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在天雷符的轰击下, 幻境轰然坍塌。
唐曦一眨眼，就回到了工地上。
雾气虽然稀薄了不少，但顶多也就三四米的视线。
楚离站在她身边, 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一样，只是眼皮底下不停的抖动着，显示出他的思维其实是极其活跃的。
“怎么办？”谢长安问道，只是那个句末上挑的语气，怎么听都更像是考较。
“一个个带出来就是, 不过是幻境, 能砸一个就能砸第二个第三个。”唐曦耸了耸肩，一手搭上了楚离的肩膀, 下一刻, 脚下一轻, 眼前的景物急剧变换，她已经出现在一个婚礼现场。
因为是纳妾不是娶妻，也没什么仪式, 新娘子绑回来往洞房里一塞, 村民们便回到大堂喝酒, 主位上一个四五十岁，留着短须的男子满脸红光地向在座的人敬酒，听旁人讨好的称呼他“傅爷”, 看起来就是傅撰的爹, 今天的新郎官了。
唐曦转了一圈没看见楚离, 想了想, 立刻就确定了他的行踪……楚队若是跑到了这个地方, 警察本能发作，能去的地方就只有——
“去哪儿？”谢长安和云栖跟了上去。
果然, 满堂宾客任由他们穿堂而过直入后院，就像是看不见似的。
“要我把这些也安魂了吗？”云栖按着玉笛问道。
“先稍等。”唐曦摇头，“那女鬼的能力很奇怪，她同时制造了三个幻境，可这些村民的魂魄却只有一个，既然已经安魂过一次，为什么这边还会存在呢？”
“她把他们的魂魄给撕了。”云栖冷静地答道。
“所以喽，谁知道她撕成了多少份，别浪费力气了。”唐曦一摊手。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后院。
或许是因为新娘子逃跑过的关系，新房门口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正磕着瓜子闲聊。
唐曦仗着这里的鬼看不见他们，大大方方站在前面听。
“不过抓一个小丫头，这是不是阵仗太大了，她还能反抗不成？”
“还别说，这丫头，邪乎着呢。”
“哦？”
“嗨，之前她嫂子是想把她许给自己娘家那个死了老婆的光棍兄弟的，可你知道怎么着？这头才说好了口头约定，那头黄家娃子回家的路上就一头栽进水沟里，没啦。”
“那不是喝醉酒自个儿摔得么。”
“谁知道，都说芍药那丫头，克夫！”
“那傅爷还敢弄进家里来！”
“先生说了，当个姨太太不妨事。要我说，芍药就是没那个当平头夫人的命！”
“行了，越说越心里发毛，回去用艾叶洗洗，可别沾上晦气了。”
新房内，隐隐传来嘤嘤的哭声，显然，这么大的嗓门，里面的新娘子绝对是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你这是哭多久了？哭够了的话，可以说话了吗？”楚离在新房里走来走去，一脸不耐烦。
鬼新娘抬头看了他一眼，气哭。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哪！明明就是个普通人，但拿着一把能打伤厉鬼的灵力枪，她想先把人制住，可还没碰到呢，就被灵力屏障弹了回来！
“我实在是很不喜欢逼供，但要是再不配合……”楚离的枪口直接指着她的脑袋，语气威胁。
横竖没什么厉鬼保护法。
鬼新娘看着他的枪，脸色变了一下，挪了挪身子，终于咬牙切齿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哥嫂逼着我给姓傅的当姨太太，我想逃，又被抓回来……他们都不得好死！”
楚离皱了皱眉，问道：“那你是怎么死……”
“闭嘴！”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声，随后身体被人拉得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刻，熟悉的光幕在眼前张开。
鬼新娘再次被弹飞出去，爬起来时七窍流血，发黑扭曲的脸庞完全看不出生前的美丽。
“这是怎么了？”楚离震惊道。
“永远不要问一个厉鬼，她是怎么死的。”唐曦一字一顿地道。
楚离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云栖，疑惑道：“你们介意这个？”
“我有理智。”云栖淡淡地道，“然而有些死得很惨的厉鬼，平时还能维持理智，可你若是刺激了他，就是眼前这样。”
唐曦甩出几根灵力线，像是缠粽子一样把嘶吼的鬼新娘捆在床上。
“就是她不说，根据剧情也很好猜吧？”楚离说道，“多半就是她不愿意嫁，自己自杀了或者被虐待死了，两者其中之一。我就是想知道直接把她给干掉可行吗？”
“看不出来楚队还看言情小说的？”唐曦诧异道。
“不看！”楚离一脸的嫌弃，“局里几个丫头——苏法医，小肖，琳琳那几个，经常在一块儿讨论追剧，听了一耳朵，不都是这个套路么。”
“很可惜，恐怕我们今天遇见的这个就是个反套路的。”唐曦轻描淡写道。
“怎么说？”楚离一怔。
唐曦没回答，忽的一翻手，一张雷符直接贴到了鬼新娘额头。
雷符如此近距离地爆炸，鬼新娘的身体顿时化成一片怨气散开。
“幻境没变化，她没消失。”云栖道。
“跟我走。”唐曦一头撞向墙壁。
既然接触不到这个幻境中的东西，那么直接穿墙而过就是最快捷的方法，只要克服心理障碍。
不过，别说谢长安和云栖本来就是鬼了，楚离作为一个活人，这方面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只问道：“去哪儿？”
“我就是来找你的，这幻境没完没了，没必要在这儿纠结。”唐曦抓着他的手，沉声道，“别抗拒，我带你去裴清致那边。”
“我……”楚离刚张口说出一个字，眼前又是一花，仿佛一下子走出了村外。
时间已经从婚礼的早上变成半夜，枯井上的黄符被夜风吹起，凄清冷寂。
“傅撰，我们在一起吧，我们重新开始。”白衣的鬼新娘痴痴地笑着，伸手去碰青年俊美的脸庞。
“离他远点！”唐曦怒道。
更快的是楚离想也不想地一枪。
白衣女鬼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裴清致，就被轰飞出去。
“你倒真是适应良好。”唐曦默默散了手里的符咒。
“不都是枪？打人和打鬼没什么区别。”楚离理所当然道。
“你们来了？”裴清致松了口气。
“放心吧，不会让鱼饵被吞掉的，要不然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唐曦笑眯眯地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们在一起，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止我们？”鬼新娘嘶声裂肺地喊道。
唐曦上前一步，冷淡地道：“行了，哭够了就起来，别装了。”
“什么？”楚离怔了怔。
“红衣的是分身，白衣的这个才是本体。”回答的却是裴清致，还偏头问了一句，“是吧？”
“你怎么知道？”唐曦惊讶道。
“因为她不应该是死在新婚之夜的。”裴清致将在幻境里看到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冷静地答道，“活着很难，可想死还不容易？她若真死都不愿意嫁，早就一头撞死了，会跑，表示还是想活的，那就没这么容易自杀。退一万步说，就算要自杀，割腕上吊撞墙那样不能死，都被抓回去了还能让她跑到村外来投井？”
“就不能是被那位傅老爷虐待死扔进井里的吗？”楚离反驳。
“傅老爷并不想弄出人命，否则一开始就不必将自己儿子喜欢的女人纳进家门，弄死一了百了，还省了家宅不宁的隐患。”裴清致道。
“精彩。裴总的分析能力果然高，学着点。”唐曦拍了拍楚离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滚。”楚离黑线。
“所以，红衣的那个，只是你在新婚之夜心死之后分裂出的一部分，这个才是你的本体。”唐曦慢慢走向鬼新娘，好奇道，“说起来，我倒是也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死的了。要不……我猜猜看？”
鬼新娘用一种足够引起世上大部分男人怜惜的姿势倒在地上，表情凄楚可怜，然而无奈眼前的两个男人一个赛一个不解风情。
“不说啊，那我可猜了。”唐曦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的吐出两个字，“傅撰。”
“我和傅撰会永远在一起！就算是鬼神也不能把我们分开！”鬼新娘听到“傅撰”两个字，顿时尖叫起来。
唐曦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傅撰？”裴清致讶然道，“你该不会想说，是傅撰杀了她？”
“有问题吗？”唐曦反问。
“逻辑上倒也不是说不通。”裴清致想了想道，“不过，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哦，你没见过傅撰。”唐曦恍然，随即道，“我就是觉得，那个傅撰一直说芍药可怜，却一直没提到他自己，有点不对劲。”
“什么意思？”楚离茫然道。
“他完全没有自责的意思。”回答的是云栖。
“不错。”唐曦看着鬼新娘，淡淡地说道，“一个男人，觉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可怜悲惨，却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只认为是这个世界不公，是他爹霸道专制，是芍药的兄嫂见钱眼开，唯独没他自己什么事，芍药，你觉得他真的爱你吗？”
“你想说什么？傅撰当然爱我，他只爱我！我也……我也只爱他！”鬼新娘怨毒地瞪她。
“是吗？那傅撰的魂魄在哪里？”唐曦不屑地嗤笑，“安魂曲安不了傅撰的魂，或许是他执念深重——但后来想想，一个连在亲爹手里保护自己心爱女人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懦弱成这副样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坚定的意志来抵抗云栖的安魂？所以，我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那根本就不是傅撰，就和红衣芍药一样，同样是你的一部分！”
“你说那个傅撰也是她的分|身？”云栖惊讶道。
“一个在新婚之夜死去的初恋，一个一心一意只爱自己的男人，你就算死了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欺欺人有意义吗？”唐曦问道。
“不是！不是的！他是爱我的！”鬼新娘抱着脑袋疯狂摇头。
“这都……什么事啊。”楚离抽了抽唇角，嘀咕道。
“一人分饰三个角色，人格分裂呗。”唐曦耸了耸肩。
“胡说，你们都胡说！傅撰说过会娶我的，他会回来的！”鬼新娘忽的跳起来，扑向一边的裴清致。或者在她看来，裴清致比起天师唐曦和有法器护身的楚离好对付得多。
唐曦抱着双臂，只是闲闲地看着。
裴清致看了她一眼，心念一动，就站在原地，连躲闪都省了。
“去死去死去死！”鬼新娘脸上浮起狰狞的笑意，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戳进裴清致的眼睛里，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硬在脸上，变成了一个怪异的表情，仿佛混合了震惊和不可置信，尖叫道：“这是什么？！”
“养魂木。”唐曦认真地解释道，“我在上面刻了符阵，只要厉鬼接近他到一定距离，就会被收进养魂木里。这年头，连鬼都懂得柿子挑软的捏，这才是诱饵的意义。”
不过，鬼新娘显然是没听完她的话，整个人扭曲变形，被吸进了裴清致胸口。
然而唐曦还是把整句话说完，哪怕最后一句是在说给空气听。
“……”裴清致在身上找了找，终于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颗木珠。
“谢谢。”唐曦顺手接了珠子塞进口袋，手一挥，灵力撕裂了失去控制的幻境，回到工地。
光影变换的瞬间，似乎有什么画面快速闪过，是妇人打扮的芍药和一个年轻男子在井边私会，耳鬓厮磨，花前月下。
忽然有一天，消息走漏，村民举着火把捉奸，围住了小情人。
男人从唯唯诺诺到跪地哭求，女人动着嘴唇，就算听不见声音也能看出那种声泪俱下的控诉。
雪白的身影一跃下了深井，仿佛飞蛾扑向心中向往的天堂，污泥染上了破碎的翅膀。
一个老道士围着枯井念念有词的，仔细贴上一张一张黄纸符。
最后，年轻的男人再次站在了渡船上，满脸沧桑。
画面转得太快，还没回味过来就已经结束，只能一帧一帧，从记忆中翻出来，再细细体会。
“阿曦？没事吧？”云栖担忧道。
“没……你们有看见什么吗？”唐曦问道。
云栖一怔，摇了摇头，裴清致和楚离互望了一眼，跟着摇头。
“这就……结束了？”裴清致问道。
“算是吧，剩下的是我的工作。”唐曦回过神来，说了一句，回头道，“大半夜的，楚队你给谁发短信呢。”
“叫小肖给我查点东西，她夜猫子肯定没睡。”楚离头也不抬。
隔了一会儿，他打手机的手停了下来，抬头时，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查到什么了？”裴清致问道。
“傅撰……那个傅家的儿子，当年没死啊。”楚离道。
“果然没死。”看到了那些画面，唐曦并不觉得意外。
“你好像早有所料？”楚离道。
“从芍药的话，勉强可以推断出来吧。”唐曦脸色露出一丝嘲讽，“一个成年男人了，被他爹摆布得服服帖帖，连心爱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小妈都不敢跟他爹翻脸——芍药说，‘他会娶我的，会回来的’，那表示她当了傅老爷的姨太太后，还和傅撰见过面。可那个男人，一边许诺以后会怎么样怎样，一边却放任她在这个家里被折磨，还不管她死活地和她偷|情，也是渣到一定程度了。”
“果然，现实和小说不一样。”裴清致叹了口气。
“明天叫人来挖吧。”唐曦走到坑边往下看了看，“没什么危险性了，把芍药的尸骨起出来择地安葬就行。”
“不是说这下面是个被泥石流埋了的村子？只有芍药一个人的尸骨吗？”裴清致问道。
“灾难之前，村子已经举村迁移了，祖坟都迁走了，估计就剩下被镇压在井里的倒霉新娘子了。”楚离看着手机说了一句，又回信息。
“那就好。”裴清致松了口气。
这地方毕竟是要开发高级别墅区的，要是只有一具尸骨还能悄悄处置了，如果是一村人，那热搜都撤不下去，这项目真的要砸。
“嗯？”楚离忽的一挑眉，诧异道，“你们知道傅家的后人是谁吗？”
“谁？”唐曦好奇地看他。
“当年，傅撰返回英国继续念书，再也没有回国，直到解放后，才有他的孙子‘认祖归宗’，回国发展。”楚离对着手机道。
“芍药死了，他伤心过后，还能娶妻生子，呵。”唐曦冷笑。
“傅家的孙子在国内站稳脚跟后，这些年发展得还不错，最后一代只有一个独生女，已经结婚生子。”楚离念到这里，顿了顿，又看了唐曦一眼，缓缓地道，“傅家最后的血脉，那个独生女的儿子，叫程一航。”
唐曦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连程夫人都不会知道祖上的风流韵事了吧。”裴清致一声叹息。
“可是程一航身上毕竟流传着傅撰的血脉。”唐曦揉了揉额头，肯定道，“清溪峡别墅的项目是裴氏和程氏合作的，程家继承人肯定来过这工地吧？我就说为什么芍药都死了百年了才开始作祟，原来是感应到傅撰的血脉才逐渐苏醒的啊。”
“无巧不成书。”楚离摇摇头，对肖雪道了声谢，放好手机。
“说起来，芍药这么对付工人，其实她心里是明白傅撰背叛她的吧，不过自欺欺人而已。”唐曦摸着下巴，一脸苦恼，“所以，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
“……”被她的目光看过去，无论是人是鬼都往后退了退。
“你俩谈过恋爱没？”唐曦忽然问道。
裴清致一愣，摇了摇头。
“哪有空。”楚离扭头。
“你是相亲从来没有第二回，一直被迫收好人卡。”裴清致拆他台。
“说得你好像相亲成功过似的。”楚离嗤笑。
“我只是没遇上喜欢的人。”裴清致强调。
“得了，你俩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么。”唐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看看云栖，嗯……这是只一千年都没谈过恋爱的鬼。苏凰？苏凰那不算谈恋爱，纯是被骗色的。那么就只有……
“干什么？”谢长安被她盯得毛骨悚然。
“作为唯一一个有过女朋友的鬼差大人，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唐曦眨巴眨巴眼睛，很认真地问他。
“这个……大概不是东西吧。”谢长安摸了摸鼻尖，苦笑。
“我也觉得不是个东西！”唐曦赞同地点头，“我看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反正生生死死的，你虐我我虐你，一点儿都没有书上说的甜蜜，都是骗人的！”
“那也……不是。”谢长安顶着脑后云栖要把他看死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你就是没碰上喜欢的人，要是碰上了，就会知道恋爱这种事，还是美好的。”
“我怎么知道我碰上了？”唐曦追问道。
谢长安被她问得虚汗都要冒出来了——要不是鬼不会出汗。左右看看，他一把拉过楚离：“你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什么感觉？”
“麻烦！”唐曦脱口道。
“我是麻烦？”楚离怒视她。
“我一个奉公守法好市民，整天碰见重案组组长，怎么不麻烦了！”唐曦振振有词地瞪回去。
楚离：……
谢长安挠头，又指着裴清致问道：“那他呢？”
这回，唐曦思考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有钱？”
裴清致差点维持不住脸上完美的笑容。
“就这？”谢长安不敢置信，“年轻，俊美，家世好，学历高，无不良嗜好……这不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吗？为什么你就只想着有钱！”
“我不年轻吗？我不漂亮吗？我家世……不是，我师门门第不高吗？我学历，这不是还没高考呢你怎么知道我以后学历不高！不良嗜好那种东西我更没有了。”唐曦一条条反驳过去，最后道，“你看，他有的我都有，除了钱！”
一片死寂。
“你就不会有脸上发烫、心跳加快，仿佛小鹿乱撞的感觉吗？”谢长安不死心地问道。
“我看到他为什么要脸上发烫心跳加快？”唐曦疑惑，“难道谈恋爱会让人发烧，还得心脏病吗？”
谢长安沉默了半晌，忽的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养魂珠里，打死都不理她了。
云栖一声轻笑，隐去了身形，只留下一句话：“早就说了，要教会她恋爱，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楚离扶额……好吧，虽然他也没谈过，可好歹也是相过亲的，不成的原因多半还是出在他刑警的职业上，一般女生都受不了男朋友每天跟歹徒玩命，而且一年看不见人，偶尔休假一天，一个电话哪哪又有案子了就得抛下女朋友走人。
可是像唐曦这种……没救。
“什么嘛，都话说一半，欺负我。”唐曦噘着嘴嘀咕，“不就是谈恋爱么，有什么了不起。”
“对，恋爱没什么了不起。”楚离忽的脸色一正，干咳了一声，严肃道，“你还小，谈什么恋爱，好好学习考大学，等大学毕业了再谈不迟，知道了不？”
“啊……”唐曦愣愣地点头。
“你这是封建家长吧？”裴清致忍不住失笑，“虽然高考前确实不好，可等到考上大学，在校园里谈个恋爱也是人生经历。”
楚离顿时黑了脸，差点就想直说你干嘛勾着我家小姑娘早恋是不是打她的主意别想老牛吃嫩草……想想还是咽了回去。
不行不行，说出来万一提醒他了怎么办，还是自己看好自家水灵灵的白菜靠谱！
“你们慢慢讨论怎么谈恋爱，我先回去睡觉了。”唐曦打了个哈欠，朝他们挥挥手，转身返回宿舍。
“谁跟他讨论谈恋爱？”楚离惊悚。
“这是我要说的。”裴清致一脸嫌弃地退了几步。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同时扭头，一左一右。
唐曦一边走，一边望天。
恋爱这么麻烦又伤心的事，谁要去谈啊……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镜子两面
清溪峡工地的事完美解决, 裴清致满意，唐曦也满意。
之前赚的钱都用来摆脱唐家了，她现在穷得很, 这笔报酬虽然算了友情价，但也足够她直到高考后都过着优越的生活了。
既然来都来了，唐曦也懒得再找日子，直接拿了画稿和裴清致谈。
陈律师拟好了合同送过来，正好楚离也在工地给案子收尾, 签完合同, 一起吃了顿饭才散。
或许是这段时间碰到的变态杀人犯和厉鬼都太多，之后倒是难得平静了一阵子, 或者就像是如她所说, 快年底了, 罪犯也得给自己放个年假是不？整个市局，除了偷盗科和诈骗科更忙碌了之外，其他部门都空闲下来。
唐曦也终于安安静静念书, 十一月末的月考, 名次又往上爬了几十名。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齐思慧, 自从上回一张凝神静气符让她发挥出了应有的水平后，这姑娘仿佛开窍了似的，一举考出了年级前五十的成绩, 可以想象, 只要她期末还能保持这个成绩, 至少能去二班, 下个学期再努力一把, 一班也不是不可能，一只脚已经跨进重点大学的校门了。
十二月初, 江南市正式进入了冬季，怕冷的小姑娘已经在校服外面穿起了各种各样的轻羽绒，给单调的学校里增添了一抹亮色。
唐曦倒是不怕冷，就算真冷，贴身放一张火焰符，能管一整天。要不然楚队长能一身初秋的衬衫夹克在重案组晃来晃去？
就在她以为平静的日子还能持续下去的时候，地中海教导主任推开了教室的大门。
“主任？这还没下课呢。”正讲到兴头上的吴海很不满。
“不打扰你，唐曦同学，你出来一下。”教导主任说道。
唐曦怔了怔，随手将手机塞进兜里就走了出去。
“好了好了，看什么？继续上课！”吴海拍拍讲台，压下教室里的嘈杂声。
“主任，什么事？”唐曦跟在后面，看着教导主任流汗的侧脸，实在想不出来找她的理由。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教导主任擦了把汗，直接带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唐曦一进门，眼神微微一缩。
里面是两个警察，容貌很陌生，至少不是市局的。
“唐曦同学？”年长的警察问道。
“我是。”唐曦点点头。
“你好，我们是新城公安分局的刑警，我姓吴，有个案子需要你去一趟局里配合说明一下情况。”那警察说道。
“新城的？”唐曦挑了挑眉。
江南市分为四个大区，除了市局，下属的东南西北四个分局的人多少都跟她打过一些交道，唯有新城公安分局和她素不相识。
新城是近年来江南市往外扩建后发展起来的一个新区，几乎有半个江南市那么大，那边成立的分局，听说是上面直接派的人，连市局的帐都不怎么买，至少唐曦平时在楚离嘴里听到几句有关新城分局的都没什么好话。
“能让我看下证件吗？两位的。”唐曦伸手。
“小姑娘意识不错。”两个警察笑笑，各自拿出警察证交给她。
唐曦仔细检查过，确认是真的，便还了回去，只道：“谢谢。不过我未成年，配合调查这种事，我有权利通知监护人和律师。”
“是的。”警察楞了一下，给了她一个自便的手势。
唐曦也不避讳，拿出手机，先打给了陈律师，得到了他立刻就去新城分局的回复，随后打给楚离说明情况。
“哈？”楚离也愣住了，半晌才道，“行，你先跟他们走，我马上过去。”
“好。”唐曦很平静地挂了电话，抬头道，“走吧。”
“感谢配合。”两个警察虽然意外这个年纪的高中生居然如此冷静淡定，但比起哭哭啼啼或是歇斯底里不肯配合的娇小姐，唐曦这样的，能让他们的工作轻松不少。
唐曦坐上警车，年长的警察负责开车，年轻的就坐在她旁边，看起来还像是个实习生。
“能不能请问一下，需要我配合什么事？”她问了一句。
“抱歉，职责相关，不便透露。”旁边的小警察婉拒了，随后似乎觉得这样对一个女孩子有点凶，又解释道，“别怕，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可以了，警方不会冤枉好人的……”
“小张！”开车的老吴喝止道。
小张一怔，讪讪地闭上了嘴。
然而，因为他说漏的一句话，唐曦却心里一沉。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说是“配合调查”，但新城分局的做派，显然是把她当做了嫌疑人，而不是证人。可最近她每天就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连市局都没去过，顶多放学和齐思慧夏爽一起喝杯奶茶吃个蛋糕，能招惹上什么样的案件？
半小时后，警车出了市区，新建的马路宽阔整齐，只是新栽的树木幼小，不如市区的郁郁葱葱，两边的建筑也不太能看见居民小区，大部分是产业园、工厂之类。
“到了。”直到停在警局门口，憋了一路的小张才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
唐曦开门下车，还没来得及关车门，下一刻，熟悉的车子狂飙而来，带着刺耳的刹车声，一个漂亮的漂移，正好停在警车前面。
“喂，这里不能停车！”小张不满地喊道。
“小张，记住这个车牌，是市局的车。”老吴提醒道。
小张后面的话被硬憋了回去，脸上涨得通红。
实在是，这车里的人看起来来势汹汹，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啊。
驾驶座车门一开，楚离走下来，“啪”的一下关门。
“楚队？这可真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老吴笑道。
“邪风！”楚离冷着脸道。
“楚队？”老吴一头雾水。
“你们新城分局把我家的丫头当成嫌疑人带来审讯，还不让我旁听的？”楚离一声冷哼。
“你家的……丫头？”老吴回头看看唐曦，傻眼。
“你超速了。”唐曦指出。
市局过来理论上更远，而且那段路更堵，可楚离却是和她同时到达的。
“新区限速80码，不是老区的40码，踩线，没超速！”楚离没好气道。
“这个……楚队，先进去说话吧。”老吴擦了把汗，也觉得倒霉，怎么就接了这么个差事？
楚离没说话，腿一迈，当先走了进去。
好不容易坐下来，审讯室里的气氛却很怪异。
按照规矩，楚离和唐曦的手机都暂时上交给了警方保管，可……临时被拉来负责审讯的新城刑警支队长严时非一个头两个大。
审讯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在场这没错，可当这个监护人是市局重案组组长，那个被称为杀神的楚队时，真的没人能压力不大啊。
“审吧。”楚离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很是放松。
严时非苦笑，定了定神，才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唐小姐，你看看是否认识这个人。”
唐曦瞥了一眼，那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的名牌，看起来家境良好，脸上还带着自我感觉优越的傲慢，她直接说道：“不认识。”
“这么肯定？”严时非道，“不用看仔细吗？”
“他看起来很有钱，我以前的生活环境接触不到这个层次的人。”唐曦淡然道，“而我来到江南市才几个月，还在上学，日常接触过的人极其有限，有没有见过不需要仔细思考回忆。”
严时非被她噎了一下，又挑不出错，只能换了一个问题：“唐小姐，昨天晚上11点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一个准备高考的学生，这个时间，当然是在家，还能在哪儿。”唐曦奇怪地道。
“谁能证明？”严时非追问。
“他啊。”唐曦一指楚离，理所当然道，“我们住一起，我在不在家他最清楚。”
严时非想了想，又看看楚离，委婉地道：“但是，唐小姐，就算楚队是你的监护人，你们住在一套房子里，可是晚上11点，他不可能还在你的房间里吧？换句话说，他不可能亲眼看见你在家。”
“严队是觉得，我在清醒的情况下，会连一个这么大的女生偷偷出门又偷偷回家都发现不了？”楚离挑了挑眉，不屑道，“还是你想说，我给她做伪证，和她是同谋。”
严时非抽了抽嘴角，但还是强硬地道：“楚队，您也是懂规矩的，鉴于你和唐小姐的关系，这种一面之词是不能当做有力的不在场证明的，而我们这边却有证据证明当夜唐小姐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查监控。”楚离直接打断道，“风雅江南是江南市少数几个高档小区之一，安保设备完善，只要昨夜只有她进楼道却没有出去的画面，不在场证明就成立。”
“这些已经派人去调了，只是裴氏的产业，没有正式批文不肯公布监控，所以耽误了时间。”严时非有些不快地道。
作为同行、前辈，审讯的手段，证据链的完备，楚离的手腕只有比他更熟练的，这种审讯嫌疑人反而处处被压制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我想问问，我到底……你们认为，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唐曦问道。
“这个人。”严时非点点桌上的照片，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道，“昨晚死在了家里，一刀毙命。”
“！！！”唐曦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疑惑地指着自己，“所以，凭什么觉得是我干的？我像是杀人犯吗？还是无差别入室杀陌生人的那种。”
“因为被害者家里的监控录像显示，昨晚11点，唐小姐在那里出现过。”严时非答道，“一刀毙命的手法很专业，不是入室偷窃的普通人能做到的，只能是个练家子。至于唐小姐您有没有能力杀人——我也看过那个视频，永宁商场劫持案已经说明了，你有。”
“等等啊。”唐曦摆了摆手，制止道，“我有没有能力另说，反正就算有，也不是我杀人的证据。但是……你们确定，监控里看见的人，是我？”
“除非唐小姐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严时非道。
“我能看一下死者照片吗？”楚离忽然道。
“请便。”严时非一怔，对他一摆手。
楚离拿起那张照片，看了一眼，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认识？”唐曦奇道。
“你虽然没见过，但应该听说过。”楚离看着她道。
“谁？”唐曦茫然。
“杨庆荣。”楚离吐出一个名字，看她还没反应过来，补充道，“杨文秋的弟弟，金帝那个案子里给王立国介绍风水先生的那个杨庆荣。”
“他啊！”唐曦恍然大悟，随即又是一愣，“杨庆荣……被人杀了？”
“嫌疑人就是你。”楚离一声嗤笑，把照片扔回桌上。
“凭什么啊。”唐曦抗议，“我连见都没见过，还是上次你告诉我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打开审讯室的门走进来，在严时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当真？”严时非的声音一下子响了起来。
“真的。”那警察肯定地点点头，“已经拿给技侦确认过了，没有剪接修改的痕迹，是真实的。”
“好。我知道了。”严时非挥手让他出去，头疼。
“怎么，监控查过了吧？”楚离道。
“的确，监控上显示，唐小姐在下午6点31分进入楼道后，直到今天早晨6点03分才再次出门。”严时非道。
“那我的不在场证明可以成立了？”唐曦问道。
“恐怕还不行。”严时非摇了摇头道，“因为被害者家中的监控录像同样被证实是真实有效的，所以我们依旧要侦查风雅江南，确认是不是有能避开监控出入的死角。”
唐曦忍不住皱起了眉。
监控死角是不是存在？对大部分人来说，不存在。但是她自己知道，以她的能力，就算不动用玄门道术，仅凭体术，她也有好几种不留下痕迹的出入方法，相信楚离也是能做到的，这一点，大家都是公安内部人员，彼此心知肚明，不用说得太明白。在两边同时有监控的情况下，排除有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可能性，这其实对她是很不利的。
风雅江南的监控不能百分百证明她没离开过，可死者家的监控却能百分百证实她曾出现过。
尤其，晚上11点这个时间点，正常人就算没睡也已经进了房间，人证也难找。
苏凰和喻明凡倒是能证明她在房间，可鬼能作证么？
啧，11点多的时候张姨给她送过一杯热牛奶，早知道死者家居然能拍到“自己”，刚才就该说是楚离给她送的，这样人证链就完整了，可惜错过了时机，现在再说未免有串供的嫌疑，不容易被采信。
“要证明她没离开过，也不是不行。”楚离沉思了一阵，忽然道。
“怎么说？”严时非精神一振。
他倒也不是认定了唐曦是嫌疑犯，可监控是铁打的证据，如果楚离能排除唐曦的嫌疑，好歹他们也能从唐曦的亲戚，或者化妆高手之类的线索去追查，不用吊死在一棵树上。
要说心理情感，谁也不愿意相信那个冒险解救人质、挽救警察的小姑娘会是杀人凶手。
何况，他也实在不想得罪死重案组长。
“能把我的手机拿来吗？”楚离问道。
严时非点点头。
很快，小张把保管的手机送了过来。
楚离拿起来解锁，找出一段视频播放，放在桌上。
严时非和旁边的老吴都凑过去看，连唐曦也忍不住好奇，拍到了什么能证明她在房间里。
视频有些黑，是晚上在露台上拍的，居高临下，万家灯火，在江南市中心，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景致，让人以为这是哪座酒店会所的顶楼。
只是，视频里拍的都是风景，空无一人。
“这个？”严时非一头雾水。
“睡不着，随手拍的夜景。”楚离提醒道，“看灯光。”
严时非一怔，这才注意到视频里透出来的灯光有些昏暗，应该不是露台上的灯，而是从屋内照出来的，其中有六七秒的时间，灯光关闭了，随后又打开。
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忍不住抓起手机，把视频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我们住的地方是把顶层两套格局完全相同的房子打通了，我和她的房间露台相通，我这里能拍到她房间里映出来的灯光。”楚离平淡地说道，“我们家的灯没有智能操控，手动的小机关可以远距离定时熄灯，但不可能再次把灯打开，足以证明当时房间里有人。”
至于房间里的人是不是唐曦，根据疑罪从无原则，警方不能证明有另一个人存在，就默认无人。
而视频显示的时间，是22：35。
“从风雅江南到杨庆荣家，就算开车也要一小时以上，她11点不可能出现在杨家。”楚离道。
严时非：……
“楚队你太厉害了！”唐曦星星眼看过去。
果然这才是破案的行家。
严时非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叫属下把视频拷贝出来。
“严队。”又是一个警察走进来，看了一眼唐曦道，“律师来了。”
“知道了，带他去办手续。”严时非无奈道，“唐小姐，你可以先回去了，但是最近如果需要离开江南市，请先向警方报备。”
“我能不能看一看杨家的视频？”唐曦却道，“说不定我能看出来什么，不是说，跟我一模一样吗？”
严时非听到最后，原本想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点头道，“可以。”
老吴在笔记本上操作了一阵，把屏幕转过来给她看。
视频是杨家大门口的监控画面，23：03的时候，一个穿着浅蓝色羽绒衣和牛仔裤的女生按响了门铃，只是低着头，没拍到正脸。
邓女生进门，老吴按了快进条，一直到画面时间23：27，大门再次打开，女生走出来，只是走了几步，忽的转过头来，脸庞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监控下。
老吴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暂停键。
唐曦都忍不住手抖了一下。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绝对没去过杨家，她都能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
楚离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她是不是转身在和房门口送她出来的人说话？”
“不确定。”严时非摇头，“监控没有声音，画面里的女生没有开口，这个动作可以理解为她在听门里的人说话——那独居的杨庆荣当时可能还没死。也可以理解为杀人后临走再看一眼自己的杰作。”
唐曦平静下来，“啧啧”两声，感叹道：“楚队，你要是不搬过来跟我一块儿住，这回可真说不清楚。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有个失散十七年的双胞胎姐妹？”
画面中的女子，虽然因为监控的像素问题略微失真，但无论谁看了，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她不是唐曦。
真的一模一样。
“唐小姐，你确定自己没有姐妹吗？”严时非忍不住问道。
“我确定我现在没有。”唐曦眨眨眼睛，一脸无辜，“但是我出生的时候有没有丢了一个姐妹，我就不知道了呀，毕竟……我的父母在我出生不到三天，就在妇产医院的大火里去世了。”
严时非眼神一缩，显然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微微点头：“好，警方会去调查，谢谢配合。”
“不客气，这是公民义务嘛。”唐曦答道。
严时非亲自把两人送到外面，交还了手机。
“唐小姐，楚队，手续办好了，可以走了。”陈律师走过来。
“麻烦陈律师特地跑这一趟了。”唐曦道。
“应该的。”陈律师矜持地笑笑。
这位可是两代裴总祖孙的座上客，他早就得到过吩咐，如果有事，可以随时放下手里的活计过去帮忙，横竖裴氏给他开高额工资，没什么好抱怨的，何况唐曦真不是个难伺候的客户。
严时非在后面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一个律师，最严谨的职业，可他打招呼的时候把唐曦放在了楚离前面，很显然，他是冲着唐曦的面子来的，而不是楚离。
这个小姑娘，有点儿意思啊。
“严队，怎么办？不是她的话，所有的线索都要重新收集了。”老吴苦着脸道。
“怎么说呢……不是她，应该庆幸。”严时非道，“去，调查十七年前医院失火案，到底死了多少人，丢了几个孩子。”
“十七年前没有无纸化办公，大火后资料大量缺失，这不好查啊。”老吴叹了口气，“我尽力试试。”
另一边，出了新城分局，楚离再次向陈律师道过谢，扯着唐曦上了自己的车。
“哎，别板着脸，我可是无妄之灾啊。”唐曦笑道，“我要去吃胜记的香辣蟹，去去晦气！”
“你这个月都吃三次了。”楚离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但车子还是往她说的地方开过去，隔了一会儿才道，“你觉得，杨庆荣的死和唐家有关？”
“我不知道。”唐曦摇摇头，“这件事，我才是最意外的那个好吗？反正把严队的目光引向唐家，看看是不是能让唐家动起来。动了，才会有破绽。”
“你这不已经摆脱他们了吗？为什么还关注唐家。”楚离不解。
“法律上是摆脱了，但是我直觉还没完。”唐曦沉声道，“先不说那天在法院门口你也看见唐振英那个奇怪的态度了，最麻烦的是唐晶。”
“唐晶？她怎么了？”楚离更奇怪了，“她一个被抱错的小丫头，虽然自私了点，但真想干什么还差了点脑子吧。”
唐曦被他逗得“噗哧”一笑，随即道：“唐晶的魂魄有问题。”
楚离闻言，翻了个白眼，懒得管了。
反正他也管不了。
“我就是奇怪，那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家伙是哪儿来的？”唐曦沉吟道，“监控拍不到厉鬼的形象，就连云栖都不可能做到在监控里留下影像，所以她肯定是实际存在的东西。化妆能做到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吗？比如整容？古代的易容术？”
“少看小说，多做试卷！”楚离没好气道，“你以为整容是游戏里捏脸呢？专家看一眼就知道脸上哪里动过刀子。易容更是无稽之谈，警方辨认嫌疑人可不是单纯看相貌，是用颅骨成像技术比对的，光脸一样不行，还得皮下的骨头都长一样。目前除了特别相似的那种同卵双胞胎外，还没有把两个长相相似的人混淆过。”
“这就奇怪了啊。”唐曦叹了口气。
“先等等分局的调查结果吧。”楚离顿了一下才道，“这几天你不要落单，学校里和同学一起，出门走监控多的地方，我会早点回家，你晚上写题跟我在客厅写，尽量做到除了睡觉时刻都有人证，以免再有幺蛾子。”
“知道了。”唐曦应了一声，目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发呆。
山雨欲来的感觉。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重案组组长办公室。
楚离盯着桌上一张A4大小的打印彩照发愣。
那是征得了新城分局同意后, 从杨庆荣家的监控里截出来的，正是那和唐曦一模一样的女子回头的一瞬。
楚离的眼神有些空，焦点并没有落在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 第一眼看上去像极了唐曦，几乎任何见过唐曦的人都会脱口而出这就是唐曦。
不是唐曦，还能是谁呢？同卵双胞胎能相似到这份上的都是凤毛麟角。
然而，看得久了，他忽然就有种……其实也不是那么像的错觉。
相似的是容貌, 而不像的, 是神韵。就像是在唐曦的躯壳里塞进了另一个灵魂的感觉。然而神韵这种东西，玄之又玄, 不可能拿来当证据。
“呯！”就在这时,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人给撞开了。
“干嘛？”楚离一抬头, 顺手把一直拿在手里转着玩的水笔扔了过去。
“哎呀！”被敲懵了的小刘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冲进门“啪”的一下双手撑在办公桌上, 大声道, “楚队, 出大事了！你看手机啊！”
“什么？”楚离一头雾水地摸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居然没电了，赶紧拿起桌上的充电器插上。
不过, 小刘显然已经等不及开机的那几秒时间, 抢着说道, “楚队, 刚刚我接到方天辰的电话, 他说打不通你的就找我了，说是那个骨灰的生物信息分析出来了！”
“哦, 那还不赶紧去调查死者？”楚离不怎么在意。
虽说鱼池案性质残忍，可毕竟没有在社会上公开，也没有苦主，就算没完成谭局要求的一月破案，也就是扣奖金，不痛不痒，而方天辰找不到他的情况下，随手就把资料发给了小刘，完全没想过保密。可现在他显然顾不上这个案子。就算破案率100%的记录被打破……这也没办法，事有轻重缓急。
“调查不了！” 小刘脸上是一副见鬼的表情，“楚队，你知道那骨灰是谁吗？啊？是杨庆荣啊杨庆荣！”
“谁？”楚离僵住，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是他知道的那个“杨庆荣”吗？
“杨庆荣！”小刘也很崩溃，“就是上次在我们局子里还放狠话的杨庆荣！给王立国介绍风水先生造了那个池子的杨庆荣！他就是那些骨灰的主人！”
“……”楚离慢慢地转过头来，全身骨节仿佛是生锈了一样，动一动都艰难无比。
“楚队，杨庆荣让人把自己的骨灰烧成了鱼池先不说……”小刘快哭了，“可他、可他不是前天才死在自己家里吗？听说是一刀毙命！”
一句话，仿佛按下了开关，楚离几乎是一跃而起，一边往外跑，一边下指令，“立刻通知新城分局把杨庆荣案件的材料全部转送市局，我要并案！”
“啊，是！”小刘打了个激灵，立刻应道。
十分钟后，谭局看到桌面上摆的材料，也不禁愣住了。
一个早在一年前就被烧成灰的人，前天居然被人拿刀又杀了一次。
且不论人能不能死第二次，这一年来，杨庆荣一直活跃在江南市富二代的圈子里，前阵子因为鱼池案还在市局发过飙！难不成这一年大家看到的杨庆荣是妖怪变的？
“谭局，必须并案，鱼池案恐怕也不仅仅是个谋杀案。”楚离沉声道，“如果有人杀了真正的杨庆荣后，居然能占据他的身份一年之久，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甚至前天的凶杀案，更可能是一个金蝉脱壳。”
“稍等。”谭局脸色凝重，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打了出去，“喂，小严啊，是我，市局的谭正明……”
楚离靠在墙边，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走到外面去打电话。
九班的教室里，幽怨诡异的音乐声从课桌里响起来，把正认真听小张老师朗读英文课文的齐思慧吓得一声尖叫。
“唐曦！”张老师楞了一下，怒道，“上课的时候手机必须关机你不知道吗？你……”
“报告老师，最近手机必须时刻保持开机是警局的要求。”唐曦站起来。
“你……出去接！”张老师硬是一口气被憋了回去。
昨天这学生被警察带走，说是为一桩凶杀案做证人。这是真的不好按校规处置。
唐曦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往外走，语气平静中带笑：“楚队，什么事不能等我下课说？”
“来市局，立刻。”楚离道。
“嗯？”唐曦一怔，“你找到证据了？”
“不需要找证据了。”楚离淡淡地道，“因为杨庆荣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无论监控里的人是不是你，你都不能杀一个死人。”
“……”唐曦顿了顿，只回了句“马上到”，连书包都懒得收拾，直接冲出了教学楼。
楚离收了电话，再次推门而入。
谭局这边也已经有了结果，沉声道：“小楚，这个案子，不能完全交给你负责。”
“为什么？”楚离皱眉。
“不管怎么说，小唐还是129案的嫌疑人，按理你甚至要避嫌——别瞪我，我也是按规矩办事。”谭局摆摆手，没好气道，“我不是不知道，这案子只有你能办，所以折中的结果是，以你为主，新城分局那边，严队带人过来，毕竟129案他们熟，然后上面会派人来指导，多半是你认识的方天辰，三方组成联合调查小组。”
“谭局，严队那边听我指挥？”楚离确认道。
“对。”谭局点头。
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放，市局不参与也罢了，既然牵头了，肯定没有重案组组长给分局打下手的道理，这个必须坚持。
“那行，我没问题。”楚离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反正方家兄妹和他合作也不是一两次了，算是知根知底，129案也确实需要新城分局配合。至于严时非……竞争别苗头什么的，他可从来没怕过。
唐曦打车来到市局的时候，正好在门口撞见方家兄妹。
“曦曦！”方天芸亲热地搂着她的手臂，眼看没人注意，直接小声抱怨道，“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我就帮你个忙验了个骨灰，结果告诉我那骨灰的主人前天才死？我差点去砸了我们那大科学家的机器——要不是他信誓旦旦保证结果绝对没错。”
唐曦笑笑，无奈道：“我才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呢。”
“就是，这也太倒霉了。”方天芸道，“你要弄死杨庆荣还用得着用刀？让他人间蒸发都是最轻的，就是来个活生生吓死，也留不下丝毫证据！”
“我哪有这么凶悍。”唐曦哭笑不得。
“够了，先开会。”方天辰干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严队来得这么快？”唐曦诧异道。
“听说是在杨家本家走访，距离这里很近。”方天辰答道。
说话间，三人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里面激烈的争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你怎么在这儿？”严时非转过头来，看清了来人，疑惑地问道。
“严队为什么来的，我也是。”唐曦面无表情地说道。
虽然她理智上对严时非没意见，毕竟人家也是公事公办，不过感情上，被人当嫌疑犯从学校带走审了半天，还不让她有点小情绪的？
“行了，人齐了就开会！”楚离没好气道。
会议室里人不多，就只有新城分局的严时非和老吴，楚离、小刘和苏晚意，然后就是唐曦和方家兄妹。
小刘很自觉地抱着笔记本坐到会议长桌的角落里去，充当了记录员的角色，苏晚意则是笑笑，把楚离旁边的座位留给了唐曦。
严时非和老吴坐在了对面，隔了一个空位才是方天辰和方天芸。
“楚队，你把案件的相关人员也带过来，因私废公了吧？”严时非看了唐曦一眼，不满地说道。
“如果杨庆荣一年前就变成骨灰了，那前天晚上死的是个鬼吗？连被害者都有问题，哪来的嫌疑人，而且我有理由怀疑，129案是针对唐曦的阴谋。”楚离说道。
“为什么？谁会针对一个女高中生？”严时非不信。
“因为她是鱼池案的报案人。”楚离答道。
严时非楞了一下才道：“就算是报案人，可是你让她参与专案组会议也违规——”
“违什么规？严队难道不知道唐曦是重案组顾问？”方天芸不耐烦地打断道，“时间紧迫，谁有空在这儿扯嘴皮子，赶紧进入正题！”
“……”严时非被噎得差点吐血。
重案组，顾问？
请原谅这个他真的没听说过！
他看过永宁商场的劫持案视频，因为知道楚离是休假中临时被叫过来主持大局的，所以这个被他监护的小姑娘在现场也没觉得奇怪，说不定之前就在一起。然而，顾问？一个高中女生？确定不是开玩笑吗？
方天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看到了当初第一次坐在这个会议室里的自己。她有预感，这个诡异的案子肯定会狠狠刷新这位自负队长的三观的。
“首先，根据有关部门的鉴定，可以确定鱼池里混合的骨灰是杨庆荣本人无疑，死亡时间一年以上，按照骨灰的量，基本肯定是一具完整的尸体。”楚离开口道，“严队这边，没有核查过尸体的DNA信息吧？”
“……”严时非无言以对。
“杨庆荣”的尸体一刀毙命，死因清晰，脸部特征完整，又是死在自己家里，第一时间就能判定尸体身份，谁会多此一举去查验DNA证明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杨庆荣本人？
“把尸体送到市局，小苏……”楚离转头。
“我知道，尸体交给我。”苏晚意立即道。
“然后，我要去一趟杨庆荣位于新区的宅子，也就是案发地，严队陪同一下？”楚离又道。
“可以。”严时非点点头。
原本一个简单明了的入室杀人案居然牵扯出这么多内幕，就算楚离不说，他也要回去重新勘验现场了。
“我和你们一起，阿芸留下来帮苏法医。”方天辰举手。
“好。”楚离应道。
他很清楚这兄妹俩对于刑侦并不擅长，因为这个案子大概率牵涉到超自然的力量，所以他们才被上面派下来坐镇，一个跟着出现场，一个跟着苏晚意以防尸体上出幺蛾子，这分配再好不过了。
“没问题的话，这就出发。”楚离起身道。
整个会议不过十分钟，真正的雷厉风行。
“我有问题。”唐曦抗议，“你一个电话把我从学校喊回来，中饭都没吃，我告你虐待未成年。”
“……”楚离抽了抽嘴角，没好气道，“市局楼下有便利店，买两个包子拿着路上吃！”
“不给工钱还不管饭，太过分了！”唐曦嘀咕。
当然，最后吃的不是包子，楚离在半路停了停，下车买了份炒粉和奶茶丢给她。
虽然就是路边摊，要从菜叶里找肉丝的炒粉，不过看在奶茶是她喜欢的七分糖常温珍珠奶绿的份上……算了。
因为人多，开两辆车不方便路上讨论案情，所以楚离开了辆局里给重案组配发的警用七座SUV，当然，也没人跟唐曦一个女孩子抢宽敞的副驾驶座，第二排是严时非和老吴，后排是方天辰和小刘。
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炒粉的香气。
“小姑娘怎么会来做警方顾问呢？该不会是你叔叔不放心，课余时间都要把你拘在身边吧？”老吴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反了哦。”唐曦吸着奶茶道。
“什么反了？”老吴一怔。
“不是他不放心我，是我不放心他。”唐曦一本正经地答道。
“……”老吴从警二十多年，问话技巧千锤百炼，可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不放心？小姑娘你知道你不放心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那是卧底六年，一个人摧毁了东南亚最大的贩|毒组织，从地狱里活着回来的传奇啊。
忽然间，午夜凶铃响了起来。
“谁的手机！”老吴都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唐曦把奶茶放在水杯架上，淡定地接通了手机：“裴清致？找我有事？”
“有。”裴清致先是顿了顿，温和的声音才传过来，“我听到汽车的鸣笛声，你不在学校？”
“被楚队抓来的。”唐曦一声冷哼。
裴清致低低地笑了两声：“我的事不急，你忙完了给我回个电话。”
“行。”唐曦爽快地应了一声，又道，“正好，我本来也想找你。上回你给我在地图上圈出的裴氏名下的房地产业，我记得新区的浅水湾也是你家的？”
“是，你要去的是浅水湾？”裴清致问道。
“嗯，浅水湾的监控能不能让我查一下。”唐曦直接问道。
隔了几秒钟，只听“喵！”一声，一条微信插了进来。
“你到浅水湾后，打袁经理电话，我会通知他配合。”裴清致道。
“谢啦，过几天请你吃饭。”唐曦笑眯眯地挂了电话。
严时非眼角抽搐，很有种人比人气死人的挫败。
裴氏名下的产业对于客户隐私的保护极其到位，就算是死了人，也才勉强给出了杨庆荣家别墅附近的监控，要再多就推脱，磨起嘴皮子来简直气死人，可这小丫头三言两句就把整个小区的监控权拿到了手——特么你真不是裴家的私生女么！
新区属于高新发展区，这些年，江南市大部分的产业园和工厂都搬到了这边，当然，住宅区虽然少，但也是有的，一来数以百万计的员工不能每天往返主城区和新区之间上班——也不是所有的单位都能提供宿舍的。二来那些大老板什么的，也会有常年留驻的需求。
浅水湾别墅群就是裴氏地产开发的一座小型别墅区。
“先找监控还是看现场？”唐曦问道。
“现场。”楚离和严时非异口同声。
车子直接停在一座别墅门口。
唐曦下车，顺手把空的饭盒和奶茶杯丢进垃圾桶。
别墅门口还贴着新城分局的封条，老吴上前小心翼翼地揭下封条，推开铁门。
“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方天辰轻声道。
“怎么说？”唐曦看他。
“我对那方面的感觉没有阿芸那么敏锐，但是……”方天辰迟疑了一下，稍稍挽起了衣袖，露出左腕上的表。
那块表盘很奇特，刻的并不是钟点，而是天干地支，而此刻，指针正在疯狂地转动。
“你们家那位大发明家真行！”唐曦佩服。
能用道具来测量追踪怨气，就像是个指南针似的，实在太方便了，就算方天辰这个本质上并不是天师的人也能轻松使用。
“可以进去了。”老吴招呼了一声。
唐曦和方天辰对望了一眼。
“看看再说，如果有问题……”方天辰道。
“你看好小刘。”唐曦很默契地接口。
“你行不行？”方天辰犹豫了一下。
“聊什么天呢？走了。”楚离喊道，“小曦，来走前面。”
“哦。”唐曦翻了个白眼，有点郁闷。
真的是使唤她越来越顺手。
“这不好吧……”老吴迟疑道。
毕竟是凶案现场，无论是保护现场还是心理压力，让一个小姑娘打头阵是什么意思？
唐曦没理会他们，走上前，看了一眼，一把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嗷~”开门的一瞬间，一条黑影从里面扑了出来。
唐曦眼神一缩，灵力瞬间聚集在右手，一道风咒打了出去。
“轰！”黑影被打得倒飞回去，一路撞塌了客厅里的柜子和摆设，撞在墙上后滑落在地，打了个滚，又爬起来。
众人这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条黑色的……狗？
看起来像是狗，可那块头足有半个人高，比阿拉斯加体型还大一圈，张开的嘴里口水滴落，牙齿森白锋利，最诡异的是，一双眼睛竟然是血红的颜色。
“乖乖，哪儿来这么大的狗！”老吴一声惊呼，也吓出一身冷汗，看了唐曦一眼，心里庆幸不已。
这要是自己开的门，没准就被这条狗扑倒一口咬住喉咙了！小姑娘好快的反应啊，而且……好大的力气。
“这狗疯了吧？千万别被咬到，染上狂犬就糟糕了。”严时非喊道。
“何止是疯了，严队你见过这么大的狗吗？”方天辰站到了唐曦身边。
“杨庆荣养狗？”楚离却问了一句。
“养的，就是一条黑背，不过没这么大。”老吴木然道。
“狗呢？”楚离挑眉。
“这……好狗恋主，实在带不走，我们就把它拴在别墅后面的狗屋里了，让物业帮忙，每天隔着别墅的栅栏给水给粮，养着再说。”老吴答道。
“看它脖子。”唐曦打断道。
黑狗“呜呜”叫着，嘴里喷着气，却没有扑过来，似乎是有什么忌惮。
“断掉的狗绳！天啊！”老吴惊叫道，“这才两天，怎么会变得这么大，而且它是怎么进去屋子里的？”
“比起为什么，先把这家伙收拾了再说。”严时非拔出自己的枪打开保险。
嫌疑人不能随便打，但是一条有病的疯狗，不打死还留着送动物园吗？
“呯呯！”严时非和楚离同时出手，两发子弹几乎不分先后地打中了黑狗。
“嗷呜！”黑狗仿佛被激怒了，一声嚎叫，扑向一边的严时非。
“我艹！”严时非骂了一句，又开了一枪，却惊悚地发现黑狗的行动连个停顿都没有，被耽搁了一下，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畜生！”方天辰手一挥，狂风裹挟着黑狗，再次将它吹出去。
“什么玩意儿？”严时非死里逃生，看着方天辰发愣，“新型武器？特异功能？”
“这也太耐艹了吧。”唐曦看着爬起来的黑狗扶额。
“小姑娘家的不准说脏话。”楚离提醒。
“……”唐曦咬牙，天雷符直接往黑狗头上劈。
艹死你——我不说出口还不行么！
“嗷~~~”黑狗浑身冒烟，痛得嚎叫不已，巨大的身体横冲直撞地将客厅撞得一片狼藉。
“特么这真是条狗？吃了什么生化武器才变异到这地步啊！”咒骂声中，所有人一片鸡飞狗跳地闪躲着砸过来的东西。
“哗啦~”连头顶的水晶吊灯都砸下来，摔得粉碎。
“顾问顾问，这怎么办啊！”小刘抱着脑袋喊道。
“出去！都出去！别碍手碍脚！”唐曦怒道。
方天辰闻言，先把原本就站在最后面还在玄关的小刘推出去，随后一手一个把老吴和严时非扔了出去，转身再找楚离，却发现人家很淡定地换了一把枪，一枪把扑到面前的黑狗轰飞了。
嗯，那把枪，略眼熟。
然后才想起来，可不就是唐曦拜托他们部门打造的武器么，只是没想到是给楚离的。
严时非直到被扔出门还在发愣。
随手一挥就有狂风，屋子里电闪雷鸣，还有那把玩具手枪打出来的光线是什么鬼？
拍玄幻片么？
“我说，你今天是真的放飞啊？阿芸不在，可没人‘善后’。”方天辰诧异道。
特殊部门的存在不能大面积曝光，原本别说老吴和小刘了，就是严时非的等级也不够，只是严时非一如安娜案时的楚离，强势地不肯放手自己的案子，这才让他参与进来。
然而，这种程度的曝光，绝对过了！
“我自己善后。”唐曦嗤笑。
她可是手握外挂的人，还需要顾忌什么？有谢长安在，分分钟换了严时非和老吴的记忆！要不然，她何必心心念念要把鬼差收入囊中呢，不就是为了不需要顾忌善后问题嘛。
“来了！”方天辰喊道。
没了普通人，空间大了不少，唐曦挥手几根灵力线缠住了黑狗的脖子，使劲儿将它轮到了墙上。
一瞬间，楚离开枪，每一发灵力弹都准确无误地落在黑狗身上，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方天辰站得远远的，风刃杀伤力不够，他干脆控风卷起了地上水晶吊灯的碎片，密密麻麻向黑狗扎过去。
然而，下一刻，灵力线崩断，那些碎玻璃甚至向着四面八方反弹出去。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雨点般落下的玻璃碎片是实体, 不是普通的灵力护盾能挡下的。
“艹！”方天辰骂了一句，一挥手，卷起长餐桌上铺着的桌布, 顺势卷走了大部分碎片。
剩下的被三人连蹦带跳地闪过去。
“小唐，控住！”方天辰喊了一句。
“不行，控不住！”唐曦驳回。
精神控制最容易控的是没有自身意识的傀儡，其次是有正常意识的，其操作难度随着对方意志力的坚定程度而增加, 而最控不住的就是眼前这种, 有意识，但疯的！
所谓的乱拳打死老师傅, 不是没道理。
红影一闪, 苏凰扑了过去, 尾巴一轮，将黑狗抽翻。
楚离松了口气，重新举枪, 但迟疑了一下, 没敢按下扳机。
苏凰和黑狗打得太激烈, 又靠得太近，这种近身肉搏，他很难做到不误伤苏凰, 何况, 如果是普通的子弹, 他可以打特定的部位, 让子弹入体后, 被骨头卡住，可灵力枪……就算找准了角度打到黑狗身上, 谁知道会不会造成穿透伤后再波及苏凰？
“没关系，打！”唐曦注意到了他的迟疑，立刻说道。
楚离怔了怔，目光看过来：苏凰可是你的家人！
唐曦狠狠点头：信我！
楚离一咬牙，顿时毫不犹豫地倾泻了一波子弹。
灵力弹带着温暖的白色光芒，果然在穿透黑狗后，又打进苏凰身体里。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中弹的黑狗嚎叫着，声音中充满了痛苦，身上缠绕的怨气也散开不少，可同样中弹的苏凰，不仅没事，反而更见凶悍。
“想什么呢？”唐曦嗤笑，“我的灵力，怎么会伤到我的鬼使，大补还差不多！”
“轰！”黑狗再一次被苏凰的尾巴卷着轮在餐桌的碎屑里。
“起！”得到了喘息的唐曦终于织完了灵力网，单手按着地面，扎成马尾的长发无风飘起老高。
银色的大网从地面升起，重重地将还想跳起来的黑狗裹起来摁在原地。
方天辰眼前一亮，放弃了用风刃攻击的手段，直接用风压配合灵力网，硬生生把黑狗压得动弹不得。
“楚离！”唐曦回头一声大喊。
“没大没小！”楚离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一跃跳过了地上翻倒的两张椅子，几乎把灵力枪的枪口戳在了黑狗的脑门上，扣动扳机。
“嗷呜！！！”
不过五秒，枪里剩余的灵力被一口气打空。
黑狗抽了抽，终于不动了。
“死了？”好一会儿，方天辰才问道。
唐曦抿了抿唇，谨慎起见，一手控着灵力网，一手凝结出一把刀掷了过去。
灵力刀入体，没有任何反应。
“死了。”唐曦松了口气，从半蹲的姿势直接不要形象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方天辰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刚才战斗虽说从头到尾不过一分钟，但也实在是太惊险，也幸亏他们最后配合默契了。
“没事？”楚离走过来，伸出手。
唐曦给他一个白眼，伸手给他让他把自己拉起来，一边抱怨：“楚队，我要求开工资！”
“你回头找小肖算算队里还有多少经费。”楚离道。
唐曦牙痒痒的。
“小心！”猛地，玄关口传来一声厉喝，随之而起的是一声枪响。
警用手|枪的声音。
唐曦和楚离立刻回头，却见本以为死了的黑狗再次跌回地面，抽搐了两下才不动了。两秒钟后，黑狗身下晕开大片血色。
“子弹……有效了？”玄关口，严时非举着枪，一脸的不可思议。明明刚才打了跟白打一样，他也是下意识反应才开枪，却不料意外奏效！
“这回真该死透了。”唐曦松了口气，也差点吓一跳。
不过想想，他们打散的应该是附身在黑狗身上的东西，而黑狗本身却没死，只是一时闭气，等到恢复过来，动物的本能就让他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人。
也幸亏严时非这一枪了。
就在这时，原本体型庞大的黑狗竟然开始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了黑背原有的大小。
“你们，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时非怒道。
方天辰看唐曦，唐曦看楚离，楚离……挠了挠下巴，认真思考应该编个什么故事才能糊弄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
啧，这种事情他也不擅长啊，要是裴清致在就好了！
要论糊弄人，果然是一肚子黑心坏水的商人更擅长。
一片死寂中，响起了手机铃声。
楚离干咳了两声，淡定地走到一边接电话：“小苏？怎么样，尸检……什么？”
“怎么了？”严时非立即问道。
“好，我知道了，看好现场和经手的所有人，等我回来。”楚离扔下一句话，挂了电话。
“怎么？”唐曦看到他那难看的脸色，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楚离一抬头，看向严时非。
“尸体出问题了？”严时非心念一转，立刻从他两句话中判断出了症结。
“不是尸体出问题。”楚离沉声道，“是根本没有尸体——新城分局送过来的，是一具人偶。”
“不可能！”严时非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裹尸袋是你们的刑警送到法医室后打开的，里面就是人偶。”楚离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严时非直接冲出门去打电话了。
“我们怎么办？顾哪边？”唐曦无奈道。
方天辰正好也挂了电话走过来：“阿芸说，人偶就是人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也检测不到怨气残留。”
“是不是先把这房子搜一遍？”唐曦问道。
“来都来了，省得再跑一趟，是吧。”楚离最后一句话是对黑着脸的严时非说的。
“我也去。”严时非道。
“那我和这两位警官留下。”方天辰立即道。
“行。”楚离点头。
在这座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危险的别墅里，放老吴和小刘两个普通人独处肯定不行，唐曦倒是不怕随意晃荡，可她刑侦不专业，未必找得到什么线索，还是……带上两位刑警队长吧！
“走呗。”唐曦指了指，示意苏凰也留下。
横竖她是天师不是刑警，痕检的事楚队和严队干，她就一个保镖的，顺便看看屋子里还有没有什么害人的东西。
别墅并不大，也没什么太多的私人用品，连装修都是样板房的制式，可见杨庆荣原本也没把这个地方当常驻的家，只是个落脚点。
这样的房子，搜查起来速度也很快。
一直到最后一间房间，一开门，楚离不禁楞了一下。
“那条狗进来过？”严时非说了一句，但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看法，“不对，要是那疯狗进来过，应该和大厅一样，更乱，不会只有穿衣镜碎了。”
唐曦走进房间，扫视了一圈，这应该是主卧室，可连双人床上的被子枕头都放得整整齐齐，衣柜中间镶嵌的那面等身穿衣镜却粉碎了，玻璃渣洒了一地。
“小心脚下。”楚离提醒了一声。
唐曦蹲下身，捡起一块摔得比较大的碎片，若有所思。
“你觉不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楚离忽然道。
“荒山小屋，阿强。”唐曦毫不迟疑地答道。
“看起来还要并案。”楚离道。
“还有其他案子？”严时非目光一闪。
“严队，恭喜。”唐曦抬头道。
“恭喜什么？”严时非莫名其妙。
“恭喜暂时入伙，准备随时刷新三观和下限，请做好心理准备，今天只是个开始。”唐曦起身，平视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因为“杨庆荣”的尸体不翼而飞的事，她暂时打消了抹消严时非和老吴记忆的想法——这要是把严时非的记忆修改了，那尸体是怎么回事就更搞不清楚了，要消除记忆恐怕也只能等结案了。
“不是，你原本准备做什么？”严时非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没怎么，请您忘了而已。”唐曦轻描淡写道。
“……”严时非黑线。
忘了，说得好轻巧。你想用什么办法让我“忘掉”？再看看楚离，很好，这位明显是一伙的。
“严队也是体制内的人，应该知道规矩。”唐曦道。
严时非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让老吴回警局，就……让他忘了吧，人家有妻有子的，别为了一份工作把自己弄出心理毛病来。”
唐曦怔了怔，有些意外道：“那严队你呢？”
“我可以签保密协议。别想让我放弃自己的案子！”严时非胸有成竹道。
“……”这一瞬间，唐曦觉得仿佛看见了当初的楚离。
“这个问题，你和方天辰谈。”楚离道，“不过现在，新城分局距离近，麻烦派几个痕检专业的过来，把死狗和这些镜子碎片都送回市局。”
“知道了。”严时非点头，顿了顿，又迟疑地看唐曦，“我调人过来，不会又碰见那条黑狗一样的东西吧？”
“不会。”唐曦耸了耸肩，“我检查过了，这里没问题了。不过收拾镜子碎片的人要注意，捡起来装进袋子就好，别检查得太仔细，尤其别对着自己照！”
“如果照了……会怎么样？”严时非咽了口口水，难得觉得有一丝紧张，就像是当年第一次跟着师父出现场似的。
“唔……”唐曦思考了一阵，才很无辜地道，“被吸进去什么的？”！！！
严时非脸色发青。
“哈哈哈，逗你玩。”唐曦终于觉得气顺了，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臂，“小心点，没问题的。”
严时非僵了僵，苦笑。
小姑娘报复心还挺重。
下了楼，就见老吴坐在玄关一脸怀疑人生，小刘在旁边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长安，交给你了。”唐曦人还在楼梯上，直接说道。
谢长安叹了口气，一手按上老吴的脑袋，后者闷哼了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他怎么了？”严时非看不见谢长安，顿时吓了一跳。
“没事，等他醒了就忘了。”唐曦道。
“怎么样？”方天辰问道。
唐曦没回答，手一扬，抛了一块镜子碎片过去。
方天辰接在手里，只看了一眼，就阴了脸。
安娜的案子至今幕后主使还逍遥法外，作为经办人，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走吧，再去看一眼监控。”楚离道，“小刘，你照顾一下老吴……别留在别墅里了，去车里等，一会儿新城分局的人过来，让他们送老吴回家。”
“知道！”小刘答应一声，扶起老吴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把人半扛了出去。
唐曦先打了一个电话给裴清致说的袁经理，没想到袁经理居然是个女人，显然是已经得到了上面的吩咐，不但亲自来迎接，而且所有的监控资料按照日期在电脑里排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严时非咬牙切齿。
这些资本家……真讨厌！
“严队来吧，你比较熟。”楚离招了招手。
于是严时非坐到了电脑前，其他人就站在他身后看屏幕。
严时非首先找的就是12月9日晚上的监控。之前浅水湾物业只肯给出杨家附近路段的两个监控，加上杨庆荣自己装在玄关口的探头画面，但这回，他们直接从那形似唐曦的少女离开杨家开始看起。
“要走出小区了。”楚离凑近了些，神色紧张。
他总觉得，对方选择化身成唐曦的容貌，一定有必须这么做，或者只能这么做的原因，而无论是哪一种，都对唐曦很不利。
就算很麻烦，可毕竟是被自己监护的小姑娘，要对她的安全负责的。
“停！”唐曦忽然道。
“怎么了？”严时非第一时间点了暂停，可仔细看了画面，却没发现什么问题。
除了门口转身的那一眼，少女的容颜始终没有暴露在监控下，他们只是凭着衣服和身形，在不连贯的几段视频中拼凑她的行动轨迹。
“看这里。”唐曦伸手过去，在屏幕右下方点了点。
严时非放大了那一部分画面，众人才看到，路边的花丛里，居然有一只猫。
夜色昏暗，小区的路灯也不算明亮，一只浑身漆黑的猫躲在灌木丛里，这眼神不好还真看不见。
“猫怎么了？”严时非问道。
“眼睛。”唐曦提醒道。
严时非和楚离立刻凑过去，两张脸几乎贴到屏幕上，好一会儿，严时非才迟疑道，“我怎么觉得，这猫的眼睛有些发红，看起来有些毛毛的，一点儿都不可爱？是我的错觉吗？”
“错觉不可能我们俩都有同样的错觉吧。”楚离道。
“杨庆荣家那条狗。”方天辰淡淡地接了一句。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严时非再次点了播放，继续往后看。
“她要出小区了，直接向大门走的。”楚离忍不住道，“就算你们调取不到浅水湾的全面监控，那街上的呢？”
“没有。”严时非摇头，“我们熬了一个通宵查城市天眼系统，都没看见这丫头出现在街上。”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裴氏倒也不是这么不讲理，浅水湾大门的监控我们看过，确实看见她走出了小区，因此他们拒绝提供别的监控。”
“走出了小区，可街上没有？出门就消失了吗？”楚离皱紧了眉头。
“把文件拷回去让图侦慢慢看吧。”唐曦提了个建议，“这种事还是他们专业。”
“也是。”严时非赞同，转头去看袁经理。
不料，前几天一脸微笑送他无数个软钉子把他扎得遍体鳞伤的美女经理很上道地拿出一个U盘交给唐曦：“唐小姐，裴总已经嘱咐过了，让我们将12月7号到现在的所有监控文件都交给你，都在这里了。”
“谢谢。”唐曦怔了怔才接过来，又道，“等案子破了，警方会销毁文件的。”
“有劳。”袁经理点点头。
等走出物业大楼，众人才发现，天色已经快黑了。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唐曦感叹。
“马上就要冬至了。”楚离道。
因为他们在监控室呆得有些久，小刘来报告，新城分局的人已经来过，老吴送回去了，该收集的证物也都送回市局了。
楚离抬手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6点。他犹豫了一下才道：“通宵？”
“当然。”严时非挑眉。
“我要回家睡觉！”唐曦反对。
“乖~”楚离沉默了三秒，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回市局给我看一眼尸体怎么变人偶的，你就能回去睡觉了。”
“知不知道女孩子的头不能乱摸！”唐曦怒视了他一眼，又道，“晚饭！我还在长身体，不吃炒粉馄饨盒饭那么敷衍的！”
“行行行。”楚离随口答应，推着她上车。
“你们感情不错。”严时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楚离一怔，哑然失笑：“我们是家人。”
“那挺好的。”严时非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停下了脚步，“你们先上车，我去……放个水。”
说着，他又匆匆折返物业楼。
楚离把车子打着了火，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忽然道：“小曦，你今天似乎有些急躁。”
“嗯？”唐曦一怔，瞬间冷静下来。
是啊，今天的自己，似乎没有以往那么从容。明明那条黑狗也没那么厉害，至少比清溪峡的黑蛟差远了。
那她在急躁些什么？
“你不喜欢严队？”楚离问道。
“谁会喜欢把自己当杀人犯的人？”唐曦翻了个白眼，但很快又道，“不过倒也不是因为严队的关系。大概是……我总有一种，被人在暗处窥视，却找不到那窥视的视线来自何方的感觉，就……心烦。”
“没事，你不是一个人，这不是还有我们帮你扛吗？”楚离说着，点点她腕上的手串。
唐曦一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家人，我们——云栖，苏凰，谢长安，你家里那几个，还有我，都是你自己选的。”楚离加重了语气。
许久，唐曦才回过神来，自语道：“是啊，我自己选的家人。”
严时非很快回到车上，话题也戛然而止。
回到市局已经是晚上6点半，一进重案组办公室，迎面而来的就是美女法医苏晚意的咆哮：“我是法医、法医！先是搬个人偶过来让我做尸检，之后居然又弄了条狗！什么时候狗被杀了也归重案组管？竟然让我给一条狗做尸检！”
方天芸站在后面，笑得乖巧。
“那什么，先看看尸体再说。”楚离赶紧打断。
没办法，在市局，苏晚意就是法医科的女王，虽然平时性格直爽好相处，可一旦发起脾气来就是头女暴龙，谭局都哄不好的那种！
“进来！”苏晚意又狠狠地丢了两个眼刀子过去，这才转身带路。
一行人走进法医室，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寒气。
尸检台上放着一只打开的裹尸袋，为了不破坏证据，刑警都没把人偶从裹尸袋里挪出来。
唐曦走过去，拨开袋子，露出里面的人偶来。
就是很普通的人偶，要论精细程度，比起她给喻明凡和张姨订制的人偶差得太远，更像是……
“这是商场的服装专柜里用的假人模特吧？”小刘脱口而出。
“看不来啊，小刘你还逛商场的服装柜？”苏晚意惊诧道。
“我一个单身狗逛什么商场，某宝不香吗？物美价廉还送货上门！”小刘反驳了一句，又讪讪地道，“这不是上回永宁商场劫持案后，我帮顾问去还临时借的衣服，瞥了一眼么。”
“这确实是服装柜台最常用的模特没错。”楚离也道，“就这么粗糙的东西，怎么会被当做尸体？”
法医室里留着的两个警察正是新城分局来送尸体的，闻言脸色更苦了，恨不能赌咒发誓：“我们的的确确，亲眼看着杨庆荣的尸体被装进裹尸袋里，一路都是我们俩抬上车，送到市局，又搬进法医室，中途绝对没有离开过！”
“重量呢？”严时非一针见血地问道，“尸体和人偶重量差不少。”
“这……”两个警察被问住了，互相看看，迟疑了一下才有人答道，“从分局搬进车里的时候肯定没问题！不过……下车的时候感觉轻松了不少，是吧？”
“对对！”另一人赶紧点头，“我还跟来哥说他照顾我，承担了大部分重量呢。”
“我没有。我和你身高差不多，一人抬一头，明显是重量均分的。”
“于是，尸体在车里被替换成了人偶？”严时非不可思议道，“那可是行驶中的汽车，是密室！”
“严队，经历过浅水湾的事，你思考问题的方式还不会变通吗？”唐曦一脸同情地看他。
严时非顿时被噎住了，脸色铁青。
唐曦却把手伸进裹尸袋里，一寸寸摸过去，忽的，眉头一动，取出来一样东西。
近菱形不规则的玻璃，是……镜子的碎片。
“果然。”唐曦看着手里的镜子，唇边慢慢扬起了笑意。
“想明白了？”楚离精神一振。
“还差一点。”唐曦看着他，表情无辜，“但是太饿了，脑子罢工了，想不起来了。”
楚离“噗”的一笑，指了指会议室，又转头道：“我喊了外卖。今晚我请客，吃顿好的，晚上继续干！”
“果然还是小唐面子大。”苏晚意转怒为喜，一边抱怨道，“小唐你不知道，我们楚队这人就是宇宙第一号钢铁直男！加班的时候别说让咱们正常吃顿饭了，能有俩热包子就不错了，我还连着啃过两天的冷面包和饼干！”
“所以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唐曦道。
“就是！”方天芸也扑过来，和苏晚意一边搂着她的一条手臂，三个姑娘家亲亲热热地走向会议室。
“我平时很虐待你们？”楚离摸摸鼻子，有些不解地问道。
小刘热泪盈眶，很想说是，可惜没胆。
“有案子的时候，我们组里也这样，不是常态吗？”严时非也疑惑道。
新城分局的两个小警察动了动嘴唇，差点就没来一句所以严队您这个年纪了还不是一样母胎单身！
走在前面的三个姑娘齐齐叹了口气。
得，这就是刑警，是重案组，是队长。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会议室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虽然只是市局门口的小饭馆送的，但看起来也色香味俱全。
人在饿极的时候，谁耐烦去五星级大酒店吃没几口肉的帝王蟹, 大碗的糖醋里脊肉沫茄子鱼香肉丝配上软软糯糯的白米饭他不香吗？
“赶紧吃，半小时后老板来收盘子。”楚离看了看表。
“半小时！”唐曦瞪他。
“半小时不够吃顿饭的？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细嚼慢咽的。”楚离奇怪地看她。
“……”唐曦咬牙切齿。自己吃饭不超过半小时和被人规定了时间必须吃完的感觉一样吗？不会消化不良吗！
“算了，习惯就好。”苏晚意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
至少有热饭热菜吃，总比热包子甚至面包饼干矿泉水强多了, 人得知足！
唐曦……决定化悲愤为食欲。
“曦曦, 你体质真好，怎么吃都不胖。”方天芸一脸的羡慕。
她碗里就是浅浅一点米饭, 上面铺的全是青菜、黄瓜、菠菜、韭菜……绿油油一片。
“好什么好。”坐在旁边的方天辰顺手往她碗里扔了块红烧肉, 一边嫌弃道, “吃这么点，喂猫呢？运动量足够你消耗的，节什么食！要是嫌吃多了, 一会儿出去绕警局跑十圈再进来！上次在山上就想说了, 体力太差。”
方天芸莫名招来哥哥一阵数落, 满脸郁闷：你是亲哥么？
苏晚意在桌下碰了碰唐曦的膝盖，用眼神示意：宇宙第三号直男！
唐曦心有戚戚焉地点头，难怪一个个都是大龄男青年。
不过, 就算意见再大, 可事实上, 忙了一整天, 所有人都饿得前心贴后背, 不到二十分钟，桌上的碗盘仿佛狂风扫落叶似的七零八落。
“吃饱了, 想起来了没有？”楚离问道。
“等着！”唐曦站起身，想了想，又道，“楚队和严队，还有天辰哥和芸姐留下就行。”
“这么机密啊。”苏晚意笑笑。
不过，体制内的人最懂得什么时候应该避嫌，公私分明，第一个避了出去。
最后出门的小刘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唐曦走进了会议室内部的小储藏间，反锁了门。
“搞什么呢？”没出现场的方天芸问道。
方天辰低声把今天的经历解释了一遍。
“看来问题出在镜子上。”方天芸断定道。
“你能想到什么？”方天辰问道。
“这个么……”方天芸咬着手指，半晌摇头，“那具人偶身上没有任何怨气，不过当时我们怕损伤证据，想着等你们回来再检查，所以没发现那块镜子碎片。”
“咔嚓。”储藏间的门开了。！！！
在场所有人盯着门口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愣在当场。
“哥？”方天芸看看身边的人，又看看门里那个，眼神一片震撼。
开门出来的不是唐曦，而是……方天辰！
从外貌身高到穿着打扮，完全一模一样，就算方天芸这个亲妹妹，也不能保证出去转一圈回来后还能不能分清谁是谁。
“要不要来摸摸看？”另一个“方天辰”开口，果然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方天芸几步上前，第一个触碰的就是喉结，怔了怔后，又不死心地戳了一下胸口。
硬邦邦的，绝对是男人的触感。
“曦曦？”方天芸不敢置信，很犹豫地叫了一声。
“像吗？”顶着方天辰壳子的唐曦问道。
“像！”方天芸脱口而出。这何止是像的程度，分明就是克隆吧！
唐曦一笑，转了个身，仿佛从身上撕下一层朦胧的薄纱，瞬间恢复本来面目。
“这是……怎么做到的？”严时非急促地问道。
如果唐曦能变成方天辰，那别人当然可以变成唐曦，杨庆荣家的监控就完全做不得准，甚至那个转身都是故意陷害唐曦！
“用这个。”唐曦手一抬，将一块镜子碎片扔在会议桌上。
“这是杨庆荣卧室里拿回来的那块？”楚离道。
“嗯。”唐曦点头。
“是因为……当时你把碎片抛给我，我用它照过自己的缘故？”方天辰想了想，很肯定地说道。
在这里，除了严时非，他和唐曦是最不熟的，而且男女有别，他相信唐曦如果能随意变换相貌，首选肯定是方天芸，就算不介意男女，也该变成楚离的模样，而选自己，一定是自己做过其他人都没做过的事。
“天辰哥果然心细如发。”唐曦比了个拇指。
“照过镜子就能变成那个人？”楚离沉声道。
“我一直在想，什么人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呢？”唐曦悠然道，“整容和易容都被你排除了，后来我突然想到，自己可真是钻了牛角尖。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不是每天都会见到吗？那就是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点不一样才奇怪。”
“就这么简单？”楚离觉得荒谬。
“这也正好说明了，为什么每次都会有镜子碎片出现。”唐曦道。
“这种事，很容易做到？”严时非只觉得心底发凉。
如果照过镜子，镜子就能把别人变成自己，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就比如现在如果有一个和楚离一模一样的人在大街上杀了个人，市局要不要先把楚离抓起来？毕竟，市局不能向民众解释说：有歹徒把自己整容成重案组组长的模样杀人。要被喷死的。
“当然不容易了。”唐曦看了他一眼，把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如果很方便，别说楚队，我先复制一个谭局好吗？或者复制一个裴清致多好。”
严时非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
“需要什么条件？”楚离直接问道。
“首先，镜子是媒介。”唐曦重新拿起了镜子碎片，脸色凝重，“人在照镜子的同时，其实有极少极少的魂魄被吸入了镜中，而那才是真正的媒介，所以……这不是普通的镜子。”
严时非突然想起了下午她说过的那句“会被吸进去哦”，不禁苦笑，这算不算戏言成真？
“楚队，催一催痕检，杨庆荣家带回来的那些镜子碎片，重新拼起来后有没有多一块或者少一块！”
“你怀疑这块碎片是单独的？”楚离道。
“并不是，这块就是我随手捡的，没挑过。”唐曦摇了摇头，“如果我没猜错，那面镜子能拼完整，那就很可能是杨庆荣亲手砸碎的。”
“你说的是那个假的杨庆荣？”楚离确认。
“嗯。”唐曦思考了一阵才道，“他们能用我的脸，应该是因为在山中小屋的时候我照过那面镜子。”
“先不说这个。”严时非急问道，“那些混蛋下一个会变成谁？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唐曦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楚离。
“如果是那面镜子，我也照过。”楚离的脸色有点难看。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是严时非喃喃道：“该不会被我猜中了，明天的热搜第一就是楚队当街杀人什么的？”
“没那么夸张。”唐曦摆了摆手，“如果有这么容易，他们还会等到现在？楚队这张王牌，当然是最紧急关头才用的。”
就算她再厉害，可镜子只能复制出外表，不可能模拟她的能力，那么她的脸就远不如重案组组长楚离的脸好用。
“你怎么知道？”方天芸问道，“曦曦，是不是用这种术的消耗很大？”
“这是一个原因。”唐曦点点头，“就算是我，变成天辰哥的模样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变身的过程中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灵力。当然，这也是因为我用的只是镜子的一小块碎片，而不是整块的，而且天辰哥很强。”
“你的意思是，目标越强大，消耗灵力越多？”方天芸目光一亮。
“那是自然。”唐曦一声嗤笑，“所以他变成杨庆荣那草包的时候，就算在家里会解除，可以他出门的时间来看，至少一次持续一天半天的没问题。可是变成我……”
“多久？”方天芸下意识地问道。
“三秒。”唐曦答道。
“三秒？”方天辰疑惑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监控。”严时非沉声道，“杨庆荣家的监控，那个女生出现正脸的时间，正好三秒。如果是无意，她本来一直避着摄像头，没理由突然犯傻，如果是为了陷害唐曦，没必要小心躲避。唯一的解释是，她只能用这张脸出现三秒，如果其他时候暴露在摄像头下，会穿帮！”
“找图侦，调取12月9日浅水湾附近街道的所有监控！”楚离断然道，“那件浅蓝色的羽绒衣在晚上太亮眼，反而局限了我们的目光，如果她出门后在监控死角把羽绒衣反过来穿——双面的那种，换张脸，就算被监控拍到也被忽略了。”
“那要怎么找？”方天芸有点傻。
“找鞋子！”楚离和严时非异口同声道。
“我去，那些监控我起码看过十几遍了。”两人互望了一眼，严时非大步出门，一边喝道，“小张小来，吃饱了干活！今晚通宵干仗了！”
风风火火的声音远去，楚离这才解释道：“羽绒衣可以反穿，牛仔裤太没有特色，但正常人换装，哪怕从里到外换一身，大概率也不会换鞋。换下来的鞋子不好携带，也不好销毁。”
一瞬间，所有人心里都亮了起来。
“我现在有点明白了。”方天辰沉吟道，“你这满身煞气的，要复制你也不会比小唐容易多少，时间太短的话，确实只够在关键时刻出现一瞬。”
“而且至少最近，就算关键时刻，他也未必用的出来了。”唐曦又道。
“怎么说？”几人都惊异地看向她。
“因为杨庆荣。”唐曦说道，“我刚才说，主卧室的那面镜子很有可能是杨庆荣自己打碎的……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打碎镜子？”
楚离和方天辰都是一愣，却是方天芸脱口道：“当然是因为不想看见自己的脸啊！比如我，要是毁容了，肯定不愿意看见屋子里有镜子存在。”
“没错！”唐曦立即道，“那个杨庆荣，不想看见镜子里属于‘杨庆荣’的脸。镜子的两面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术，像我这样用在自己身上还好，因为我有自己的意识，镜子里残留的那一点点魂魄不足以影响我，可那人将它用在傀儡上，相当于给傀儡注入了一个新的意识，就算最初的时候还很弱小，可‘杨庆荣’的存在已经一年有余，足够那意识渐渐成熟，兴起了反抗独|立的念头。毕竟，渴望自由是任何生命的本能。”
方天芸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后顺着她的思路接下去说道：“这么说的话，最终杨庆荣因为渴望自由，打碎了控制他的镜子，可镜子破碎的同时，他身上的残魂也烟消云散。而129案例出现的女生，陷害曦曦大概只是顺便，她最重要的目的是收拾善后。”
“杨庆荣那样的身份，失踪比死亡更麻烦。”楚离淡然道，“那人希望把杨庆荣已死的事盖棺定论，顺便，虽然一个视频证明不了小曦是凶手，但她既然有嫌疑，就要避嫌，可以暂时将她从警方的队伍里排除。说不定连我都要被迫避嫌。”
事实上，他现在还能作为这起案件的总负责人，一半是因为上面派来的方天辰默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谭局的力保。而一旦案子搁浅，连谭局也是要担责任的，可见谭局对楚离的信任了。
“那么，尸体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人偶了？失效了？”方天辰道。
“我觉得是撑不住了。”唐曦说道，“或者说他用不出来……呵呵，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反噬？杨庆荣打碎镜子的一刻，对面的人少说也要吐几口血，撑着让人来伪装尸体就不错了。加上鱼池骨灰的身份被查明，继续伪装尸体也没意义了，不如省点力气。”
“要在他修养好之前抓住他。”楚离道。
“他就在江南市。”唐曦道。
“你确定？”楚离兴奋道。
“确定，远距离操控，连我都做不到，他一定在江南市，而且距离不会太远。”唐曦理所当然道。
“碎片给我一块。”方天辰拿起桌上的碎片道，“反正我照过这镜子，我来保管吧，拿回去让温老验一验成分和普通的镜子有什么区别。”
“希望不是能量产的东西。”唐曦自语道。
当时在山中小屋，她也是大意了，以为对方只是把镜子当成了通讯的工具使用，没往深处想。
镜子的两面，这个术还是她很小的时候，师父谈起过的。
师父其他说了什么因为她当时年纪太小已经不记得了，但有一句话却牢牢地刻在心底：
师父说，这是一个绝对不能用在死物上的术。
这是禁忌。
触犯禁忌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或许是因为师父的语气太过严肃，近似于森寒，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丝阴影，以至于她后来翻遍宗门藏书，唯独对这个术视而不见。
当然，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要理解了原理，就算没学过也能复制。
“行了，你回去睡觉吧，明天上课。”楚离丢下一句话，也跑了出去，显然有了新的思路。
“那个……”会议室门口一个小胖子探头探脑，“我是对面陈家私房菜的小赵，我能……进来收盘子吗？”
“呃，进来吧进来吧。”唐曦尴尬地笑笑。
于是一行人分头行动。
方天辰回部里，方天芸陪着苏晚意去解剖那条黑狗的尸体了，严时非带人和图侦一起忙着看监控，而楚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只把小刘和几个加班的组员一起踢去了图侦帮忙。
整个重案组里灯火通明，干得热火朝天。
唐曦裹上羽绒衣，一个人走出了市局。
天色已经黑透，不过……晚上八点半，应该还不算太晚？至少没有几个年轻人这个点就睡觉的。
想着，她一边沿着马路走，一边拨通了电话。
两声后，电话被接通，既不急促也不怠慢，细节处体现出来的也是一个人的教养。
“裴清致，找我什么事？”唐曦直接问道。
“忙完了？”裴清致带着浅笑的声音在初冬的夜里有些暖。
“算是吧，后面的我帮不上忙。”唐曦坦然道。
回家睡觉明天上课是一回事，可她留在市局确实没用。目前她能干什么？图侦的工作是最枯燥乏味，也最需要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的，让她去干，未必就有小刘有效率。不如养精蓄锐，准备对付幕后主使。
“我就是想告诉你，清溪峡别墅一期的模型已经做出来了，你想不想看看？”裴清致问道。
“这么快？”唐曦眼睛一亮。
“只是做了三座模型，我觉得效果不错。”裴清致道。
“所以你其实不是想让我看，是想让云栖看吧。”唐曦笑了起来。
“有最专业的指导，谁不想要呢？”裴清致答道。
他的目的明明白白，说得坦坦荡荡，反倒不惹人厌，唐曦也就答应下来，约了周六上午去裴氏大楼。
云栖也是想看的吧。
又闲聊了几句，直到走出一大段路，一辆绚丽的红色跑车路过，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几乎盖住手机里的话音。
唐曦摇摇头，目光中露出的不是羡慕而是同情——在限速40码的市区开超跑，这车会哭的吧？真的应该同情一下它有个傻|逼主人。
“还没回家？”另一端的裴清致显然也听见了。
“在路上。”唐曦道。
一路就没看见空的出租车经过，她又不想在城市天眼系统下使用缩地成寸，毕竟也不是这么赶着回家，散散步消消食也好，等挂了电话再用手机软件打车就行。
“那，注意安全，周六见。”裴清致很快就想到了原因，迅速结束了话题。
“周六见。”唐曦挂了电话，心情不错，又感叹了几声。
楚离那个钢铁直男找不到女朋友就算了，裴清致明明那么细心体贴的，怎么也没有女朋友呢？
空旷的大街上，云栖默默出现在她身边。
“怎么样，你也想去看看的是不是？”唐曦毫不意外。
“你就没别的话问我？”云栖道。
“你能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不想说的，逼你也没用。”唐曦耸了耸肩。
云栖看起来温雅如玉，可脾气到底有多倔，还有人比她更清楚吗？
他不想说的话，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她早就学会放弃了。
“上次在殡仪馆，我放走的那个女人。”云栖忽然开口。
“嗯？”唐栖一怔，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件事，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那一瞬间，我看到的，确实是你的脸，所以反应慢了。”云栖道。
“我的脸，女人。”唐曦摸了摸下巴。
“和杨庆荣家的那个，应该是同一个。”云栖补充。
唐曦的脸只能用三秒，那就不可能是个男人。
“在荒山上，我们就发现还有一个女人的痕迹了。”唐曦脚步不停，边走边道，“那个阿强不算什么，他只想复活安娜，也不过是颗被利用的棋子，随时可能被抛出来。那个女人才有可能是幕后主使。”
“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云栖道。
“我知道。”唐曦顿了顿，忽的想起来，拿起手机再次拨了回去。
“小曦？”裴清致很惊讶。
“裴清致，你家的生意有香水吗？”唐曦直接问道。
“我家没有。”裴清致愣了一下才道，“你想要香水？”
“不是。”唐曦解释道，“我想知道，江南市什么地方的香水品种最多最齐全最高档。”
“这样啊。”裴清致想了想道，“裴家并没有涉及调香这一领域，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记得夏家是有这生意的，你跟夏总也熟？需要我帮你联系吗？”
“不用了，谢谢。”唐曦挂了电话，立刻又打给夏天青。
听完她的要求，夏天青虽然不解，但还是说道：“江南大厦七楼有一家专柜叫品香阁是夏家的，里面有我们旗下调香师调制的各种香水，也有世界品牌的香水寄卖、代购，如果唐小姐有需要，让小爽带你去就行。女孩子家的地方，我这大叔就不奉陪啦。”
“多谢夏总。”唐曦得到了答案，仿佛心口的一块巨石被移开了些，捏着手机一声冷哼，“原本我还想先放放的，不过……既然非要自己往枪口上撞，就别怪我先把你揪出来摁死了。”
苏凰说过那种香味很独特，最好……是那种贵得要死的孤品绝版香水，那种东西，卖出的商家肯定会记录客户资料，只要有门路，不怕找不到。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第二天, 唐曦起床就发现，楚离果然没有回来过。
第三天，依旧没有。
唐曦也无奈, 楚队一忙起案子就把重案组当家，范例参见他从前的警察宿舍。
第四天就是周六，唐曦终于忍不了，让张姨收拾了几件替换衣服，炖了一晚上的羊杂汤, 大清早就先提着去了市局。
因为东西太多, 出租车司机还特别奇怪地多看她几眼。
“所以，怎么会找不到！这么大个活人就原地消失了吗！”
“要不然, 再倒回去看一遍？”
“这都几百遍了吧, 小区里面呢？”
“新小区, 入住率低，监控都没启用！”
“艹！就断在这儿了？”
唐曦走进办公室，听到的就是严时非的怒吼。
“怎么, 还没结果呢？”她随意问了一句。
“曦曦！有吃的！”方天芸看到她, 眼睛都亮了。
“家里炖了汤, 给你们补充下营养，大冬天的暖暖胃。”唐曦笑着把那个巨大的保温桶放在桌上。
“啊，曦曦真好！”一群在办公室连轴转了三天的人仿佛饿虎扑羊一般冲过来, 连方天芸这个女孩子也糙得跟个汉子似的, 倒是苏晚意干完法医的活, 没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就先回去了。
唐曦端了一碗带肉的汤走进组长办公室, 连着替换衣服一起扔到桌上。
“小曦，你能不能瞬移？”楚离红着眼睛抬头问了一句。
唐曦楞了一下才道：“你说的瞬移, 是指上一秒在A地点，下一秒直接出现在B地点，没有经过当中距离的意思是吧。”
“对。”楚离点头。
“我要是能，还打车干什么？”唐曦无语地反问，“每天上学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比如女厕什么的，嗖一下就到了。”
“好吧，是我想多了。”楚离揉了揉眉心，这才闻到了桌上浓郁的香味。
唐曦坐在他对面看他狼吞虎咽，托着下巴，补充道：“一般情况下，我用的是缩地成寸，一步跨出就穿过几十几百米的距离，非要形容的话，你可以想象我是用音速在移动……当然，没有音速那么夸张。在监控下，可能只会有个一闪而逝的影子，就算坐在屏幕前看，也很难察觉，或许更容易让人误会成从镜头前飞过的鸟什么的。但是，如果把监控导出来，用几十倍的慢镜头分解，依然是可以看见我的人的。所以我不爱在城市里用缩地成寸，没事的时候没事，可一旦有事，或者被人看到慢镜头，这是打算把我当成小白鼠解剖吗？”
“所以，完全的瞬间移动是不可能做到的，是吧？”楚离确认道。
“当然了。”唐曦立刻道，“活人又不是鬼那种纯粹的能量体，我们是天师，不是小说里随便能撕裂空间的修真者，血肉之躯的身体被分解后在另一个地方重组……你拍电影呢。”
说着，她犹豫了一下，又把下一句话咽了回去。
就算个那个秘术，也不是楚离说的那种瞬间移动，解释起来太麻烦，还是算了。
楚离摇了摇头，机械地动着嘴，其实根本没察觉到吃下去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慢镜头这种，图侦都快放慢百倍来看监控了。
然而那个假冒唐曦的女子，虽然在浅水湾外面的街上找到了，可她沿着路走进了距离浅水湾两公里外的一处新建好的小区，就消失在了里面，再也没人见她走出来过。
而偏偏这个小区是政府出资开发的一个经济适用房小区，面向的人群是来新区打工的外地打工者，加上才刚刚投付使用，入住率不足一成，所以小区的管理根本没跟上，物业公司还原定了下周才正式入驻，别说监控了，都是摆设，根本没开。
“我这儿另外有条线，不知道行不行，下午去看看……有线索给你打电话。”唐曦说着，站起来，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回头道，“吃完了去冲个澡收拾一下自己，别出门给我们警察形象丢人了。”
楚离一怔，看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已经变灰的白衬衫，一脸的生无可恋。
唐曦走到外面打了个招呼，一边打开软件叫了辆车，出了市局大门刚刚好。
她不是第一次去裴氏大楼，只是这次是以合作人的身份。
裴清致特地让向久明下来接她，走的还是专用通道，惹得前台两个姑娘频频张望。
上回被她和安娜打斗时爆碎的玻璃窗子摆设已经该修的修，该换的换，完全看不出战斗残留的痕迹。向久明没带她去总裁办公室，而是到了边上的一间小休息室。
窗明几净，真皮沙发一看就很软，茶几上已经放好了鲜榨的橙汁和果盘点心。休息室中间的位置被腾出来放了一张大桌子，上面的玻璃罩子里是别墅的模型。
“唐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您请稍坐一会儿，裴总那边……”向久明迟疑了一下，想起裴清致交代的实话实说，硬是咽下了原本想要粉饰太平的说辞，无奈道，“刚刚裴元正先生来了，正和裴总在办公室里说话，您有什么需要叫我就好。”
“如果裴总今天不方便，我改天再来也可以。”唐曦道。
“不不不，裴总说，十分钟就好。”向久明赶紧道。
唐曦秒懂，看起来不止是不速之客，而且是恶客！
“没事，反正裴总不是让我来看模型吗？我先自己看看好了。”唐曦表示不介意。
家大业大的，谁没几个糟心的极品亲戚呢。
在原书里，裴清致死后，裴家后来是二房的裴元礼继承的，对于裴元正这个老三着墨不多，她想了半天，才隐约从记忆深处扒拉出一件事，算算时间正好对得上。
裴元正虽说是三房，但因为夫妻俩是大学同学，一毕业就结了婚，所以他的儿子裴清弘只比裴清致小了三天，差点就成了裴家长孙，原书里他还不服气二房掌权的，直到他负责的分公司项目爆出了重大安全事故才没了底气。
如今裴清致还在，想来裴清弘这次安全事故的锅想要甩给他来解决了。不过唐曦觉得，裴清致也就是看着脾气好，他父母双亡，隔代从祖父手里接过裴氏再发扬光大，哪是叔辈能随意摆布的？多半要碰一鼻子灰回去。
向久明见状，就退了出去，关好门。
唐曦很有兴趣地走到桌子前，去看玻璃罩里的模型。
只见模型底座是一片苍翠的山脉，应该是实景模拟了清溪峡的地形，三座已经成型的别墅并不位于同一水平线上，而是顺着山势坡度，高低错落有致。
模型做得很精致，不止是外观，透过小小的窗户，连里面的家具也做出来了，只是为了配合房子的古风，那些不合时宜的电器都披上了伪装。中央空调隐藏得很好，各种开关都做成了古典装饰的样子，电视机用投影仪代替，不用的时候就收起来，就这么看，仿佛穿越了时空。
云栖出现在她身边，用玉笛点了点位于最高处的那座。
那正是他第一次留下的画稿，他的家。
“云栖，你家真好看啊。”唐曦感叹。
“早就一把火烧没了。”云栖道。
“这个，我觉得能有八、九分像吧？”唐曦想了想，又补充道，“实际造出来的话，因为材料的关系，可能会再降低一点，七到八分吧。”
这已经完成了裴清致的承诺了。
云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就连隔音效果很好的房门都没彻底挡住，似乎争吵从总裁办公室转移到了走廊上。不过这一层楼都是裴清致的私人地盘，倒是怎么折腾都不影响裴氏的正常运转。
“要出去吗？”云栖问道。
“那是裴清致自己的事。”唐曦不在意。
要说裴元礼父子还算是人物，能给裴清致造成一点麻烦，可裴元正一家就是大写的草包，出手帮忙真是太看不起裴清致了。
“呯！”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猛地被人撞开了，一个哭哭啼啼的中年妇人冲了进来。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这里有人，愣了一下，眼泪还糊在脸上，而唐曦第一反应就是，这女人用的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居然哭成这样还没花，质量过硬啊！
“唐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您了。”向久明满头大汗，赶紧把那女人推出去，一边道，“裴夫人，麻烦您先出去，裴总这边还有贵客。”
“贵客？一个小姑娘是哪门子的贵客？比他嫡亲的叔叔和堂弟还重要？女朋友？这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我要找老爷子好好说道说道……”
后面的尖叫被房门关在了外面。
向久明顶着裴清致的死亡视线，恨不得堵住这女人的嘴，赶紧叫上来的保安把这夫妻俩强行送走，心里倒是幸灾乐祸。
还找老爷子说道？裴总要是真的能追到唐小姐，老爷子做梦都能笑醒！可惜八字都没一撇呢。
一个没心思，一个没开窍。
隔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没声了，唐曦才开门出去。
“唐小姐，实在抱歉，是我没看好人。”向久明苦着脸道。
“我没关系，倒是裴总那边没问题？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唐曦随口关心了一句。
“就这种整天给裴总找事的家人，有还不如没有！”向久明真是一肚子苦水。
身为裴清致的私人助理，裴元正为了那个宝贝儿子都不知道堵他多少次了，简直烦不胜烦。
“麻烦吗？”唐曦道。
“要是小事，裴总念在亲戚份上，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了，可……”向久明左右看看，凑过去低声道，“出人命了！裴清弘那家伙，拿了回扣，结果水泥质量不过关，工地发生了坍塌事故，工人两死七伤。本来么，都是些老实巴交的民工，把钱赔偿到位了，还能压下来，可那个白痴居然舍不得出赔偿金，这不，工人全都罢了工，天天在工地门口举牌子示威，跟保安发生了几次冲突，事件一直升级，昨晚都上了新闻，这才怕了，来求裴总帮忙摆平——这怎么还摆得平！”
唐曦听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裴清弘，就如向久明说的，白痴到极点了！
“小曦。”裴清致走过来，表情有些歉然，“本来约的周六，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让你看笑话了。”
“谁家没几个极品，这比起我家还算是好的。”唐曦一摊手。
裴清致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裴总，记者最近一直蹲着裴清弘的动作，今天他爸妈来裴氏总部肯定瞒不过人，只怕……”向久明迟疑道。
“没事，通知媒体，召开记者招待会，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午吧，能请到几家就是几家。”裴清致打断道。
“好，我马上去。”向久明答应一声，又对唐曦点点头，匆匆赶向办公室。
至于裴总的“能请几家算几家”，他倒是丝毫不担心。裴氏要放一个这么大的霹雳弹，那些媒体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哭着求着都要来，还怕不够人数的？
“看起来，你是想要壮士断腕。”唐曦了然道。
“一个裴清弘算什么断腕。”裴清致哂笑，“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两条人命。那几个伤者，还有半数要失去劳动能力，裴清弘……作死作大了！”
唐曦不禁叹了口气。
她这几天忧心镜子的案子，没心情看电视刷网页，倒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何况，现在经历多了，我还要担心，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死者的冤魂要裴清弘杀人偿命！”裴清致又道，“就算裴清弘是个蠢货，可法律该怎么判怎么判，总不能让他被厉鬼索命而死。”
“……”唐曦抽了抽嘴角，想说裴总您适应真快！
“好了，这些糟心事本来也不该跟你吐槽。”裴清致走进休息室，笑问道，“怎么样？你们觉得还行吗？”
他问的是“你们”，唐曦笑笑：“云栖说很好。”
裴清致轻轻地舒了口气，指着最高那座别墅模型道，“我把这个放在了最高的地方，如果不合适，还可以调整位置。”
“我们觉得这样就挺好的，独立高处，和左邻右舍接触更少，清净。”唐曦道。
“那我就让人按照这个继续制作了。”裴清致道，“我想，速度快的话，明年暑假的时候，一期的20座别墅应该可以完工。”
“怎么，裴总还想做二期？”唐曦挑眉。
“有这个想法。”裴清致坦然道。
“我们要看看一期的效果。”唐曦谨慎地道。
“不急。”裴清致拿起橙汁递给她，一边道，“到时候你上大学了，时间上也会更宽裕。”
“你真是很确定我能考上江南大学啊，不怕我考去外地吗？”唐曦道。
“我觉得，唐曦想要做的事，那一定会做到的吧。”裴清致想了一会儿才道。
唐曦哑口无言。
沉默中，那独一无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唐曦看了一眼手机，不禁怔了怔，立刻接通：“楚队，是不是有……”
“你是不是在裴氏大楼？”楚离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是啊，我跟你说过今天的行程，你查岗呢？”唐曦莫名其妙。
“查屁的岗！你看手机……算了，你直接看窗外！正门对面的方向！”楚离的声音吼得就连旁边的裴清致也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对望了一眼，裴清致当机立断说了声“这边”，立刻带她走进了走廊另一边，他自己的办公室。
那里是裴氏大楼大门的正上方，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在把窗帘完全拉开后，对面的所有景物一览无遗。
唐曦瞬间睁大了眼睛。
和裴氏大楼相隔一条马路，对面是一家星级宾馆，高度稍低了一些，他们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对面的顶楼。
只见两条看不清面目的人影紧紧扭在一起，还在不停地向楼顶的边缘移动，其中一人似乎很不情愿地在挣扎着，而另一人手里举着手机，手舞足蹈的，似乎对着屏幕在喊什么。
“看到了吧？”楚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什么情况？”唐曦莫名。
“刚刚110接到报警，有118事故的受害者家属挟持了项目负责人裴清弘，开直播要求赔偿以及道歉，否则就要拉着裴清弘同归于尽。”楚离急促地说道，“因为情况紧急，人命关天，基层刑警出动后，又上报了重案组，我们现在根本抽不出太多人手来，你不是在裴氏大楼吗？就你去吧，顺便通知裴清致一声，怎么说也是他亲堂弟，万一救不回来摔成肉饼还能当场认个尸。”
“他听见了。”唐曦瞥了一眼裴清致，黑线。
“听到了最好。”楚离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唐曦瞪着手机发呆。
“真是，就不能等我开完记者招待会吗？大半个月都等了还差半天！”裴清致愤怒地摔了笔。
“毕竟是你堂弟，这些天裴氏总部又一直没反应，比起裴清弘瞒得太好，那些工人更容易相信你们是一丘之貉，互相包庇不把他们当人吧。”唐曦很明白那人的心理。
谁人不怕死？如果不是逼到绝境了，谁愿意豁出性命去？
“我真恨不得那个蠢货从上面跳下去算了！”裴清致愤愤道。
“只要不管他们，多半会跳的。”唐曦建议。
这件事，警察来了劝说效果也不大，需要裴氏表态，然而裴清弘前期作的大死，现在裴清致说话很难让悲愤到极点的受害人家属信任。
裴清致按了按太阳穴，把气话收了回去。
裴清弘死不死的他现在根本不想关心，但要是受害者家属也跳了下去，裴氏就真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得，周六都不让人安生，我下午还约了小爽逛街的。”唐曦叹了口气，看看身上明显不太适合打架的白色羽绒衣，羊绒连衣裙搭配羊皮小皮靴，很是忧伤。
两人迅速来到一楼，穿过马路。
楚离通知他们的时候，应该是刚刚打开直播，关注的人还不多，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楼下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幸好宾馆工作人员得到了警方的嘱咐，派保安把守住了入口。
“这里不让进！有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保安伸手把人拦了下来。
唐曦心情很不爽，冷着脸拿出证件一晃：“警察。市局重案组。”
“呃……”两个保安打量了她一番，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证件……真的假的？
“干嘛，没见过警察休假时被抓来临时加班的？”唐曦无奈。
“也是。”保安讪讪地笑了笑，这才给她打开半扇门，连跟着的裴清致的身份都没问。
最先到达的是旁边派出所的巡逻民警，一看市局的证件，连问都不敢问就放她进了电梯。
“什么情况？”唐曦问道。
跟她一起上楼的民警还一脸稚气，像是刚刚分配过来的实习生，闻言有些紧张地道：“开直播的是118事故中死亡的工人杨老实的独子杨煜，今年才二十岁，听说读书可好了，靠着奖学金和暑假打工交的学费，是江南大学建筑系大二的学生，要是……哎，真可惜了。”
唐曦皱了皱眉，但并不是太意外。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血气方刚，要是遇上个脾气暴躁些的，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出奇。
电梯很快就到了顶楼，再换楼梯爬上平台。
唐曦一脚跨出门，就看见纠缠的两人已经距离平台边缘不到三米，两个民警站在远处苦口婆心地劝阻着，却不敢靠近，生怕刺激到人，真的直接跳下去。
“你先避一避，别刺激他。”唐曦低声道，“裴清弘那个蠢货，要是再开口刺激人，说不定真要一跳两命。”
“好，你小心。”裴清致点头，留在了楼道口没出去。
“小伙子，你还小，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这么闹也没用啊，万一真有个好歹，你妈要怎么办，你说是不是？”民警还在大喊。
“少说废话，我开着直播呢，要是裴清弘不能给我爸、给其他叔叔们一个公道，我今天就替天|行道！”
“你他妈漫画看多了是不是？告诉你，赶紧放开我，否则别说是你，连你妈也别想好过！其他人的医药费一分都没有！”裴清弘却破口大骂。
“你闭嘴！”杨煜握着的水果刀死死压住他的脖子。
“我要告你！告你！你们这些没用的警察，还不赶紧把这个疯子抓起来！”
两个民警满头大汗，他们正在努力平复杨煜的情绪，偏偏人质还不知死活地一直在火上浇油，找死找到这程度的也是没准了！
“告我？你告啊！咱俩一起下地狱，正好到阎罗殿里评评理去！”杨煜说着，拽着他继续往边缘移动。
裴清弘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可相反，杨煜空闲时就在打工，洗碗端盘子甚至去工地搬砖，身体素质过硬，裴清弘哪里犟得过他，脚下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直到距离边缘越来越近，甚至能看见马路上的人和车，这才真的恐惧起来——
这穷小子，居然是玩真的！
“放手！放开我！你这疯子，我堂堂裴氏的二少，怎么可能给你一个穷逼陪葬！警察都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救我！”
“这这这……这怎么办？”两个民警互相看看，要不是生怕更刺激杨煜，都想大喊一句“你赶紧闭嘴还不会死那么快”了。
“跳，赶紧跳！”唐曦踩着惨叫的回音走上前。
“哎，小姑娘你怎么上来的？”民警楞了一下才去拉她。
唐曦一个转身，没让他拉住，距离杨煜和裴清弘不足五步。
少女神色冷淡，语气平静，毫无起伏，但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别浪费我时间，要跳楼赶紧的！”
………………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天台上, 风声呼啸。
好半晌，还是民警先回过神来，大惊道：“哎哎, 说什么呢！不把人劝下来还让人赶紧跳？想什么呢！”
“你们倒是劝半天了，有用吗？”唐曦淡然道，“想死的留不住，这江南市哪天不死人，全世界平均每秒死1.8个人, 一分钟就要死106个。不就是死人么, 不过从这儿跳下去可能不太好看，冲力太大, 血肉会被压扁, 在马路上涂成一片, 保洁阿姨用扫把扫啊扫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扫起来。其实真要死的话，你手上还拿着刀子呢, 一刀下去又快又省事, 还能留个全尸。”
“呕……”她还没说完, 光是想象那个景象，两个民警已经铁青着脸干呕了。
杨煜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脚下倒是停下了。
“臭丫头！你说什么呢？等……呜呜呜呜……”裴清弘话说到一半, 突然觉得喉咙一凉, 嘴皮子一粘, 随即就再也张不开了, 只能发出呜呜的喊声, 眼神更加惊恐了。
“早知道闭嘴不就好了。”唐曦一眼扫过去，目光凉薄。
“你、你谁啊！”杨煜顿了一下才道。
“你都要跳楼了, 还管我是谁？”唐曦惊奇道，“怎么，觉得长那么大还没谈过恋爱，死了有点亏，所以想追我？”
“谁、谁想追你啊！”杨煜脸上爆红，结结巴巴地喊道。
“那问我是谁干什么。喂，你要不要跳？不跳的话让开点，给我留个位置。”唐曦说着，直接走上前。
“你也想跳楼？”杨煜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不住道，“看你家境不错，有什么事要死要活的，不能好好解决吗？”
“在你眼里，家境不错就是活得开心的底气了？我从小没爹没妈被人遗弃，听警察叔叔说你至少还有个妈呢，不比我强？还不是要跳。”唐曦不以为然道，“我说小哥哥，事情搁别人头上你挺明白的啊，怎么轮到自己就脑子被糊住了。”
“我……”杨煜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热血一下子褪了下去，好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
“我特么是不知道！”唐曦一步跨过最后两米距离，一把抓住了他握刀的右手一捏。
杨煜吃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水果刀掉在地上。
“你想死？居然敢拖着老子一起死？老子就弄死你！跳啊！”裴清弘见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戾气，一把将杨煜往后推。
“小心！”两个民警赶紧冲上来拉人，只是距离太远，眼看是赶不及了。
唐曦很想爆粗口骂人，没见过找死这么着急的！这会儿距离这么近，要是杨煜真的掉下去，你以为你就不会被顺手拖下去了？这蠢货真的和裴清致有血缘关系吗？
“你快松手！”杨煜却对着唐曦大喊了一句。
“都闭嘴！”唐曦一脚踢在裴清弘膝弯，瞬间卸了他的力，随后一手一个，将两人扔了回去。
是真扔，毫无留手的那种。
“啊~~~”脸朝地的裴清弘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杨煜也同样被扔了个狗吃屎，手机摔出十几米，屏幕闪了闪，被摔关机了。
“愣什么？还不赶紧上手铐！”唐曦喝道。
“哦哦。”两个民警如梦初醒，赶紧拿出手铐走向杨煜。
“让你们铐这个！”唐曦一指裴清弘。
“啊？”民警愣住，“他是……人质吧？”
“之前是人质。”唐曦一脸的鄙视，“但是他在劫持者已经没有伤害他的能力之后，居然反手杀人……未遂。尤其差点连累了我这个救人的，这不能算是正当防卫吧！”
“好像是哦。”民警恍然大悟，然而又踌躇了，这位可是裴氏的二少，又是受害者，这个……把受害者铐起来，裴家真不会为难他们两个无权无势的小民警吗？
“麻烦。”唐曦打开手包翻了翻，从底下翻出来一副手铐，上前利索地将裴清弘的双手反铐在背后。
“你哪来的手铐！”民警惊悚了。
“警察！”唐曦没好气地亮证件。
手铐当然是向楚离要的，她一个顾问，持枪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既然在市局挂了名，要个手铐来玩玩也天经地义。
“……”杨煜坐在地上，惊诧道，“你是……警察？”
声音都变调了。
“编外的。”唐曦说着，直接一个电话回拨，“楚队？我这边解决了，没死人……没伤就别难为我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赛一个会作死！下午我有事，再有案子也别找我了，就这样挂了！”
没死的杨煜：……
有伤的裴清弘：“我要投诉你！你是哪个分局的？我叫我爸投诉你！让你下岗！”
“你要是能让我下岗求之不得。”唐曦一脚踢得他翻了个身，让他从趴着变成仰躺。
“这位……妹子，再怎么说，殴打嫌疑人可不行啊。”民警见状，赶紧上前阻止。
“不能打？”唐曦抬头问道。
“能。”回答她的是走过来的裴清致。
“哥……”裴清弘一下子没了气焰，竟然还有一丝瑟缩。
“我要是你，直接就从这儿跳下去，人间还少个祸害！”裴清致冷冰冰地说道。
“哥，大哥，我是处理不当，但这混账小子也太过分了吧？不就是要钱吗？啊？”裴清弘不服。
“不就是要钱？”裴清致咬了咬牙，拳头紧紧捏了起来。
“想揍就揍，有我呢。”唐曦凉凉地说了一句。
“那就先谢了。”裴清致目光一亮，面无表情地弯腰，把裴清弘从地上拖起来，随后一拳揍在他脸上。
“嗷！”裴清弘一声惨叫，嘴里吐出一颗牙，几秒后，半边脸就红得发紫，可以想象裴清致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围观的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民警想的是……这是人家哥哥啊，哥哥打弟弟，需不需要干涉？哦，好像是需要的。可是这人实在欠揍，他们不能打，人家亲哥打，挺解气的不是？要不晚点再阻拦？
杨煜才是一脸震撼。
裴氏总裁的脸，他自然是认得出来的，但是……裴总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反而揍了裴清弘？
“哥！别打了别打了！”裴清弘本来就弱鸡战五渣，手还被反铐了，连躲都没处躲，又挨了几拳，不敢吼裴清致，挣扎着扭头喊道，“喂，你们还不快把他拉开？警察就眼睁睁看着打人的？我要投诉你们！”
“谁打你了？”唐曦却是一脸的诧异，“明明是你自个儿摔的，两位警察叔叔还好心拉你，要不然你杀人未遂，自己就先跳楼了，还不赶紧给人家送个锦旗什么的表示感谢？”
“……”除了裴清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姑娘你这颠倒黑白空口瞎扯的本事真是……绝了！
“你、你……”裴清弘等着她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气消了没？”唐曦笑着问裴清致。
“消了，就按你刚才的剧本来。”裴清致道。
“谢长安，交给你了。”唐曦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裴清弘、杨煜以及两个民警都陷入了呆滞状态。
“做了千年鬼差，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使用我修改记忆的能力。”谢长安苦笑着现身。
“有用就好！”唐曦很满意。
谢长安的能力如果只是用来收拾烂摊子未免太单调了，毕竟她觉得自己很有分寸，一般情况下搞不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我、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一个民警猛地拍了拍额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瞪着裴清弘怒斥道：“说你呢，本来就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结果事情都快解决了你倒是喘上了？不把别人的命当命，自己的也不要了？这高度摔下去，救生气垫都白搭！”
裴清弘想反驳，但脑子里一片迷糊。
我干的？哦，好像确实是我干的？嘶——好痛！
裴清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你也跟我们走吧。”另一个民警拿着手铐走向杨煜。
“别了。”裴清致拦了一下，“裴氏不起诉他，做个笔录就够了。”
“这……”民警楞了一下，收了手铐，点头道，“幸好没出大事，能私下和解就最好了。”
就算是干警察的，做事要按规章制度，可谁心里都有一本账，他们其实也是同情杨煜，鄙视裴清弘的，但也知道，真要打官司的话，杨煜肯定刚不过裴氏的律师团。私下和解已经是对杨煜最有利了，而且裴总看起来是讲理的。
“凭什么？”裴清弘不服，恶狠狠地道，“他差点弄死我！我要他偿命！坐穿牢底！”
“他绑架，你杀人未遂，要不要看看谁判得更重？”裴清致冷冰冰地说道。
裴清弘缩了缩脑袋，不敢做声了。骨子里，他还是有点怕这个堂哥的。
“阿弘！我的阿弘啊！”忽然间，楼道口冲上来一对中年夫妻，正是裴元正夫妻，看到鼻青脸肿还被铐着的儿子，女人一声尖叫，扑了上去，“儿子你怎么了？谁打的？是不是那个天杀的小畜生？这种危险分子就应该赶紧送去枪毙了免得害人！”
“闭嘴！”裴清致怒道，“没人打，他自己摔的！”
女人还在哭嚎，裴元正冷静些，迟疑道：“那为什么不抓绑架的，反而抓我儿子？”
“因为你儿子……”裴清致一句话没说完，唐曦上前一步，直接道，“让路，否则以妨碍公务罪一并带回局里去！”
女人的哭声被硬生生憋回喉咙里去，隔了一会儿，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到唐曦面前，抬手就一巴掌朝她脸上招呼：“小贱人！这人有你说话的份？你该不会和那个绑架我儿子的畜生是一伙的吧！”
唐曦皱了皱眉，一偏头闪过，一手抓住她打人的手，一边抢过了民警原本准备铐杨煜还没来得及用上的手铐。
“咔嚓！”
“……”女人看着自己被铐上的双手愣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一起带走，关着再说。”唐曦拍了拍手。
“你敢！”女人尖利叫声直刺耳膜。
“我老婆犯了哪条法律？”裴元正赶紧拦住。
没听说打人一巴掌甚至还没打到，就要被刑拘的。
唐曦朝他恶劣地笑笑，直接把证件举到他眼皮子底下，吐出两个字：“袭警！”
天台上一片死寂。
“你是……警察？”裴元正的语气和神色都写满了“可笑”两个字。
其实民警也怀疑，这小姑娘有二十岁没有？可同是体制内的人，不至于连证件真假都分不出来，而且她拿出来的那副手铐也确实是警用的，不是玩具。
就在这时，楼道里又匆匆跑上来一群人。
“队长！”两个民警终于松了口气。
“平安解决了啊，很好很好。”那队长松了口气，看到唐曦，楞了一下，随即欢喜地跑过来，热情地道，“原来是唐顾问在啊，有您出手，果然干净利落！”
“你是？”唐曦有些迟疑。
“哎呀，我糊涂了。”队长赶紧道，“我叫岳明，是白水派出所的，上回在永宁商场，因为人手不够调集了附近的民警过去维持秩序，我也在现场。”
“岳队长您好。”唐曦恍然，大大方方跟他握手，又道，“具体情况您问这两位大哥，还有裴夫人……麻烦教导教导，袭警，确实可以拘留。”
“明白！”岳明立刻答应一声，看看她这一身，又道，“顾问这是休假吧？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走了。”唐曦挥挥手。
裴清致一声嗤笑，也跟着离开。
“等等、清致，你不能不管你婶婶和弟弟啊！”裴元正有些慌了。
“三叔，任何人都要遵纪守法，派出所又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不会随便冤枉人的。我下午要开记者招待会，您要是有空，就一起出席吧。”裴清致义正言辞地说完，挣开了他的手，扬长而去。
裴元正傻眼。
岳明倒是大感意外，随即好感暴涨。
听听，听听人家怎么说的！都是姓裴的，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就差那么多？难怪老裴总宁愿把公司留给孙子也不给两个儿子呢！
下了楼，裴清致开口问道：“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唐曦一低头，却见雪白的羽绒衣下摆被蹭了一块黑灰，格外显眼，显然再穿出去就有点难看了。
“裴清弘的锅，我赔。”裴清致很上道。
要不是裴清弘突然犯蠢，唐曦出手就是完美解决，完全不会弄脏衣服。
“那我就不客气了。”唐曦也不拒绝，转身就进了旁边一家精品女装店。
“两位需要些什么吗？”导购小姐笑吟吟地迎上来，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裴清致。
好帅的男人！
“羽绒衣。”唐曦道。
“我们家昨天刚好上了一批新款，小姐喜欢什么样……”
“最贵的那件！”唐曦直接打断。
“……”导购小姐愕然，笑容都僵硬了。
这个……就算是女孩子傍上了大款来买衣服，怎么也要试试，哪有直接开口说要最贵那件的？这么庸俗拜金，那男的也不生气吗？
裴清致楞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拿来给她试试。”
“好，请稍等。”导购小姐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走进去，很快从衣架上取下来一件羽绒衣拿回来。
“小曦，虽然就穿一天，可这件是不是……”裴清致的神色都扭曲了。
“……”唐曦黑线。
实在是这件衣服金灿灿的，带着巨大的狐狸毛衣领，袖口和腰带都缀着耀眼生花的水钻和合成宝石，整个散发出一股“壕”的味儿。
“如果你想穿……”裴清致看着她的脸色小心道。
“白的！给我换件白的！”唐曦扶额。
“哦……”导购小姐尴尬地把衣服挂回去，不过就算心里腹诽，职业素养还是挺不错，很快拿出来三四件款式不同的白色羽绒衣。
唐曦只扫了一眼，挑了一件和自己身上那件差不多的，也懒得看吊牌，直接道：“就这件，把吊牌剪了，不用包了。”
“好的，请这边结账。”导购小姐道。
裴清致去刷卡，唐曦则是脱下身上弄脏的羽绒衣，直接把剪了吊牌的新衣服套上，等他回来，顺手就将脏衣服丢进他怀里。
“？？？”裴清致不解。
“麻烦送干洗。”唐曦似笑非笑地道，“我还没浪费到衣服穿一件扔一件的地步，洗干净了记得还给我。”
“应该的。”裴清致泰然自若地把衣服叠了叠，转身很有礼貌地问道，“小姐，有袋子吗？”
“啊，有的有的。”导购小姐直到他问第二遍才反应过来，赶紧拿来一个纸袋，让他把衣服装进去。
“走了，谢谢裴总。”唐曦一手提着包，挥挥手，推开店门出去了。
裴清致却细心地询问了最近的干洗店在什么地方，得到了答案后走了另一个方向。
导购小姐还在原地发傻。
那件白色羽绒服也不过是三位数的价，在他们店里只能算是中低端，比“最贵的那件”差远了。而且……这两人，好像也不像是大款和小情人啊……
那气氛像什么来着？哦……好像最近追的那部双男主剧里的男一和男二啊！
虽然男一的性别不太对。
唐曦当然不知道人家脑补了这么多剧情，看了看时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江南大厦。
不过，耽误了这些时间，到底是有些着急了，车子到的时候，夏爽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曦曦这边！”夏爽远远地招手。
唐曦笑着迎上去。
“走吧，先去吃饭！”夏爽挽着她的手臂道，“曦曦你吃不吃日料？江南大厦顶楼有一家日料店很不错。”
“那就走起！”唐曦爽快道。
“对了，曦曦，你想要找什么样的香水啊。”夏爽随口问道。
唐曦想起苏凰的形容，慢慢地道：“是一种木香，冷调，不像是小女生喜欢的，一点儿都不甜。”
“会喜欢这种香型的大概是御姐型？”夏爽道。
“谁知道呢。”唐曦耸了耸肩。
两人直接去坐观光电梯，等了一会儿，电梯落到一楼，玻璃门一开，走出来一个单身女人，看到她们，动了动帽子，把风衣的立领竖起更高，往旁边走了。
“曦曦，我跟你说，那家浅草屋的鱼子酱寿司最好吃了，我每次来都要点两份。”夏爽按了顶楼，一边滔滔不绝地推荐自己喜欢的食物。
“不对！”唐曦忽然脸色一变，伸手去按最近的楼层。
三楼过了，幸好四楼停了下来。
“去楼上等我！”唐曦扔下一句话就冲了出去。
“等等我啊！”夏爽楞了一下，在电梯门合上前一瞬反应过来，赶紧跟了上去。
唐曦找到消防通道，用上缩地成寸，几步跨下楼梯，“呯”的一下推开了一楼的消防门。
江南大厦一楼是首饰专柜。
大理石的地板光可鉴人，巨大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客人不多，来来往往的男女都衣着精致华丽，仪态优雅。
江南大厦作为整个江南市最高档的商场，从来不是有钱就行的，这里代表的是品味，是高雅。就算是暴发户，进门也要装出一副有气质的样子来。
当然，能装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这里的导购也是专门培训过的，就算心里鄙视，脸上也看不出来分毫。
唐曦站在角落里，目光一一扫过，没看见那个想找的人影，毫不犹豫地跑向大门。
她这种动作，顿时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上前阻拦：“这位小姐，商场内不允许奔跑，您……”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赶时间！”夏爽气喘吁吁地跟上来。
“是夏小姐啊。”保安倒是认得她，讪讪地回到了原位。
“曦曦、你、你等等我……到底、怎么了？”这种从四楼一口气跑下来的运动量夏爽也吃不消，一手捂着腰，大口喘气。
“让她跑了。”唐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隐去了那一丝不甘心。
“谁？”夏爽茫然。
“用那种香水的御姐。”唐曦挑了挑眉。
“哎？”夏爽一脸震惊。
“恐怕中饭要晚点了，我们先去专柜吧。”唐曦沉声道。
“嗯，行，反正我也不是很饿。”夏爽点头。
两人没再去等观光电梯，反正只有七楼，干脆就搭了旋转扶梯一层层往上。
唐曦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个女人居然会出现在江南大厦，难不成……她发现了香水的漏洞？
兴奋的是她的思路没有错，这里果然有线索。
担忧的是，来晚一步，万一线索被毁掉了就是白忙一场了。
眼看接近七楼，她心里也多了一种患得患失的焦虑。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不是。”
“这个也不是。”
唐曦坐着发呆, 只负责报出结果，真正在辨别香味的是苏凰。
夏爽在一边无聊地盘问店员：“所以，这里客人又不多, 就不到半小时，有没有这么一个女人来过你们都不记得？”
“小爽，真没有啊！”负责柜台的女领班叶婉其实还算是和夏家沾亲带故，是夏爽妈妈家里的远亲，勉强能叫一声表姐的那种, 平时和夏爽关系也不错, 拉着她到柜台后面，小声问道, “小爽,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接到你爸电话, 还以为你今天是陪着客户家的女儿来挑香水的呢，可是这阵仗，怎么跟警察抄检似的？”
“这种事你别掺和, 总之问什么答什么就好, 有什么损失的也不会要你负责。”夏爽含糊过去, 又道，“所以，真的没人来过？”
“今天除了你们, 就来过一个客人, 还是个男的。”叶婉肯定道, “挺害羞的一个小伙子, 给女朋友选生日礼物的, 我本来给他推荐了新出的那款‘甜蜜假日’，结果他说他女朋友比较独立, 个性强，最后拿的是‘朔风解意’。除此之外就没人上来过。”
叶婉也挺委屈，她们这里可不是菜市场和超市，每天来来去去无数人，一天能有两三波顾客就算是多的，傻子也记得清楚啊。
“朔风解意？”唐曦的声音从后传来，“还有样品吗？”
“这……没有了。”叶婉怔了怔才道，“那种香比较冷门，那个客人拿走的已经是最后一瓶了。”
“试用装呢？”夏爽毕竟比较了解规则，反应很快，“客人选香的时候，给闻香的那种。”
“啊，那应该有。”叶婉恍然，一边转身在后面的架子上寻找，“其实试用品也没了，不过瓶子里残留的一点底还能闻出大概的味道……咦？怎么没了？我记得明明放在这里的呀。”
唐曦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除了试用品，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能闻到这种香味了？”
“没有了吧。”叶婉犹豫道，“要不然，让夏太太再去进个货？哦，这家店是夏太太的爱好。”
“那就太慢了。”夏爽扶额，“我妈选的香水都是特别小众的，鬼知道她从世界上哪个犄角里淘来的，上回还有一款玫瑰香，来自法国乡村一个不知名小镇的作坊，不外销的那种。”
“那个……其实有的。”旁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小乔？你知道什么？”叶婉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员工，奇怪地问道。
那叫小乔的小姑娘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低着头，不停地绞着手指，很是紧张。
“有话就说，要是能找到朔风解意，我给你加奖金！”夏爽很爽快地道。
“我、我……”小乔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丝绸手帕，期期艾艾地道，“刚才我给那位客人试香水的时候，客人一不小心把香水洒到地上了，我怕叶姐骂我，想着反正也没多少了，而且最后一瓶都卖掉了，留着试用品也没用，就……”
“你！”叶婉挑了挑眉，果然想发火，但又忍了下来。
“那这块手帕？”夏爽疑惑道。
“我挺喜欢朔风解意这款香的。”小乔答道，“所以……用手帕擦了擦，留下来了。”
“很好！”夏爽拿过手帕，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转头笑道，“叶姐，这次你就别骂她了，这个月大家都有奖金！”
“谢谢夏小姐！”小乔满脸通红激动地说道。
“下不为例。”叶婉叹了口气。
“嗯嗯。”小乔连连点头，回去工作了。
“之前保洁拖过地，这种地面很难留香，加上消毒水的覆盖就更难了，小乔那丫头倒是误打误撞立功了。”叶婉苦笑。
唐曦接过手帕。
“就是这个。”苏凰站在她身边确认。
“正解。”唐曦扬了扬手帕，几乎和苏凰的声音重叠。
“叶姐，记录呢？”夏爽立即道。
“有，在这儿。”叶婉心里也忐忑着是不是摊上了什么大事，立即拿出一本精美的皮面笔记本翻开，“咦？”
“不见了？”唐曦并不意外。
叶婉的脸色很难看，好一会儿才指着笔记本当中道，“虽然很平整，但这里少了一页，那人借着写联系方式的时候，实际上把那一整页都撕下来带走了。”
“那店里有监控吧？”夏爽不死心地问道。
“有啊，要看吗？”叶婉道。
“不用了。”唐曦无奈。
“为什么？”夏爽争辩道，“那个男的，肯定和我们看见的那个女人有关系，说不定就是他那个女朋友！”
“一个这么谨慎的人，会想不到监控的问题吗？”唐曦只能这么说。
事实上，她根本怀疑，什么男人女人，其实就是一个人。
电梯里出来的女人，短发，长款风衣，篮球鞋，都是比较中性的装扮，无论男人女人穿出来都不会太奇怪。这也是她注意的原因，毕竟江南大厦这种地方，这身打扮未免不伦不类。而有镜子的两面在，监控就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只是这些就不用跟夏爽说了。普通人还是少牵扯到这些灵异神鬼的事里去比较好。
最终，唐曦也就是把那段监控拷贝了一份到自己手机里，转手发给了楚离。
聊胜于无……让图侦去慢慢鉴别吧，说不定有惊喜，反正她是无能为力了。
“那个，你们想要的是买过朔风解意这款香水的顾客资料吗？”叶婉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是啊，这个有备份吗？”唐曦闻言，精神一振。
“备份是没有的，不过……”叶婉看她的神色一瞬间失望，顿时笑了，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眉眼弯弯，“我记住了。”
“记住了？”唐曦也不禁睁大了眼睛。
刚才翻笔记本，这可是上百页的资料啊，而且并不是容易背诵的连贯文章，而是毫无关联的姓名地址甚至电话号码，这些，随便一页，毫无准备，就能记住？
“我记性比较好，也就是这个优点了。”叶婉说着，拿过笔，把笔记本翻到最后空白的一页，思索片刻，唰唰唰写下几行字。随后撕下那一页递过来，“朔风解意这款香水非常小众，买过的客户不多，就这么五个，除了刚才那位先生，其他都在这儿了。”
“谢谢，叶姐你真是帮大忙了！”唐曦收好纸，长长地舒了口气。
虽然对方先行一步，可自己碰上叶婉和小乔，运气也不是那么差，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想来那人也想不到两个普通的店员能坏她大事。
再三嘱咐了叶婉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唐曦和夏爽上顶楼吃了一顿日料。
果然对得起价格，生鱼片非常新鲜，入口即化，没有一点儿腥味，只有满口鲜甜，唐曦吃得很过瘾。
夏爽突然发现，想要讨好唐曦真是再简单不过了，这家伙真的是吃货啊……
打断唐曦想再加一份鱼子酱寿司的是一条微信，来自方天辰——
鱼池厉鬼的魂魄分析出来了，速回重案组。
“真是，难得一个周末都不让人安生。”唐曦气鼓鼓。
“这叫能者多劳？”夏爽笑眯眯地到柜台去取了一份精美的便当，“喏，给你打包了，下午饿了当点心。”
便当盒是用竹编的，看着就不像是一次性用品的廉价货，外面套的也不是塑料袋，而是用印花的棉布打包，留了一个把手可以提着。
“嗯嗯。”唐曦抱着盒子转怒为喜。
下楼告别夏爽，她打了个车回到重案组，走进办公室时，发现人少了很多，也就楚离、严时非和方家兄妹俩在了。
“来了？”楚离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一直停留在电脑上，正是她从江南大厦传回来的那段监控。
“看出什么了没有。”唐曦好奇地凑过去。
“如你所料，应该是个女人。”楚离道。
“这能看出来？”唐曦纳闷。
身体特征这千真万确是个男人来着！
“走路的姿势，步伐，坐姿，甚至拿东西的手势。”还是严时非在旁边解释道，“男人和女人在很多小习惯上是不一样的，一个女人顶着男人的壳子，除非经过长期的训练，才有可能隐藏女人的习性，而这位显然是没有。”
唐曦仿佛听天书，原谅她是真的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算了，她没受过这种训练，看不出区别正常。”楚离不在意道。
唐曦耸了耸肩，表示没关系。术业有专攻，等再遇到厉鬼的时候，她会让他们明白没受过专业训练的悲催。
目光一转，她就看见了旁边桌上那一堆泡面碗的残骸，不由得道：“你们吃了几天泡面了？”
“忘了。”方天芸一脸的生无可恋，“要不是曦曦你带来的一锅汤回血，我都要饿死了。”
“泡面不是热的吗。”楚离不以为然。
唐曦哭笑不得，随手打开了食盒问道：“浅草屋的寿司，吃不吃？”
碧绿的叶子上，一个个口味不同的寿司码放得整整齐齐，晶莹剔透，漂亮得像是艺术品。
“这能吃吗？你退化得茹毛饮血了？”楚离只瞥了一眼，一脸嫌弃。
严时非和方天辰互相看看，也表示拒绝。
“你们真不懂得美食无国界！生的怎么了，你们不吃生菜？菜可以生吃鱼不可以，鄙视我们鱼类是不是！”方天芸愤怒道。
“……”三个男人被骂得一愣一愣。
“吃你的吧，没人抢自个儿消受多好！”唐曦又好气又好笑，捏起一个寿司塞进她嘴里。
闹过了，两人才你一个我一个分着吃寿司，一边乖乖坐下来听讲。
方天辰干咳了两声，开口道：“我这次带回来两个消息，首先是那块镜子的碎片。往好的想，这种镜子很少见，应该不可能大规模制造，已经打碎了两块，那人手里顶多还有一块。”
“镜子，有什么特别的？”唐曦问道。
“镜子本身就是普通的玻璃，特殊的是背后的涂层。”方天辰沉声道，“涂层里除了常用的银，还混合了一种特殊的东西，经过温老的检测，确定是妖血。”
“妖血？”好一会儿，严时非迟疑道，“妖怪的血吗？聊斋志异里写的那种？这世上还有妖怪？”
“连鬼都有，为什么没有妖？”方天辰反问。
严时非哑口无言。
“妖魔鬼怪，鬼是最常见的，因为任何生命死后都会化鬼，城市里人那么多，鬼自然也多。”还是方天芸解释道，“但其他三类都不太常见了，尤其是夺天地造化而生的妖，灵智极高，早在人类的城市化发展一步步压缩山林的生存空间时，那些大妖就已经隐居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们把那个隐居地称为‘归乡’。如今偶尔还能见到的，都是当初留下的一些未开化的小妖，但也是极其罕见了。”
“阿芸说得不错。”方天辰点了点头，“所以，那些人手里绝对不会存有太多的妖血，还有一面镜子就已经是极限了。”
“那就好。”唐曦轻轻地舒了口气，“这种破坏世间平衡的东西，还是不存在比较好……另外的消息呢？”
“就是鱼池里那个厉鬼。”方天辰接道，“他失忆得太彻底了，原本我们也有些束手无策，不过刚好温老查出骨灰的生物信息和杨庆荣吻合，由结果反推，虽然不如人意，但终于，还是被我们找到了一些不连贯的记忆画面。”
“有线索？”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已经陷入僵局的案子，任何一条微小的线索都有价值，何况是死者的记忆。
“杨庆荣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唐振英。”方天辰道。
“唐振英？”唐曦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是唐振英，他身上没有直接的人命因果。”
当然，间接的就都快能织成一张网了，过期疫苗事件里死亡的孩子，那些人命都有一部分要算在唐振英身上，无论是他授意的，还是手下人贪图回扣私自做的，天道都要找唐氏的拥有者算账。
可好歹，唐振英是真没自己杀过人的。
“唐振英和杨庆荣关系如何？”严时非问道。
“不太好。”楚离耸了耸肩，“他和杨文秋感情不错，但几乎不登唐家的门，还不止一次在公众场合给唐振英没脸，你说关系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清楚唐家的事。”唐曦诧异。
楚离只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种难以言说的郁闷，好一会儿才道：“你以为，监护关系是这么容易能办下来的？唐家的事，我知道的比你这个甩手掌柜多得多。”
“……”唐曦干笑。
“但就算关系怎么不好，应该也不会闹出人命吧。”方天芸道，“毕竟是小舅子，而且杨家也不是普通的门第。”
“我们能看到的就是，杨庆荣最后和唐振英在唐家书房里关上门吵了一架。”方天辰有些为难道，“因为记忆模糊不清，画面很乱，但是有一句话特别清楚。杨庆荣说：你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你就是凶手！”
“杀人？凶手？”众人都是一震。
“我看到了唐振英桌上的日历，远在过期疫苗捐献之前，所以应该不是这件事。”方天辰补充了一句。
“当时，我收了他的时候，他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凭什么有钱人杀人也白杀’。”唐曦缓缓地道，“因为这句话，我一直以为这应该是个遇到了不公正待遇的小人物。”
“杨庆荣这人……虽然不是重案组接手的，但我了解了一下，他也算是几进宫了，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很快被保释的那种。”楚离想了想才道，“这个人，或许和你们想象中那些无法无天的富二代不一样。他第一次进局子的时候是故意伤害，用一个空啤酒瓶把人家脑袋砸破了，脑震荡。”
“就这也能保释？”方天芸不解。
“杨家给足了医疗费，被打的反口，一口咬定说是自己摔的，警察能怎么办。”楚离没好气道。
“……”
停顿了一下，楚离又道：“不过，后来才知道，他动手打人是因为那人在舞池里故意揩油人家小姑娘，他随手拎起一个空酒瓶就打了。”
“这个……”唐曦眼角抽了抽。
“杨庆荣这人吧，花天酒地，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反正家里有人会赚钱，他只负责花。”楚离无奈道，“可是，如果放到千年前，这人仗义疏财，快意恩仇，兄弟义气深重，却是当得起一个侠字的。”
“这种性格，如果抽掉记忆，确实能用愿力养成力量。”唐曦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那人，不是随便选中杨庆荣的，他是被精心挑中的。”
“人真复杂。”方天芸叹了口气。
一时间，办公室里沉默了。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小刘“呯”的撞开门冲进来，大声道：“楚队！图侦那边根据顾问传回来的监控和名单，找到了一个匹配的嫌疑人！”
“准备出发！”楚离豁然起身。
“我去备车。”小刘立即道。
“不用，你和严队留下，遥控大局。”楚离说着，抓起车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让监视的兄弟千万别靠近，资料发我手机上。”
严时非本来已经跟了几步，闻言停了下来，一声苦笑，嘀咕道：“说得好像你不是普通人似的。”
“严队……”小刘询问。
“得，我们干后勤吧。”严时非拍拍他的肩膀，又是无奈，心里却默默盘算。
也不知道像是唐曦那一类的人多不多？好不好找？他们新城分局也是有顾问名额的。
“宜家花园47号……这个地址是在新城吧？”唐曦看着手机里的信息道。
“嗯，在新城外围，几乎已经要出江南市的范围了。”楚离一边开车一边回答，“裴家的产业，叫裴清致帮个忙。”
“……”唐曦黑线，但还是飞快地发了条微信。
反正只是调取监控之类的配合，合作双赢。
这种危险人物的存在，对裴清致来说同样是个隐患。
出了市区后，限速变成80码，顿时开始一路飞驰。
开到目的地附近后，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日头都偏西了。
“江南市建得这么大干嘛。”方天芸抱怨地揉了揉一路被颠得酸痛的肩膀脖子。
“这里，是江边？”唐曦下车，有些惊讶地道。
“嗯，一江之隔，就是江北市。”楚离说着，眯了眯眼，“风声不对就直接渡江，卡的是我们警务人员跨市交接的空档。”
“走吧。”唐曦直接走向大门。
宜家花园也是一座江景别墅区，占地很大，只是入住率特别低。
原本按照规划，这一带的周边配套还要一两年才能成熟完善，就算买了房子的，也不会现在就搬过来。
物业的负责人姓赵，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胖子，接到自家总裁电话知道小区里居然住着极度危险通缉犯，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几人看了小区的地形，确认47号周边的几座别墅都无人入驻，倒是松了口气。
拒绝了赵经理跟随，四人自己照着地图找到了别墅。
“有人吗？”方天辰眯了眯眼。
“没到晚上，不开灯看不出来。”楚离摇摇头。
从外面观察，别墅很干净，也没有晾晒什么衣物被褥。
“怎么搞？”方天辰下意识去看唐曦，注意到了自己的态度后，又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不知不觉间，连他都把这个比自己妹妹还小的女孩儿当成主心骨了吗？
“天辰哥在外面接应吧，你的能力不适合狭小的空间。”唐曦沉声道，“我们进去。”
“好。”方天辰答应一声。
唐曦点点头，大步走上前，摁了院门旁边装的门铃。
隔了一会儿，居然有人回答：“谁呀？”
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起床气的慵懒，能让人脸红心跳。
“开门！物业！抄水表！”唐曦眼睛都不眨一下。
“噗——”楚离直接喷了。
不过，唐曦原本也就是随便说说，确认了屋里有人，顿时一脚踢过去。
“呯！”铁门晃了晃，洞开。
当然，就她的力量，不用上全部灵力的话，想要踢开这种铁门简直是做梦，能打开是因为，楚离很配合地在门锁上开了一枪。
唐曦一抬手，扔出五张灵符，在空中一转，化成一个透明的罩子，将整座别墅罩在里面。
“滚出来，束手就擒，起码不打你的脸。要是等我找到你，揍到你妈都不认识你。”唐曦说道。
“曦曦好凶。”方天芸唇角上扬，“不过我喜欢！”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别墅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靠在门框上，柔弱无骨。
她似乎是刚刚起床，只在吊带睡裙外披了件羽绒衣, 也没穿内衣，敞开的领口可见雪腻的皮肤若隐若现。
一头烫成波浪卷的长发没有打理整齐，却另有一种凌乱美，就算素面朝天也挡不住底子好，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属于成熟女人的韵味。
唐曦的目光落在他胸口, 吹了声口哨。
若是她是个男人，这种举动可谓轻佻, 可一个小姑娘做出来, 只让人发笑, 连楚离和远处的方天辰尴尬都被减轻了些。
“物业？”女人勾起了唇角。
“是呀，这位大婶，麻烦让让。”唐曦笑眯眯地道。
“水表在厨房里, 进来吧。”女人一声嗤笑, 转身往里走, 让开了大门。
“进不进？”方天芸有些莫名。
“里面比外面危险呗。”唐曦不以为然，抬脚就往里走。
当然，比她更快的是苏凰。红影一闪就消失在门内。
“门口没有陷阱, 走吧。”唐曦举步。
走进别墅内部, 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暖气, 难怪女人在屋里穿得极少。
唐曦关上门, 顺手一张符咒拍到门上, 灵力形成的符文闪了闪，隐没在门里。
她一路走过去, 动作不停，凡是能开的门或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一张。
女人看得目瞪口呆。
她想以退为进，把人引到自己的地盘动手，可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会反客为主，要是再让她这么贴下去，这到底还算是谁的主场？
唐曦再次要把符咒往落地窗上拍时，女人终于没了笑意，拦在她跟前。
“我以为你没脾气呢，大婶。”唐曦从善如流地散了手上的灵力。
“你想怎么样？”女人咬牙切齿道。
唐曦回头去看楚离。
“江南市警察厅重案组楚离，现在请你配合到警局走一趟，对一桩案件了解情况。”楚离晃了一下自己的证件，一板一眼道。
“能让我换件衣服吗？”女人耸了耸肩。
“……可以。”楚离给唐曦一个眼色。
以他的身份，在对方没有反抗之前，对于这种合理要求，是不可能说不的，要是警察让嫌疑人大冬天穿睡裙光着脚出门，分分钟上热搜被骂到死的节奏。
唐曦扁嘴，官面上的人就是麻烦，要守各种规矩，要让她来，先揍到半死再说。
女人一声轻笑，往旋转楼梯上走去。
唐曦和方天芸随后跟上，顺手在楼梯口也拍了符咒。
嗯，一边是唐曦拍的，另一边，有样学样的方天芸直接贴朱砂黄符。
女人的脸色更黑了，赤足踩上最上一级楼梯，忽的用力一跺——
“轰！”钢化玻璃的旋转楼梯像是散架的玩具似的，猛然坍塌，还在楼梯中间的人当然也随之掉了下去。
“早知道你不会乖乖就范。”唐曦一声冷笑，一手抓着方天芸，一手甩出灵力线，套出二楼栏杆，猛地一抽，将两人一起带上二楼。
“哗啦~”这时候坍塌的楼梯碎片才落地。
女人第一时间就往后跑，然而，才刚跑两步，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连形象都顾不得，往地上一趴，直接打了个滚。
“呯！”一发子弹打穿了墙上的油画。可以想象，只要稍慢半拍，挨枪子的就是她了。
二楼的栏杆为了美观，是镂空的，这会儿正好方便了楚离，就算趴下，子弹依旧可以从两根护栏中间的缝隙里穿过去。
女人嘴里骂了句脏话，一挥手，墙上一副油画里的怪物突然活了过来，往楼下扑过去。
什么最强天师绝顶高手，碰到真枪子弹一样没辙！
楚离“啧”了一声，持枪的右手干脆捂住了自己的左眼，只留下带着隐形眼镜的右眼，让视线更加清楚，随后左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象牙白色的枪管几乎戳进怪物大张的嘴里，开枪。
“嗷~~”被灵力轰了个正着的怪物一声惨叫，四分五裂。
女人愣了一下，忍不住骂了声“艹”，头也不回地跑向后面。
唐曦并不着急，也怕女人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出来，追得太近容易反应不及，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
这种别墅都会有后门，别看这边是二楼，从背面出门的话，其实只是半楼，哪怕不走楼梯，随便一个窗子都能跳出去。
当然，这也有唐曦一进门就到处贴符咒封闭门窗的缘故，逼得她只能走后门了。
“大婶，今天中午匆匆一面，我都没来得及跟你打个招呼，干什么走这么快呢？来聊聊呀！”唐曦在后喊道。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女人毫不犹豫，一边跑，手上做了几个手势，另一幅油画里忽然跳出来一直斑斓猛虎。
唐曦脚步微微一缓，还没来得及出手，斜刺里红影一闪，苏凰扑过来，一头撞在老虎身上，带着它扑向一楼。
女人忍不住低咒了两声。
她是去毁灭证据的，却没想到完全没用不说，还来得这么快！
“哎，我倒是挺好奇的，你用的那张男人的脸是谁的？”唐曦气定神闲地道，“你是操纵系，镜子的两面应该不是你用得出来的术，谁给你的妖镜？”
“关你屁事！”女人骂道。
“唉，那个阿强可关我的事啊，我还答应了安娜，有话要转告他呢。”唐曦故意道。
“阿强？哦，那个蠢货啊。”女人一声冷笑，“有什么话，不如你下去直接告诉他好了，正好做个伴！”
唐曦脸色变了，听这话，阿强是死了？
是了，组织的目的是炼魂，他们想要通过外力手段炼出一个强大的厉鬼，没了安娜，阿强当然也没了利用价值。
“死了也没关系呀，问活人是警察的事，我们天师，一向问鬼！”方天芸接了一句。
“对！活要见人，死要见鬼！”唐曦差点笑喷。
“别以为老娘真怕了你们两个黄毛丫头！”女人顺着走廊一拐弯，在楚离的子弹打不到的死角忽的停了下来。
“啪！”一声清脆的击掌。
唐曦一皱眉，拉着方天芸停了下来。
这座别墅的装修虽然就是样板房，可软装就很特别，墙上挂了一排油画，各个角落也摆了不少雕塑。而且这些作品都非常压抑，很多表现的都是地狱、鬼怪、凶兽这些东西。
而随着女人这一击掌，作品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生命，活了过来。
“这房子是妖怪游乐园吗？”方天芸一道火焰符灭掉一只灰狼，忍不住道。
“果然是绝配，天生一对。”唐曦却感叹道。
“什么天生一对？”方天芸一头雾水。
“这些作品和妖镜倒是同出一源。”唐曦笑道，“而这个女人的能力是操控，一个制造，一个操纵，岂不是绝配？”
“那真是谢谢夸赞了。”女人冷笑，挥了挥手，“上！撕了她们！”
“其实，手撕厉鬼什么的，真的不淑女。”唐曦叹了口气。
她倒是不怕，不过这个数量实在太多了，拖久了楚离和方天芸会有危险。
“你好像忘了上次在山上是怎么吃的亏了，还跟我玩这一手？”唐曦一脸同情地看她。
女人怔了怔，随即想起了什么，表情顿时僵硬了。
不等她想出对策，云栖的笛音已经响起。
精神系克操纵系，嗯……果然还是属性相克的战斗最让人愉悦了。
眼看那些被自己放出来的牛鬼蛇神集体停顿了一下，随即向着自己蜂拥而来，女人表情大变，顿时不敢停留，转身跑向厨房旁边的后门。
“云栖，灭了这些东西免得留着害人！”唐曦丢下一句话就追了上去。
“臭丫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女人怒骂道。
“哎，我身上确实就有那么多不散的阴魂呀，要是散了还了得！”唐曦笑嘻嘻。
“呼~”随着洞开的后门，外界的寒风冲了进来，而由于内外温差过大，还引起一阵狂风。
逃跑的女人仿佛感觉不到寒冷，几步跳下楼梯，扑向门外。
“呯！”子弹打在脚边的地面上。
女人瞳孔一缩，打了个滚躲开，起身时如漫天花雨般洒出一把朱砂符咒，也不知道穿成这样是从哪儿掏出来的。
只听一阵“轰轰轰”的巨响，雷光、火光、水光各种颜色的光芒交错。
光芒散去后，露出当中被攻击的目标来，只见楚离毫发无伤地站在哪儿，只是表情有点黑，他手腕上亮起的最后一抹灵光正好慢慢熄灭。
他在楼梯坍塌的同时开枪没打中人，立刻就在苏凰的掩护下转身出门，从别墅外面绕了半圈来堵后门，只是门一开就被轰了一波。
女人目瞪口呆之余，忍不住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灵力屏障！还是所有人最梦寐以求的自动触发式！
现在的警察的配置居然是这么高级的吗！
然而她愣住，楚离却不会。下一刻，她就觉得右肩一痛，整个人被强大的力量冲得往后跌跌撞撞退了好几步，脚后跟被台阶绊倒一屁股坐下。她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心中警兆又起，赶紧向着边上扑了出去。
“轰！”水泥台阶被苏凰一尾巴抽得碎石纷飞。
“往哪儿跑。”唐曦走到她面前。
女人愤怒地盯着她，只是因为趴在地上的关系，仰视的角度实在显示不出那种凶狠。
“早知如此，何必折腾。”方天芸也道。
“你们想怎么样？”女人捂着肩膀的伤口咬牙道。
“跑是肯定跑不了的，如果你能合作，可以转为污点证人，至少用不着吃枪子。”楚离说道。
“呵。”女人眼睛一闭，根本不理他。
“怎么搞？”方天辰走过来，提醒道，“你要是走警方程序很难看住她。”
“这不是暂时死不了吗？”楚离收了枪，说道，“走，先带回去。”
“我需要救护车！”女人睁大了眼睛尖叫，“我中枪了，会死的！”
“死不了。”楚离一声冷笑，“我避开了你的重要器官和经络，顶多就是流点血，等回了重案组，自然有医生给你取弹。”
“重案组配有医生？”唐曦随口问了一句。
“苏晚意不就是？”楚离诧异。
“她是法医！”唐曦黑线。
“法医也是医生，而且要论外科手术，法医下刀子绝对准确，取个子弹小意思。”楚离不以为然。
“随便吧。”唐曦扶额，反正又不是让法医给她看病。
随手一挥，灵力网像是捆粽子似的把女人缠了起来。
“我来。”方天芸把人拖起来，草草捆了一下伤口避免出血太多，就准备囫囵塞进车里去。
“你们……做梦！”女人忽然开口，“我不会让你们伤害他，你们找不到他的，永远找不到！”
“芸姐，把她放下！”唐曦脸色大变。
方天芸不假思索地把人远远扔了出去。
“我在下面等你们，你们迟早要来，哈哈哈哈哈……”女人在凄厉的叫声中，原本雪白细腻的肌肤下仿佛有一条条细小的黑蛇在游走，恐怖又恶心，她整个人完全违反地心引力，就这么漂浮在半空中，海藻似的长发随风狂舞。
“退，快退！”唐曦一边喊，一边连着布下两道屏障。
方天芸见状，立刻跟着布置结界。
“轰！”
女人的身体猛地爆炸。
没有想象中血肉横飞的血型凄惨，炸开的身体里是浓烈的怨气，不过大部分被挡住了，剩下的余波也被楚离身上自动触发的灵力屏障排除在外。
然而，黑色的怨气过处，原本别墅花园里常年碧绿的草坪仿佛一下子被洗去了颜色似的，瞬间焦黄发黑，一直扩散到别墅边缘，终于被唐曦预先布置的结界阻挡，而所过之处已是一片生机断绝。
“好险。”方天芸心有余悸，“要不是曦曦提前在外面布置了结界，这些东西冲出去，怕是方圆十里都要倒霉。”
“本来是防止她逃跑的，误打误撞，真是太险了。”唐曦也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如此强烈的怨气会吸走一切所经之物的生气，草木人畜灭绝，那罪过就大了！
“没跑掉吧？是死了？”楚离确认。
“绝对死了。”唐曦点头，“这种献祭式的自爆威力强大是真的，不过就因为威力太大，要是用过之后人还能活，这不是逆天了？”
“连具尸体都不留？”楚离不死心地问道。
“她整个□□都化成了怨气。”唐曦道。
“艹！”楚离忍不住在一棵树上踢了一脚。
“咔嚓——”几年树龄的桂花树居然拦腰折断，倒了下来。
楚离呆住……我这是变成超人了吗？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这棵桂花树内部居然已经空了，脆得轻轻一拍就能弄断，何况他愤怒之下全力一脚。
“好恐怖的怨气。”方天芸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发白。
“这座别墅需要封起来，怨气净化之前不能让普通人进来。”唐曦说着，转头去看方天辰。
“我会上报，让上面派人来处理。”方天辰应了下来。
“忙了半天结果线索又断了，真是……”楚离长叹。
“也不算全断，至少杀杨庆荣的凶手肯定是她。”唐曦安慰道，“案子还是可以结的。”
“然后上报嫌疑人畏罪自杀自我销毁连骨灰都没剩下一点儿？”楚离吐槽了一句。
“这个……看着编吧。”方天辰无奈。
有他们参与的案子，肯定没法如实录入警方普通档案的，这种事楚离也应该驾轻就熟了。
“我明白，都明白，就是有点不甘心。”楚离摇摇头，很快调整好心情。
“不过，现在事情也很清楚了，这个女人背后的就是一切事件的幕后元凶。”方天芸愤愤道，“我觉得一定是个渣男！就是长得好看，有点能力，性格又狂又拽，迷得小姑娘晕头转向为他要生要死前仆后继的那种！”
唐曦忍不住笑了。
“不是没有道理。”楚离说道，“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能让她豁出命去也要保护的人，情郎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说起来，这边怎么交代？”唐曦问道，“煤气爆炸？”
“煤气爆炸不会搞成这样吧……”方天辰想了想道，“就说这家主人私自储存有毒管制化学物品，因为管理不到位造成泄漏，所以呼吁附近居民回避。”
“也好。”楚离表示赞同。
现在的人，要是知道哪儿爆炸了，说不定还要凑过去看看热闹，毕竟炸过了总不会再炸了，可要是一听有毒，那绝对是有多远跑多远！
“这边的善后我和阿芸来。”方天辰道。
“好。”楚离也不跟他客气。
129杀人案加上并案，声势浩大，还成立了专案组，谭局那边也要给个交代的。就算凶手尸骨无存，起码也要有个能圆得过去的故事能让大众接受才行。还有这个女人，虽说身份信息未必真实，可好歹也是一条线，总要试试能不能从她的人际关系中找到她背后的男人。
唐曦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飞快地打字，忽的笑出来。
“小心撞到树上。”楚离没好气道，“走路不许玩手机，交警没教过你？”
“知道了，楚叔叔。”唐曦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边道，“其实不用改动太多，去掉一些不方便的内容，最后就写成凶手意图逃跑还袭警，被警方当场击毙就行了。不过是通报一下案情，谁还真想看看凶手的尸体不成。”
“也是……”楚离点头，忽的反应过来，“你想的？”
“裴清致。”唐曦对他扬了扬手机，挑眉道，“裴总刚开完记者招待会，要论应付媒体和舆论的本事，他真是甩你十条街。”
“做生意的人哪个不会说话。”楚离嗤鼻，又道，“我说你，怎么案子的过程也告诉外人？”
“这里是裴氏的产业啊。”唐曦白了他一眼，“废了一栋别墅还弄出个毒气泄漏的谣言，说不定以后的别墅都卖不出去了，怎么不跟正主赔个礼啊。”
“……”楚离无语。
好像是哦。
“你还在跟他说什么？”楚离看她又忙着发微信，忍不住问道。她和裴清致有这么多话说？
“我让他能者多劳，再给我编个故事，把严队的记忆替换了不会引起他怀疑。”唐曦一本正经道。
“算了吧。”楚离顿了顿才道，“就跟你透个底——严时非上面有关系，他空降新城分局也就是来镀个金混资历，再调任就是和我平级了，有些事他迟早会知道。”
“这样啊，好吧。”唐曦恋恋不舍道，“我还觉得裴清致这个故事编得很精彩呢，看起来只能下次再用了。”
楚离哭笑不得，让唐曦和谢长安在一起，那还真是大杀器啊，别以为他猜不到裴清弘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想到裴清弘，他又随意问了一句：“记者招待会开完了？结果怎么样？”
“没怎么样，都是套话。”唐曦没什么兴趣地答道，“就是表示裴氏总部一直不知情，如今既然捅出来了，一定会督促裴清弘尽快落实赔偿，如果有一时不凑手的地方，看在亲戚情分和人道主义的份上，总部会先行垫付。而裴清弘的行为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裴家绝对心服口服。”
“裴清致够狠的。”楚离抽了抽嘴角。
这意思，裴清致分明是不愿意为裴清弘惹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善后了，因为死伤工人可怜，他可以先垫付医药费和赔偿，但只是“垫付”，最后还是要裴清弘还的。可以想象，裴元正一家子敢不把底层工人当回事，但绝对不敢吞了裴清致的钱不还。更绝的是，钱出了，可裴清弘还得进去，没个三五年出不来。
“他可是把裴氏重新带回巅峰的人，可不是什么小白兔。”唐曦笑道，“对了，裴清致问你，今年过年去不去他那边过……你以前是在裴家过年的？”
“我就一个人，年夜饭也懒得做，高中时裴清致知道了，就把我捡回去和他一起过年。”楚离随意道，“不过后来我去境外卧底，回来后重案组又太忙，大过年的基本上都是泡在办公室里的，倒是没再去过，今年大概是因为多了个你，我总不能让你也在重案组办公室和我过年。”
“你每年都值守？”唐曦一怔。
“组里其他人都拖家带口的，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在哪儿不是过年。”楚离不以为意。
“那……今年呢？”唐曦沉默了一下才道。
“这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呢，到时候再说。”楚离答道，“你呢？以前怎么过年的？”
“就是山里过的。”唐曦说着，有些郁闷，“我年纪最小，辈分却高，宗门里留守的弟子就算七老八十的也是我的师侄辈，师父去世后，我就从来没收到过红包了，真讨厌！”
楚离没说话，只让她絮絮叨叨地吐槽。
讨厌？小姑娘的语气里明明是带着笑的，可见，她其实是很怀念那种生活的。
也是口是心非。
第70章 第七十章新年
唐曦没去管楚离最后是怎么结案的,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整个江南市悄悄有了过节的气氛，商家的玻璃墙上贴上了雪花和圣诞老人的图样, 街角商场也开始布置各种各样的圣诞树。
直到施睿把一张门票拍到桌上的时候，唐曦还有点迷糊：“圣诞节？哦，25号啊。”
“是24号啊24号！平安夜！”施睿看她茫然的样子实在无语，“你以前圣诞没出去玩过？”
“家里比较传统，不过洋节。”唐曦一摊手, 坦然道。
尤其玄门毕竟属于道门一脉, 圣诞这种节日明显有信仰冲突，虽说她修术不修道, 算不得道门中人, 但也不会想不开地去庆祝耶稣生日。
“那你去吗？”程一航了解多一些, 问了一句。
唐曦拿起门票看了看，是游乐园的，随即笑道：“我不进教堂, 入寺不拜, 其他百无禁忌。”
“那行, 一起去玩呗，说定了。”施睿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又去给别人□□了。
“但是, 游乐园, 晚上也营业吗？”唐曦有点迟疑。
“特例。平安夜吧。”程一航答道, “平时夏天有夜场, 冬天就太冷了。这次是弄了个平安夜主题狂欢, 为了避免人太多玩得不高兴，门票是限量发售的。”
“施家的？”唐曦若有所思。
“施家是股东之一。”程一航笑了笑。
“行, 到时候一起。”唐曦答应了。
游乐场……她去过，不过是工作，从来没以游客的身份去玩过。
毕竟那种地方，就要呼朋引伴才玩得痛快，而她没有同龄的朋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没什么意思。
“那我们六点在游乐场正门旁边的售票亭集合吧，免得到时候找不到。”程一航道。
“嗯。”唐曦点了点头。
“曦曦。”齐思慧突然抬头，晃了晃手机，“小爽说她抢到了几张票，问我们去不去。”
“你把汇合地点告诉她吧，说起来你们俩现在关系挺好？”唐曦道。
“小爽她……挺照顾我的。”齐思慧脸红。
唐曦哑然。
夏爽骨子里就有种骑士精神，很容易就下意识保护她觉得善良柔弱的小白花了，现在她们这个圈子好像也就齐思慧符合人设，难免就被纳入保护圈了。
“啊，对了。”唐曦想起来什么，起身追上了施睿，手一伸，从他手里抽走了一张票，“再给我一张，我带个朋友。”
“一张够不够？还要不要。”施睿直接抓了一叠给她。
“等我先交到这么多朋友再说吧。”唐曦很忧伤。
“哈哈哈……”旁边的同学顿时被逗笑了。
“差点忘了你才转学过来没两个月。”施睿楞了一下才道。
“好了好了，吵什么呢？上课！”吴海抱着教案走进来，没好气道，“很想过节啊？别忘了圣诞节后就是月考，要是谁名次下降的——”
“哎————”教室里顿时哀声载道。
唐曦低头，抿嘴一笑。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日子也挺好的。
平安夜那天正好是周六，唐曦跟楚离打了声招呼会晚归，汇合了方天芸，打了辆车赶往位于新城的新世纪游乐场。
没错，她邀请的朋友就是方天芸。
“好好看！”下了出租车，方天芸看着游乐场里灯火辉煌的巨大摩天轮星星眼。
“走，这边这边。”唐曦一眼看见售票亭，拖着她走过去。
她们来得不早不晚，施睿和程一航已经到了。
“唐曦，这是你姐？”施睿问道。
“是呀。”方天芸笑眯眯地凑过去，“小帅哥，谢谢你的票，我还从来没到游乐场玩过呢。”
“不是吧？”施睿一脸的震惊和不信，“我看你的打扮也家境不错，怎么可能从小到大没玩过一次游乐场！”
“嗨，每天忙着修……嗯，学习，学不好就要挨打，哪有时间玩啊。”方天芸摆摆手，硬是把“修炼”两个字吞了回去，换了个容易接受的说法。
“那你爸妈也太严格了。”施睿同情道。
不过，他粗枝大叶，旁边的程一航却是最心思缜密的，当然不会漏掉那个被临时替换的字眼，不由得看了唐曦一眼。
唐曦会意地点点头，表示他猜得不错，方天芸就是“那方面”的人。
很快的，夏爽和齐思慧拉着手跑过来：“对、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你道什么歉啊，我们又没迟到，还差十分钟呢。”夏爽真是恨铁不成钢。
“哦。”齐思慧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好了赶紧进去玩吧，晚了就要排队了。”施睿喊道。
唐曦也介绍了方天芸。
方天芸原本也没比他们大多少，今天素面朝天，长发只扎了个马尾，短款羽绒衣加牛仔裤，青春靓丽得像是个大学生，走在一群高中生中也不显眼。
第一个要玩的当然是过山车。
新世纪游乐场的过山车是招牌，轨道又长又险，还有好几处360度旋转的刺激弯道，远远就能听到半空中传来的尖叫……不，惨叫声。
“我们真要坐这个？”齐思慧脸色发白。
“放心吧，很好玩的，怕就闭上眼睛，刺激过一次后，我保证你还想有第二次！”夏爽拍着胸口打包票。
齐思慧看看她，犹豫地点点头。
因为今晚的票是限量发行的，默认进园就可以随意玩所有设施，比起平时少了检票的时间，排了一会儿队也就轮到了。
齐思慧拉着夏爽坐了第一排，唐曦跟方天芸一块儿，倒是施睿好心道：“你们俩不怕？要不要换位置。”
“不用不用，看起来好好玩。”方天芸的眼睛亮晶晶的。
于是两个男生互相嫌弃地坐了第三排。
过山车缓慢地上行，爬到最高点，猛地失速，一往无前地冲了下去。
“啊~~~”不止是齐思慧，后排的女生甚至有些男生都尖叫起来。
“哈哈哈……”一片惊叫声中，清脆的笑声显然特别不合群，只是人人都紧张地死死抓住扶手，没空去找哪个居然笑得出来。
尖叫的未必就是怕，有时候大叫也是宣泄紧张的一种方式，可笑成这样……尼玛这反应太不对了吧！
“真刺激！”方天芸眯着眼睛，仗着有安全带固定，甚至张开了双臂感应呼啸而过的劲风。
“开心吗？”唐曦问道。
“嗯！”方天芸用力点头，“曦曦，谢谢你邀请我来。我从来没好好玩过呢。”
“我也是。”唐曦笑眼弯弯——我也没能来玩过，所以我知道你跟我是一样的。
得到异于常人的能力，自然也付出了异于常人的努力。
过山车到达终点时，齐思慧腿还在发抖，是被夏爽扶下来的。
“再来一次！”唐曦和方天芸却异口同声。
“这年头的女人都这么彪悍的吗？”施睿按着自己的胃说道。
因为这会儿人不多，也免了重新排队的麻烦，直接坐着不动就可以了。
于是，看台上的四人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疯丫头连坐了五次过山车还精神奕奕。
后排有两个大约是想搭讪的男生，硬着头皮跟着坐完第三次，捂着嘴跳下车飞也似地跑了。
“哎，还没过瘾呀。”方天芸下来时还恋恋不舍。
“游乐场有那么多好玩的，你们俩还打算把一晚上都耗在过山车上了？”施睿没好气道。
“哎，那我们去玩那个吧！”唐曦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指着不远处的跳楼机兴奋道。
“我、我不想玩……”齐思慧想哭。
“我也不想。”夏爽抽了抽嘴角，很果断地拉起齐思慧，“我们还是分头去玩自己喜欢的吧。”
“行，手机联系，九点记得到中央广场来，有烟花大会。”施睿道。
“知道了。”夏爽直接拉着齐思慧跑了。
“你们俩呢？”方天芸摇摇手指，笑眯眯地道，“小帅哥，你俩不会不敢吧？”
“谁不敢啊，走起！”施睿最经不得激，立刻说道。
程一航无奈地跟上，想说他们当然不怕坐跳楼机，可……你知道她们两个怪胎这回想连跳几次吗！
事实证明，程一航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因为唐曦和方天芸……连着跳了七次，连控制机器的工作人员都不禁为之侧目。
施睿勉强跟着坐了三回，再也撑不住面子，借口给女生买饮料，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最后是工作人员心惊肉跳地以安全为由把人劝离了，这万一刺激过头弄个心脏病出来，他们也担待不起呀。
人手一杯奶茶暖了暖身子，唐曦的目光又瞄上了建造在水上的激流勇进。
程一航一脸的生无可恋。
男生组：我现在说其实我喜欢玩旋转木马还来得及吗！
“我们去那儿！有个很刺激的！”施睿目光一亮，拉起唐曦就跑。
“哪儿哪儿？”一听刺激，唐曦果然很有兴趣地跟上去。
游乐场……真好玩！
然而，来到目的地时，她兴奋的表情就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
因为，那居然是个鬼屋。
鬼屋！
你让两个以收鬼为己任的天师，进鬼屋找刺激？
“怎么样？敢不敢进去？”施睿发誓一定要扳回一局。
“我说，上次在凶宅里被吓晕过去的是你不是我。”唐曦同情地看他。
居然还敢进鬼屋，看来是没留下心理阴影，挺好的。
施睿一下子黑了脸，夜探凶宅，他还是发起人，结果居然被吓晕……真是毕生之耻！
“凶宅？好玩吗？”方天芸兴致勃勃地问道。
“挺好玩的，回去给你介绍。”唐曦郑重地点头。
“好啊！”方天芸欢快地点头。
“哟，是你们啊。”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施睿，听说你上次你居然被吓晕了，居然还敢来鬼屋？万一再晕了，可就丢人丢到大庭广众之下了。”
一听着声音，施睿的眼神顿时阴沉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该死的他被吓晕的事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在鬼屋门口，为首的一个男生染了一头黄毛，看起来就桀骜不驯的模样。
“谁啊。有仇？”唐曦纳闷。
“那黄毛叫欧健，是新世界游乐场另一个大股东的儿子。”程一航轻声道，“他和施睿……从小就不对付。”
唐曦耸耸肩，目光再往旁边转移，不由得黑线。
嗯，夏爽和齐思慧，韩臻和唐晶，姜小黎，还有两个男生一个女生，她想了想才想起，一个是一班的班长谢宇杰，一个是韩臻的堂弟韩嘉，这三人加上夏爽，就是原书中男女主的超级亲友团。之前夏爽被水鬼诅咒那回清溪峡露营，也是他们六个人一起去的。现在六人组少了个夏爽，或许是为了凑齐三男三女方便玩耍，又多了另外一个女生，就是打群架时指责夏爽给唐晶“送终”的那个小炮仗，后来夏爽说了，是一班的生活委员张玫。
还真是冤家路窄，都撞一块儿去了。
“小爽，思慧，你们干什么呢？”唐曦好奇地问道。
先不论夏爽，胆子那么小的齐思慧绝对不会想不开想去鬼屋游览试胆的。
“没什么，碰上两拨都是自说自话的。”夏爽很没好气。
玩得好好的，居然在附近撞上韩臻一行人，韩嘉就说什么有种进鬼屋比试……她俩是女生确实不像他有种，可她们本来也没打算进去好吗！之后又碰到欧健那一群，就更糟心了。
“什么自说自话，我这不是看你们两个女孩子进鬼屋会害怕，才说我们组队一起吗？”欧健不满地说道。
“我们没想进去！”夏爽怒视他。
“我看你们是没胆。”站得最远的韩嘉阴阳怪气地道，“夏爽，你该不会是去了二班之后，老是和这么个胆小鬼呆一块儿，胆子都变小了吧。”
“你……”
唐曦叹了口气，江南市的上层圈子就那么大，这些继承人们彼此肯定是认识的，不过这个欧健……啧啧，看起来人缘是真的差。
“这个鬼屋很恐怖？”方天芸忽然问道。
“你想去？”唐曦诧异。
真鬼都见多了，居然想去看假鬼吗！
“我从来没玩过呀，曦曦，一起去吧！”方天芸道。
唐曦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美女，要不要跟我们一路？哥保护你们！”欧健一撸头发，做了个自以为潇洒的动作。
“不用，就我们俩一组。”唐曦对他笑笑，“不过，你要是不敢自己走，还是乖乖去玩旋转木马吧。”
欧健顿时僵硬了脸，隔了一会儿，皮笑肉不笑地道：“要是在里面被吓哭了，只要大喊我的名字，我就来救你们！”
唐曦无语，这是多大脸啊。
另一边，韩臻和唐晶的六人组不知道怎么商量的，也表示要进去。
原本，游乐场这么大，想大晚上来体验鬼屋的人真不多，工作人员都闲好久了，见终于有人要进去，才开始讲解规则，一组最多六人同时进入，不得拍照录像，不得携带危险物品，不得破坏鬼屋道具，不得殴打工作人员之类。
凡是鬼屋，都大同小异。
“我们先进。”韩臻当机立断。
十分钟后，唐曦笑眯眯做了个“请”的表情。
欧健眼珠子一转，没跟她争辩，带着自己的小弟进去了。
“怕是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比如先进去埋伏在半路上突然吓你一跳之类的。”施睿面无表情道。
“明白了，你就是被这么吓过是吧。”唐曦了然。看起来欧健这个毛病知道的人不少，所以韩臻才要先进去。
“……”施睿表示不想说话。
“我们很快出来。”唐曦不在意地挥挥手。
工作人员见她们居然只有两个女生进去，格外给了她们一把哨子，万一害怕，可以向工作人员求助。
唐曦没反驳，笑着收下了口哨。
两人走进鬼屋，大门厚重的幕布落下，只余下幽幽暗暗的鬼火。
这座鬼屋占地不小，足有三层楼，听说原本是座废弃医院，在游乐场建造的时候，欧健的父亲忽然有了灵感，留下了这座建筑不拆，改建成了医院主题的鬼屋，还省了一笔拆楼费用。
夜勤病栋，正好是恐怖电影恒久不变的主题之一。
眼前只有一条走廊，两边都是紧闭的房门，是原本的诊察室，上方贴着科室名字的牌子。
整条走廊只有两盏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压不稳，有一盏灯还在不停地闪，气氛有些诡异。
“鬼屋，怎么玩的？这些房间都需要检查一遍吗？”方天芸跃跃欲试。
“刚才外面的大叔说了，这是个逃生类的鬼屋，只要在三十分钟内找到出口就通关。”唐曦道。
“可以在里面玩三十分钟啊。”方天芸开心。
唐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欣然道：“是啊，足够一间一间玩过去了！”
说话间，两人就推开了最近的一扇门。
“呯！”门开的同时，头顶上猛地掉下来一具干尸，无神充血的眼睛正好盯着她们。
“……”
好一会儿，唐曦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干尸的脸颊：“有弹性哎，做得挺逼真的。”
“是吗？”方天芸也这里捏一捏，那里摸一摸，又道，“不行，还是不够专业。看这干尸的模样，死了起码有几年了，弹性不会那么好，这材料选得不对，多填点树脂可能会更好。”
“也对。”唐曦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
白骨见得多，干尸这东西倒是真不常见。
她们俩旁若无人地讨论着干尸的材质问题，躲在柜子里遥控机关的工作人员却是满脸茫然。
平时有人来参观，门一开掉下来一具干尸堵门，游客早就尖叫着一路往前跑了，这两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她们不知道怕的吗！
“嗯？”唐曦忽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推开还挂在门框上晃晃悠悠的干尸，走进屋内。
“怎么啦。”方天芸跟了进来，用手机手电筒的光帮她照明。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唐曦道。
“咚、咚咚、咚咚咚！”
角落里的铁柜晃了晃，很明显，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这里这里。”唐曦快乐地招手，跑过去猛地打开柜子。
大眼瞪小眼。
工作人员披着七窍流血的头套，其实表情已经懵了。
你俩为什么不跑啊啊啊啊，不但不跑，还非要把他揪出来！
“芸姐快来看，这里有个鬼！”唐曦回头喊道。
“！！！”工作人员大怒。
鬼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吓不到人还叫什么鬼！
“我死得好~~冤~~~啊~~~”声音透过安装在头套里的变声器发出来，幽幽乎乎，让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
“哎……”唐曦叹了口气，同情道，“怎么鬼都喜欢这句台词，都多少年了都不知道换换。”
“我说我死得好冤！给我赔命来！”那工作人员也是恶从胆边起，张牙舞爪地从柜子里扑过来。
“哇！”方天芸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腕用力一拧。
“痛痛痛！”工作人员顿时惨叫起来。
“鬼还会痛？”方天芸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赶紧松手，“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这是鬼屋了。”
“进来的时候没人告诉你们规则，不得殴打工作人员吗！”工作人员委屈极了。
什么叫忘了这是鬼屋，难不成在鬼屋外面就可以殴打？不对，在鬼屋外面你见过这身打扮的人吗！
“真对不起！”方天芸一合掌，讨好地笑。
不过，对两个漂亮女生，工作人员也生气不了太久，无奈地挥手，“算了，你们已经耽误五分钟了，快走吧走吧。”
“哦。”唐曦拉了方天芸出去，两人的聊天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还是飘了过来。
“原来鬼屋就是让工作人员扮成鬼去吓唬游客的操作啊。”
“好像是，唉，人扮演的不行啊，一点都不吓人。”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敢情你俩还想找几个真鬼来当演员么？
要是鬼屋对游客也有评价功能，绝对给一星差评！
唐曦和方天芸花了十分钟时间把所有的诊疗室扫荡了一番，又发现了七八具各种死状的尸体，其中有两具是活人扮演的，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具碎颅男鬼原本承担着驱赶游客尽快往二楼走的任务，谁知道这一现身，反倒是被两个游客追着逃上了二楼。
尼玛这也太可怕了！那是活生生要把鬼扒下一层皮啊！
“我就是看他的眼珠子做得逼真，好像真的在看我似的，所以想看看细节，跑那么快干嘛。”唐曦一边爬楼梯一边抱怨。
“鬼不能跑出鬼屋吧？反正还在上面。”方天芸安慰。
躲在二楼楼梯口的鬼泪奔，继续跑！
老板要是不给加奖金，这活他不干了！
刚刚被一个看起来瘦瘦的小白脸揍了一拳，肚子还疼着呢，现在来了俩女的更狠，要抠眼珠子！鬼屋演员没人权的吗！
而此刻，二楼一个阴暗的拐角处，欧健和两个小弟眼看着碎颅男鬼跑过去，不禁莫名其妙。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进来，当然是知道游戏进程的，可这个角色不是负责把在一楼停留过久的游客驱赶向二楼的吗？怎么他自个儿往上跑了，还一副有鬼在后面追的模样。
“老大，听声音！那两个丫头来了！”小弟兴奋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准备！”欧健顿时兴奋起来，几人迅速从包里各自拿出一个狰狞的鬼面套在脸上，显然早有准备。
“三、二、一！”欧健心里默数着脚步声，算准时间，猛地跳了出去，想给那两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女生一个惊喜，然而……
这什么？
却见走廊中间没什么女生，站着……不，飘着的是一个红衣女鬼，面目惨白，身上好几处焦黑的仿佛被烧过的痕迹，血红的裙子下面，露出来一截蛇尾。
两个小弟牙关打颤，两腿发软，好半晌终于喊了一声：“有鬼啊！”
这一声喊，仿佛按下了开关，三人连面具都来不及摘，扭头就向通往三楼的楼梯狂奔而去。
有鬼！这鬼屋里真的闹鬼！
“就这点胆量，还吓人呢。”唐曦和方天芸一脸无辜地走出来。
苏凰“咯咯”一笑，恢复了毫无瑕疵的容貌，又道：“曦曦，还要吓谁？挺好玩的。”
“啊~~~~”唐曦还没回答，头顶隐约传来一声尖叫，只是隔着一层楼，毕竟听不真切。
“是第一批进来的学生吧？”方天芸道。
“真是会大惊小怪。”唐曦嗤笑。
“咦？”下一刻，两人一鬼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曦曦，你感觉到了没有？”方天芸郑重地道。
“嗯。”唐曦点点头。
“有趣，原来鬼屋是真的有鬼呀。”方天芸压抑着兴奋道，“这样才有趣！”
“我不觉得老板知道这里真有鬼。”唐曦扶额。
“去看看？”方天芸提议。
“走吧，反正出口肯定在三楼。”唐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