, 真想看看什么样的白痴这么想找死的。”
唐曦跑到博览会大门口, 车子刚好从里面开出来, 副驾驶的车门一开，楚离喊道：“上车。”
“走！就不信抓不住他！”唐曦跳上车。
楚离一声冷笑, 从储物箱里拿出警灯打开，手从窗户伸出去，往车顶一放：“抓紧了。”
唐曦赶紧系好安全带。
“你拿我的手机，和小肖接通。”楚离说着，把蓝牙耳机扣在右耳上。
“嗯。”唐曦迅速照办，打开通话。
“楚队，目标车辆现在沿着江滨大道逃窜，看起来像是要往江北市去。”肖雪报告。
“让交警控制信号灯，拖慢他的速度。”楚离道。
“知道了，保证让他一路红灯！”肖雪答道。
“不，一路红灯怕他狗急跳墙造成交通事故伤及无辜。偶尔给他一个红灯，逼他走车辆少的路，我记得江滨那边在改造，很多路都是新修的，还没正式开放，平时没什么车，用信号灯把他往那种路上赶。”楚离淡定地道，“然后给我设计一条能追上的最近路，开绿灯，路线导航发到小唐手机里。”
“好的。”肖雪应道。
十秒钟后，一条定位导航传了过来。
“楚队，按照软件的计算，你会在定位点追上他。”涉及自己的专业领域，肖雪原本怯生生的语气也格外自信。
“了解，有情况随时报告。”楚离勾起了唇角，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有警灯开路，沿途的私家车公交车都很有眼色地让出了通路，尤其不少路段本就有公交车专用道，加上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很快就开出了人流最密集的主城区。
“真爽。”唐曦感叹。
“警灯也不是随便用的，现在的老百姓可不好糊弄，敢拿警灯当私用，分分钟给你上热搜。”楚离说着，忽的一顿，改口道，“抓好。”
“哦。”唐曦整了整安全带，抬手抓住了车顶的拉环。
楚离把油门踩到底，车速直接飙到了120码以上。
视线里，果然出现了那辆黑色大众。
“哎？那车不是被你打爆胎了吗？”唐曦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看起来像是没事一样，总不能还有时间停下来换胎吧。”
“你不知道么，这两年市面上流行一种即时补胎胶水。”楚离解释道，“事先将胶水注入轮胎内，如果车胎在行驶途中爆了，胶水会自动在破损处形成保护膜，是一种救急的手段。看起来原来的车主挺有安全意识的。”
“怪不得。”唐曦释然了。
黑色轿车显然也发现了后面的追踪，立刻再次加速。
不过，毕竟是爆过的车胎，就算临时修补了，可救急用品没这么可靠，在市区还好，一旦飙起车来，车胎立刻承受不住，使得整个车子的行驶轨迹都有些歪了。
幸亏这条新修的路上只有他们两辆车。
“楚队！前面的监控摄像还没启用，再过三分钟，我这边就看不见了！”耳机里传来肖雪急促的声音。
“没关系，我已经黏上他了。”楚离说完，直接摘下耳机，随手扔在杂物篓里。
唐曦会意地挂了通讯，收拾好手机，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车。
“能追上。”楚离胸有成竹，单手握着方向盘，把车窗降到了底。
高速行驶中车窗一开，狂风顿时将两人的头发吹得凌乱。
楚离眯了眯眼睛，左手持枪，手肘架在车窗上，瞄准。
“呯！”一枪正中右后轮。
黑色轿车猛地一个打滑，不过司机驾驶技术高明，很快又把方向拉了回来。
虽然即时补胎液能起作用，但依旧拉近了两车的距离。
“就不能让他停下来吗！”唐曦暴躁。
她的缩地成寸也不是万能的，刚才不用是怕打乱了肖雪的计算，要是太快反而有可能错过，而且拐弯多，这相当于车速拉到500码1000码，楚离就算神仙也不可能及时反应过来。现在倒是一条直线了，可距离不远，这一缩，很有可能就直接超车太多了！
“一枪搞定的办法是有，就是不能用。”楚离无奈。
“什么办法？”唐曦立刻问道。
“市局的车大部分都是这个牌子，车子构造我很熟。”楚离一耸肩，“往油箱开一枪就好了。”
“你真毒。”唐曦抽了口凉气。
“没办法。”楚离叹气，“他只是未遂犯，请个好点的律师，说不定连杀人未遂都够不上。就像一个在路上抢包的嫌疑犯，警察鸣枪无效，还不是只能跟着跑？就算真要打，顶多只能打腿，一个弄不好还要被反咬一口。至于故意瞄准了一枪爆头的……怕是下半辈子都要在里面过日子了。”
唐曦无言以对。
说话间，却见前面驾驶室窗口伸出来一只手。
“抓紧了！”楚离眼神一缩。
下一刻，一件男人的外套被扔了出来，扔的力道角度都正好，迎风铺开，正好蒙在前挡风玻璃上，遮住了视线。
楚离对于追逐战显然经验丰富，第一时间就打开了雨刮器，迅速将衣服划拉到一边。
视线被遮蔽的时间只有不足一秒，在这样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几乎造不成任何影响。
当然，如果是新手司机，在这种速度下，很容易误打方向盘造成撞击隔离带或是侧翻。
“楚队厉害！”唐曦赞道。
“你是没见过以前我在境外开车追那个组织的BOSS。”楚离冷笑，“就这？雕虫小技罢了。”
“说起来，他这车是偷的吧？要是因为我们追他而彻底报废了，市局要赔吗？”唐曦问道。
“不用。”楚离不假思索道，“连车胎里都会准备即时补胎液的司机，不可能忘了盗抢险，有保险公司负责。”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唐曦愉悦地点点头，“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放着我来！”
两车的距离渐渐拉近。
唐曦打开车窗，松了安全带，一手抓着拉环，整个上半身从窗口探了出去，坐在车窗上。
楚离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顺手锁了车门，免得误开就悲剧了。
黑色轿车中，司机不住地踩着油门，全神贯注盯着前方。
他不是不知道警方有意把他往这边引，但却故意入套，当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警方希望找一个不会波及普通市民的空旷场所，而他同样看中这边没有监控摄像。只要干掉后面的警察，把偷来的车子往江里一开，谁还能找到他！
猛然间，他的目光在反光镜上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
一个……小姑娘？不对，这不就是他的目标么！她在干什么？
一瞬间，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调查过目标，知道唐曦的监护人是个警察，还是市局重案组组长，可是再厉害不也是一个人吗？追上来居然还带着个女孩儿！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别说活人，连监控都没有，说不定原本以为失败的刺杀还能成功？
一对一，呼叫不了支援，这样的场地，他可不怕一个警察！
就在他犹豫是不是干脆放慢车速拼一把的时候——反正也跑不过人家——突然，车身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似的，车头打滑，向着护栏一头撞过去。
他大惊之下，猛打方向盘，勉强把方向拉回来，车子右侧几乎是擦着护栏往前开，让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中，火星四溅。
道路空空荡荡，连建筑垃圾都被打扫干净了，就等年后投入使用，绝对没有什么能让车子撞到的东西……不对！是真的有撞到！车头左前方，肉眼可见凹陷下去了一块。
“再来一次！”唐曦右手一挥，又是一道灵力屏障出现在前方。
“呯！”黑色轿车猛地一歪，再次撞向护栏。
“什么鬼？！”司机惊疑不定，抓着方向盘的手背上爆起了青筋。
这次他很确定自己撞上了东西，可眼睛就是看不见！
唐曦的灵力屏障不厚，以高速行驶的汽车的力量，是能撞碎的，所以她也没想着让对方一头撞墙就停下来，而是角度略微刁钻地偏了一点，让车子的左侧车头撞上45度倾斜的屏障，让车子按照惯性撞向护栏。
连续几次后，黑色轿车已经遍体鳞伤，整个右侧都变形了，沿路洒下一地车灯的碎片。
而此消彼长，两车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
“可以了，下来坐好。”楚离开口。
“哦。”唐曦爬回车内，重新扣好安全带。
“上了！”楚离勾起了唇角，再次踩下油门。
车子猛地发力，警灯呼啸着，从旁边超了上去。
“再来一下。”楚离喝道。
“好。”唐曦一挥手，再次布下一道屏障。
楚离猛打方向盘，车头一横，堵在黑色轿车前方，踩下刹车。
黑色轿车先是撞碎屏障，速度大减后，车头抵住了他们的车中后部，两车并行往前滑出几十米，终于停了下来。
车子还没停稳，楚离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唐曦一愣，刚想跟着下车，这才发现自己这边的车门刚被锁死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先爬到驾驶座，从另一边下车。
晚了一步，等她绕过去，就看见楚离和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打了起来。
那人明显是练过的，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而楚离不能用枪，只能徒手制服。
唐曦意外的是，这看起来居然是楚离的打架方式路子更野，气势更凶残，这要是换个不知情的人来看，八成要认错谁是警察谁是歹徒。
不过，她也是楞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二打一。
灵力线一绊，那人莫名其妙脚下一绊，就差点摔个狗吃屎。
楚离哪会错过这个机会，一个扫堂腿将原本已经下盘不稳的人扫翻。
然而那人显然也打斗经验丰富，没有想着第一时间爬起来，反而就地连滚了几圈，这才起身往江边跑。
特么现在的警察居然比杀手还狠！这也太不科学了！
“他要跳江！”唐曦喊道。
那人充耳不闻，埋头狂奔。
这条路上前方几公里都没有岔路，直通江北市，要是靠两条腿跑，迟早被追上，可下了水，先不说警察会不会跟着跳下来，比水性他可是很有自信的。
楚离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跳不下去的。
果然，那人冲到江边，手护栏上一撑，直接翻了过去。
嗯……
下一刻，原本跳江的人居然完全违背地心引力原则，反向跳了上来，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看电影倒带效果。
“谢了。”楚离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还在发懵的人按倒，拿出手铐反铐上。
云栖对他冷淡地点点头，返回了养魂珠。
“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胆大包天。”唐曦走上来，一脚将人踢得翻了半圈，正脸朝上。
这是个还很年轻的男子，顶多二十多岁，不俊不丑，属于长相毫无特色的大众脸，倒是很适合干这种最好不被人注意的脏活。
“呵。”男子一声冷笑，脸上的笑容很嘲讽，“我没案底，杀人未遂，死不了的。”
“……”唐曦无语，又忍不住磨了磨牙，感觉拳头有点痒。
这一副“你抓到我我也不会判死刑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破罐子破摔样，真的好欠揍！
“没用。”楚离起身，叹了口气，“职业杀手，查不出主使人的。”
“嘴这么紧？”唐曦有点不信。
“他们管那叫职业道德。”楚离嗤笑。
“……不要侮辱职业道德这个词好吗？你把那些勤勤恳恳工作的老百姓置于何地。”唐曦黑线。
“就那意思。”楚离挥挥手，“别计较那么多……总之，要通过职业杀手查到主使人基本没戏，他们接单子收钱都是一套特殊的渠道，甚至可能是通过国外的服务器和银行，哪怕你猜到是谁想杀你，也找不到证据的。”
“真没办法？”唐曦问道。
“警察不能严刑逼供。”楚离无奈，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人是个新手。”
“这你也看得出来？”唐曦惊讶。
新手么？明明手段还算老辣，完全看不出来是新手。
连那男人也惊疑不定地看着楚离。
“菜鸟才直接开口就认了杀人未遂，你以为你很聪明？”楚离不屑道，“如果是老手，连这也不会认，他们会说，只是想偷辆车，因为心慌加上驾驶技术太烂，不小心差点撞到人，怕被抓所以逃跑。这样顶多判个几年就出去了。”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好了，不说废话，现在怎么办？”唐曦说得，“既然抓回警局没用，有没有别的办法？”
“别问我。”楚离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点古怪，隔了一会儿才补充了一句，“我是警察。”
“我是说……”唐曦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我帮不了你。”楚离又道。
“嗯嗯，不用你帮忙，楚队辛苦了。”唐曦笑得又乖又甜。
楚离一声低笑，从车里捡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回去：“小肖？”
“楚队！你们怎么样？那边没有监控我看不见情况，你们到哪儿了？需要支援吗？”肖雪直接问了一大串。
“不用支援，嫌疑人……”楚离瞥了地上爬不起来的男人一眼，抽了抽嘴角，转过身道，“跳江了。”
苏凰就拿他当椅子坐，跟鬼压床似的，爬得起来才怪，连嘴都被捂住了，“呜呜”的声音和江边的风声融在一起，毫无破绽。
“嗯，知道了，对方是职业杀手，这条线不用抱什么希望。”楚离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你们想干嘛？”男人终于能张口了，表情第一次不再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不想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我是警察啊。”楚离耸了耸肩，轻飘飘地回答。
男人惊悚，只想说你哪里像警察？你明明比□□还□□，你是不是想先非法囚禁、再严刑拷打、最后杀人灭口！
楚离说完，就真像是当他们不存在似的，上车，挂倒挡，掉头，扬长而去。
“嗯，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你了。”唐曦笑眯眯地说道。
“你、你要怎么样？”男人有些结巴。
早知道就不该接这个任务的！本以为只是杀一个女高中生，只是因为人家监护人是个警察，金主才会出钱雇佣职业杀手，然而，两次撞人不死，他已经见识了这个女生的武力值，可再怎么样也没现在的状况诡异。
车子撞到看不见的墙壁，身上压着看不见的东西。
就算再不信鬼神，他也觉得遍体生寒。
偏偏还碰上一个不按常理来的警察！你不是应该抓我回去吗！
“唔，听说职业杀手的骨头都挺硬的，一时半会儿的我怕是没法让你开口。”唐曦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定：先带回去再说！
像这种人，都是黑户，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找，甚至不会留下一丝痕迹，平时这种神秘是他们的保护|伞，可一旦被抓了，也代表着没有后援。
原本唐曦最震惊的是楚离的态度，然而反应过来再仔细想想也就能明白了。
楚离他和普通按部就班升职的警察不一样。他可是卧底出身。
能在境外贩毒组织里混得如鱼得水，爬到BOSS的亲信位置，以至于一朝反水整个庞大的组织分崩离析的地步，要说楚离手上干干净净，那就是个笑话。那些心黑手辣的犯罪分子绝对不会信任一个没干过一件坏事的好人。
所以，比起一般的警察，楚离虽然心存公理，严守底线，但在行事上，他更懂得变通，用一些不合规则但是不违背道德的手段，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敢毫不犹豫地用一个十六岁的女高中生做重案组顾问了。
然而，现在唐曦头疼的是，楚离可以视而不见，却不会为她提供任何帮助——如他所说，他毕竟是警察。
那么首先第一个问题就是，这荒郊野外的，没车——有车她也开不了，于是要怎么把一个大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回去？而且放在家里好像也不适合，不能让楚离难做。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往下滑，寻找合适的人，
要有胆量，嘴紧，还得有这个能力——嗯，果然也没别人了。
“忙完了？”裴清致一向是在第三声的时候接通电话。
“帮个忙？”唐曦笑吟吟地开口。
半小时后，一辆陌生的车子出现在视野内。
很普通的宝马，几十万的那种，用来搭配裴总的身价，实在像是地摊货。
“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方便，所以开了辆不起眼的车出来。”裴清致解释道。
“裴总真是贴心！”唐曦赞道。
“所以？”裴清致疑惑地看着被手铐铐着的人，突然有点想笑。
他是隐约能看见苏凰的影子，可若是忽略苏凰，这拼命扭动又爬不起来的模样，实在很像是被人踩住了龟壳，四肢无论怎么扑腾都无法挪动一寸的乌龟模样。
唐曦迅速解释了一遍。
裴清致的脸色一变，立刻严肃起来。
他想了想才道：“我来安排。”
“嗯嗯。”唐曦点头。
他们也算是经历过好几次案件了，相比起来，除了楚离，她最信任的就是裴清致。
如果需要找人帮忙，干好事找楚离，干坏事找裴清致。
不是她不够信任程一航，只是程一航毕竟还是个学生，程氏继承人还不是程氏家主，有些事，少年人还有心无力。
裴清致干净利落地把人打昏，没一天半天绝对醒不过来这种，随后拎起来塞进后备箱，回头道：“走吧，上车。”
“去哪儿？”唐曦坐进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
“清溪峡。”裴清致挑了挑眉，轻快地道，“快过年了，工人都放假了，正月十五后才开工。现在工地里一个人都没有，远离城市，渺无人烟，用来关人逼供，绝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的确是不错的地方。”唐曦愉悦道。
果然找裴清致帮忙是对的。
“不过，楚离居然会徇私到这个地步，我倒是没想到。”裴清致又道。
“嗯？”唐曦挑了挑眉，等他下面的话。
“你知道的，我比他小好几岁，我是一路跳级上来的。”裴清致有些怀念地道，“高中毕业之前的楚离，要说是兵，其实更像是匪，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去考了公安，然后还没毕业就去卧底了，大概上面看中的也是他这种不像是警方人员的匪气。不过卧底回来后的楚离……倒真的有了重案组长的样子，反倒是不像以前的他了。”
“在其位，谋其政吧。”唐曦想了想道。
“也许。”裴清致点头，忽的又是一笑，“不过今天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坚持自己的道义，连校长都敢拍桌子的楚离。”
唐曦没说话，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速经过的景物。
她觉得，楚离是有故事的人，或许有一天，他会愿意说出来，就和她一样，或许有一天能坦然说出自己真正的来历。
那时候，他们就是真正的家人了。
忽然间，对面车道上两辆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过。
“幸好及时撤退。”裴清致说道。
“他拖时间了。”唐曦并不意外。
警方是肯定要去勘测现场的，总不能楚离说嫌疑人跳江了大家就“哦，这样啊，那算了”，就当没发生过。何况还有被偷的车子还在那儿呢，也需要拖回来。
不过，跳江的所有痕迹都是真实的，痕检也不能想到他跳下去后会有鬼在半空中把他再拎回来这种事的。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申屠敏是个杀手。
一个刚刚完成了一单活的, 觉得自己已经能成为职业的杀手。
借着成功的兴奋劲儿，他又接了一单生意。
这一单看起来似乎更简单，目标不过是个女高中生而已。
然而, 他失手了。
醒过来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汽油和真皮夹杂在一起的味道，不算太好闻，但可以判断他正在一辆汽车的后备箱里。
他尝试了一下，发现双手还被铐在背后, 思考后觉得, 还是先等等。
汽车在行驶中，别说他现在不能从内部打开后备箱, 就算开了, 跳车也是找死, 总不能他一个职业杀手反而向路人求救说被绑架了？还得先看看那小姑娘把自己带去哪儿。
默数着时间，总觉得在黑暗中特别久，而一直停停走走的汽车已经好久没停下来了。
这是……高速吗？离开江南市了？
然而, 又过了一会儿, 车子就开始剧烈颠簸起来, 时不时一个大转弯，而他的姿势不好受力，下意识就随着惯性被甩得滚了滚去, “呯”的一下脑袋磕在侧壁的金属上, 又晕了过去。
“职业杀手都有什么职业道德, 怕是问不出来, 要不直接干掉吧。”
“可是好不容易抓到活的, 不试试吗？”
“这种人很危险，留着就是祸患。”
“也是, 幸好这里荒山野岭的，随便挖个坑把尸体一埋，十年八年的都不愁被人发现。”
“发现了也没什么。职业杀手在国内都是个黑户，就算哪天被野狗刨出来，确定不了尸源的话，警察也没辙。”
“好！你来还是我来？”
“当然我来，怎么能让女孩子动手。”
申屠敏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心里一阵惊骇。
废了这么大劲抓他，难道就是为了杀吗！
不行！怎么能就这么死在这里！快醒过来啊！
然而，他才刚听到后备箱被打开的声音，还来不及挣扎，就觉得后颈一阵剧痛，没了意识。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吗？
“起来！该上路了！”猛然间，有人在他身上踢了一脚。
申屠敏一下子睁开眼睛，还来不及狂喜一下自己居然还活着，可眼前的一幕顿时如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一条古老的黄泥小路，两边盛开着血红的彼岸花。黑漆漆的天空隐隐透着暗红色，迎面扑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不是冬天本身的冷，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直入心底的阴寒。
再看看自己，手铐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把他的双手锁在前面的长长锁链，另一头被一个一身黑衣，头戴黑色礼帽的苍白男子抓在手里。
“快走，别误了时辰！”谢长安拉了拉锁链。
申屠敏被拖得踉跄了几步，有些惊疑不定地道，“这是、这是什么地方？”
“看看他们，你觉得这是什么地方？”谢长安伸手指了指。
古道上，除了他们，还有三四个……人？似乎不太像，因为有个“人”，居然满脸青紫，舌头一直拖到了下巴下面。另外一个女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都能看到胸腔里的器官了！
这绝不是化妆效果！
“我我我……”申屠敏脸色发白，再想起失去意识前听到的话，惊悚道，“我死了？”
“哈，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死了啊。”胸口开洞的女人发出尖利的笑声。
“八成又是一个糊涂鬼。”吊死鬼摇摇头，一脸怜悯。
“这人是身犯重罪吧？居然是被鬼差亲自锁回来的呢！”又一个浑身滴水的家伙飘了过来。
真的是“飘”过来的，双脚离地，就连武侠片的轻功都不敢这么演！
申屠敏敢做杀手，也杀过人，胆子自然是大的，可如今看到这么诡异的场面，也不禁觉得两腿发软走不动路。
“快走。”谢长安拽了他一把。
“鬼差大人，这个糊涂鬼是犯了什么事儿，要被锁着呀。”开胸女鬼凑过来，用自以为妩媚动人的嗓音说着，现场表演了一个“媚眼如丝”。
申屠敏汗毛倒竖，要不是被锁链拉着，肯定扭头就跑。
谢长安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瞥了申屠敏一眼，一声嗤笑：“蠢呗，真当什么人都能杀呢。也不想想那小姑娘若是个普通人，身边怎么会有阴差保护。”
申屠敏立刻想起了那看不见的墙壁，看不见的人，把自己从跳江的途中拽过来的“东西”，脸色越来越白。
“真可惜，你肯定是没有转世为人的机会了。”谢长安摇摇头，随口道，“在地府服完刑了之后，去做一只老鼠臭虫什么的，轮回个十七八世的，或许还有机会再做人。”
“不不不，我才不要！”申屠敏惊恐地喊道。
“你以为地府是什么地方，还带讨价还价的？”谢长安冷笑。
“可是我、我……”
“到了！”谢长安猛地拽了一下。
申屠敏踉跄几步，一抬头，眼底满是震撼。
只见古道尽头，赫然矗立着一座门楼。高耸入云，几乎看不见顶，两扇巨大的铜门紧闭着，而门楼上，两个篆体字铁画银钩，气势磅礴——
鬼门。
“鬼门关……”申屠敏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脸上一片茫然。
我真的死了？我就这么死了？
“就是你？”忽然间，空中传来清冷的声音。
申屠敏下意识地抬头，就算恐惧到了极点，眼底也忍不住涌上来一抹惊艳。
白衣广袖的男子容颜极盛，尤其那种踩着空气一步步从鬼门上方走下来的气度，浑然天成，又怎么会是几个演员套上一件古装，绑个威亚就能扮演出来的呢？
“就是你伤她的？”云栖开口，居高临下，脸上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只脚下的蝼蚁。
“不不，我、是。啊，不是……”申屠敏有点语无伦次。
云栖一声冷哼，手一伸，将他凌空吸过去，一手捏住了喉咙将他提在半空中：“不是？”
“不是我想杀她！”申屠敏双腿在空中蹬着，两手拼命想拉开喉咙上的手，却纹丝不动。
“如实交代，尚可减免苦刑！”云栖衣袖一扬，将人像是扔垃圾一扬扔在地上，不屑道，“你该不会以为地府的刑罚也和人间一样，还让犯人好吃好喝，只需要上上课、做工，还给放风的吧！”
谢长安很配合地展现出一幅幅画面，一边还介绍：“这是拔舌地狱，用来惩罚挑拨离间、说话不实的人，这是剪刀地狱，把犯鬼的手指一根根剪下来……哦，你犯的是杀人，要下第七层刀山地狱，得脱光了衣服，爬过这座刀山。不过你想杀的那位可不是常人，重罪重罚，可能你得常驻刀山之上了。”
申屠敏看着画卷里那座由密密麻麻的刀剑堆成的高山，还有上面正在攀爬的血淋淋的身影，耳边仿佛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心下一个激灵，赶紧开口：“不是我！我是被人指使的，我就是……就是一把刀，你们去找拿刀的人啊！我告诉你们！都告诉你们！”
“你是人不是刀，就算有人指使，可你动了念的时候，上刀山就不冤枉。”云栖寒声道。
“是唐振英！是唐氏的唐振英指使的！我主动交代，饶了我、饶了我！”申屠敏恐惧地尖叫。
云栖和谢长安都不禁楞了一下。
唐振英？这可真是个意想不到的人。一直以为不是唐曦得罪了人，就是楚离得罪了人，被报复了。可是，唐振英？无论是认错了女儿还是故意认错的，这都不至于气到要杀人吧？以唐家的身家，为了这点矛盾以身试法，也实在太不值了。
“胡说八道。”谢长安斥责道，“唐振英与唐曦有父女缘分，你是想先进拔舌地狱了吧。”
“我没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申屠敏急道，“唐振英的要求还特别奇怪，说什么不能让她当场死亡，必须得是重伤留着命，若是不治身亡也没关系——我思来想去，最符合的就只有车祸了。”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谢长安说着，提起了锁链。
“证据、我有证据！”申屠敏竹筒倒豆子似的吐出来一串网址，以及账号密码，崩溃道，“你们自己去查啊！”
“你让鬼差去调查阳间的网站和银行？”谢长安好笑地看他。
“……”申屠敏哑然，随即才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是真的死了！
“既然无话可说了，那便去刀山地狱赎罪吧。”云栖说着，一掌拍过去。
“啊~~~~”申屠敏顿时感觉到身体仿佛在向着无尽深渊里飞速下坠。这难道是通往十八层地狱最底层的吗！
云栖飘落在地，看着地上晕过去的人，嫌弃地撇了撇嘴。
“以前在古装电视剧上看到有主角假扮阴司地府恐吓犯人招供，却没想到时至今日，现实中还有人会上当，这是职业杀手？”裴清致从旁边走过来，一脸的同情。
“假扮的可骗不过这种亡命之徒。”唐曦嗤笑，又指指旁边飘着的几只小鬼，“我连群众演员都是找的货真价实的鬼，还有真正的鬼差白无常大人，顺道给他开了个阴阳眼，谁说我骗人了？”
“唐小姐唐小姐，我们的台词念得怎么样？”开胸女鬼围着他们废了两圈，抢着问道。
“虽然演技浮夸了点，但效果不错。”唐曦满意地点点头，分出几股灵力，修复了他们身上的伤痕，让他们恢复成生前的模样，又道，“说好的报酬给你们了。虽然剩下的时间不多……还有什么执念的，再去看几眼，也该消散了。”
开胸女鬼摸了摸自己恢复正常的身体，顿时喜笑颜开。
三只鬼道了谢，顺着来时路飘走了，一边还聊得热火朝天，说是某明星来江南市开演唱会了，反正他们是鬼，可以挤到台上去了。
“这人怎么处置？”裴清致问道。
“嗯……”唐曦摸了摸下巴，转头问道，“谢长安，给他编造一段记忆，改成他跳江后游到下游上岸逃走，但被我预判了上岸地点抓狂了个正着，然后他决定对警方投诚，行不行？”
“最后一条不行。”谢长安摇头，“我替换的是记忆，不是思想。我只能让他看到想让他看的画面，至于他看完后会有什么决定，我没办法替他做主。就算是让他看见‘自己决定投诚警方’的画面，可下一刻，他依旧可以立即放弃这个念头。”
“好吧，那就只编前面的，反正我们知道了是唐振英，回头再想办法。”唐曦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明天一早把他送去市局，时间上也刚好。”
人犯还回去了，也避免了给楚离留下一个可能存在的把柄。
“说起来，这幻境做得好真实。”裴清致感叹道。
无论是古道的质感，彼岸花的香味，鬼门的森寒，都太真实了。
“谁告诉你这是幻境？”谢长安的表情有些古怪。
“不是幻境？”连唐曦都楞住了。
“我如今的灵力，哪还维持得住这么庞大的环境。”谢长安苦笑。
“你说可以布置出真实的地府，我以为……”唐曦木然。
“确实是真实的地府。”谢长安叹了口气，有些怅然道，“黄泉道，彼岸花，过了鬼门关，便是森罗殿。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地府的同僚是否安好。”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鬼门’？”唐曦震惊。
“嗯。”谢长安点点头，“清溪峡渺无人烟，正好让我尝试了一下，黄泉道的入口果然还是能打开的，只是到了鬼门便无法通行。”
唐曦脸色严肃，一转身，大步走向那座高大的鬼门。
上一世，她虽然经常使用请阴符召唤阴差接引厉鬼，但阴差来去自由，她一个活人，还真没想过活着的时候就去参观一下阴曹地府，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鬼门，而不是阴差带走厉鬼时开在人间的那个投影。
伸手小心翼翼地按上鬼门，用上三成灵力一推，不出意外，鬼门纹丝不动。哪怕她加到九成，依旧没有区别。
冷漠的鬼门仿佛黑暗中的巨兽，有多少灵力吞噬多少，连朵小水花都溅不起来。
“我打不开。”唐曦很有自知之明，尝试了一下知道不行，很果断地松手。
“你现在不行，但总有一日。”谢长安安慰道。
“我现在很怀疑你是哄我的。”唐曦抬头，望着门楼上“鬼门”两个字苦笑不已，“我觉得这座鬼门根本就不是靠修炼就能推开的，我的力量差得太远太远，远到一种让人绝望、连努力尝试的欲望都不会有的地步。谢长安，你真的相信我是那个能推开鬼门的人？”
“我信！”谢长安斩钉截铁道。
“……”唐曦被噎住了，半晌，有些烦躁地挥挥手。
谢长安轻轻一笑，猛然间，黄泉路，彼岸花，鬼门关，渐渐化成飞灰，四周的景物露出原本的面目。
黄昏的天空染上了血一样的颜色，新修的土路尽头，停着裴清致的宝马，再前面就是清溪峡别墅的工地了。
“今天在这里将就一下吗？”裴清致问道。
“嗯，虽然工人放假了，不过网络应该还有？”唐曦问道。
“有，没必要特地去断一个月。”裴清致答道。
“正好。”唐曦点点头，回头道，“苏凰，把这家伙扔到水里去泡上两个小时，再捞起来晾干——毕竟是跳了江的，样子总要做一做。”
其实，应该是把申屠敏扔进江里去泡的，不过唐曦觉得，市局还真不至于要去化验水质是不是江水，反正犯人也还回去了，楚离心里最有数。
“好啊，可以多泡几次吗？”苏凰兴致勃勃地问道。
“随便，死不了就行。”唐曦表示无所谓。
反正天亮时让谢长安把记忆替换了，而这一晚上，就让他觉得自己正在十八层地狱里赎罪好了，至于刀山变成水淹……嗯，如果他敢问苏凰的话。阴阳眼能保持六小时呢。
苏凰立即把人给拎走了。
敢动我们家曦曦，呵，老娘整不死你！谁像警察那么斯文！
“这边。”裴清致带着唐曦走进工地的行政楼。
虽然不怎么使用，但这里也有一间属于他的办公室，没有裴氏总部那间华丽，可也五脏俱全，还带有休息室和浴室。
唐曦打开电脑，输入了申屠敏交代的网址，用账号密码登录。
网页是英文的，打开的速度有点慢，看得出应该是通过境外服务器转接的。
两人的英文阅读水平都很不错，浏览网页不成问题，但这一行行看下去，不禁让人眉头大皱。
“真是可笑，犯罪居然还和某宝似的，有个专门的买卖网站了。”裴清致冷笑。
“这世上，有需求就必定有供应。”唐曦的神色反而比他更平静。
申屠敏的信箱中躺着几封已阅读的私信。
唐曦随手打开最后一封，果然是交易记录。
裴清致从抽屉里找了个U盘插上。
“滴滴——”猛然间，网站响起一阵提示音，闪了闪，自动关闭了。
唐曦一怔，再打开，却发现已经是网页无法显示。
“保密工作做得不错。”裴清致拔下U盘，有点伤脑筋。
唐曦又试了两次登录不上，推开了电脑站起来：“算了，专业的还是交给专业人员去解决。明天把犯人送回去，我去找肖雪帮忙。”
“是我大意了。”裴清致歉然道。
“是他们太狡猾，关你什么事。”唐曦不以为然。
“小曦，你是真觉得，唐振英想杀你吗？”裴清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唐曦也有些困惑，好一会儿才道，“我在唐家的时候，看不出这个苗头，关键是杀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认个女儿回来就是为了杀的？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就算因为我和他断绝关系……正常人想的也应该是会不会真的弄错了吧？毕竟我的血型确实是真的。也不至于杀人呀。唐家什么身家，犯得着吗？”
“或许是你的坚持离开会伤到他的利益，很重要。”裴清致替她说完。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他有什么好处，这就比较悲催了。”唐曦耸了耸肩。
要说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她天师的身份，可是很明显，唐振英并不知情。虽然这两个月里她还挺出风头的，可无奈唐振英在江南市上流圈人缘不好，知道的人都懒得告诉他，还暗戳戳准备看这出真假千金的笑话。
“算了，不如直接去问。”唐曦决定不想了。
“去找他吗？”裴清致问道。
“他不会承认的，唐振英可不是职业杀手那种黑户，我可以绑过来。”唐曦耸了耸肩，“还是明天让小肖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实质性的证据再说吧。有干货在手，才有用诈的底气。”
“也好，再说马上就过年了。”裴清致点头。
“啊。”唐曦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裴清致一怔。
“都怪那个混账家伙！我没买烟花！”唐曦怒道。
“烟花？”裴清致忍不住笑起来，“你喜欢烟花？”
“是啊，好看的的东西我都喜欢。”唐曦坦然道。
“为了感谢唐小姐收留我过除夕，烟花的事，我来办。”裴清致保证。
“这还差不多！”唐曦满意了。
然而，重回清溪峡，唐曦还真想起了一件差点被她忘记了的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养魂珠，抹去了封印，把里头关押的芍药的鬼魂放了出来。
被厉鬼监狱磋磨了这些日子，芍药明显憔悴了很多，不过被养魂木和唐曦的灵力洗涤，怨气被抽离，她的神智反而更清醒了，被放出来也没有喊打喊杀。
“想通了没有？”唐曦问道。
“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打得魂飞魄散算了。”芍药问道。
“因为我惜才，你的幻术能力很不错。”唐曦回答得坦坦荡荡。
之前谢长安说他没有能力维持这么大的幻境了，可当初芍药能构建一个清溪村的幻境，显然幻术天赋很不错，若是能收为己用也是好的。虽然芍药身上背负人命，但是看在她的才能份上，她可以替她扛下雷劫，直到他日论罪。
“你要我做鬼使？”芍药想了想道。
她虽然被关在养魂珠里，但还是能感应到外界的，也见过苏凰等厉鬼和唐曦并肩作战，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是。”唐曦点头。
“我有一个要求。”芍药说道。
“说说看。”唐曦不置可否。
“我的尸骨……请让我和傅撰合葬在一起，我就做你的鬼使，为你驱使。”芍药一字一句道。
唐曦不禁愣住。
芍药的尸骨挖出来后，暂时寄存在殡仪馆，可和傅撰合葬……人家毕竟娶妻生子了，又已经过去百年，再开棺合葬，傅家后人同意吗？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我答应, 会为你办到。”唐曦认真地说道。
“真的？”芍药很意外地看她。
“嗯。”唐曦点头，又道，“不过, 傅撰的尸骨是否已经迁移回国内，我们都不知道，毕竟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我还得问问傅家的后人。这件事，我会对傅家后人说明, 再和他们协调, 但不会很快就有结果。”
“我知道的。”芍药忽的嫣然一笑，“我信你。”
“好。”唐曦叹了口气道, “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不后悔。”芍药怔了怔才答道。
唐曦摸了摸手上的珠串, 问道：“喜欢什么样的住处？”
“哎？”芍药迟疑了一下, 开口道，“我活着的时候，没过过好日子, 没想到百年之后的人居然能睡这么软的床, 住这么精致的房子——”
“我知道了。”唐曦低头, 用灵力凝结针尖，在第四颗珠子上仿照自己的卧室，给她刻了间现代风格的房子, 当然不会忘了要有巨大的席梦思。
“谢谢。”芍药的眼睛亮了亮, 自动钻进了珠子里。不过这一次, 没有封印再拘着她了。
“本来也是个好姑娘。”裴清致说道。
“所以, 不管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变成厉鬼后，都会慢慢被怨气侵蚀, 不复初心，这并不仅仅是意志坚定就能避免的。”唐曦无奈道，“我把她封印起来的这段时间，一直抽取她身上的怨气，刚刚才算洗得差不多。”
“抽取怨气，会对你有伤害吗？”裴清致担忧道。
“想什么呢？”唐曦忍不住笑了，“精纯的怨气对云栖有好处，都被他当点心吃了。”
“那就好。”裴清致松了口气，顿了顿，又道，“芍药的尸骨，你打算跟程一航商量吗？”
“虽然程一航是傅撰最后的血脉，可他太小了，这种事做不了主，我也不能让他茫然无知地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唐曦摇了摇头。
“可程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却天真单纯如同少女，还不如程一航。”裴清致皱眉。
“那说明她嫁得良人。”唐曦道。
“所以？”
“程华英。”唐曦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这件事，由程华英从中转圜会更好，如果成了，迁坟合葬什么的，我也不太懂怎么操办，由他来做最合适。”
裴清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最好的人选。
傅撰子嗣单薄，程一航的外祖父外祖母已经不在了，傅家继承人，也就是程夫人不善理财，两老临终前将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程夫人只负责拿分红，等将来程一航长大，或许会将程傅两家的生意合并。
程华英和程一航关系好，而且程华英是天师，不用他多费唇舌，就能理解傅撰和芍药的故事。
“而且，你不会真觉得，芍药想和傅撰合葬，只是出于爱他吧？”唐曦又道。
“……”裴清致哑口无言。
爱吗？当然爱啊！
谁都看得出来，芍药对傅撰的爱有多深，即便疯过痴过，依旧刻入骨髓。
然而傅撰呢？不能说他不爱芍药，只是那份爱，终究抵不过他爱自己。
后来的傅撰，有妻有子，肯定是夫妻合葬的，那芍药的骨灰掺和进去，膈应的到底是谁呢？
简直就像是……既然你答应过要和我成亲，就要说话算话，哪怕你死了也不能毁约，骨头也要埋在一块儿，生生世世我都和你纠缠不清没完没了！
比起爱，更像是一种执念，一种报复了。
——你害了我一辈子，凭什么夫妻和顺，儿女满堂？有我一日，必要你不得安宁。
所以，唐曦才问芍药，可会后悔。
“既然她愿意，那傅撰自然应该还债，这也符合天道。”唐曦理所当然道，“这是傅家该有的劫，该他们应。”
裴清致叹息了一声，默认了。
“我饿了，这里有吃的没？”唐曦摸了摸肚子。
“工地放假了，正经饭菜是肯定没有，不过……”裴清致转身进了套间的休息室，出来时捧了一堆吃的。
两碗海鲜味的方便面，几包饼干，还有火腿肠辣条薯片巧克力之类的零食。
“好久没吃这些了。”唐曦开开心心地拿了电热水壶去烧水。
裴清致就在一边拆开方便面的包装，加调料和火腿肠，等唐曦烧开了水拿回来，两碗泡面满是人间烟火气。
突然间，手机响了。
唐曦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愣了愣才道：“楚离。”
裴清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楚队？”唐曦一切如常地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楚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倦。
“我和裴总在一块儿，正打算吃晚饭。”唐曦谨慎地回答。
她怕的是楚离徇私的事被发现，那现在这通电话说不定会被监听。
“放心，没事。”楚离显然知道她的想法，先安抚了一句，随后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今天下午，唐振英入院了。”
“什么？谁？”唐曦傻眼。
“唐振英。”楚离似乎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这才放开捂着的话筒，继续说道，“他是在公司年会上讲话的时候当场倒下的，因为有记者在场，瞒都瞒不住，直接被救护车送到了临江私立医院。”
“什么病……是病吧？”唐曦问道。
“不知道。”楚离走进消防通道，站在楼梯间的窗口，看着下方的市局大门，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唐氏拒绝采访，也没有报警，不过我看了记者刚好拍到唐振英倒下的画面，像是突发急症，但也不排除中毒之类的可能。”
“那个……”唐曦很纠结。
“有话就说。”楚离一声冷哼。
“我就想问，职业杀手，没什么特殊的规矩吧？”唐曦小心翼翼地道，“比如说，没杀死目标，就反手把雇主干掉……之类。”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嗯？买凶杀人的是唐振英？”楚离惊讶道。
“是啊，不过没证据。”唐曦耸了耸肩，无奈，“无论是委托还是打款，肯定不会有唐振英的名字，仅凭一个职业杀手的一面之词是不可能给唐振英定罪的，何况我那是诈出来的，进了警局这人可未必愿意指证唐振英的。”
“唐振英有恨你恨到买凶杀人吗？”楚离只觉得不可理解，“我现在甚至怀疑，他是听说了买凶杀人失败，气急攻心才被送进医院的。”
“谁知道他那种人怎么想的。”唐曦抱怨了一句，“我都和唐家没关系了，这一个个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惹毛了我，立刻催化唐家那只倒霉鬼，一了百了！”
“倒霉鬼？”楚离一愣。
“啊，回头再说。”唐曦觉得一句两句解释不清，干脆先掠过，转移话题，“我发个网址给你，你查查看，我这边本来想拷贝资料，结果刚插了个U盘就崩溃了。”
“那种黑网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防护措施。”楚离叹了口气，“已经打草惊蛇了，发过来我让小肖看看有没有办法进去。”
“哦。”唐曦挂了电话，顺手就把网址和账号密码发了过去。
楚离看了看微信，沉吟了一下，走进办公室。
“楚、楚队！”肖雪没想到自家队长竟然亲自来找她，吓得差点掉下椅子。
“机密任务，对任何人不得提及。”楚离沉着脸把手机放到她面前。
“啊，是！”一听任务，肖雪的娃娃脸上也露出严肃的神色。
“唐振英入院了？”裴清致把一碗泡好的面推过去，疑惑地问道。
“是啊。”唐曦刷了刷新闻，果然，唐氏总裁年会突然晕倒疑似中毒的消息已经上了热搜。
她看了看那张图，也不禁皱眉。
照片里的唐振英倒在台上，身体蜷缩，手紧紧攥着高领羊绒衫的衣领，脸色发青，要说中毒……确实也挺像的。
其实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中毒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症状，什么脸上发黑七窍流血都是武侠小说里虚构的，而电视剧上表现角色中毒最经典的动作就是唐振英这样捂着咽喉的样子，那是因为很多毒素首先破坏的是呼吸系统，人在透不过气来的时候自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太巧了。”裴清致一针见血。
这边唐曦遇刺，那边唐振英就入院，这世上绝不存在这么巧合的事。
“谢长安，真的没办法让那混蛋招供？”唐曦不死心地问道，“如果给他编个合理一些的记忆，比如他弃暗投明了之类的？”
“这不可能。”谢长安出现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动作惬意，“记忆这种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可靠。”
“什么意思？”唐曦一怔。
谢长安想了想，解释道：“我就举个例子，你头上有个大包，你记得是自己昨天晚上起来喝水时，没开灯，不小心在门框上撞的，所以你会深信不疑，因为这是符合逻辑的。”
“嗯。”唐曦理解地点头。
“那么，如果你记得自己昨晚起来喝水时碰到一个外星人，把你给打晕了，你信吗？”谢长安问道。
“不信。”唐曦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了下去，“记忆不是绝对的，如果逻辑链连不上，人很容易怀疑自己的记忆。”
“不错。”谢长安欣慰道，“假的就是假的，我的能力并不是绝对的，如果虚假的记忆被本人怀疑，撕开假象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记忆并不能替换一个人的性格，申屠敏自认自己绝对不会和警察合作，无论给他什么样的记忆都不能让他感同身受。”唐曦喃喃道。
谢长安给了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赏眼神。
既然有了决定，唐曦就不想那么多，第二天一早，把半干不湿的申屠敏送到了市局。
“顾问厉害！跳江了都逃不过！”小刘一脸的敬佩。
唐曦“呵呵”两声，抬头看过去，和楚离互望了一眼，了然。
人犯归位，当中的一小段插曲自然也自此揭过，不会再被提起。
“那个网址怎么样？”唐曦走过去，低声问道。
“很麻烦，小肖还在尝试进入。”楚离沉声道。
“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交给专业人士解决的。”唐曦一脸的懊恼。
“事已至此，后悔无意义。”楚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总会抓住狐狸尾巴的，别急，好好过个年，没必要为了几个人渣扫兴。”
“说的是。”唐曦也笑了起来。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这一年的案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家在外地的几个已经提前买了车票回家，市局里冷清了不少。
“是啊，好好过年吧，难得楚队今年终于不加班了。”小刘笑嘻嘻地说道。
“那今年谁值班？”唐曦好奇地问了一句。
“除了楚队，我们轮班。”大杨举起手。
“就是，顾问放心吧。”小刘拍拍胸口，“从前每年过年楚队都让我们回家好好过年，今年的值班我们包了！”
“别飘。”楚离瞥了他一眼，“别以为过年就没案子。”
“知道。”小刘也是脸色一肃，“就去年那个大年初一毒死了全家人的恶性案件，今年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知道就好。”楚离点点头，“走吧，回家了。”
“现在就走？”唐曦愕然。
这还是那个工作狂楚离吗？
“我都攒了多少年的年假了，走走走。”楚离没好气道。
对于唐曦和楚离来说，这都是他们这些年来过的第一个普通人的新年，所以格外认真。
对联福字都是与云栖写的，那一笔潇洒的字迹让来挨家挨户送新春对联的物业人员惭愧不已，唐曦亲手剪了许多张各种图样的窗花，什么迎春花开，喜上眉梢，金童玉女，招财进宝之类的喜庆花样应有尽有，几乎把家里有玻璃的地方都贴了个遍。
那一袋子气球也被扎了起来，家里有那么多会飞的鬼，完全不需要梯|子，就把屋顶装饰得漂漂亮亮。
大年三十下午，裴老爷子和裴清致上门，还是向久明帮忙，提了好几个箱子上来。
年夜饭的食材送进厨房交给张姨，各种各样的烟花一箱子，还有一箱子却是香烛纸钱，果然是管够。
老爷子开了阴阳眼，兴致勃勃地拉着谢长安下棋去了。
年夜饭是张姨负责，苏凰和芍药跑去了厨房帮忙打下手，喻明凡挺认真地在教月月念古诗。
客厅一角，裴清致打开了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一个打开的网址。
“你进去了？”楚离惊讶道。
“请人帮忙的，放心，可靠。”裴清致解释了一句，又道，“不过，不方便让他继续看下面的内容，不好把人拖下水。”
楚离看着满屏的英文，半晌没动手。
网站背后的人狡猾无比，如果被发现入侵，恐怕立刻又是网页无法显示了，毕竟国外可不过中国的春节，今天也不放假。
“那个……”身边忽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
“方姨，你想说什么？”唐曦温和地问道。
月月母女在她这里呆久了，也不好意思总是无偿靠唐曦的灵力温养，平时尽可能会帮着张姨一起干些家务活，只是这个女人秉性就是勤快贤惠的，从来不多话，老实本分，像这样主动凑到她面前来，还是第一次。
“小曦，如果，你想进入这个网站，我有办法的。”月月妈妈有些惶恐地道。
“你有办法？”唐曦震惊。
“你学过软件编程之类？”裴清致也有点难以置信。
实在是，这个女人当初虽然上过大学，但也是三流的，又当了多年家庭主妇，怕是连学过的英语也都忘光了，和黑客这种高级生物似乎也差距太大了。
“不是不是。”月月妈妈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道，“小曦，我能进入电视节目里——这也是前几天我们看剧的时候才发现的。我进入电视机的时候，是可以进入到正在播放的节目里的，只是里面正在上演剧情的演员也看不见我罢了。”
唐曦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当初这个女人是一头撞在电视机上才死的，所以死后她能进入电视机里，跟贞子似的。电视机，手机，电脑……电子产品是互通的！
这是万中无一的几率，让厉鬼初生时便有了自己的天赋能力。而她见过上一个自带天赋的厉鬼，是云栖。
唐曦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从不起眼的，还不如月月这个小女孩有存在感的中年妇女，竟然还有这样的机遇。
“小曦，要不……让我试试？”月月妈妈紧张道。
“好。”唐曦凝重地点头，抬手往她身体里注入了一道灵力帮她凝实魂魄，随后将她送进了电脑里。
“还能这样。”楚离和裴清致面面相觑。
十分钟后，魂体从屏幕里“嗖”的一下窜出来。
唐曦毫不迟疑地又是两道灵力打上去。
因为不需要让他们战斗，她对于月月母女，喻明凡，张姨这样的鬼，只是供给灵力让他们存在即可，而今天的灵力消耗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魂体能够负担得起的。
“怎么样？”唐曦关心地问道。
月月妈妈有些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网络实在是太大了，差点迷路出不来，幸好有小曦的灵力指引才找到回来的路径。”
说着，她颤抖着手指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了一行数字。
“这是……IP地址吧？”唐曦有些不确定地道。
“嗯。”楚离应了一声，一面已经把数字发送给了肖雪。
“好多好多的英文，我是看不懂呀。”月月妈妈尴尬苦笑，“哎，当年大学就是混日子了，那点英语早就还给老师啦，只有这个数字比较好记，我就背下来了。如果不够，我、我再进去一趟！”
“不用急。”唐曦笑着安抚，眼神熠熠生辉，“你带出来的，已经是最重要的东西了，谢谢。”
“我帮上忙了吗？”月月妈妈不敢置信。
“当然。”唐曦肯定道。
“太好啦。”月月妈妈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个善良的女人一直觉得，自己母女二人在这个家里帮不上忙，好像完全不需要她们，而她们的存在还浪费灵力。如今终于自己也是有用的了，心里的压力一下子松了下来，人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过来帮忙摆盘了！”厨房里传来苏凰的喊声。
“来啦！”一众鬼魂都飘了过去，你一盘我一盘将炒好的菜端到餐桌上。
别看屋子里这么热闹，实际上能吃的也就是四个人，所以张姨并没有做太多菜，叫花鸡、卤鸭、清蒸鱼、红烧肉——鸡鸭鱼肉四样，又炒了几个蔬菜，最后一碗菌菇汤，就是丰盛的年夜饭了。
当然，对裴老爷子和裴清致来说，大概就没吃过这么简陋的年夜饭。
可老宅就算有山珍海味又如何，人不对，那就什么都不对了。
“我要喝酒！”唐曦看着自己面前的橙汁抗议。
“明年再喝。”楚离拒绝。
“我马上就成年了！”唐曦瞪他。
“那也是未成年。”楚离故意拿自己的红酒杯在她面前晃了晃，“未成年人，不许喝酒。”
“……”唐曦气得脸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她并不嗜酒，但今天是大年夜啊大年夜，一桌人都喝酒就她喝橙汁？
一边的裴清致眨巴眨巴眼睛，忽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上戳了戳。
“你干嘛！”唐曦惊悚，整个人往后仰了仰。
“可爱，想戳。”裴清致淡定地收回了手指。
唐曦沉默了一下，猛地扑上去：“不行，让我戳回来！”
“不！”裴清致坚决摇头。
楚离看得大笑，干脆一把抓住了裴清致把他按在椅子里：“快戳！”
“嘿嘿。”唐曦狞笑着，用力戳了七八下才住手。
裴清致揉了揉有点发红的脸，看了楚离一眼，带着微笑，不轻不重地道：“小曦，你想不想知道你的监护人以前都干过多少蠢事？”
“好呀！”唐曦举手赞同，然而，脑子一转，又道，“回头悄悄告诉我，免得他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说得对。”裴清致深以为然。
“你们两个，我听见了啊。”楚离干咳了两声。
裴老爷子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酒，心里满是感慨。
孙子是自己教养的，一向乖巧知礼，就是从小就和个小大人似的，行走坐卧都规规矩矩从不出错，有时候懂事得让人心疼。而楚离这个孩子，曾经也是他看着成长的。独来独往的少年人一身尖刺，浑身戾气，仿佛天老大自己老二的模样，让人以为长大了不是混社会就是干脆去犯罪，谁知道他最后居然成了抓罪犯的警察。
然而，也是第一次，他看着他们像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会笑会闹，充满了青春活力，无忧无虑，而不是戴着一张面具，强迫自己长大。
唐曦这个小姑娘，果然是裴家的福星！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双魂
大年三十的晚上, 吃了年夜饭，看了一会儿春晚，眼看时钟指到了十一点, 唐曦迫不及待地把一箱子烟花搬到了露台上。
“我来放我来放！”苏凰抢着道。
二十几年前，烟花工艺还没现在这么多品种，而且她一个进城打工的女孩子，也没那个闲钱，都是别人放的时候, 羡慕地站在旁边看看。
可是烟花这种东西, 只有自己放才最开心了。
“喜欢就都去玩吧，不够我让人再送。”裴清致说道。
“要、放烟花！”月月睁着一双大眼睛, 乖乖巧巧的, 很难得开了一句口。
“来来来, 姐姐带你去！”苏凰一把抓了她的手，抢了一根点燃的香就跑了。
唐曦笑笑，分了一根香给芍药：“百年前烟花可稀罕了, 别拘束。”
一回头, 眼前猛地爆开灿烂的火花。
裴清致举着两根点燃的仙女棒, 隔着喷射的火星对她微笑。
“给你们露一手。”唐曦一手接过一根，转了一圈，试了试手感, 随即来到露台中间, 表演了一套拳法。
原本只是炼体用的基础拳法, 她加上了一些跳跃旋转之类的动作, 虽然削弱了实用性, 但在外行人眼里却格外好看高大上。尤其随着她的动作，仙女棒的火花在夜空里划过灿烂的轨迹, 星星点点的火星如天女散花般飘落，漂亮得比任何舞台效果都好。
背后，五颜六色的烟花升空炸开，仿佛流星雨一般震撼。
“真好看。”芍药怔了一会儿，唇边忽的泛起笑意，轻快地跑过去，从箱子里找了一根差不多的烟花棒，就要点燃。
“你得对着外面！”喻明凡冲过去，迅速将烟花棒的一端转向夜空，“虽然我们不会被炸到，但是房子会烧起来的啊。”
芍药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帮你吧。”喻明凡叹了口气。
好像……也有好多年没放过烟花了，有点想念。
唐曦倒是爱上了仙女棒，烧完了手上的两根，又去裴清致手里拿了两根，一眼看见角落里的人，眼珠子一转，举着燃烧的仙女棒就戳了过去。
“你干嘛！”楚离惊悚地往后一跳。
“玩啊！”唐曦一挑眉，作势要去烧他的衣服。
“死丫头，自个儿玩去！”楚离一头黑线。
幸好两套房子连在一起的露台空间很大，足够他们上蹿下跳地追一圈了。
楚离顺手把桌子拉过来挡路，就要蹿回房间里去，然而，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火光——
“裴、清、致！”
“大年夜的，该玩就玩，别扫兴。”裴清致很淡定。
楚离拿着抢来的仙女棒摸了摸。
温温的，完全不烫手。
“冷焰火。”裴清致很无辜地解释。
“是吗？”楚离磨了磨牙，对他笑得诡异。
于是，追逐的人又多了一个。
“哎呀，年轻真好啊。”裴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
屋顶上，云栖一身白衣，虽然远离了下面的热闹，但眼中的光芒却是温柔的。
“咦？那边的天是不是太亮了点？”唐曦忽然停下脚步。
打闹的人和鬼都停了下来，聚在一起看过去，果然觉得远处的天空红得有些异常。
“闹火灾了。”楚离很肯定地说道。
“哎，是放烟花不小心吧。”唐曦叹了口气，忽的有点兴趣缺缺了。
每年大过年的都有这种事，不是哪儿着火了，就是谁被烟花爆竹炸伤了，哪个世界都一样，大年三十晚上，最忙的是消防和医院烧伤急诊科。
“快十二点了，放完新年的第一炮，也该休息了，熬太晚不好。”裴清致说着，从箱子底下翻出一串百子炮。
“我来吧。”楚离接过来，拿了根晾衣服的杆子挑起，点了引线后，举得远远的。
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中，几个女鬼们尖叫着捂耳朵。
唐曦偏过头，正好看见裴清致开口说话。
虽然听不清声音，但看口型，分明是“新年快乐”四个字。
“新年快乐。”唐曦捂着耳朵，无声的回应。
百子炮放完，露台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今晚住下吧，有客房。”唐曦笑道，“这会儿外面放炮的人太多，路上不安全。”
“好。”裴清致应了。
至于露台和餐厅里的一片狼藉，明天收拾也不迟。
忽然间，电话铃响了起来。
几人怔了一下，才发现是楚离的手机。
“不是说放假吗？”唐曦怒道，“那几个家伙说得信誓旦旦没问题，要是大年夜就碰到搞不定的案子，看我不收拾他们！”
楚离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接通了电话：“是我……嗯？”
一瞬间，他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表情变得特别古怪。
“知道了，我会跟她说的，你跟进一下看看。”楚离说完，挂了电话。
“什么事？”唐曦忽然有种预感，这通电话应该是和她有关的，她就是楚离说的会转告的那个对象。
“刚才的火灾。”楚离指了指远处火红的天空，神色怪异，“是唐家。唐家的别墅着火了。”
“……哈？”唐曦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消防出动后，因为唐家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生怕有刑事案件的可能，所以又上报了市局。”楚离又道，“小刘觉得你可能会想知道，就跟我说了一下。”
“那……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唐曦好奇道。
“消防还在灭火，起火原因尚未知晓。”楚离摇了摇头，“唐家人都逃出来了，刑事案件的可能性比较小。不过……消防灭火都是破坏性的，之后很难找到线索了。”
“说起来，唐家这么大的别墅，如果是意外，不太容易一下子烧那么厉害吧？”裴清致插口道。
“不好说。”楚离道，“唐家的佣人基本上不在，连厨子都在做完年夜饭后就回家过年了，别墅太大，如果什么地方起火了没及时发现，最后酿成火灾也是很正常的。”
“新年新气象，红红火火嘛。”唐曦一摊手。
“噗——”众人都被逗笑了。
不过，唐家被烧了也不是什么事，谈笑几句，也就扔到了一边。
就连第二天火灾的事上了江南市所有的新闻报纸，唐曦也漠不关心。又没死人，烧了房子而已，唐家又不缺房子住，算得上什么大事。
新年七天假期，不过服务行业不一样，初四的时候，基本上的商店都已经开门。
唐曦坐在一家西餐馆里，用举起的菜单遮住了脸。
“没事，这个位置他们看不见。”对面的裴清致倒是很淡定。
“抱歉啊，就这么喊你出来，你今天没别的事吧？”唐曦讨好地笑。
“公司初八才上班，原本也无事可做。”裴清致的目光从不远处的座位上一瞟而过，低笑道，“不过，原本还在想怎么突然请我吃饭，你这是……”
“好奇嘛。”唐曦耸了耸肩，大大方方地道，“我的监护人要相亲，我总要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合不合适，以后能不能相处吧。”
“那为什么要拖上我。”裴清致哭笑不得。
“这种情侣餐厅，我一个人来多招眼啊。”唐曦振振有词。
说话间，服务员过来点单。
唐曦的目标不在吃上，随手点了一份牛排套餐，就把菜单交给裴清致。
“和她一样的，再来两份。”裴清致把菜单放到一边，直接说道。
“好的。”服务员愣了一下才记下他的点单。
等人走了，唐曦才奇怪地问道，“你几天没吃饭了，居然要点两份套餐？”
“放心，会有人吃的。”裴清致若有深意地答道。
唐曦一头雾水，但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耸了耸肩，也不问了。
没一会儿，饮料先送了上来，还有一份漂亮的彩虹巴菲。
玻璃碗里，冰淇淋球点缀着各色水果、彩虹糖、蛋卷奥利奥，五颜六色的，虽然是冬季，但餐厅里暖气开的足，容易口干舌燥，看着反而让人很有食欲。
“我们没点这个。”唐曦疑惑道。
“哦，从今天开始直到情人节，凡是到我们店里消费的情侣都能获赠一份彩虹巴菲。”服务员笑眯眯地介绍。
“呃……我们不是……”唐曦本想解释，然而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只是笑笑，“谢谢。”
这种事，解释不清楚，只会越描越黑，顶多以后不来这家店了。何况……这个彩虹巴菲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两位慢用。”服务员用一种“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害羞但我是火眼金睛”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收走了菜单离开了。
“不介意吧？”唐曦问道。
裴清致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那我就不客气了。”唐曦顺手将玻璃碗捧到自己面前，挖了一大勺夹着水果碎的冰淇淋送进嘴里。
冰冰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清凉之气直冲脑门，但并不觉得寒冷。
“好吃！”唐曦眼睛一亮，左手顺手抄起另一把勺子挖了一勺递过去，“尝尝这个，做得很不错！”
裴清致楞了一下，虽然旁边也有年轻男女喂来喂去的，但这个……他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接过了勺子。
“好吃吧？”唐曦笑吟吟看他。
“还可以。”裴清致放下勺子，硬着头皮道，“我平时不吃甜食，都给你吧。”
“你们男人真是感受不到甜食的美好。”唐曦叹息。
“咳咳。”裴清致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他知道唐曦是无意，这个女孩子完全没有男女的概念，被她划拨进“朋友”这个圈子后，男女都是一个待遇，可旁边看过来的打趣视线实在让他有些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安静的西餐厅里猛地响起了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随即，一个打扮时髦的姑娘提着手包，气冲冲地跑出去了。
“结束了。”裴清致耸了耸肩，微妙地松了口气。
唐曦赶紧探头出去，果然，楚离对面的女孩子已经不在了。
前后时间不超过十分钟，甚至连菜单都没看完。
楚离随手扔了菜单，扯松了勉强自己系上去的领带，很淡定地推开椅子，向他们走过来。
唐曦吐吐舌头，“嘿嘿”一笑。
楚离拉开裴清致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又瞥了唐曦一眼：“你倒是有闲心。”
“好奇嘛。”唐曦毫无跟踪自家监护人约会被当场抓包的尴尬。
“想太多。”楚离拿起桌上一杯没人动过的柠檬水，咕噜咕噜灌下大半杯，又抱怨道，“女人真麻烦。”
“那你还赴约。上次不是说再也不相亲了？”裴清致好笑道。
“我有什么办法。”楚离一脸烦躁，“谭局介绍的，还是领导家的女儿，总要给个面子。”
“看不上？”裴清致挑眉。
“看得上看不上的，我现在的生活就不适合结婚好吗？”楚离答道，“三天两头不着家，有案子了把重案组当家，三不五时和嫌疑人玩命，就我这样的，还是别害人家姑娘了。刑警这职业听起来好像很刺激很伟大，可只有家人才知道苦，我们组里有家室的那几个，我都不太让他们出外勤。”
裴清致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说话了。
服务员送了套餐上来，看到多了一个人，呆了呆，不过裴清致本就点了三个人的份，他放下东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两男一女约会？这真是什么事都能见到！
“你早知道他会快得连点餐都来不及？”唐曦很诧异。
虽然她也不觉得楚离相亲会成功，可连午餐都帮他点好了，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他要是不愿意，三句话就能把人气走，耗了十分钟，看起来是很给那位领导面子。”裴清致无所谓道。
“……”唐曦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你跟人家姑娘说什么了，她走的时候好像很生气。”
楚离切了一块牛排嚼了，咽下去才开口：“也没什么，我就跟她说，我有个今年上高三的孩子，问她介不介意。”
“！！！”唐曦拿刀叉的手僵住了。
“她信这借口？”裴清致有些奇怪地问道。
楚离今年二十九，正常人都不能信他有个念高三的孩子吧！总不能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有孩子了？那也太惊悚了。
“有户口本啊，为什么不信。”楚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裴清致也被噎住了。
好吧，唐曦的户口现在是落在楚离名下的，不过他敢保证，那姑娘肯定是没看清楚上面写的“关系”一栏。嗯……也许是看见了，但是在这方面，女儿和侄女同样是拖油瓶，好像没差？
“算了，吃完饭你们准备去哪儿？”楚离问道。
“不知道啊。”唐曦怔了怔，思考了一下，忽的想起来，“对了，昨天小爽说，新年档的贺岁片不错，挺好笑的，要不一起去看吧？”
“可以，反正也没别的事。”裴清致答应。
楚离对那种无厘头喜剧片完全不感兴趣，然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目光最后落到那碗已经吃了一半的彩虹巴菲上，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轻描淡写地应了声“好”。
自家的白菜得看好，别一不留神就被猪拱了。
“对了，小肖那边有进展吗？”唐曦随口问道。
“有一点，不过还需要时间。”楚离点了点头，“那个IP地址在境外，从国内追踪比较困难，又要保密，所以有点慢。不过小肖说可以破解。”
“嗯嗯。”唐曦满嘴食物，连连点头，隔了一会儿才道，“能破解就好，慢慢来。”
“先是唐振英入院，再是唐家着火，唐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楚离又道，“你上次是不是说……倒霉鬼？”
“是啊。”唐曦点点头，笑着把唐家那只倒霉鬼的来历说了一遍。
“说起过期疫苗这个事。”楚离皱了皱眉，脸色有点不好看，“因为唐振英在公众面前态度良好，责任全由医药公司的经理董亮背了，他就是一个被蒙蔽监管不严，再积极赔偿，现在唐氏在这件事中的舆论风向已经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正常。”裴清致并不意外，“唐家毕竟在江南市首富的位置上这么久，家大业大，不可能因为一次舆论风波就倒下的。”
“一件不行，两件三件的，积少成多，再高的楼也会倒的。”唐曦不以为然。
“倒霉鬼，赶不走吗？”楚离问道。
“按理来说，唐家那种情况……”唐曦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道，“过期疫苗这个事有干天和，就算唐振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般有点能耐的天师也不愿意接这种活儿。为了一点钱和天道抗衡未免不值，除非唐振英拿得出能让天师都为之动心的报酬。”
“你出手的话能解决吗？”楚离道。
“当然可以了，但是我为什么要帮他解决？”唐曦一脸的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等倒霉鬼祸害完唐家，就会散掉大半，再顺手收拾了就行。
“我的意思是，能解决这种事的天师，多吗？”楚离换了种问法。
“如果是两个月前，挺多的。”唐曦老实道，“但现在么……已经不是一般的难。”
“所以唐家还会继续倒霉下去？”裴清致得出了结论。
“谁知道……”唐曦刚开口，却听店门口风铃声一响，随着服务员清脆的“欢迎光临”，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挽着手臂走进来。
“……”唐曦的话被憋了回去，一脸晦气，嘀咕道，“大过年就看见倒霉……嗯？”
进门的正是韩臻和唐晶。
“怎么了？”裴清致问道。
唐曦没说话，脸色有点严肃。
那边，唐晶的目光在餐厅里扫视了一圈，很容易就和她的视线对上，不由得一愣。
“晶晶，怎么了？”韩臻注意到她的僵硬，同时也看向她看的方向。
“吃饱了，走吧。”唐曦若无其事地起身。
裴清致没说什么，只是招呼服务员过来买单。
唐曦仿佛一刻都不想多留，直接往外走：“我去停车场等。”
“曦曦姐。”唐晶温温柔柔地打了个招呼。
“我没妹，别乱认亲戚。”唐曦目不斜视地要从他们身边经过，“借过。”
韩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俊俏的脸上带了一丝薄怒，冷声道：“道歉！”
唐曦停下脚步，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微微勾起唇角，偏过头，大声说道：“我说，这位同学，带着女朋友，大庭广众之下还和别的女生拉拉扯扯，这不合适吧？”
韩臻一愣，手上仿佛被火烫了似的，立即甩开她。
唐曦揉了揉手腕，直接从他俩当中撞过去，再次吐出两个字：“借过。”
“啊呀！”唐晶原本是挽着韩臻的手臂的，可被她这么一撞，不得不松手，闪到一边。
“晶晶你没事吧？”韩臻赶紧扶住她。
“我不要紧，可是……曦曦姐是不是还对我有误会啊？”唐晶眼泪汪汪，一脸愁容。
“她那是不可理喻！”韩臻冷哼。
“其实，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唐晶低下了头，看起来楚楚可怜。
“行了，人早走了，别演了。”楚离实在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大步走了出去。
唐曦没走远，只在餐厅外等他。
“怎么？”楚离问道。
“唐晶有古怪。”唐曦的表情不太好看，“我故意激怒他们，借着身体接触用灵力检查了一下，印证我的怀疑，果然没错。”
“什么没错？”楚离沉声道。
“上回我说唐晶的魂魄有问题，似乎是魂魄里多了什么东西。”唐曦摸了摸下巴，仿佛在组织语言，许久才接下去说道，“今天我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她魂魄里的东西，消失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楚离迟疑道，“对唐晶来说，应该是好事？”
“并不是。”唐曦摇头，“上一次，我还能确定那具躯壳里的人是唐晶本人，可如今却不能确定了。”
“不确定，是什么意思？”楚离愣住，“夺舍吗？”
“时间太短了，唐晶的情况又有点特别，我之前从未见过，有点说不好。”唐曦沉吟道，“关键是，唐晶身上那只本来已经发黑的倒霉鬼，也不见了。”
“会不会是碰上你说的厉害的天师了。”裴清致走过来，说了一句。
“难说。”唐曦摇了摇头。
“算了，唐家的事，你管这么多干嘛，走了。”楚离一抬脚，拉着她就走，“车子扔这儿，走去电影院不到十分钟。”
“我也不想管啊。”唐曦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恐怕这次是不想管也不行，因为……原本她身上和唐家之间几乎已经断掉的因果线，就在刚刚见到唐晶的那一刻起，居然又连了起来。
唐家的变化，和她并不是毫无关系，那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这一次，一定要干干净净。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楚离终于还是没休满整个年假, 初五就回去了警局。
唐曦晨跑回来，刚冲了澡出来，刚好看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暗下去。
打开一看, 是一条来自陌生人的消息：我们谈谈，很重要的事。
唐曦一声嗤笑，随手把手机扔回桌上，拿了毛巾擦头发。
短信消息一条条发过来：
我知道你拉黑了我，但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你在吗？打电话也不接。
出来见一面好不好？不耽误多少时间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 对你也是很重要的！
唐曦很无语, 顺手把号码发给了肖雪，让她帮忙查一查。
肖雪动作很快, 不过半分钟就有了回音：此号码为实名认证, 持有者名叫韩臻。
唐曦挑了挑眉, 是唐晶啊。
不过这白痴是不是脑子有坑，说了半天就没说她是谁，难不成以为自己对韩臻的号码能倒背如流？也不知道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的是唐晶还是韩臻。
知道了对方是谁, 她也就无所谓了, 慢条斯理地擦干头发, 换上舒适的珊瑚绒家居服。
“小曦，来吃水果。”张姨端了一盘水果拼盘进来，看了一眼桌上一直震动的手机, 好奇道, “小曦, 你手机里这么多消息, 你不打算看看？”
“垃圾广告, 大概是骗子过完年了，又要开始上工了。”唐曦说着, 拿起手机按了一键删除，随后顺手拉黑。
虽然她想主动解决了唐家的事，但也不能由唐晶说了算。
张姨见状，也没说什么，只笑道：“小曦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嗯……想吃板栗烧鸡，还有糖醋鱼！”唐曦高高兴兴地点菜。
“哎，那我去啦，早上市场里的菜新鲜！”张姨乐呵呵地去了。
自从有了人偶，她最喜欢做的就是每天出去买菜，就算跟那些萍水相逢的大伯大妈扯几句今天什么菜又贵了之类的闲话，也觉得自己还是存在的。
唐曦“嗯”了一声，拿起手机，果然，唐晶又换了一个号码给她发消息。
想了想，直接关机。
如果楚离或是别的朋友真有要紧事找她，打不通手机自然会打固定电话。
虽说这年头，几乎人手一个手机，普通百姓家很少还有安装固定电话的了，不过唐曦这里还是有的，只是知道号码的人不多。
也就是楚离、裴清致、程一航和方天芸等少数人。
因为，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鬼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十有八|九……是鬼接的电话。
大过年的，喻明凡也没给她布置太多作业，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唐曦考得还不错，照这么下去，还有半年再拼一拼，她挤进年纪前五十甚至前三十还是希望很大的。而一高的这个排名，基本上已经可以去国内任何大学了，可能也就是最热门的几个专业比较危险。
不过唐曦想考的专业本来也不热门。
还是很稳的。
慢悠悠地刷完一张试卷，果然，门铃响了起来。
继续慢悠悠地把试卷分门别类收拾好，慢悠悠地走出去开门。
门口的果然是唐晶，只有她一个人。
“曦曦姐。”唐晶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小脸冻得有些发红。
今天本就是入冬来最冷的一天，可谓滴水成冰。屋内开着地暖，只需要宽松的家居服，和外面有天和地的差距。
“什么事？”唐曦一手撑在门框上，明显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
“曦曦姐，我有很重要的事对你说，你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就只能自己来找你了。”唐晶柔柔地微笑。
“我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家地址。”唐曦冷眼看她。
“是我问了吴老师，我说毕竟是姐妹一场，我想上门给你拜年。”唐晶回答得很坦然。
“物业为什么会放你进来？”唐曦又问道。
风雅江南是裴家的产业，而裴氏调教出来的物业有多难缠，问问严时非就知道了，绝不可能在没有知会业主的前提下随便放人进来。
“我找了一间挂牌的二手房，让中介带我进来看房子。”唐晶耸了耸肩。
唐曦不由得一声嗤笑，懒得问她那个倒霉的中介现在在哪儿。
“曦曦姐，我们谈谈好么？”唐晶一脸认真。
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柔弱和楚楚可怜，褪去了茶味后，同样的一张脸，居然顺眼了不少。
“去楼下谈。”唐曦点了点头，抬手要关门。
“不用了，我就说几句话而已。”唐晶急忙抵住了门，“曦曦姐，我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你想在我家谈？”唐曦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我可以进来吗？”唐晶带着一丝期盼。
“只要你不后悔。”唐曦一声嗤笑，终于让开了门口，让她进来。
“谢谢。”唐晶走进门，换了备用的拖鞋，来到沙发边坐下，又把羽绒衣脱下来放在手边。
唐曦关好门，从后面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脊，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道：“虽然我不喜欢唐晶，但她毕竟是受着贵族礼仪教养长大的，一举一动的优雅都是刻入骨髓的本能，而不是你这样拙劣的模仿。”
一瞬间，唐晶的脸色变了。
“楚离不在，不用装了。”唐曦直接说道。
“我并不是……”唐晶争辩。
“我知道你不怕楚离，但是你不能不怕楚离身后的意义。”唐曦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楚离代表的是‘人间秩序’，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既然现在生而为人，那还是怕一点比较好。”
唐晶豁然起身，嘴唇紧抿，脸色苍白如雪，唯有一双眸子明亮得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两人一站一坐，对望许久，她才咬牙切齿地开口：“你知道什么？这是我的，原本就该是属于我的！反倒是你——人间秩序？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东西，能凌驾于人间秩序之上？”
“你看，这样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多好，大家轻松，装来装去多累啊。”唐曦耸了耸肩，笑了出来。
“我今天来，是有事求你。”唐晶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去。
“说说看。”唐曦一挑眉，不置可否。
“求你，救救爸爸！”唐晶说道。
“什么？”唐曦一愣。
“求你救他！”唐晶抿了抿唇，急促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毕竟也是因为他，你才能从那个偏远镇子来江南市落脚，还能进一高这么好的学校，如果是你自己，就算花钱也办不到，所以并不是你把那些钱都还回去就能一笔勾销的！”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唐曦愣过之后，忍不住笑了，眼底透出一丝嘲讽，“小姐，请你弄清楚，你说的那些，都不是我要求唐振英去办的。他花的钱，我还回去了，还加上了利息。至于其他，那是用来换我不追究他拐卖妇女的责任，明白？”
“你的的确确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你篡改了亲子鉴定。”唐晶沉声道，“你不用狡辩，你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篡改亲子鉴定甚至一开始就篡改血样算是多困难的事？”
“你不是最怕唐振英的亲生女儿回来和你抢家产，抢韩臻吗？怎么现在反倒是上赶着帮他认女儿。”唐曦好笑道。
“我和韩臻是两情相悦的，你非要强插一脚也不会有幸福的，何必呢？”唐晶耐心道，“至于其他，唐家的财产我可以一分不要，该是你的就全是你的，好不好？”
“不好。”唐曦挑眉，示意她去看周围，“我还得起价值千万的赞助费，买得起风雅江南的房子，吃喝不愁，别说我不缺唐家那点遗产，就说唐振英赚钱的本事难道还能比我强？自己赚钱自己花他不香吗？何必像是狗一样眼巴巴瞅着别人手里吃剩的肉骨头。”
“你！”唐晶气得脸色发青，“你骂我是狗！”
“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唐曦很无辜，“自己愿意对号入座的可不赖我。”
唐晶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翻腾的怒气，故作平静说道：“就算不为了财产，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举手之劳的事，你也不愿意救他吗？”
“哦，他怎么了？”唐曦随口问道。
“白血病。”唐晶立刻答道，“只需要你捐献一点骨髓而已，并不会影响身体健康，要不是家里其他人都不匹配，也不会……找你。”
“哦，白血病啊，挺好的。”唐曦恍然大悟。
怪不得年会上倒下的唐振英一直到现在都没出院，连家里被烧了这么大事都是唐湛在出面。
“曦曦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唐晶睁大了眼睛。
“如果我不愿意呢？”唐曦打断道。
“为什么？”唐晶不解道，“骨髓是可再生的，就跟献血一样，这对你并没有伤害啊，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因为我怕疼。”唐曦一本正经道。
“你疼一疼就能救人一命，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唐晶怒道。
“可是疼是疼在我身上的，而死又不是我死。”唐曦一脸的天经地义。
“……”唐晶气到哑口无言。
“没别的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唐曦指了指门口。
“你要怎么样才肯答应救他？”唐晶勉强自己冷静下来。
“唔……我想想啊。”唐曦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也挺简单的，解除你和韩家的婚约，登报公告全江南市，说你唐晶不是唐家的孩子，然后把你的户口关系都迁回老家，从此不许再回江南市。啊对了，这些年唐家花在你身上的钱，你写个借条，等工作了慢慢还，如果你这辈子还不玩，那就让你孩子接着还，反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你看我都还了，你不会好意思不还吧？就这样好了……唐家答应的话，我就救他。”
“就算我和韩臻解除婚约，你以为他就会喜欢你吗？别做梦了！”唐晶咬牙切齿。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唐曦一声嗤笑，“韩臻？那种草包也就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才拿来当宝，送我当备胎都看不上好么。”
“既然看不上，你何必这么在乎我和韩臻的婚约？”唐晶冷笑，压根儿不信。
“因为，我不在乎，可你在乎啊。”唐曦笑眯眯地看着她，“而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你！”
“怎么样？”唐曦忽然兴致勃□□来，“你看，你不过是各归各位，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回去，过自己原本应有的生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就能救人一命，这么便宜的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肯的话，显然你对你爸爸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曦曦姐，你一定要这样吗？”唐晶缓缓地问道。
“不是啊。”唐曦的表情很无辜，“要救他的是你，又不是我，你不想就不想呗，我又不逼你。”
“我知道了。”唐晶拿起羽绒衣穿上，显然是表示到此为止无话可说了。
唐曦坐着没动，等她走到大门口，已经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忽然开口道：“我就是比较好奇，唐家人害你死得那么惨，你居然还要跟他们在一起？你就这么缺爱吗？”
“你知道什么？那原本就是属于我——”唐晶一声低吼，然而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回头，惊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你死过一次还死得很惨？”唐曦唇角微微上扬，愉悦道，“原本是猜的，不过现在，你的反应已经给了我最真实的答案。”
唐晶僵了半晌，放开了门，走回来，一双眼睛闪耀着冷光，死死盯着她。
“果然，你才是真正的‘唐曦’，不过我刚巧也叫这个名字，所以不会让给你的。既然你喜欢做唐晶，就做下去好了。”唐曦轻描淡写地道。
“你怎么知道的。”唐晶的声音有些哑。
“我猜测，上一世的你，是在死后有了什么机遇，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或者，还有一些有趣的能力？”唐曦轻笑道。
唐晶只看着她，许久才道：“还有呢。”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脑回路，奇葩到我这种人怎么也不能体会。”唐曦道。
“我哪儿错了？”唐晶冷笑，“明明我才是真正的唐氏千金，却被一只野鸡占据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的宠爱，我的家人——凭什么？明明知道了真相，可是我的父母哥哥，他们嫌弃我丢人，宁愿要个假的也不要我！明明……我长大的那个小镇上，也有出过医院换错孩子的事，后来两家人亲如一家，两个孩子处得和亲姐妹一般，凭什么——凭什么我的父母就是那样……”
“因为钱和面子喽。”唐曦打断了她的控诉，随意道，“你说的那两家人，条件差不多，教育水平差不多，谁也不用嫌弃谁，就像是多了个女儿。可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亲生父母又是什么人家？云泥之别。你和在唐家受着高等教育长大的唐晶，就是丑小鸭和白天鹅的区别。身为江南市名流圈的最上层人士，唐振英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没教养没才艺没气质的女儿让他伤面子。”
“……”唐晶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半晌，眉眼间的讥诮之色闪过，嘲讽道，“是啊，你说的没错。所以，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成为她，取代她。这十七年来，她这个小偷一直窃取着我的东西沾沾自喜心安理得，现在还回来也是理所应当的。我唯一没算到的，就是你这个变数。”
唐曦挑了挑眉，微一思索，很快就明白过来，肯定道：“你想和唐晶换魂，既然身份上不能取回自己应得的，那就让魂魄各位各归。”
“不错。”唐晶抬起下巴，愤然道，“原本我都设计好了，只要我踏进唐氏庄园的范围，我和唐晶的魂魄就会互换。她会失去大部分记忆，剩下那点零碎，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被人认为是知道了真相后打击太大，整天幻想如果当年没有换错孩子，她作为唐家千金长大的可能性。而我，就能名正言顺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无论是该我继承的那部分家产，还是和韩臻的婚约。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换魂的那一瞬间，居然有一个外来的魂魄抢先占据了我的身体，唐晶的魂魄无法离体，而那具身体原本是她的，她的掌控力远远大过我，我不得不选择沉睡，暂时藏身在她的魂魄里积蓄力量。”
“然后彻底吞噬她？”唐曦叹了口气，“可是你想过没有，韩臻要娶你难道是因为韩唐两家的婚约吗？他喜欢的是原本的唐晶，那个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唐晶，不是你。就算你如愿了又如何？韩臻和唐家的财产不一样，他是个人。你就这么喜欢做别人的替身吗？每当他深情款款地看着你，叫的却是‘晶晶’，你心里不会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痛得不能呼吸吗？”
“别说了！”唐晶怒吼道。
“看吧，你都知道的，你都懂。”唐曦一摊手。
“那又如何？”唐晶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至少我得到了他。他和那贱人相处十七年，可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个十七年，等过完这辈子，他难道还分得清，爱的是少年时的那个影子，还是相伴一生的妻子吗？”
唐曦闻言倒是怔了怔，终于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我的确不是唐晶，可你也不是唐曦，我们彼此彼此。”唐晶终于平静下来，仿佛找回了一丝底气。
“我有点好奇。”唐曦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洗过的苹果咬了一口，“你不恨唐振英吗？居然还想救他？”
“我需要他。”唐晶没有正面回答。
唐曦了然，正要说什么，忽然间，客厅角落的固定电话响了起来。
唐晶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先咽了回去。
唐曦起身，提起了话筒：“你好……”
“顾问！顾问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话筒里传来的是小刘急促的声音，“哎，总之顾问您赶紧来医院，出事了！”
“哪家医院？”唐曦脸色一变。
“临江私立医院！”小刘喊道。
“我马上到，一会儿我打给你，路上跟我说情况。”唐曦说完，挂了电话，也没管唐晶还站在那儿，立刻回房间去换了衣服，拿着手机出来才想起还有个人，一转念，却道：“走，跟我去临江私立医院。”
“你答应了？”唐晶惊喜道。
唐曦一愣，随即嗤笑：“想太多是病，得治。看来我办事的时候，你去顺便治治脑子吧。”
“你……”
“走。”唐曦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拖。
“等等，我要换鞋！”唐晶直跳脚。
好不容易出门，唐曦拦了辆出租，先把唐晶塞进去，自己随后上车，拨通了小刘的电话：“说清楚，出什么事了，你们楚队呢？”
“是我。”出人意料的是，接电话的居然是楚离。
“楚离？你没事吧？小刘的电话怎么在你这儿。”唐曦怔了怔。
“没事，小刘大惊小怪。”楚离的声音很沉稳，“你在哪儿？”
“路上。”唐曦如实道。
“来就来吧，到了再说，不是太严重的问题，别急。”楚离安慰了一句。
“哦，知道了。”唐曦挂了电话，却道，“司机师傅，麻烦开快一点，人命关天，很急！”
“好咧。”司机答应一声，又踩了踩油门，在超速边缘反复蹦跶。
两个小姑娘，慌慌张张往医院赶，这肯定是人命关天啊！司机心里不免有一种同情和使命感，说不定快一点，就能让人家赶着见上最后一面呢？
倒是唐晶看唐曦的眼神有点古怪。
她坐得近，加上耳力好，清楚地听到了楚离的话。
不是说不严重？
“就你这脑子，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唐曦瞥了她一眼，用司机听不到的音量嘀咕了一句。
唐晶咬了咬牙，扭头去看窗外，一面劝告自己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唐曦到了唐振英住的临江私立医院就是好事，剩下的再想办法！
唐曦没空理她，只是沉思。
不严重？怎么可能。真要是小事，小刘不可能背着楚离给她打电话，而且手机打不通再打固定电话。那个号码她虽然也有留给小刘以防万一，但正常情况下，手机关机，对方就应该知道她这会儿不方便，会继续打固话也非要马上找到她的，就不可能是小事！
临江私立医院。
唐振英住院的地方，总觉得会和他有点关系。
算了，真有什么事，先把唐晶扔出去好了。反正身体是他养女，灵魂是他亲女，就活该要管他！
第80章 第八十章
车子在临江私立医院门口停下, 唐曦匆匆扫码付钱，也没管唐晶，直接跑向住院部。
反倒是唐晶愣了一下, 跟着她跑。
小刘还是在住院部门口等她，只是见到唐晶也在，不禁奇怪地多看一眼。
“怎么回事？”唐曦劈头就问道。
“哎，总之就是挺诡异的。”小刘说着，看了唐晶一眼, 有些含糊地说。
“唐小姐, 你不是很担心你爸爸的病吗？”唐曦转头道。
“……”唐晶咬了咬牙。
“小刘，知道唐总的病房是哪个吗？”唐曦很干脆。
“呃, 知道, 不过……”
“曦曦姐, 那我先去看爸爸，一会儿再来找你。”唐晶又披上了那件绿茶味十足的外衣，幽怨地看看她, 跑向电梯。
唐曦浑身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以前的唐晶用这种语气表情, 她虽然不喜欢，但至少还能接受，毕竟本来就是这么个人设, 茶也茶得天然。可现在换了个人, 那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差距, 实在惨不忍睹。
“顾问, 那丫头……”小刘问道。
“叫人看着她, 我说可以之前别让她离开医院。”唐曦低声道。
“是！”小刘会意，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
“到底是多诡异？说说。”唐曦这才问正事。
“顾问您还是看见尸体再说吧。”小刘抓了抓头, 还是苦笑。
“尸体？死人了？”唐曦诧异。
“不不不，没……啊，其实也是刚死的。”小刘语无伦次地说了两句，看得出来脑子很乱。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楼梯上了二楼。
“有血腥味，谁受伤了？”唐曦动了动鼻子，脸色一变，“楚离是不是又乱来了？”
“没没没。”小刘赶紧摇头，“不是楚队，是苏法医。”
“法医受伤了？”唐曦这回是真的错愕，“你们刑警是干什么的，难道让法医上第一线！”
“不是啊……总之顾问您看到就明白了。”小刘苦着脸把她带到了清创室。
医生已经离开了，屋里只有楚离和苏晚意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看到他们进来才停下。
“小唐来啦。”苏晚意举起包成熊掌的右手向她打招呼示意。
“晚意姐，怎么伤那么重？缝针了？”唐曦跑过去抓着她没受伤的手腕左看右看。
“嗨，别提了，我这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苏晚意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唐曦转头问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的楚离。
“尸体咬的。”楚离看了她一眼，吐出四个字。
“……你再说一遍？”唐曦眨眨眼。
“今天早上医院报案，有个病人被杀了，死状很惨。”楚离简略地道，“一个简单的杀人虐尸案，肚子里的东西都被掏出来了，凶手很残忍，所以110立刻上报重案组，我就带人来了。本来就和往常一样，我勘验现场，小苏验尸，谁知道……”
“谁知道，一具死了三小时以上的、开膛破肚的、五脏六腑都不见了大半的尸体，居然把我的手咬成这样，缝了七针。”苏晚意接了下去，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你……不怕？”唐曦迟疑。
“怕啊，尸体会咬人怎么不怕！”苏晚意用完好的左手一拍桌子，怒道，“本小姐解剖了多年尸体，除了鱼，还没见过别的物种的尸体死后还能咬人的！更怕的是，尸体不正常，我家队长好像也不是人！”
“楚队怎么了？”唐曦一头雾水，回头看小刘，得到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被尸体咬了，就叫了一声，然后楚队冲过来，想要把尸体拉开——”苏晚意继续道，“谁知道他的手还没碰到尸体呢，那玩意儿居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拍出去了一样，糊到墙上去了！啊对了，楚队他手上居然会发光！”
“……”唐曦挠头，走到楚离跟前，“手。”
楚离耸耸肩，把衣袖挽上去。
顿时，那枚灵贝垂落下来。
唐曦一手按上灵贝，灵力一转，不觉惊讶道：“不是吧，一具尸体这么邪？你的枪和防护罩，我明明昨天才帮你充满的。”
“既然来了，就跟我去看看尸体。”楚离说道。
“所以有人听我说话吗！”苏晚意道。
“我……听着。”小刘艰难地举手。
“那个，晚意姐，我一会儿来看你啊。”唐曦一声干笑，拉着楚离赶紧跑了。
尸体就放在隔壁，原本是一间病房，目前空置着，门口站了两名刑警守卫。
“辛苦了。”楚离点点头，推门进去，唐曦反手关门上锁。
左边的一张病床上，铺着白色的一次性塑料布，上面放着一具尸体。
唐曦只扫了一眼，记下了基本的特征。
男性，很年轻，大约二十多岁，生前应该长得还算不错，因为尸体太过惨不忍睹，已经看不出哪里才是致命伤，最触目惊心的是尸体的胸腹被打开了，肉眼可见至少缺了一半内脏，甚至一截肠子还流在外面。
另外，就是尸体明显颈骨骨折，张开的嘴里，牙齿缺了好几个。
“脸上和脖子是被你的灵力冲击后摔的。”楚离干咳了两声。
“哦。”唐曦目光一转，发现尸体身上居然是穿的病号服，好奇道，“死者是住院的病人？”
“嗯。”楚离点头，有点伤脑筋，“根据院方说，这青年是个流浪汉，为了救一个跑到马路上捡球的小孩被车撞了，被送到市一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小孩的家人挺有钱的，大概是出于感激，也有不希望孩子背负一条人命的缘故，让尽力抢救。命算是保住了，但人一直没醒，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月初的时候才转过来，想等年后会诊的，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也就是说，他的身份信息还没有。”唐曦道。
“嗯。”楚离看她，“能问鬼吗？”
“没有！”唐曦耸了耸肩，“我进来就发现了，他没有魂魄，要不然你的右眼也应该看见了。”
“所以，又有那些败类在后面捣鬼？”楚离说道。
“那倒不一定。”唐曦摇了摇头，忽的问道，“你知不知道临江私立医院的背后资产是谁？”
“这个你得问裴清致。”楚离怔了怔才道，“院长只是经营人，不是投资方。”
“哦。”唐曦不等他说完，已经开始发微信。
“所以，医院是有什么问题吗？”楚离问道。
“说不好。”唐曦头也不抬，一边打字一边说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点奇怪，然后上次在这里住院，走的时候还特地观察了一下，我发现，这座医院里，似乎鬼特别少。”
“鬼特别少……是什么问题？”楚离一怔。
“医院是生老病死的轮回之所，也是鬼魂聚集最多的地方。”唐曦解释道，“如今的世道，鬼门关闭，轮回路不通，医院里聚集的鬼应该更多才是，比如市一医院那样，然而这里不是，这座医院，干净得简直一枝独秀！”
楚离想了想，对比之前去市一医院看到过的鬼满为患的壮观景象让他不得不取下隐形眼镜喘气，这里的小猫两三只确实冷清得不正常。
“喵”一声轻响，微信又了回音。
唐曦看了一眼，微微挑眉，诧异道：“我居然不知道，这医院是唐家的？”
“什么？”楚离也大感意外。
“真奇怪。”唐曦喃喃自语道，“裴清致说，他还是找行内人打听才知道的，可开医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唐振英为什么要隐瞒唐家名下有医院的事？关键是还没彻底平息的疫苗风波，他呼吁医院接收那些患病儿童，由唐家负责全部医疗费用，可唐家自己也有医院啊……”
“他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唐家有医院？”楚离也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唐晶找我，说是唐振英患了白血病，需要我的骨髓救命。”唐曦忽然道。
“白血病又不是什么太罕见的病，也不必躲躲藏藏。”楚离摇头。
“算了，先看看尸体。”唐曦走上前，一边随口问道，“怎么死的？”
“活生生剖开肚子，掏出五脏六腑，不过最终直接死因则是痛死的。”楚离说道。
“这……活剖？”唐曦愣住，再次确定，“没人发现？”
“对，最怪异的就是，死者所在的八楼，没有任何人听到了他的惨叫，明明左右病房都有人，值班护士还几次从他病房门口走过。”楚离说道。
“那，丢失的内脏呢？”唐曦一边问，一边戴上手套，凑过去看伤口，又嘀咕道，“奇怪，这伤口撕裂那么粗糙，不像是利刃割开的呀。”
“关于这一点……”楚离说到一半顿了顿，脸色有点发青。
“怎么了？”唐曦不解地回头看他。
“小苏说，很有可能，是徒手撕的。”楚离生怕她不理解，特地用手做了个插|入的姿势，随后往两边扒开。
“靠！这么变态！”唐曦惊悚。
然而，她用手虚空比了比，不得不承认，好像……是对的！
“可是，徒手给人开膛破腹，且不论需要多大力气，最重要的是，死者的血肯定喷溅他一脸一身，可事实上，重案组包括下属调来帮忙的民警搜了一早上了也没发现带血的衣物，所有的水龙头下都做了鲁米诺反应，没有发现冲洗的血渍。”楚离补充道。
“厉鬼杀人不会弄成这样的场面。”唐曦明白他的意思，直接否认了。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没人听到喊叫声，可能是病房被下了结界的缘故。”
“人怎么死的先放放。”楚离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尸体会跳起来咬人，以及……这玩意儿还会不会继续跳起来？”
“唔……”唐曦绕着病床走了一圈，终于还是挫败地回来，“晚意姐手受伤了，你给我另外叫个法医来。”
楚离闻言，走到门口，开门吩咐了几句。
“太血腥了，我不想动手。”唐曦解释。
五分钟后，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走了进来：“楚队！”
“这是小苏刚带的实习生杜明，另外找在职法医的话，从市局过来起码一小时。”楚离说道。
毕竟，就一具尸体，出警的时候也不会想着多带几名法医的。
“没事，很简单的。”唐曦摆摆手，拉过杜明，说了几句，“行吗？”
“行是行……”杜明的表情很犹豫，转头去看楚离。
“按她说的做。”楚离点头。
“是。”杜明这才松了口气，打开拎进来的法医工具箱。
或许是因为楚离在背后看着，才刚刚开始实习，尚未独立操作过的青年有些紧张，不过拿起解剖刀的一瞬间，就静了下来，眼神也专注了。
楚离眼底略过一丝满意，是个不错的苗子。
按照唐曦的吩咐，杜明小心翼翼地切掉尸体的天灵盖，打开脑袋，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惊呼：“楚队，尸体没有脑髓……咦，这是什么？”
“小心点，别用手触碰。”唐曦立刻拿了个装药水的玻璃瓶过来，倒掉里面的药片。
杜明用镊子从尸体头部夹出来一只小指长短的虫子，小心翼翼地装进玻璃瓶里。
“没事，死了。”唐曦看了楚离一眼。
楚离下意识地隔着衣袖抹了抹手腕上的灵贝，若有所思：“就是这个小虫子控制这尸体咬人？”
“这是尸脑虫，多见于古墓机关。”唐曦解释道，“它控制着尸体的脑部神经枢纽，能让尸体做出一些仿佛还活着的反应或动作，但是咬人还咬那么狠，这肯定也不是普通的尸脑虫了，大概是变异。”
“不管怎么样，知道了原因就好，不然人心惶惶。”楚离松了口气。
被虫子控制了中枢神经所以生理性做出神经反应动作，总比被鬼上身了尸体会咬人强。
“不过这虫子按理说在江南市的气候环境里是养不活的才对。”唐曦晃了晃瓶子。
这只虫子被灵贝里强大的灵力一冲，内部绞了个稀巴烂，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顾、顾问，这东西，杀虫剂管用吗？”杜明惨白着脸问道。
“管用。”唐曦肯定地点头，“不管它多凶，都是虫子，不会违背生物定理。而且这东西难养，会很好杀。”
“去查查这座医院里还有没有像是死者这样身份不明，或是没有家属的病人，尤其是重症。”楚离吩咐了一句。
门口的一个警察应声而去。
“你怀疑这家医院里有人在利用这些无亲无故的病人做实验？”唐曦脸色一肃。
“你不也这么想的吗？”楚离一声嗤笑。
而且，若是猜测为真，那么嫌疑最大的无疑是唐振英。
“既然如此，我就去找唐总聊聊。”唐曦会意。
“我陪你去。”楚离立刻跟了上去，“我是你的监护人，唐振英如果想要你捐骨髓配型，手术单上必须有我的签字。”
“嗯。”
唐振英的病房当然是在顶楼，巧合的是，刚好是之前唐曦住过的那一间。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谈笑的声音。
唐曦有点佩服唐晶——不，唐晶壳子里的原书真千金。
她觉得，如果是她经历了原主的那一切，死那么惨，重生回来后要么从此离这家人远远的自个儿过日子，要么干脆黑化把他们全部干掉一了百了，总之是作不出继续认父母的事来的，因为她会看见他们就恶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屈能伸到这个地步，也是一种人才！
“咚咚咚。”唐曦敲了敲门，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曦曦姐，你来看爸爸吗？”唐晶一脸惊喜。
唐曦没回答，走进去看了一眼，发现病房里除了唐振英和唐晶，连唐家长子唐湛也在。
“你来干什么？”唐振英立即沉下了脸。
“爸……”唐晶轻轻拽了拽他。
“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看起来是不太好。”唐曦仿佛没注意到空气中的尴尬，笑眯眯地说道。
“然后呢？”唐振英冷哼，连着楚离都一起无视了。
“然后，我就好了。”唐曦回答得一本正经，云淡风轻。
“你……咳咳咳咳！”唐振英气得血往脸上涌，一口痰堵在嗓子眼里，顿时一阵猛咳。
“爸你小心点。”唐晶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水给他，又不停地拍打他的背部顺气。
好不容易，唐振英才停止了咳嗽，坐在床上直喘气。
“你满意了？”唐湛走过来，挡住了唐曦的视线，冷冰冰地道，“虽然当时认错了，但细究起来，唐家也不欠你的，别太过分了。”
“不欠我的？好，你说不欠就不欠。”唐曦很好脾气地接口，又瞥了唐晶一眼，轻笑道，“既然不欠，那你们想要我捐骨髓救唐总，能拿出什么报酬来呢？”
“要多少钱都没问题。”唐湛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但还是说道。
“看来你是还没转述我的话啊。”唐曦看着唐晶恍然大悟。
“我……曦曦姐，别这样好吗？”唐晶喏喏地低下头。
“你又欺负晶晶？”唐湛皱起了眉，“说吧，你要多少。”
“我缺钱吗？”唐曦转头问道。
楚离想起芍药案后裴清致打过来的酬劳，抽了抽嘴角，只道：“就算你没钱，我这个监护人还能养不活你了？”
“就是啊！”唐曦满意地点头，又看唐湛，摊了摊手，“所以，别跟我谈钱，伤感情。”
“你和我们有感情？”唐湛冷漠的性子也要被气笑了。
“怎么没有？”唐曦振振有词，“要是你觉得用钱这种废物就能打发我，岂不是太伤我的感情了！”
“……”唐湛咬牙切齿，很想让她滚出去，然而却说不出口。
整个唐家，他和唐昭，甚至唐晶，都不符合配型，唐曦就是唯一的希望了。至于说不是亲生……整个唐家也就杨文秋和唐昭深信不疑，唐湛更像是觉得亲子鉴定是唐曦用了手段才改了结果的。
“晶晶，她让你转述什么话？”唐振英忽然道。
唐晶的表情和手都忍不住僵住了，半天没开口。
要怎么说，唐曦只是希望自己滚蛋？
如果说出来了，这一次，父亲又会怎么选？上一世，在养女和亲女之间，他选择了从小养大有感情的养女，却视她如草芥。这一世，在他宠爱的养女和他自己之间，他又会选谁？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的结果，她就觉得惶恐一阵阵涌上心头。
唐曦看够了唐晶的表情，忽的一笑，正要开口，猛然间，窗外的天空一下子暗了，连病房玄关出的感应灯都亮了起来。
“怎么了？今天没雨。”楚离道。
大冬天的，就算有雨，也不可能白天黑成这般，又不是夏天午后的雷阵雨。
楚离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走廊上也亮起了灯，空空荡荡的。而这么诡异的状况，值班台的护士竟然没有一个过来巡视，这本身就是一种反常。
唐晶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手指绞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说起来，你们最近没这么倒霉了吧？”唐曦忽然说了一句。
“你咒我们？”唐湛脸色阴沉。
“别误会，我就是随便问问。”唐曦摆了摆手。
当时，倒霉鬼被他撕成了三份，分给了眼前三个人，可如今，已经完全不见了。明明上一次在法院看见的时候，唐振英肩膀上那只还黑得接近浓墨色了。
“前段时间家里运气是不太好，所以我们去求了几个平安符挂着，去去晦气。”唐晶乖巧地说道。
唐曦挑眉。
能使用换魂术，原主肯定在死后得到了玄门传承，她吞噬了唐晶的魂魄在这具躯壳里醒来，收拾一只倒霉鬼自然不是难事。
要不然，总不能真是平安符驱的鬼。
一会儿功夫，屋里的空气至少下降了十度，连空调都不管用了。
一丝薄薄的雾气顺着地板渐渐散开，走廊上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
“我们被关在结界里了，我有点担心晚意姐他们。”唐曦走到楚离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门外的景象，低声说道。
“和杀了那个流浪汉的结界一样？”楚离问道。
“很像。”唐曦点头。
“很好，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用客气。”楚离笑了，从口袋里抽出灵力枪。
“这到底怎么回事？窗户都打不开？”身后传来唐湛的声音，“咦？外面是……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
唐曦猛回头，只见高层的窗户玻璃外，映出来无数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张张脸几乎贴在玻璃上，想往里面钻进来，那场面格外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