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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1章 三弄二十一

    不用管家,范温雅空闲时间多了,以前哪怕是白素琴管事,她也得看一下,很多银钱上的支出,还有礼单什么的,她也要过问。

    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反正出了问题也和她无关,她就在自己屋子里和下人闲话,“这次老爷去哪儿办差?”

    发财媳妇回话,“说是江南。”

    范温雅点头,“江南好啊,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好地方。”

    下人们跟着凑趣。

    白素琴看了范温雅一眼,她从没听范温雅念过诗。

    孟振山赶在中秋回来了,风尘仆仆,收获不菲。

    不过回来后他还是早出晚归的,好像差事还没结束。

    范温雅以前对他的差事还有兴趣,现在是完全没了。

    这天一大早,孟振山天没亮就起来了,他昨夜宿在范温雅这里,起来的时候范温雅被惊醒,“这么早?”

    孟振山道,“你睡吧。”

    范温雅翻身又睡了。

    孟振山来到自己的公房,询问手下,“那老匹夫交代了吗?”

    手下摇头,“嘴很硬。”

    孟振山冷笑,“告诉他,他要不说,他女人和孩子我就当着他的面下手,兄弟们办差辛苦,他那些娇娇嫩嫩的女儿正好犒劳犒劳他们,他的儿子,就当着他的面给去了那玩意,他不一直嚷着我们是阉货的爪牙么,就让他儿子们也当回阉货!”

    手下点头而去。

    十多天后,孟振山来到曹公公府邸,他有些焦躁,这回遇着个硬骨头,怎么都撬不开嘴,那人居然在牢里自尽了,偷藏了一个破瓦片,割了自己的手腕子,第二天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

    偏那人的亲戚朋友来探监,那人身上还有刑讯的伤,就看了个正着,这事就闹了起来,现在越闹越大。

    孟振山正在思考,一个小太监过来把他领到曹公公的书房。

    孟振山给曹公公跪下磕头,“见过义父。”

    曹公公忙道,“你这孩子,多什么礼啊,快起来。”

    孟振山站起来,在一边坐下。

    曹公公叹息了一声,孟振山心下一紧,“义父……怎么了?”

    曹公公拈着一串黄花梨手串的珠子,“董彦这件事,你办的差了啊,供词没有,又让那群酸腐抓着我们严刑逼供的把柄,如今他们在朝|堂上不依不饶,陛下也很难办啊。”

    孟振山忙道,“是儿子的不是,没想到这老匹夫性子这么烈,义父且帮一下我,以后……”

    曹公公竖起了一只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件事还没了呢。”

    孟振山低头。

    曹公公看着他,“振山啊,我知道你是个办事的料子,只这一次出了差错,你还叫我义父,我呢,也该捞你一把,但董家有人敲了登闻鼓,把你如何折磨董家人的证据呈了上去。”

    孟振山惶惶抬头。

    曹公公的脸色也是明明灭灭。

    他道,“陛下也想保你,只这一次,难,很难!那些个文官群情激奋,太学里的学子都罢学了,董彦,在江南名声不小,被称为南董,他便是有罪,也罪不及妻儿,你这办的,酷烈了一些。”

    “当然,我知道这是咱们没办法的手段,那些人不上刑,就不会说实话,只我们是替陛下分忧的,不能反过来给陛下带来忧虑,你说是不是?”

    孟振山面如死灰,“义父……”

    曹公公面无表情,继续道,“他们要求把你交给大理寺查办,我给尽力拦了,你也是有家小的人,必定不愿连累家人下牢狱。振山,我这做你干爹的,可以帮你保下家小,你儿子以后可提千户,一点点提拔,将来孟家一样能荣华富贵,子孙满堂,你觉得如何。”

    孟振山觉得整个人都麻了,他瞪着曹公公,脸色难看到极点。

    曹公公道,“我给你争取的只有今天,到了明天,你就得去大理寺!”

    好半天,孟振山干哑道,“我该,如何做?”

    曹公公露了一点笑意,“你也不会白死,那群酸腐不是说我们枉顾律法行私刑么,你若是死在太学,还是被他们逼死的,看他们还有何话可说!”

    孟振山低头,“……我的家人,我的……我的儿子真的能当千户再起来?”

    曹公公道,“振山,你叫我一声义父,你儿子也是我的晚辈,你放心就是,兄弟们也都看着呢!”

    孟振山闭闭眼,“……好……”

    第二天范温雅按照以往的时间起床洗漱吃早饭,询问下人,“昨天老爷回来了吗?”

    下人摇头,范温雅就没继续问,洗漱完了吃早饭,她琢磨着今年要在温泉庄子上多住几日,反正她也不管家了,可以放飞一下。

    临近中午,外头喧哗起来,范温雅抬头皱眉 。

    只见管事媳妇跌跌撞撞进来,一进来就趴在地上,“夫人,夫人……老爷,老爷没了!”

    范温雅站起来,“什么?!”

    管事媳妇一脸泪痕,仓皇道,“老爷没了!人刚抬进府,说是被太学里的人给害了!”

    范温雅瞪大了眼睛,“……”

    那媳妇都怕范温雅一头栽倒,其余下人全都惶恐不安地围在范温雅身边。

    范温雅定定神,“还有旁的人吗?”

    那媳妇一脸茫然,“什么?”

    范温雅心下焦虑,不耐烦道,“还有旁的人来了吗?有官兵封府吗?!”

    那媳妇摇头,“……没有,是咱们老爷被人害了。”

    那就好!

    范温雅抬脚往外走,“我去看看,素琴,传话各院,紧闭院门,不得出入,三餐都给送过去,各处下人不得随意走动,发现不听的,打死不论!”

    白素琴立马应下,大家见范温雅撑得住,也都略微安心,各自办差去。

    孟振山是被下属送来的,范温雅见了他,那人简单道,“我们在太学发现了大人,大人是被人害死的,夫人节哀,曹公公说一定会为大人讨回公道!”

    范温雅垂眸,“我是妇道人家,乍闻老爷过身,已经是六神无主,惶恐万分,一切都请曹公公做主,如有吩咐,孟家定当遵从。”

    那人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往常就听说孟大人的夫人持家有方,贤惠非常,如今一见,这些都是小事,反倒是这份镇定和敏锐值得赞叹。

    她居然立马就发现这件事不对劲,然后毫不犹豫倒向曹公公,这女子厉害!

    可惜了。

    那人也没多的话说,只安慰范温雅,说曹公公不会不管,一定能给孟振山讨个结局,然后告辞了。

    范温雅目光闪动,叫来管事,一连串吩咐下去,府里不得随意走动,撤下各种豪华装饰,换上白布,下人们也都要换衣服,然后准备报丧。

    管事马上应下。

    有范温雅这定海神针,孟府没有乱起来,而是井然有序开始准备丧事。

    陆曼儿在自己院子里惶恐不安,很快就被范温雅叫去了,当然也要给她派事。

    见范温雅稳如泰山,陆曼儿的心也慢慢定了下来。

    范温雅还让人把大少爷孟昊叫来,“你爹没了,我让管事跟着你,里面的事我们能管,外头的得你来,你是你爹的长子,你得撑起来!”

    孟昊其实也是蜜罐子里长大的,虽然已经娶了妻,根本也没经过事,不过才十六七的年纪,后世就是个初中生,得知父亲没了,震撼急怒惊慌,已然面无人色,见范温雅镇定,这才像找到了主心骨,哭道,“一切都听母亲的!”

    有人主事,孟家忙而不乱,范温雅也换了衣服,带了银饰,她低声对秦桃花道,“让你娘给你爹传话,叫花春生带二十,不,二十五人即刻来京城,先在客栈住着,等我吩咐。”

    秦桃花马上就下去了。

    范温雅这才有时间去看一下孟振山。

    此刻孟振山已经停了灵,这里也全都布置好了,棺木还未盖。

    范温雅看到孟振山脸色发青,口鼻还有溢血和呕吐的痕迹,她心下有所顿悟,这是服了毒?

    至于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范温雅也很伤心,这么好的合作者,突然没了,伤心是肯定有的。

    她滴下泪来,然后擦掉,“让满银来见我。”

    满银是孟振山的小厮。

    范温雅要知道孟振山这几天的行踪,但是从满银嘴里没发现不对劲,想了想,范温雅道,“老爷最近办的是什么差?我听得他好像还带了人犯进京,是谁家?”

    满银道,“江南修堤贪腐案,一个多月前押了董家人进京。”

    范温雅道,“董家人现在呢?”

    满银顿了顿,“死了。”

    范温雅追问,“都死了?”

    满银点头,低声道,“董彦老匹夫是自尽的,外头却全算在老爷身上。”

    范温雅道,“董家其他人呢,怎么死的?”

    满银低下头,“为了让董彦开口,在他面前……弄死的,察校司一直这样办差……”

    范温雅盯着满银,“董家在江南名望大吗?”

    满银道,“奴才不懂这个,不过听人说叫什么南董,一开始还以为是难懂。”

    范温雅闭闭眼,基本清楚了,孟振山这回也不能算冤,他干这个的,迟早都是这条路。

    好在他没连累家人。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没了孟振山,孟昊不过是个小鸡崽子,孟家这万贯家私难道没人心动?

    不管孟振山和谁达成了交易,这个交易都不会保持多长时间。

    所以范温雅一定要尽早脱身。

    丧事办的轰轰烈烈,曹公公还亲自来祭奠了,范温雅白着脸回礼,一副伤心难抑的样子。

    孟昊屁事不懂,只知道老爹死在太学,就要去太学找人拼命,被范温雅拦了下来,“你要去找谁?曹公公已经替你爹讨了公道回来,逼你爹吃药的人都下了牢狱,你还能去找谁?!”

    “你爹没了,家里就得你撑着,你一概不管,只顾自己耍狠,你是要看着你老婆和这个家以后没依没靠吗,孟昊,你给我清醒点!”

    孟昊也不过一时激愤,其实没几分血性,被范温雅一拦也就萎了,只顾大哭,范温雅让人把他带回去。

    她觉得心累。

    前后扰攘了半个多月,孟振山入了土才算完。

    一家子上上下下都累的不轻。

    但范温雅没半点迟疑,立马叫来了孟昊。

    她开门见山,“你爹没了,你有什么打算?”

    孟昊有些呆愣,“……我,我自然是给我爹守孝啊。”

    范温雅,“……”

    这孩子,脑子不灵啊。

    范温雅看在孟振山的面子上,提点道,“如今我们家不比以往,原本有你爹在,咱们可以万事不愁,但如今你爹没了,我们就是一家子孤儿寡母,你是百户不假,但想要庇佑这一家大小却不容易。”

    “你如愿意听我的,趁着你爹的情分还没消,去拜访曹公公,给他送重礼厚礼,舍了一半家业,还能求个平安。”

    孟昊,“……这些事我会考量,母亲就不用费心了。”

    范温雅一听就知道这孩子是不听劝的,她也就不浪费口舌了,“也好,你如今大了,又娶了媳妇,原该你当家做主。昊儿,我也不瞒你,我和你爹做了七年夫妻,只我福薄,没给你爹生下一儿半女,如今我成了寡妇,你是继子,我们年岁却相差不大,我决定离开孟府去乡下独居,可避免旁人闲言碎语,你在家给你爹守孝也没人能说怪话。”

    孟昊,“……”

    这一出出的,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范温雅道,“这孟府,包括你爹留下的所有东西,我一概都不会要,你爹在的时候也没亏待我,我守着那些,在简省点,也够用了,我等你爹过了七七就走,你下去吧。”

    孟昊昏头昏脑离开。

    陆曼儿得知范温雅要离开,却是心下高兴,跟着劝孟昊,“母亲顾虑的很是,她现在也年轻,留在府里,你也得听她的,她毕竟是嫡母,只旁人嘴里没好话,如今分开,咱们以后也便利,你也能正真当家做主啊。”

    这时候大管家奉范温雅之命来给孟昊交账,孟昊看着这庞大的家业,顿时满脸红光,兴奋地半夜没睡着。

    范温雅要走就走吧,这么个年轻嫡母压在头上也不方便,以后这万贯家财就全是他一个人享用啦!

    孟昊把兄弟姐妹忘了个精光。

    第二天范温雅发现孟昊没有拦她的心,就知道昨天的账有了效果,但她也发现孟昊是个吃独食的人,顿时心下一叹。

    孟振山啊孟振山,你这大儿子可不是什么兄友弟恭的好兄长,你那些女儿和儿子将来要凄惨了。

    罢罢罢,当最后一回好人吧。

    范温雅把大管事叫来,“老爷生前最信任你,如今他没了,我又年轻,这府里以后是大少爷说了算,但老爷还有这么多孩子呢,你若记着老爷的情,姐儿们和哥儿们一人给个三千银票,让他们有个保障吧。”

    大管事有些迟疑,范温雅淡淡微笑,“我现在还是这个家的主母,我若是让昊儿知道你在府外的家有多大,回去了一样呼奴喝婢,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大管事面色一变,急忙道,“小的当然听夫人的吩咐,我这就去预备。”

    范温雅把几位姨娘单独叫来,说辞是差不多的,“老爷没了,以后府里大少爷当家,我不日也要离开,你们都知道我是没孩子的,留在这里也是不尴不尬,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哥儿|姐儿也可怜,让管事给你三千两,留着以后应急,我能做的就这些了,你们好好带孩子,好自为之吧。”

    有母亲的孩子还好,只二姐儿今年才十二岁,也没妈,这钱也不能给奶母。

    范温雅干脆给了二姐儿,“你哥哥看着不像是靠谱的,我不是他亲娘,管不了什么,这是我给你争取来的,你自己放好,这是你的退路,若你觉得不该留这钱,那你就还给你哥,以后也别来找我。”

    二姐儿泪流满面,收了银票给范温雅磕头。

    丹姨娘拿了银票,却道,“夫人,我和三姐儿可以跟您走吗?以后我就当您的丫头!”

    范温雅,“?”

    丹姨娘道,“大哥儿不像是能善待弟妹的,三姐儿又是庶出,还有一双大脚,我怕将来他不愿好好发嫁三姐儿,夫人,我愿意当您的丫头,您把我们娘俩带走吧!”

    她冲着范温雅跪下了。

    范温雅叹气,“你要知道,我也是孤身一人,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你也愿意跟着我?”

    丹姨娘点头,目光坚定。

    范温雅轻笑,“那好吧,我把你们带走。”

    丹姨娘给范温雅磕头。

    七七一过,范温雅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孟昊见她果然不动孟家财产,只把她自己的东西装箱带走,顿时放了心。

    丹姨娘带着三姐儿跟了去,他是半点不在意的。

    孟昊偷偷问大管事,“父亲给了她多少?”

    大管事,“……小的不清楚,不过少爷也能估算得出来。”

    我的天,你拿了大头啊,那么些个产业都喂不饱你,你还惦记继母手里那一点子东西?

    以前也没发现大少爷眼皮子这么浅啊。

    范温雅一直在转移自己的财产,贵重的都转走了,如今正大光明的搬也不招人眼,她带走的下人都不多,就秦家一家子,杨小花,丹姨娘母女,外加白素琴,其他下人都留下了。

    愿意走的她才带,不愿意的她当然不强求。

    第432章 三弄二十二

    下人们也知道如今孟府变天了,夫人也被大少爷赶走了,他们也会衡量,明显待在孟府最划算,所以都不愿走。

    范温雅还问过秦时文,“你可愿留下?”

    秦时文就笑,“夫人这是同我开玩笑呢 ,就算夫人不要我,我们一家也断不能留在孟家。”

    他以前不知道范温雅折腾那些事干什么,只是主人吩咐了,他就去办,但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范温雅居然能计算得这么远!

    她囫囵个儿的从孟府脱身了!

    范温雅坐着车离开了孟府,押车的就是花春生等人,对外就说是雇的人。

    一共也有二十多辆车。

    孟昊看着车队,问大管事,“你说,这些有多少?”

    大管事低头道,“小的去帮了忙,也看过了,多是一些衣裳和皮毛料子,首饰摆件等物两箱,现银五千两,还有是夫人的嫁妆,粗笨东西,不值钱,合在一起……也就两万银左右吧。”

    孟昊咂嘴,“也不少了……倒是便宜了她!”

    管事飞快看了他一眼,“以前老爷也宠她……但老爷心里还是少爷最重。”

    孟昊露出笑脸,“那是当然,我是我爹的大儿子!他不给我给谁?”

    想想自己到手的巨额产业钱财,再对比范温雅的,孟昊也不心疼了。

    范温雅吩咐秦时文,“放出风去,就说我什么都没从孟家拿走,孟家所有的东西都在孟昊手里。”

    秦时文点点头,马上下了车,汇入了人群。

    白素琴看着范温雅,“夫人为何这样做?”

    范温雅道,“树倒猢孙散,孟振山没了,孟府就是一块大肥肉,孟昊目光短浅,教都不听,又没什么能耐,孟府啊,很快就和你家差不多了。”

    白素琴瞪大了眼睛。

    前面驾车的花春生一脸若有所思。

    孟家,小厮满银拉着大管事,一脸焦急,“夫人怎么走了啊,老爷吩咐的,说是让少爷听夫人话呢!”

    大管事冷笑,“你怎么不早说。”

    满银跺脚,“那我也得有机会啊,我都近不了少爷的身,这些天都忙疯了,夫人还拉着我问老爷生前的事,少爷半句都没问过!”

    孟振山原本还想着安排一下,但曹公公不给他这个时间,估计是怕他不愿自我牺牲,到时候他在皇帝面前不落好。

    孟振山只能叮嘱了满银几句,他虽然觉得自己儿子很不错,也知道他年轻,没经过事,如今孟府只有范温雅能帮他护住,只要多舍些钱财产业就行。

    等过了孝期,孟昊由百户升千户,孟家还能起来。

    只他也没料到,范温雅不愿当他保护孟家的保险,孟昊也被巨额家产砸晕了脑袋。

    其实满银就算当着范温雅和孟昊的面说了孟振山的安排,这两人不愿配合也白搭。

    孟振山死了,没有威慑力了,谁听他的?

    大管事叹气,“算了,你现在说也来不及了,夫人都走了,以后啊,就得听少爷的了。”

    满银没想到范温雅跑得这么快,孟振山七七刚过她就跑了,不是,是被大少爷给赶走了!

    反正外人都是这么看的,而且也看到范温雅没从孟府带走什么。

    范温雅没有觉得自己对不起孟振山,她已经尽力保全了他的孩子们,孟昊也是他自己教的。

    孟家以后败落,那也是孟昊的责任,怪不到一个后宅女眷身上。

    范温雅悠悠地想,怪不得男人也要女人生孩子,这一旦有了孩子,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都要去争去抢去守,绝对不会如她这般切割地这么爽利。

    孟家确实家资不菲,但范温雅知道孟昊绝对守不住,如果孟昊听劝,还能保一部分,可他明显不听,那就悬了。

    让范温雅守在孟家和孟昊拉锯,顺便保下孟家,这绝不可能,她对孟家没有任何留恋。

    公司倒闭了,哪个员工会和公司共存亡?

    庄子早就整理打扫的干干净净,范温雅一到就能入住。

    这个庄子就是后来新买的那个,范温雅原本用来当库房用,现在才发现这庄子可不小呢,住他们这些人绰绰有余。

    其他人整理,范温雅饶有兴致地四处观看。

    现在这个地方全是她做主了!

    不过她现在依旧是孟振山的遗孀,还在孝期,也不能太过。

    京里,范温婉得知范温雅被孟家赶走,顿时急了。

    她早就嫁了人,如今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夭折了一个孩子。

    这些年她一直很同情范温雅,她嫁的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丈夫是个秀才,目前还没有功名,但一直在读书。

    她丈夫待她很好,妾室都没一个。

    每当她觉得自己幸福,就会愧对范温雅。

    范温雅一开始老是想不明白范温婉的逻辑,你丈夫没小妾,但他一样有通房丫头啊,而且他不过是个秀才,连官场都没踏入,他目前没底气和能耐纳妾啊。

    至于对你好,小妹妹你知道什么叫好吗?

    他说两句好话,吟诵两句酸诗就是好吗?

    你可是负责他吃喝拉撒睡的!

    而且范温婉还拿了自己的嫁妆给她那个丈夫花用。

    范温婉的婆家是高门大户不假,但高门大户也意味着人口众多,然后资源只会偏向主支和极为优秀的人才。

    其他人在高门大户里面也得死命卷,卷不过就下。

    所以范温婉的丈夫手里是没多少钱的,想要和同学聚个会吃顿饭,不是向老妈开口就是向老婆开口。

    孟振山虽然女人多,但他不会偏向那些女人,而且他绝对慷慨,范温雅后半辈子,不,几辈子的花销都是孟振山给的。

    后来范温雅明白了这个便宜妹妹的想法,她有些啼笑皆非,但她不会打破小姑娘自己筑造的幸福感,就让她自个儿高兴去吧。

    范温婉的丈夫其实不怎么愿意妻子和这个姐姐来往,道不同不相为谋,孟家是阉货狗腿,怎么能和他们这种人家来往,没得拉低身份。

    他不敢承认的是他见过范温雅几面,发觉这位大姨姐对他十分不屑,绵里藏针的话刺的他十分难受。

    他炫耀自己是个秀才,范温雅来一句,“甘罗几岁当宰相来着?咏鹅是骆宾王几岁写的,我没学过,倒是不清楚,妹夫可知道?”

    把他怼的自闭,反正他讨厌孟家,不喜欢范温雅。

    范温婉也知道丈夫不喜欢姐姐,于是就回范家求助,问母亲,“姐姐都被孟家赶走了,娘怎么不接她回家?”

    范太太,“……你过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管她干什么,她还是孟家妇,也轮不到范家管啊。”

    被赶走又不是被休。

    范温雅现在生是孟家人,死了也是孟家的死人,如果她要改嫁,那也可以,不过这一切范家是不会插手了,毕竟初嫁从亲,再嫁由身。

    范温婉有些伤心,范太太没忍住,“你别担心她了,你这个姐姐,不是闺阁里长大的,她的性子不会吃亏的。”

    范太太这些年也试探着想要弹压范温雅,给自家弄些好处,却压了个寂寞,范温雅毛都没给她一根。

    范太太就知道这个女儿她掌不住。

    范温婉遗憾离开。

    范温雅不知道而已,若是知道,她必然扶额,这个妹妹吧,不能说她不好,但有时候天真的可怕,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自己构建的逻辑牢不可破。

    范温雅走后孟昊开始守孝,但孟家由以前的严谨有序,慢慢变成了筛子。

    陆曼儿以前管家顺心是因为范温雅在上头镇着,下人们不敢闹鬼,因为夫人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就会砸人饭碗,还让人说不出话。

    现在范温雅走了,看样子以后也不会回来,少夫人又没看出什么能耐来,试探了她几回,发现她果然不懂,于是下人们的胆子也就大了。

    孟昊突然手里有了这么多钱,又没人管着压着,他也渐渐放开了。

    曹公公等啊等,没等到孟家上门,很是奇怪,他答应孟振山庇护一家老小,也得你这一家老小识趣啊。

    如果按范温雅的想法,曹公公拿了孟家一半家业,也确实会庇护孟家,但孟昊这些年被孟振山不知道是教的还是保护的,有些四六不懂,于是毫无动静。

    曹公公派人去打听,打听到范温雅被孟昊赶走了,这小子在家明为守孝,实则享乐,顿时气笑了。

    来人还笑道,“奴才打听到,这孟夫人还点过那个孟少爷,让他舍了一半家业来公公这里讨个好,可这小子不肯听,转头就把嫡母给赶走了。”

    曹公公半闭着眼睛,“孟夫人没自个儿的孩子?”

    来人道,“没有,她离开孟家带的东西也不多,按孟振山这些年入账的,这位夫人几乎什么都没拿到手,怕是孟昊这小子扣下不愿给继母,也未可知。”

    曹公公哼了一声,“既然不舍得一半身家,那就全要了吧,给他留个裤衩子就行了,也算我应了孟振山,这种小子,手里有钱了也留不住,没了钱,还有命呢。”

    来人笑着应下。

    还有孟振山以前的同僚下属,都在议论孟家。

    那个把孟振山送回孟家的是个千户,韩千户知道自己拿不到孟家的钱,但他一直对范温雅念念不忘。

    孟振山丧事期间,他见过范温雅几面,每一次都觉得这个孟夫人撩人心弦。

    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知道孟振山死了,居然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毫不犹豫向曹公公示好,过后也是极力配合,让察校司借机扭转了颓势。

    只可惜这么个聪慧非常的女人,却被孟昊这小子给赶走了。

    这小子真不是个人。

    韩千户的手下道,“可是我听说是孟夫人自己要走的。”

    韩千户道,“她一个无子的继母,肯定要试一下孟昊这个继子是否孝顺了,只孟昊这畜生不如的,父亲尸骨未寒,他就容不下嫡母了,若他真有孝心,怎么可能一点东西都不给孟夫人。他这样,孟夫人若留在孟家,也不得好儿。”

    手下点头,“这倒也是,可惜孟夫人没有一儿半女,否则也不能这么离开。”

    韩千户道,“是啊,唉,可惜红颜薄命啊。”

    手下心下一动,“大人,红颜薄不薄命也得看男人啊,若大人怜惜,这不就不薄了吗?”

    韩千户斥他,“休得胡说,那是孟大人的夫人,她还守着孝呢。”

    手下就明白了了,笑嘻嘻道,“孟大人已经没了,大人收了孟夫人,也是帮孟大人的忙啊,要不然孟夫人流离失所,不也可怜的紧。”

    韩千户也笑了,“现在说这个尚早,孟家还在呢,以后再说。”

    手下就道,“那属下先给大人打听打听,看看孟夫人现在何处,若大人得空,也能去看看,抚慰一下佳人芳心?”

    韩千户一脚把人踢走了,自己也笑了起来。

    范温雅不知道这些事,她现在从孟家后宅的安乐窝里出来了,也变得精神起来。

    以前那些产业只能遥控指挥,花春生一伙也是如此,现在可以亲自上手了。

    田产还是秦时文打理,京城那些铺面她要卖掉,用来充实人设,以后孟家倒霉,自己能躲过去。

    然后她要低调再低调。

    她这个庄子和花春生他们的庄子连通,但只有她能过去,然后训练场地升级,训练项目也升级。

    花春生干的不错,如今范温雅手里这些特种护卫都有四十多人了。

    以前都是花春生管,现在范温雅分了四个小队,要四个小队长,花春生是大队长。

    他们的吃食服装住宿都做了改变。

    这些人都经过王秀才启蒙,基本的字都是认得的,范温雅反正没事,要给他们开新课,她自己教课。

    空间里的资料终于有用了。

    同时,范温雅也开始了锻炼,以前在孟家,她是真的被养成了懒骨头。

    来庄子这一路,她坐车都差点散架,比几年前从乡下回范家都不如。

    现在可不能这样了。

    孟振山的死给了她当头一棒,没有这些后手,没有花春生等人,范温雅不见得敢和孟昊提出离开孟家。

    短短一个月,范温雅就结实了不少,身上的肉也紧实多了,她才二十四,在现代,风华正茂,刚大学毕业呢。

    花春生等人见夫人和他们一起锻炼,惊讶的不行。

    一开始范温雅自然跟不上,跑几百米就喘。

    渐渐的,她自然还是跟不上他们的进度,但范温雅能跑完全程,不过他们是负重,范温雅是空身。

    这也很不错了。

    而且夫人来了,他们的待遇直线上升,现在是冬日,他们都有羊皮袄子了。

    待过了年,范温雅居然能拉开一斗弓了,命中率不问,她就能拉这么重的弓。

    花春生他们当然不止,他们能拉开四五石的弓。

    范温雅和一群小伙子整日混在一起自然不是如今女子能干的事,但这里是她的地方,她做主,如今没人能管她了。

    只是这四十多个特种护卫的花费也确实让范温雅心疼。

    之前她有孟振山补贴,还不觉得,现在这一算账,大额支出就是这些人了。

    毕竟她才花用多少,加上仆从,一年也不到一千两。

    不过范温雅有两千亩多地,养还是养得起的。

    没有这些人,她也没安全感,这里可不是现代法治社会,没人保护,她会被人生吞活剥了。

    如果范温雅拿出高产种子,两千亩地不要说这四十多人,就是四百人她也能养得起来,但她又不要造反,养这么多人干什么。

    还是老老实实苟着吧。

    她一个寡妇,用这些家丁足够了。

    不过她把空间里的受精蛋弄了些出来。

    现在的鸡,下蛋没有现代蛋鸡那么多,如今的鸡,一年能下一百个左右的蛋就不错了。

    当然这里也有饲料品种的原因。

    范温雅拿出来的就是产蛋鸡品种,她也过问了饲料,用麦麸米糠骨粉配比,再加一些青饲料,肯定不如现代的科学,因为盐和油等物没添加,但也比现在散养的要好。

    范温雅记得上辈子在乡下,爷爷奶奶养家禽家畜,多半给它们吃南瓜,南瓜产量其实很高,但乡下不会种多少,就是屋前屋后种上几颗,然后成熟了就摘下垒在墙角。

    自己吃给家畜家禽吃都可以,一个大南瓜,咵咵切开,家禽家畜少的,一天都够吃了。

    但是,这里没南瓜。

    范温雅在空间里埋头找,哦,找到了!

    但现在不是适合种植的时间,等过了年再说。

    那些蛋,只能让母鸡孵了。

    又是一个新年,下人们的伙食也很好,范温雅明面上还在守夫孝,所以不敢公开大吃大喝。

    白素琴给她把饭菜放到了房内,她就关上门吃肉喝酒,吃完抹抹嘴,杨小花过来笑着端走。

    今年过年肯定不如去年在孟宅那么热闹排场大,但范温雅反而觉得安心。

    她的装扮也换了,在孝期本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穿红戴绿,她以往那些华贵的衣饰都收了起来,现在她打扮的很素净。

    这样也方便活动。

    京城孟家,也在过年,孟昊和陆曼儿在守孝,但夫妻俩明显喜气洋洋,陆曼儿甚至给自己戴了一副宝石耳坠。

    奶母提醒她,陆曼儿嗤笑,“他儿子都在喝酒吃肉,我戴个耳坠子算什么,当初他去我家耀武扬威,没想到自己死这么快,真是报应!”

    奶母吓了一跳,“姑娘禁声,这些话不能说!”

    陆曼儿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能说,我还偏说,现在这府里我说了算,谁敢逆我!”

    奶母也无奈。

    陆曼儿道,“嬷嬷放心吧,我现在是府里唯一的女主子,你还怕什么。”

    奶母道,“要是夫人回来……”

    陆曼儿笑,“她回来做什么,她又没儿子,老东西活着她才有依仗,如今她有什么!”

    奶母劝道,“夫人待你一向都不错啊,不必如此说她。”

    陆曼儿拿起一根嵌宝发簪比了比,“她自甘下贱,听说也是世家出生,却甘愿委身给那个老东西,我凭什么不能说她。”

    奶母发现自家这个小姐已经有些偏激了,于是只能闭嘴。

    第433章 三弄二十三

    曹公公已经准备好对孟家下手。

    不过年后皇帝有事要让曹公公办,他只能暂停,到了四月,气候还是很冷的,韩千户带了一队人去了孟府。

    孟昊还在家里醉生梦死,他一下子发了这么大的财,碍于守孝不能出去花天酒地,就只能关上门在屋子里浪。

    学好不容易,学坏可以一泻千里,他把自己的院子搞的乌七八糟。

    陆曼儿也不遑多让,她本就怨恨孟振山,对丈夫也毫无爱意,如今关了门,她是满头珠翠穿红着绿,顿顿鸡鸭鱼肉。

    府里主子这个样子,你能指望下人们守规矩么?

    便是门房,大白天也是醉醺醺的,现在孟家不比以往,没多少客人上门,加上还在孝期,门可罗雀了。

    韩千户上门,一进门就皱了眉头,以前的孟府可不是这个样子,处处干净整洁,下人们谨守规矩,进退有度,在武官家都很少见。

    现在孟府依旧富丽堂皇,却已经有了颓糜的模样。

    韩千户的人把住了孟家门户,他在孟家待客的大厅里负手而立,已经有人去找孟昊了。

    不一忽儿韩千户的手下过来了,低声道,“……在他院子里,我们去的时候他正从一个小倌身上下来,精着身子呢。”

    韩千户皱眉,“畜生东西!”

    怎么孟振山在的时候,这小子看着也没这么离谱啊。

    孟昊慌慌张张过来,衣服都没穿好,他见着韩千户,有些懵,“韩叔……你这是?”

    以前他爹还在,韩千户见了他都是笑脸相迎,现在倒是充大瓣蒜了,但孟昊再蠢,也知道今非昔比,所以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韩千户上下打量了孟昊一眼,笑了笑,“贤侄,你韩叔我这次也是奉命而来,曹公公再三叮嘱不要吓了你,让跟你好好说,你可别忘了曹公公的情啊。”

    孟昊,“……”一头雾水,自从他爹没了,他几乎门都不出,还有什么事?

    韩千户正色道,“曹公公那里收到很多状告你爹夺人田地家产的状子,样样都有证据,本该让衙门管,但曹公公念在你爹是他干儿子的份上,便愿意出手保你一保,就看你的意思了。”

    孟昊瞪大了眼睛,张口喊冤。

    韩千户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蠢货,脑子里装的都是屎!

    那时候孟夫人可是立马就警醒,马上做出决断的。

    韩千户打断孟昊那些毫无意义的车轱辘话,“你莫和我说,我不过一个办差的,我只知道如今你家还霸了隔壁的院子,还打通了的,是不是?”

    孟昊一脸蠢相,“那是我爹买下的……”

    韩千户冷笑,“对,花了一千两买个那么大的宅子,我给你两千两你买个我看看。孟昊你别跟我面前装糊涂,你要不要接曹公公的情,不接,我就走,换大理寺过来把你收监了慢慢审,你既然接了你爹的产业,那么你爹做下的事就得你来负责,有道是父债子偿。”

    孟昊白着一张脸,瘫在地上,“韩叔,韩叔,我真的冤枉啊……”

    韩千户冷着脸,“你这是不要曹公公这个人情了是不是?好,有种,那我们就走,你准备好大理寺接手,你去蹲大牢吧!哦,提醒你一下,你爹是察校司的人,你若进了大理寺,杀威棒可能要多挨几下,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受不受得了!”

    韩千户作势要走,孟昊一个激灵,赶紧抱住韩千户的腿,“韩叔,救我,我听话,我听曹公公的话……”

    韩千户微笑,弯腰扶起孟昊,“贤侄,钱财身外之物,只要人活着,一切都会有的,想当初你爹进察校司的时候也不过一个小兵丁,后来挣了偌大家业,你只要好好活着,也能把钱挣回来。”

    孟昊已经虚脱了,现在韩千户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千户道,“那你就签契吧。”

    他手一挥,手下递来一叠契约,孟昊颤颤巍巍接过,这一看,他眼睛都瞪大了。

    他以为不过舍个一半家业,或是再多一些,但现在这是要他把整个孟家拱手相让啊!

    他抬头,韩千户冷冷看着他,“不签?那我们可走了,得罪曹公公的下场你自己掂量!”

    孟昊面色惨白,咽了口唾沫,“韩叔,那我就,一无所有了……以后可怎么办……我还有弟妹家小……不能,不能这样啊……”

    韩千户道,“谁说一无所有的,你孟家在东区不还有一套宅子吗,也是大宅子,四进的,你莫不是忘了,曹公公念着旧情呢,可没什么都不留,再说了,他也是给你爹平事,那么多苦主呢,不把你爹夺了人家的还回去,人家能依吗?你总不能让曹公公自个儿掏钱贴你吧,那你这脸皮可不是一般厚啊!”

    韩千户已经不耐烦了,一挥手,两个番子上前,揪住孟昊,直接往那些契书上按手印,孟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待按完手印,韩千户把这一叠契书收好,“行了,你赶紧搬家,如今这里一块砖一颗草都是曹公公的,你们也没什么好搬走的,走人就是了,赶紧!”

    “哦,你老婆的嫁妆曹公公可不要,各房也能留一个下人,其余下人都是曹公公的,不能带走,快些!”

    孟家几乎是被这些番子给赶出来的,虽然说陆曼儿的嫁妆不要,但陆曼儿本来也没多少嫁妆,还被砸坏了不少。

    当初孟振山也不是冲着陆家的嫁妆去的,他还贴了不少给陆家长脸,只这些陆曼儿也带不走。

    因为韩千户说她有多少嫁妆就是多少。

    姨娘们只来得及收拾一些衣物,然后就带着孩子惶恐地被叉了出来。

    一共也就一二十人,然后一堆破烂扔在脚边。

    陆曼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着奶娘瑟瑟发抖。

    外头冷的很,孟昊到底也是男人,得他做主,只能吩咐,“去老宅!”

    好在老宅也没租出去,一直有人打理,也是能住的。

    进了宅子,大家才缓了过来,陆曼儿连连追问发生了什么,待知道,她尖叫起来,“你们这一家挨砍头的,你老子不是东西,你也是个窝囊废!”

    孟昊本就心烦意乱,见陆曼儿还要骂他,就一巴掌甩了过去,陆曼儿哭的惊天动地。

    若范温雅还在,她是不会这样没主意的,孟家的产业本就来路不正,没了是可惜,但也不用这么撕心裂肺的毫无形象。

    韩千户没说错啊,不是还有这么大个宅子吗?

    这个宅子少说也要好几千乃至上万银,如今孟家人也不多,把这宅子卖了或是租出去,绝对可以生活。

    但孟昊是不会这么想的,他还陷在以往的无限风光里出不来,怎么也不会愿意搬出去。

    但是人总要吃喝拉撒,现在他手里可没钱了。

    那就只能典卖,这个宅子里东西还不少,最值钱的孟振山搬走了,家具摆件等物还在。

    其实若是省着,这些东西典卖了也能过好久,只是孟昊根本不会省,他把这些钱全花在自己身上,弟弟妹妹和姨娘们一概不管,他连老婆都不想管。

    三个有儿子的姨娘都有了离开的念头,她们还有当初范温雅给的三千两,带着孩子出去过活是完全可以的。

    二姐儿在屋子里垂着头,奶母担心地看着她。

    二姐儿轻声道,“奶娘,我想去找母亲。”

    奶母道,“可我们不知道夫人在哪里,如果去了,夫人会管我们吗?”

    二姐儿道,“她会的,丹姨娘不是带着三妹跟她走了么,我只后悔那时候没跟她走。”

    再不济,她这里还有三千两,都给范温雅,她也不会把她赶走的。

    奶母道,“可我们不知道夫人在哪里,她没回范家。”

    现在可不是后世,一个电话就知道你去了哪里,导航就能找到你。

    现在信息闭塞,没有庞大的人力和人脉根本找不到人。

    韩千户能知道范温雅住在哪里,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二姐儿道,“是啊,母亲去哪儿了呢……”

    孟振山给范温雅的庄子,孟家其他人也不知道在哪儿,范温雅从未动过孟家人打理那些产业。

    不要说二姐儿惦记范温雅,日渐捉襟见肘的孟昊也惦记上她了,范温雅也带走了不少东西,现银就有五千两呢,把这些东西赚回来,他也能宽裕不少。

    陆曼儿尖酸道,“果真是个混蛋,当初她走的时候你一毛不拔,现在要讨饭了就去找她,不要脸的东西!她会理你么!”

    孟昊暴怒,“她的东西都是我爹给的,那就是我的!”

    陆曼儿冷笑,“那你去啊,就怕你人都找不到,自个儿做了路倒尸!”

    孟昊想动手,陆曼儿操起剪刀,疯狂道,“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孟昊后退几步,“疯子!”

    转身就走。

    陆曼儿在后面癫狂大笑。

    孟昊想找范温雅,但他还真的找不到,如今他连能用的人都没有。

    大多数下人都被曹公公拿走了,现在家里下人也不多,还几乎人人都有异心,只碍于身契不能跑。

    韩千户把孟家的产业打理好了交给曹公公,曹公公看着账本,“孟振山这小子,还挺会刮钱的,可惜留的种不好。”

    这么些年,孟振山收刮了多少曹公公大约也有数,如今看着确实不差就放了心。

    范温雅拿到的,真的只是小意思。

    她也谨慎,孟振山死了之后她其实有机会拿走更多财物,但范温雅知道不行,孟振山一死,孟家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大肥肉,她拿走一部分,将来就会把这些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所以她什么都不要,之前到手的就不错了,贪得无厌的下场没好的。

    她也顺利离开了孟家,还没招来旁人的注意。

    只她也没想到孟昊这么没用,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不过孟昊想要从她手里拿钱,也得先找到她才行。

    孟家在曹公公这里已经完结了,但韩千户还盯着,他在妄想范温雅呢。

    孟昊的举动韩千户知道了,因为孟昊派人去寻范温雅,只那些人哪里知道范温雅在哪儿,就一气瞎找,后来干脆就在外头瞎逛,到了时间回去,就说找不到。

    这一来,韩千户可不就知道了,他的手下道,“属下把孟夫人的消息漏给那小子知道,然后大人英雄救个美去,一切不就水到渠成?”

    韩千户笑了,想了想,摇头,“换个旁的女子,可行,孟夫人,怕是不行。”

    这么聪敏的女人,能看不清这点,韩千户觉得范温雅可能自己就能解决孟昊,到时候他还怎么英雄救美?

    不如现在去弹压了孟昊这小子,然后去范温雅面前邀功。

    韩千户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又去了孟家。

    他从孟昊嘴里套出这小子要去找范温雅,于是脸一变,把孟昊骂了一通,“……夫人以前就很照顾我们,你把她赶走的时候一分都没给!”

    孟昊争辩,“我没赶走她,是她自己要走的!”

    韩千户一拍桌子,“你如果是个孝顺的,夫人会走?你还在孝期呢,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打量别人都是眼瞎的!现在居然还想去找夫人的麻烦,你爹泉下有知,半夜都要来找你!”

    “我和你说,夫人没有半点对不起孟家,对不起你,但凡你那时候能听她的,你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我和你爹是兄弟,断然不能看着你不仁不义不孝,你休想打扰夫人,你若是不听,且等着瞧!”

    孟昊低头呐呐说不敢,他心里恨极了韩千户,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也就只能恨一恨。

    韩千户站起来告辞,已经在想如何在范温雅面前邀功,这时候一个婆子拦住了他,“韩大人,我家小姐有事找您,还请您赏脸等一等。”

    韩千户好奇看去,却是一个小丫头,原来是孟振山的大女儿。

    韩千户也愿意听听这小姑娘有什么话,待知道她也想去找范温雅,就笑道,“你为何要去找她?”

    二姐儿低头,“母亲那时候带走了妹妹……我很后悔没跟她去,如今哥哥……不提也罢,大人知道母亲在哪儿吗?我就是想去见一见母亲,若她无法收留,我也不会纠缠,回来就是。”

    韩千户原本是不想搭理的,后来一想,带上这个小丫头就更有理由去见范温雅了。

    一来二去的,不就成了么。

    于是笑道,“你比你哥有孝心,这样吧,我带你去找夫人,明天你出来,我让人去后门口接你。”

    二姐儿喜出望外,给韩千户行了礼,扶着奶娘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姐儿就和奶娘偷摸到了后门口,现在孟家没人管事,也没人守门,两人非常顺利。

    韩千户也没食言,果然让人来接了,然后带着她们去找范温雅。

    范温雅正在种南瓜,她找了个角落,小心种下了几颗南瓜种子,以后交给杨小花管。

    蛋鸡已经孵化出来了,马上就要开始下蛋了,杨寡妇养的很精心。

    范温雅没有拿出高产种子,她只是弄了些自制的肥料出来给农作物施肥。

    如今的肥料主要是粪肥,发酵后给农作物施肥。

    范温雅从资料上找到了自制磷钾肥的方法,就是用鸡蛋壳,骨头,厨余垃圾,草木灰等物碾碎晒干发酵后就是肥料了。

    然后对地垄植株间距做了调整,还打了一些铁质农具给佃户使用。

    这些小手段当然不会让收成翻很多,但也是明显提高了产量,哪怕提高半成,农人也是高兴的。

    范温雅现在生活得也很快活,有时候觉得比在孟家后宅还高兴,那时候她是金丝雀,只能在金笼子里跳几下,现在她自由多了。

    偶尔也会想起孟振山,叹一口气,然后继续高高兴兴生活。

    丹姨娘也在放脚,只她的脚缠的时间长,想要恢复不可能,最多是不用扶着人走路,还得依靠一下拐杖。

    三姐儿在乡下跑疯了。

    她也要上课,除了上课就是玩耍,时常拿一些石头虫子送给范温雅,范温雅很淡定,丹姨娘第一次看见女儿拿回来的虫子,差点吓晕过去,暴怒,要揍她。

    三姐儿撒腿就跑,“娘你真没用,母亲看到了就不会怕!”

    丹姨娘对丫头道,“把她给我抓回来!”

    丫头笑道,“追不上呢。”

    丹姨娘气的拿拐杖顿地,发愁,“这以后怎么嫁人。”

    丫头道,“姨娘急什么,横竖有夫人。”

    丹姨娘想了想,觉得也是,不管了!

    范温雅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是奇奇怪怪的,她都离开孟家了,为什么还要养着孟振山的女人和孩子?

    在一看到丹姨娘和三姐儿,罢了罢了,都是女人,养了就养了吧,谁让她对女人心软呢。

    然后这天门房来报,有客人来了。

    得知来的是韩千户,范温雅纳闷,“……韩千户,他来干什么?”

    等知道他是把二姐儿送来的,范温雅,“……”她欠了孟振山多少啊?

    那只能见了。

    范温雅带了人去堂屋,二姐儿已经被带下去了。

    韩千户又看到了范温雅。

    第434章 三弄二十四

    现在的范温雅和在孟家时也不一样,她一身素净的打扮,头上只有一根银簪子,衣服明显也不是特意换的,她应该本来就是这样穿戴。

    这个庄子当然没有以前孟家那么阔大且富丽堂皇,就是普通的农家庄子,但很有范温雅的特点,就是干净整洁。

    下人也没孟家那时候那么多,一看就很有规矩,特别是门口那几个家丁,韩千户都多看了几眼。

    这些家丁给人的感觉很不一般,又说不出来。

    韩千户一路走来,没看到那时候在孟宅的那些名贵花草,反倒是看到不少黄瓜藤冬瓜架丝瓜棚,还有葡萄架和秋千,非常富有意趣。

    范温雅面孔红润,眼睛莹然有神,浑身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生命力,看起来一点都不羸弱,言行利落,她请韩千户坐下,下人上了茶。

    韩千户看着范温雅,有些看呆了,一时移不开眼。

    范温雅直视他,“韩大人不喝茶吗。”

    韩千户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挪开眼神,拿起茶杯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范温雅谢他把二姐儿送来,寒暄了几句。

    韩千户平复心情,把孟昊的举动告诉了范温雅,还说自己已经敲打过他,不让他来打扰范温雅。

    范温雅微微皱眉,“他爹走了才半年多,他连孝都不好好守,他爹要是知道,可太失望了。”

    韩千户叹息道,“谁说不是呢,没人伦的东西,居然还把夫人给赶走了,孟兄若是知道,怕是也不安生,那时候谁不知道孟兄和夫人鹣鲽情深……孟兄走前还托我照顾嫂夫人呢……”

    范温雅心里那一丝奇怪终于有了落脚之处,靠,原来这个韩千户也不是个东西。

    孟振山生前可是镇抚使,比韩千户官职高,怎么会和他称兄道弟,还托他照顾自己,开什么玩笑。

    孟振山巴不得自己给他守一辈子呢。

    范温雅笑了笑,“那倒不用,我还是能顾得了自己的,不过也要多谢韩大人仗义了。”

    韩千户忙道,“嫂夫人千万别这么讲,都是应该的,见嫂夫人孤苦伶仃一个人生活,我实在也是不忍心……”

    范温雅,“……”不行,快受不了了!这厮太恶心了!

    这时候下人急忙奔来找她,说是三姐儿捡蛋摔了一跤,圈牲畜的篱笆坏了,牛羊跑出来糟蹋了地,和农人闹了矛盾,要打起来了。

    一窝蜂的事要范温雅去处理。

    范温雅只能抱歉道,“韩大人,如今我这里小门小户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我过问,实在是怠慢了。”

    她离开孟家的时候下人都没带多少,这里自然也没有得用的人了。

    韩千户也不能继续‘表白’了,只能说没关系,让范温雅去忙,还见缝插针道,“见嫂夫人这般忙碌,实在是心疼。”

    范温雅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匆匆告辞。

    有下人过来送韩千户,还奉上了谢银,一百两。

    不算少了,再多,也不适合,毕竟范温雅现在是没多少收入的寡妇,她还让人当了一些头面衣服遮掩呢。

    不过韩千户没要,他冲着范温雅这个人来,以后把范温雅收入囊中,这些钱不也是他的,何必眼浅呢。

    范温雅得知韩千户没要钱,眯了一下眼睛。

    白素琴诧异,“他居然不要钱。”

    察校司的人和强盗一般无二,基本上是贼不走空雁过拔毛的,不要钱可太稀奇了。

    范温雅冷笑,“那是因为他的目的更大,你见过不吃肉的狗,不偷腥的猫么,这个人,他想要的是我!”

    白素琴立马变了脸色,“呸,不要脸的东西,他倒是敢想!”

    范温雅道,“为什么不敢想,我现在不过是个寡妇,没任何靠山,寡妇门前是非多,他可是千户,敢想的很。”

    白素琴有些急了,“你难道要嫁他?”

    范温雅哼笑,“你真是想得美,根本谈不上嫁,这姓韩的,有老婆孩子,他怎么可能娶我,他么,想的应该收了我,外室或是妾吧。”

    白素琴瞪着一双眼睛,“那怎么办?!”

    范温雅笑容不变,只是这个笑有点渗人,“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想到办法的。”

    把白素琴打发下去,范温雅思考对策,站在一边的花春生开口了,“夫人,我们去把他做了。”

    他们杀过人,也不怕杀人,夫人好吃好喝养了他们这么多年,现在还在养着,夫人有难,他们自然要护主。

    范温雅道,“他是千户,朝廷命官,下手要挑机会的,不能蛮干。”

    花春生翘了下嘴角,“听夫人吩咐。”

    范温雅冷冷道,“看他自己惜不惜命吧。”

    若韩千户不再打她主意,那么范温雅也不想动手,这厮简直恶心人,孟振山好歹是明媒正娶,他倒好,直接以势压人,就想把范温雅收入囊中。

    范温雅觉得韩千户是不会罢手的,他把范温雅看成了囊中之物。

    范温雅去看二姐儿,二姐儿一见她就流了泪,给她行礼称呼她母亲。

    范温雅道,“行了,说说吧,我走后孟家怎么了。”

    韩千户自然不会告诉范温雅他伙同曹公公把孟家连锅端了。

    范温雅听完二姐儿的诉说,摇头道,“你大哥是一点意见都听不进,我早就提醒他舍些产业喂饱曹公公,保住孟家,可他混不放在心上,有此下场也是活该,能留一套房子,留下命,都是好的。”

    “也不是过不下去,以前的老宅那么大,卖掉或是租出去就够生活了,若只念着你爹在时的风光,他就全毁了。”

    二姐儿擦眼泪,“嫂子也不管事,整日吵闹。”

    范温雅道,“你那个嫂子是强求来的,不吵不闹才怪了。”

    二姐儿,“……”还有这事?

    范温雅让白素琴安顿二姐儿,“你妹子也在这里,放宽心住着吧。”

    二姐儿要把银票给范温雅,范温雅没要,“给你的就是你的,这是你爹给的,若是你爹还在,必然给的更多。”

    二姐儿又红了眼眶,但现在她安心了,洗漱了一下后沉沉睡去。

    范温雅觉得自己拿了孟振山这么多钱,现在庇护一下他的两个女儿也应该,至于儿子,都有娘,也轮不到她管。

    那韩千户怎么办?

    范温雅想的深,就算把韩千户解决了,再冒出来什么张千户李千户,那不是没完没了呢。

    寡妇门前是非多,还真不是胡说的。

    韩千户是小看轻视她,若后头有人干脆走范家的路子,范家不要脸,再卖她一次,范温雅得呕死。

    所以,范温雅得断了所有人的念想,她要给自己找个听话的男人。

    范温雅把秦管事叫来,吩咐他几件事,“查一下韩千户的情况,不要太多的,就看看他有没有仇人,日常做些什么就行。另外,给我去找媒人,我要招赘,条件是这样的,二十到三十,孤身一人没有父母亲人,没成过亲,身体健康,最好读过书,童生或秀才都行,条件差,身无分文都无所谓,若成了,谢媒钱一百两。”

    “派人去盯着孟昊,也不要做什么,只要盯着他就行。”

    这还是因为孟昊不要脸,想着打她的主意,范温雅才关注一下。

    秦管事一一记下,没任何疑问,范温雅的能耐他都看在眼里,如今孟家基本算完了,但范温雅丝毫没有被波及,夫人这么厉害,他只要听吩咐就行。

    几件事同时进行,范温雅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孟家,二姐儿跑了居然无人在意,陆曼儿恨所有孟家人,自然不会把二姐儿放在心上。

    孟昊早已一蹶不振,整日买醉。

    三个姨娘一合计,卷了财物带着儿子都跑了。

    她们当然不会去找范温雅,那时候她们和范温雅的关系也很一般,不像丹姨娘,丹姨娘没儿子,对范温雅是很顺从的,她们找过去,夫人让她们把三千两交出来怎么办?

    再说了,如今,有儿子没儿子底气是不一样的。

    她们还有钱,只要精打细算,完全可以过得不错,就是没了以前的锦衣玉食,呼奴喝婢。

    孟家且不说他,韩千户因为还没得到范温雅,心里十分痒痒。

    但他也有差事在身,不能时不时去骚扰范温雅。

    韩千户这么春心荡漾,他老婆自然发现了,但她阻止不了男人往家里带女人,只能想法设法和这些女人斗。

    她强忍妒意,笑道,“这回又看中了哪一个?要不要我给收拾院子啊?”

    韩千户笑着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

    韩千户婆娘就知道自家男人不知道看中了谁,还在运作。

    她笑道,“这是哪家天仙啊,不如你和我说,我帮你去提亲?”

    韩千户但笑不语。

    他婆娘没忍住,“怎么,这是怕我办砸了呢,还是怕我不好好待人家,你这可是没良心了,家里这么多美人 ,我怠慢了哪一个啊?”

    韩千户一个没忍住,告诉了自己婆娘。

    韩氏瞪大了眼睛,“她?她答应了?!”

    韩千户道,“你不是说帮我的么,不如你出马给我提一下去?”

    韩氏低头想了想,笑了,“好,我就帮你去提亲。”

    韩千户大喜,“娘子可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婆娘有多嫉妒范温雅,韩千户是千户的时候孟振山是百户,韩氏享受着别人的恭维,范温雅也得对她低头。

    后来孟振山成了千户,范温雅就和她平起平坐,韩氏已经不大痛快了,但也无法。

    后来孟振山成了镇抚使,她男人还是千户,那时候她就要对着范温雅低头,这感觉,每一次都让她抓心挠肝地难受。

    现在把范温雅弄进来当妾,她可以随意折磨,怎么就越想越兴奋呢!

    范温雅见韩千户不来骚扰她了,也放了心,她并不想对韩千户动手,有个原因就是,韩千户如果没了,他的女人和孩子就会步孟家的后尘。

    范温雅是不同的,还能全身而退,韩家女眷就会彻底没了依靠,流离失所。

    韩千户的儿子和孟昊其实差不离,有父亲罩着,他们还能当少爷,父亲没了,他们撑不起来。

    孟振山如果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孟昊也能成长一些,没现在这么差劲。

    范温雅一直真切同情着这个时代所有的女人,但她不会滥好心,别人都想害她了,她还在替他们开脱,这是不存在的。

    所以当范温雅见到韩氏,知道了她的来意后,范温雅给韩千户判了死刑。

    韩氏不过一个伥鬼,范温雅不会对她动手,干掉了韩千户,她什么都不是,就是个可怜女人。

    送走趾高气昂的韩氏,白素琴气的胸脯起伏,担忧地看着范温雅,范温雅低头,一只手在有节奏地敲桌子。

    她忽然笑了笑,“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所有人,“……?”夫人在说什么?

    白素琴小心翼翼,“夫人,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

    范温雅装逼装个了寂寞,摸了摸鼻子缓解尴尬,“没事,天热了也能破产,关键在破产。”

    这都什么意思啊?

    秦管事早就把韩千户的消息打听到了,赘婿没这么快,媒人们贪这一百两谢媒钱,肯定会非常认真帮范温雅找男人的,迟早罢了。

    孟昊这里也什么事,他都快泡进酒坛子里了。

    韩千户也有差事,他也是察校司的人,仇家不能说遍布,也不少,所以他出行从来不会一个人,都是带一队人。

    秦管事道,“从不少于十个。”

    范温雅点点头,把花春生叫来,“你带人,注意他的行踪,什么时候出城,带多少人,走那条路,给我摸清楚。”

    花春生点头而去。

    范温雅课堂上教过他们怎么当探子摸行踪。

    最简单的就是从韩千户身边的人入手。

    韩千户是警觉,但他还没警觉到这份上,而且他为人谨慎,不像孟振山,为了爬上去不折手段,他总是隐在后面的,这也是他一直是千户的原因。

    他防备的人也从来都不包括范温雅。

    范温雅只是个寡妇,手无缚鸡之力,他要是防备她才是个笑话。

    现在的男人很少有不爱喝酒的,花春生拉着韩千户的随从喝了几顿酒,就把他的行踪摸的差不多了。

    也不是直接问,旁敲侧击拐弯抹角就行,比如,“明天还找哥哥喝酒,让店家杀一腔羊,和哥哥喝个痛快。”

    那随从就遗憾道,“明天不行了,要和大人出门,下回吧。”

    那就能知道韩千户明天要出去了。

    在这么聊下去,就能知道韩千户什么时候出门,走那条路。

    韩千户这次的差要二十多天,他带的人不多,准备速去速回。

    花春生回来了,把消息告诉范温雅,“我亲眼看见他出城的,连他一共十二人。”

    范温雅道,“那就等他回来伏击吧。”

    韩千户走哪条路已经摸清了,范温雅带着花春生等人把这条路摸了一遍,找到了适合伏击的地方,然后制定伏击计划。

    路上设路障,阻止他们前进后直接射箭补刀,然后挪掉路障,收刮钱财,清扫痕迹,迅速撤退。

    为了万无一失,范温雅给了花春生一个催泪|瓦|斯,教他怎么用,自己人如何避开。

    这次伏击,大家演练了一次又一次。

    范温雅出动了三十人。

    狮子搏兔都是全力而为,范温雅自然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她思考过,韩千户不死不行,他不会放弃范温雅的,他已经把范温雅看成他的东西了,这次回来多半就准备拿回去享用,他都让他婆娘来提亲了!

    范温雅拒绝都没用,韩千户不会理会的。

    若是几年前,范温雅什么都没有,可能还会忍下,现在,她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还要被这种人恶心,她才不想当忍者呢。

    三十人对十二人,有心对无心 ,加上还有范温雅给的催泪武器,花春生一行人前后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十二条人命收割掉了。

    花春生都没想到这么顺利,路障就是倒下的一棵树,也不是特意挪来的,就是路边的树,砍倒就行。

    韩千户一伙人骑马过来,见到路障自然要勒马缓行,在一边扮做农夫的花春生立马甩出催泪|瓦|斯。

    虽然空旷的地方这玩意效果没室内好,可韩千户等人也不知道这玩意什么什么,首当其冲就被迷了眼,马匹也受了惊吓。

    一侧先是来了一波箭,接着捂住了口鼻,脸上绑着黑纱布的众人一拥而上,他们早就训练过,两到三人一伙,对付一个,一轮下来就把韩千户一伙人都给灭了。

    然后十几分钟就处理好现场,彻底消失不见。

    催泪|瓦|斯空壳带走,韩千户那些人的马匹财物都带走,武器也都带走,连入肉的箭头都拔走了,脚步清扫掉,只留下十二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回到庄子,会被认出来的能烧的全都烧掉,其余财物全都收起来藏好,马匹杀掉。

    花春生有些不舍,范温雅道,“不能留,这些都是官马,有印记,留下也不能用。”

    那就只能杀掉。

    等他们清理完一切,韩千户等人的尸体才被人发现。

    没人怀疑到范温雅这里。

    第435章 三弄二十五

    察校司的人勘探完现场,报给曹公公,“极为专业,不是一般匪徒干的,干脆利落,收拾的非常干净,还用了毒,此毒甚为诡异,专毒眼睛和口鼻呼吸处,中毒后基本没了反抗能力!”

    别看小说电影电视里毒药随处可见,实际上普通人很难拿到毒药的,如今药房里买皮霜都有登记

    曹公公捏着珠串,“这究竟是谁干的!谢家?还是桑家?”

    那人迟疑道,“这种手法很像当兵的手笔。”

    察校司专业用刑抄家,但做这种事还是差了点,没这么利索。

    曹公公迟疑起来,“禁军还是南大营?这……”

    牵扯军队,这问题就大了。

    那人想了想,摇头,“不会是禁军,不是小的说嘴,禁军那些少爷兵,多跑几步路都喘,哪能做的这么干净,韩千户也不是泥捏的,他身手还不错,但这次,他和那些人,几乎毫无反抗,这种……手段,据小的看,南大营和地方卫所都不行,得是边军才有这本事。”

    边军长年浴血,自然彪悍,煞气十足,杀人也利索。

    曹公公,“……难道就不是什么匪类吗?”边军都扯进来了?

    韩千户是什么关键大人物吗?

    那人道,“公公也知道,匪类多是乌合之众,哪能这么进退有度杀伐果决,若真有这么一个匪类团伙……我们又没有一点消息……”

    皇帝知道,那就完了啊!

    现场收拾的太利落了,什么都没留下,匪徒只会抢掠钱财,根本不懂打扫现场,会打扫现场的都不是一般人。

    曹公公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他看向房顶,拨动珠串的手都快了不少,良久,他开口道,“这就是韩千户的仇家做的,他得罪那么些人,被人报复也正常,就这么结案吧,不该提的什么都别提!早些结了就是。”

    来人弯腰,“是!”

    这件事除了皇帝呵斥几句,其他没人在意,不过一个察校司狗腿死了,活该!

    范温雅这里都没人来调查过,整件事犹如水过无痕。

    白素琴一直在担心,范温雅问她怎么了,白素琴道,“那韩家要是再来人怎么办?”

    范温雅道,“来干什么,他们现在自家事都理不清呢。”

    白素琴疑惑,“为什么呀?”

    范温雅道,“韩千户死了啊,他死了韩家听说在闹分家,就如同之前孟家那般,有的吵嚷呢,哪能还到我这里来,你就安心吧。”

    白素琴,“……他,他怎么死的?”

    范温雅摊手,“我怎么知道,秦管事告诉我的,我也在害怕呢,现在不用了。察校司的人,仇家太多了。”

    白素琴,“……”

    她去问秦管事,秦管事道,“据说是被寻仇了,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姑娘不用担心了。”

    他没参议花春生负责的事,具体是真不知道,但他不笨,会看。

    若说这件事和范温雅毫无关系,他敢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但秦管事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范温雅在他眼里已经属于神秘莫测这一类了。

    便是花春生这些人,看向范温雅的目光里都是崇敬。

    那个催泪|瓦|斯,简直是神器!花春生按范温雅教的使用,把韩千户那伙人包括马匹,只一瞬间就瓦解了。

    然后他们又是一轮箭下去,造成二次伤害,那些人好几个都不能视物了,跑都跑不远,花春生他们就如杀鸡一般,一刀一个。

    己方毛都没少一根。

    所以,夫人绝对是神仙下凡。

    范温雅倒是无意立自己的神格,向他们解释了催泪|瓦|斯的原理,就如同烟熏火燎一般,但没多少效果,这些人依旧把她当神仙看。

    范温雅叹气,算了,太累了,就这样吧。

    媒婆那里陆陆续续也有了消息,范温雅没有露面,暗中看了一下媒人带来的人,然后,“……”

    她知道这样挑不到像样的人,但也得像个人啊!

    拱肩缩背尖嘴猴腮,个子比她还矮,这她也不能愿意啊!

    范温雅让秦管事把那些媒人骂了一通,“歪瓜裂枣趁早别带来,要不然下回不让你进门了。”

    媒人也委屈,“贵主人的要求也太高了,还要入赘,这很难找的。”

    秦管事冷哼,“你以为一百两好拿,我家主人为什么要给一百两谢媒钱,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没本事就别来现眼,别的不说,每年多少人进京赶考,那些穷酸有多少京里有落脚地啊?宿在寺庙、露天、车马店的少吗?”

    媒人眨巴眼,有了新思路。

    果然跑去京郊寺庙里寻摸起来。

    住寺庙的读书人也分等级,有些能住单独的厢房,有些就是大通铺,还有住柴房的。

    单独厢房的不用说,家境尚可,这就不用考虑了,必然不愿入赘。

    住大通铺的也要给寺庙一些钱,平时也要给人写信抄书过活,这些人可以考察一下。

    住柴房的就不说了,还要给寺庙干活抵伙食费呢,这些可以重点观察。

    然后范温雅就发现,哎,男人质量上来了!

    虽然依旧有不少问题,总比以前好。

    那她也开始挑了,不过现在只要没大问题,媒婆领了人来范温雅便是看不上都不会让人空手回去。

    后世有些企业面试都会给面试人发路费,这就是优秀企业的胸襟。

    媒人有了动力,开始可劲给范温雅挑人了。

    一挑挑到了入秋。

    范温雅把这当生活调剂,庄子里的人都习惯了,每次媒人带人来,大家都笑嘻嘻打听。

    白素琴有些想不明白,“如今没了韩千户,夫人不必在找人了吧?”男人真是太恶心了,独美多好。

    范温雅道,“我离开孟家的时候也以为以后安稳了,谁知道冒出来一个韩千户,怎么保证以后没有别的韩千户出现呢,找一个门面就最好了,一劳永逸,不过也不急,慢慢挑,总能挑到看的顺眼的。”

    十五那天,辛媒婆去梨花寺上香,梨花寺是个小庙,里面和尚也就十来个,庙里有几颗梨树,就叫了梨花寺。

    辛婆子上了香磕了头,还要吃了斋饭才回去,吃斋饭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书生,也在这里吃斋饭。

    书生形容瘦削,个子倒是不矮,因为营养不良,有些面黄肌瘦,不过五官看着还不错,他脚上穿的是草鞋。

    辛婆子职业病发作,凑了过去问长问短。

    书生姓罗,叫子律,是个秀才,某地人士,无父无母,也没有姊妹兄弟,更无产业,说是父母生病,自己读书家业都花光了。

    也因为没有恒产,他才来京城谋生活,好容易来了京城,才发现京城也不是他一个穷书生能落脚的。

    京城里连抄书写信这些活居然也会被垄断,要交什么保护费才能干。

    罗子律在京城也待不下去了,只能在周边地方落脚,可他已经身无分文,其他寺庙落脚也要交钱,梨花寺不要,只要他给抄写经文就行,平时在帮着做点活计,就能让他容身,且吃上一口饭。

    罗子律都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剃度了,反正他也不准备娶妻,都不可能娶得到的,还不如当和尚有口饭吃。

    为什么不科举啊,考上举人就发达了!

    科举的前提是他得有时间念书,罗子律一直在生存边缘徘徊,他哪还有时间精力去学习?

    他考秀才的时候家镜还不错的,家里算是小地主,也有百来亩地,他是父母的老来子。

    然后年景不好,朝廷又不断增加赋税,父母相继生病,田地也就一点点没了。

    料理了父母,他干脆变卖了剩余的家产,准备进京一搏,来了京城才发现他想多了。

    等身边带的钱花的一干二净,他彻底没了任何路。

    罗家其实就是地主阶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典型事例,但罗子律不会这样理解。

    就像范温雅,别看她有两千亩左右的地,那是没被人看上而已,如果被有权势的人看上,她的地立马就不是她的了。

    就像孟家,孟振山辛辛苦苦刮了这些年,全都给曹公公做了嫁衣。

    辛婆子了解了这些后顿时来了兴趣,“那么罗小子,你介意入赘吗?”

    罗子律愣住了。

    辛婆子道,“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讨老婆,入赘了,以后还能有自己的血脉子嗣,百年后还能吃香火,你若是和你娘子商量了,三代归宗也是可行的,多好啊。”

    媒人的嘴,骗人的鬼,辛婆子在这里大开空头支票,就为了把罗子律带去给范温雅看,反正范温雅没看中她也有好处,看中了更好,一百两谢媒钱啊!

    罗子律谨慎道,“阿婆,女方家是什么情况?”

    他虽无片瓦遮身,也无立锥之地,但那个女人又老又难看,他也不愿意的!

    罗子律目前还是个比较潇洒的书生,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他没什么负担。

    辛婆子觉得有戏,开始舌绽莲花,“看你这后生说的,这种事又不是强买强卖的,你若见了不满意,谁还能绑了你?那是正真有钱的大户人家,只那太太命薄,没了男人,偌大家业被人虎视眈眈的,因此才想要个男人入赘。”

    罗子律惊讶,“寡妇?”

    辛婆子嗯呐了一声,“你还想要黄花大闺女呢?”就你现在这样,还想这美事?

    罗子律尴尬地笑了笑,“多谢阿婆,但我不想入赘。”

    辛婆子一噎,笑了笑,也不强求,“强扭的瓜不甜,不愿意也没事,我住在东边的小河村,你以后若是想开了,可以来找我,到了村子就说找辛婆子就行。”

    罗子律还有着读书人的清高,他以为入赘是人家只有一个女儿,然后不舍得外嫁,家里又有产业,这才想要人入赘。

    搞了半天是个寡妇,寡妇不安分守己给亡夫守着,还想找男人入赘,定然不是个安分的,那不能要。

    转眼就入冬了,范温雅这里柴火木炭齐备,还盘了炕,冬日也不会冻着。

    各种腌菜咸菜腌蛋的缸都摆了一屋子。

    杨寡妇照料那些蛋鸡非常精心,也被这些鸡下的蛋惊住了,因为饲料原因,蛋没有后世那么多,比现在的鸡就多多了。

    鸭蛋也是,这一年庄子上的人根本不缺蛋吃。

    南瓜也是让人惊讶的东西,那么大,吃法那么多,甜糯糯的。

    夫人居然用来给牲畜吃!暴殄天物啊!

    杨寡妇道,“我们多种点菜,给那些牲畜吃菜,这瓜可不舍得啊!”

    好吧,那鸡鸭猪羊只能吃南瓜皮了。

    范温雅决定明年多种一些南瓜。

    花春生这些特种家丁,如今最小的也十六了,花春生十九了,人高马大,肌肉结实,但还有着少年人的特点。

    秦管事提醒范温雅要给这些长大的仆人婚配。

    范温雅,“……”

    她哪里寻摸女人去?

    她身边的人,白素琴是不愿意婚配的,杨小花也不愿,杨寡妇别说了,她早认为自己是老婆子了,怎么可能还要男人,秦桃花都不愿意嫁人。

    丹姨娘也坚决摇头,“将来三姐儿能找个好人家就行,我不找男人!”

    庄子里也有其他丫头,但范温雅不会强行婚配,都让个人自己做主,她给添妆就行。

    花春生这些男孩哪里找老婆去?

    秦管事道,“夫人田庄上那些佃户家里有闺女,春生他们是家丁,那些佃户多半是愿意的,夫人也能多添一些丫头,以后就能婚配了。”

    范温雅,“……”

    虽然知道如今的主人给奴仆婚配是正常行为,但她实在适应不了。

    孟家那些年,她都是让下人自行婚配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特种家丁,范温雅辛苦培育了出来,让他们自行婚配,一成亲还能用吗?

    她的很多训练是保密的,若是被传了出去怎么办?

    但她也不能自私到为了自己不让这些人成亲啊。

    慢着,她好像也没给过花春生等人月钱!

    范温雅把秦管事找来,心虚地问她花春生等人是不是没月钱,秦管事惊讶,“夫人这么养着他们,哪里还需要月钱?”

    外头一般点的人家都没他们吃的好,四季衣裳,住的地方也好,被褥凉席都是好东西,这还要月钱?也太不要脸了吧!

    范温雅,“……”

    只能让秦管事下去,她在这里反思。

    其实训练内容传出去是没什么关系的,体能锻炼加配合,这没什么特别之处。

    范温雅要的是保镖又不是打仗的士兵,她也没教什么战阵。

    别人学不去的其实是她提供的伙食和物资。

    秦管事说的没错,花春生等人的伙食一般小地主都不敢这么吃。

    罗子律家当初有百来亩地,他爹娘也没敢放开了吃喝。

    范温雅目前一共约两千亩地,如今的亩产在三百斤左右,一年她的地能有六十万斤粮食收获,一半给佃户,她还能有三十万斤粮食收入。

    现在范温雅这里的人不多,所有家丁下人统共这些人,包括她自己在内一年要吃掉接近十万斤粮食。

    那她还有二十万斤多余呢!

    那除了吃之外还有别的需要的,衣服要穿的吧,柴炭也不能少,也不能只吃粮啊,总要有点菜,如今盐巴也不便宜。

    蛋肉她都是自己养了产出的。

    住的地方也要修缮,出门也得有车。

    衣食住行全涵盖进去,质量再略有提升,范温雅那些田地每年能入账的数目并不大。

    大头就花在花春生这近五十个特种家丁身上。

    他们的粮食是敞开了吃的,鸡蛋每天都有,隔三差五提供肉类油脂,四季衣服被褥一样不缺,冬日炭火也是不断的。

    他们基本是脱产的,只轮流护卫外加不间断的训练。

    这些年,范温雅在他们身上花的钱真不少,但她不会心疼,只那一次出手对付韩千户,就值得了。

    他们是范温雅在这个社会给自己量身打造的保险,这点钱不能省!

    也就是说,花春生等人的战斗力不完全是训练出来的,也是范温雅拿真金白银和粮食给供出来的!

    两个男人,身手差不多,一个吃的饱饱的,精力旺盛,另一个饿的头昏眼花,胜负一看就知道了。

    想明白这点,范温雅松了口气,她把花春生还有另外四个小队长叫来,就他们的月钱还有将来成亲的事进行商量。

    范温雅是这样想的,家丁现在一人一月五百文,小队长七百文,花春生一千文,这一笔加上去,范温雅每年就要多支出近三百两。

    若有事发生,他们出手护卫,再加奖金。

    婚配原则上还是自主,看中了谁找媒人去提亲。

    但成亲后不得和妻子谈及自己的工作内容,这个要签保密契约,若违反的,百倍赔偿。

    范温雅训练他们这么久,银子花了一大笔,不能一成亲就不干,还是要干下去的,只要身体健康,家丁这活起码干到四十,以后可转岗。

    范温雅说完,让花春生等人发言,这五个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花春生开口了,“夫人,您无需给我们发月钱,我们吃喝穿戴还有住,您给的都是最好的,若不是遇着您,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能活几个,您是我们的主子,您只用吩咐就行。”

    其他人纷纷点头,“就是这话,夫人,我们很满足现在的日子!”

    范温雅,“……”

    花春生继续,“说到成亲,我们也不知道哪里去寻摸,这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无父无母,是夫人的人,想要成亲也得夫人做主,夫人挑的就是最好的!”

    “夫人不许我们透露日常做些什么,我们记下了,若有人违背,定不会让他活下去!只要夫人需要,不要说做到四十,做到死也是应该的!”

    花春生说的斩钉截铁,其余四个小队长继续点头,附和花春生的话。

    现如今,能活到四十的人都不多。

    范温雅,“……”

    是她的错,她又一次把现代人的思维拿了出来。

    最后定下来,月钱还是要给的,这个不能少,其他下人都有月钱,保护范温雅安全的特种保镖没月钱不像话。

    成亲就这样定,满二十的家丁,想要成亲去秦管事那里登记,然后就去找媒婆寻摸人,或是范温雅庄子上的佃户人家有闺女的也能相看。

    两人若都看得上,那范温雅就给安排屋舍成亲,女方将来看情况也能给安排工作。

    若有生病或身体不能担任家丁一职的,就换岗。

    花春生和四个队长欢欢喜喜给范温雅磕了头,然后下去。

    一回去,他们就给大家宣扬夫人有多仁善,待大家多好,若有背叛的,其余人都不准他活下去!

    第436章 三弄二十六

    家丁的事是解决了,范温雅明显发现自己担子变重了。

    其实除了田产外,她还有不少资产,光金银就有好几万,还有其他奢物,典卖了也能有好几万入账。

    但这些是死的,不会每年有出息,用完就没了。

    范温雅能依仗的还是那些田亩,田亩产出让她达到了收支平衡。

    可这个平衡其实岌岌可危。

    若有天灾,产出为零都不稀奇,朝廷加赋税也能轻易打破平衡,现在不是以前孟振山活着的时候,那时候范温雅的地几乎没有赋税。

    若现在有个什么有权势的人家看上了她的地,一把夺走都不稀奇。

    范温雅叹气,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等遇到了再说,先准备过冬吧。

    今年白素琴给范温雅翻了皮毛衣服出来,还把银首饰都给收了,拿出了首饰盒子,开始挑鲜亮的首饰。

    范温雅奇怪道,“我不还在守孝呢么?这些能用?”

    她也不是真心给孟振山守着,而是人设要维护好。

    白素琴一边指挥秦桃花和杨小花翻找衣物,一边道,“都快两年了,你还守哪门子的孝,很可以了。我听秦管事说,韩千户的婆娘都改嫁了,韩千户死了一年都不到呢。”

    范温雅,“啊?她是千户夫人,做什么改嫁?”

    白素琴道,“她只有两个闺女,都嫁了人了,儿子又不是她生的,不容她呗。”

    范温雅还是想不明白,“这不是不孝么,就算儿子不是她生的,也不能逼她改嫁啊。”

    白素琴道,“你不也被大少爷给赶出来了。”

    范温雅道,“我这个不算,我是自己要走!”

    白素琴道,“哼,你要是留下,你觉得你能有好果子吃?韩氏嫁人据说是她娘家给她选的人家,反正女儿没儿子,那些庶出的也不会好好待她,还不如拿了钱财改嫁。”

    范温雅觉得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谁说古人保守的,其实他们都很精。

    白素琴道,“愿意守的,一般都是书香大户,娘家能撑腰,婆家也大方,容得媳妇在家吃一碗饭,也得有嫁妆。”

    范温雅想了想,所以不管是守还是不守,其实都是利益主导。

    守的利益大,那就守,不守的利益大,那就改嫁,看,多灵活。

    而韩氏可能是无奈,韩家倒了,庶出的儿子闹着分家不愿管她,娘家又不愿收留她,那她也只能改嫁。

    白素琴道,“其实这都是韩氏自找的,她对妾室和庶出都很苛刻,磨死了好几个妾,谁不恨她,如今就是有人愿意奉养她,她都不敢留下,上回她来那次,鼻子翘到天上去,现在活该了!”

    孝道压的是高门大户需要孝顺名声,以期仕途有望的那些人,韩千户的儿子们只一个能当百户,其他都得自谋生路,谁搭理这个恶毒嫡母。

    韩家当百户的那个儿子就像白素琴说的,他肯定不会说不养韩氏,可韩氏敢在他手里讨生活吗?人家会忘了小时候大冬天被她罚了穿着单衣跪在雪地里吗?

    范温雅,“……”

    好吧,韩氏的结果她是直接推手,还是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一切准备充足,冬日对范温雅来讲不难过,她还坚持跑步了呢,那些大小伙子一圈圈越过她,然后集体笑嘻嘻招呼,“夫人好!”

    一开始范温雅还能回答,“大家好。”

    几圈下来,她已经没力气回答了,能挥挥手就是好的。

    男女体力方面真不公平!

    跑完,白素琴绞了帕子给她擦脸,想不明白范温雅为什么要这样做。

    范温雅把热帕子盖脸上,“若是出了事,我能拔脚就跑!”

    白素琴,“……”

    范温雅的脑回路她永远也搞不懂,“你能跑去哪里?”

    范温雅拿下帕子,眼睛亮晶晶,“这不是我能跑去哪里的问题,是我不接受随波逐流被人摆布的命运!我肯定打不过花春生等人,但我对上那些瘦弱的男人,不会没有任何防抗的能力,再不济,我还能跑!”

    白素琴,“……”其实她还是没怎么听明白。

    这时候门房来报,“夫人,辛婆子带人来了。”

    屋子里的女人全都回头,范温雅诧异,“这么冷的天,她可太积极了!”

    大家都笑,白素琴道,“银子在前面吊着呢,你见不见?”

    范温雅道,“见,当然见!好好招待。”

    辛婆子带来的人就是罗子律。

    之前罗子律不是很有骨气,寡妇不要么,现在怎么愿意了?

    还不是被生活所迫啊。

    他倒是愿意当和尚,可梨花寺主持还不要呢,说他六根不净。

    之前他还能勉强度日,待入了冬,那完了,当掉的棉衣都没钱赎出来,也没炭火取暖,又饿又冻还生了病,这眼看就要噶了。

    还是梨花寺主持心好,给他弄了些草药灌下去,死活都看他的命,好歹烧是退了,但没吃没喝也就苟延残喘。

    罗子律这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他不想死,他想活!

    但他发现自己没有活路,梨花寺能给他一个容身之处就不错了,食物燃料是供不起的,和尚们自己都要挨饿。

    然后他想起了辛婆子,他趁着那天有太阳,亲自去找辛婆子,辛婆子见了他吓了一跳,罗子律现在都没个人样了。

    之前他虽然落魄,还有精气神,现在全没了。

    辛婆子给他吃了一碗稀粥,“你这样子,我带你去就怕被人家嫌弃。”

    罗子律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辛婆子打量他,“等下略作梳洗,我就舍了这老脸带你去碰碰,不成你也别怨我老婆子,若是成了,是你的福气,但你吃人家饭,就要听人家话,那太太眼里不揉沙子,别觉着自己是个读书人就能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到时候你被赶出来,那也是自找的!”

    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罗子律脑海里范温雅的形象根据辛婆子的形容一再改变,已经成了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母夜叉了。

    但他想活下去,就没得选择。

    等罗子律吃完,辛婆子让他擦了把脸,就叫了一辆驴车来,让后慢悠悠往范温雅的庄子而去。

    罗子律混了个水饱,也没力气,一直是昏昏沉沉的。

    到了范温雅庄子上,辛婆子,驴车车夫还有罗子律进了门房,一股子暖气扑来,辛婆子得解开包住头面的围巾等物,罗子律还在微微发抖,他冷的很了,这点热气于他是救命的。

    门房给他们端来了姜糖水,罗子律一气喝了两碗,还想要,被辛婆子瞪了几眼,只能停下。

    门房这里有个小火炕,闲来无事就能在上头取暖,一个小炉子上放着水壶,炕上还有一碟子白白的东西,好像有一股子香味。

    这其实是南瓜子,今年范温雅收获了不少大南瓜,除开留种的,还剩下不少南瓜子,如今葵花籽和花生此地没有,小零嘴就少了很多。

    范温雅试着炒了些南瓜子,她吃着一般,其他人喜欢,冬日无事就拿出来消遣。

    见微知著,门房都过得这般舒心,这太太身价定然不少。

    罗子律家以前冬日都没敢把房子烘这么热,燃料可不能瞎糟蹋。

    门房去禀报,辛婆子趁机叮嘱罗子律,“知道你落魄无着,可也别这般吃相难看,你是来相看的,不是来讨饭的!”

    罗子律脸红低头,他也不愿啊,可肚子就像无底洞,他也饿啊。

    传话的人回来的很快,说是夫人有请。

    辛婆子带着罗子律跟着人入内。

    来到偏厅,也是一室温暖,一个丫头上了点心茶水。

    罗子律眼珠子黏在点心盘子上,但他有些憷辛婆子,不敢动手,拿起那杯茶掩饰地喝了一口。

    一入口才觉着不对,这不是什么清茶,是奶茶,里面还有东西,细嚼一嚼,是麦仁和红豆,麦仁还有些嚼劲,红豆甜糯软烂,一抿就化了。

    罗子律两口就吃尽了杯子里的奶茶,丫头很细心,又来给他添了一碗,不出所料,他又被辛婆子横了一眼。

    罗子律低头,不敢在这么喝了,小口小口地抿。

    很快,一个丽人带着个丫头来了,罗子律看了一眼,面红耳赤,赶紧低头。

    这就是要招赘的太太?若是她,罗子律很愿意。

    辛婆子笑着站起来,“老身见过白姑娘。”

    白素琴微笑,“你坐,我是替夫人来问问情况的 。”

    辛婆子自然知道,于是坐下,罗子律这才知道原来不是这个丽人,只是个下人,他微感失望,但也没表露出来。

    辛婆子喝了茶,开始介绍罗子律的基本情况。

    白素琴上下打量罗子律,眼神里满是不屑,她家未败落前,罗子律这种书生根本不入她家的眼。

    夫人如果配他,真是白瞎了。

    反正白素琴看不上这几个月上门的任何人。

    罗子律也感觉到了白素琴的不屑,心里也有些懊恼,这下人都敢狗眼看人低,这家的太太不知道怎么粗鄙呢。

    但他没有退路,如果今天没被看中,离开后不过十天半月,可能三五日的他就能去见阎王了。

    听了辛婆子的话,白素琴问罗子律,“辛婆婆的话可对,你确实是这些情况是吗,没有任何欺瞒,若有欺瞒,请趁早告之。”

    罗子律抬头,拱了拱手,“姑娘放心,没有半点欺瞒!”

    白素琴道,“你且站起来。”

    罗子律有些不知所以,白素琴道,“看看身量。”

    他又红了脸,慢慢站了起来,倒也不见弯腰塌背,就是人瘦,已经脱了形容,衣裳也褴褛。

    白素琴看了一会儿,“坐吧。”

    罗子律坐下,白素琴道,“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只以异。何解?”

    罗子律愕然,白素琴皱眉,“听不懂?”

    辛婆子瞪着罗子律,“你不说你是秀才吗?”

    罗子律回过神,回答,“这是圣人说注重忠信,心向正义,崇尚德行……”

    他简单解释了一遍,然后去看白素琴,白素琴没什么反应,“两位安坐,我去回夫人。”

    辛婆子笑着点头,“姑娘去忙,我们横竖没事。”

    白素琴笑了笑,让丫头伺候着,“茶水紧着添,别躲懒。”

    待白素琴走了,辛婆子松了口气,一口喝干奶茶,“吓得我,以为你吹牛呢!”

    罗子律也笑了,“实没想到会问这个。”

    辛婆子又喝了一碗奶茶,还拿起点心吃,罗子律见她也吃,赶紧拿了一个填嘴里。

    这就是简单的红豆糕,但舍得放油和糖,又滤掉了红豆皮,入口细腻香甜,一碟子点心两人顷刻都吃光了。

    丫头又上了一盆。

    这回两人也不好意思风卷残云,拿了慢慢吃。

    罗子律心想,就吃这一顿,也能顶三天了。

    白素琴去见范温雅,“身份应当没问题,是个读书人,学问也还行,只落魄的紧,瞧着没什么能耐。”

    范温雅道,“我要有能耐的何用,没能耐最好,长得如何?”

    白素琴道,“身量颇高,也得有个七尺多,太瘦了,骨相瞧着还可以。”

    范温雅来了兴趣,“我去瞧瞧。”

    她也不会出面,那偏厅也有隔间,范温雅在隔间这边看一眼就行。

    罗子律此刻形容狼狈,肯定不好看,但范温雅看他高鼻薄唇,养起来相貌应该还不错。

    看了这么多男人,也有和罗子律差不多的,但凡事讲个缘分,罗子律恰好合了范温雅的眼缘。

    范温雅道,“去和辛婆子讲,人暂时留下,但我不一定就定了他,若是定了,谢媒钱少不了。”

    白素琴点点头。

    以前也有留下的,但没几日看着不行,就让走了。

    白素琴过去,说了夫人愿意留罗秀才住几日,不知罗秀才愿不愿意,“这并不是说就定下了,毕竟婚姻大事不能草率,罗秀才也能再考虑一下。”

    辛婆子很高兴,“那自然是正理,罗后生一准儿同意!”

    不同意他还能去哪儿,饭都吃不上了。

    既然这样,辛婆子送走,罗子律留下。

    有人过来分别带两人离开,辛婆子这里,红豆糕给她带一盒子,还有一两银子辛苦费和若干吃食。

    辛婆子喜滋滋的,这就是她们这些媒婆愿意选人送来的理由,这家太太为人绝对大方,也因为她大方,她们都不敢糊弄,都是按着要求送人来的。

    罗子律被带去客院,一个小子道,“我家夫人爱洁,不许有虱子等物,相公需要剃个发洗个澡。”

    罗子律一愣,点头应下,没有露出不虞为难之色。

    他那一头枯草,也没什么好保留的。

    剃了发,小子带他去洗澡,“给相公备了衣裳,您这旧衣也破败,看着不好拆洗,小的给您处理了?”

    这棉衣也没多少絮,摸着硬邦邦发黑,还很破,当铺都不要的。

    罗子律如今也坦然了,“那就有劳了。”

    新棉衣料子一般,但是新的,摸上去柔软舒服,暖意在手低蔓延。

    洗了澡,穿上新衣,罗子律宛如重获新生,他都有多久没这么舒服过了?

    很快那小子又端了一大碗面来,里面卧着一个煎鸡蛋,还有大块鸡腿肉,“相公吃面。”

    罗子律坐下,虽然已经吃了不少加料奶茶和点心,闻着面香,看着这碗面,他的口水都控制不住了。

    他大口开吃,很快就吃完了,面汤都喝的一干二净,小子过来收拾了。

    罗子律难得有饱腹之感,他之前亏的狠了,如今有些昏昏欲睡。

    小子来的很快,“相公疲惫了就休息吧,一时三刻我家夫人也不会打扰你。”

    罗子律其实病还未好,也撑不住了,就去床上倒头睡下。

    第二日,白素琴过来,一脸埋怨,“辛婆子哪里找来的人,居然是个病秧子!昨儿晚上就起了烧,如今人都没醒呢!”

    范温雅笑,“请大夫看呗,就当行善积德救人一命了。”

    白素琴悻悻,“也只能如此,可别死了,要不然还以为我们这里弄死了他!”

    好在大夫来看了说没大问题,就是饿的冷的和亏损的厉害导致的,喝了药,养着就行。

    罗子律两天后才醒来,小子道,“相公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了两日呢,夫人还请了大夫给你看病吃药。”

    罗子律虽然没有力气,但再不是之前油尽灯枯的感觉,他知道是这家的夫人救了他。

    滴水之恩,涌泉报之,救命之恩,他无以为报了。

    此刻罗子律下了决心,就算这家夫人形容如何不堪,那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有吩咐,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便是!

    罗子律是五天后起床的,外头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他以为等他起来了,那夫人便会来见他,对他有吩咐,没想到依旧毫无音讯。

    待过了十来天,照顾罗子律的小子笑嘻嘻过来,问罗子律可愿意帮他们一些忙。

    不是什么体力活,就是抄写记账这种。

    罗子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在这里好吃好住虽然舒心,但心里也不安,不知道这家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一口答应,愿意帮忙。

    他混到了下人堆里,只要自己能干的,都愿意搭把手。

    白素琴冷眼看着,对范温雅道,“没有自命清高,目下无尘,也还好吧。”

    范温雅其实没怎么关注罗子律,她要的就是个门面,罗子律行不行都无所谓,她还能继续挑。

    不过王秀才告诉她,“那个罗秀才,学问很好,只是没能力念下去了,要不然也能试一下科举。”

    范温雅这才上了心。

    第437章 三弄二十七

    现如今,一户人家若是有一件官皮披着,那真能便宜好些,徭役赋税还是其次,没人敢来骚扰打秋风才是第一要紧的,当官人家的地,便是用水都方便,无人敢和他们争。

    范温雅确实可以再挑,但不一定能挑到学问好,可以尝试科举的人,罗子律就吃亏在罗家是小户寒门,没有族人能依靠,否者他靠着族里也能科举,有眼光的家族绝不会对有学习天赋的族人不管不顾。

    白素琴道,“若他真有这能耐,到时不听夫人话了怎么办?”

    范温雅拨弄着瓶里的梅花,“那我就和他先做约定,到时他若违约,也休怪我照章办事。”

    白素琴又道,“他考不中呢?”

    范温雅微笑,“那就是我们的门面啊,考不中他还有什么本事不听话?”

    白素琴一想,对哦。

    范温雅要和罗子律签婚前约定,约定是这样的,罗子律可以不入赘,范温雅嫁他,因为顾虑到他将来科举,赘婿不好听。

    但范温雅不生孩子,将来可领养过继。

    不是,罗子律又没旁的女人和孩子,你为什么不生,生了也是你的孩子,继承你的家业啊。

    范温雅表示,我真的不需要,这具身体也是她借用的,若运气不好,生孩子噶了,她就是给罗子律做嫁衣吗?

    虽然她带了不少药,感染不用担心,但是若运气low到低,来了个羊水栓塞呢?这是现代都不一定能救下来的病。

    男人或许对血脉延续有什么执着,范温雅没有,孩子她坚决不要。

    因为罗子律身无分文,明着是嫁娶,实则为入赘,所以他不得纳妾。

    范温雅养着他呢,他是光身的,就这还想着纳妾,干脆滚吧。

    范温雅供养他读书,就算将来他得了功名,这些约定也不能变,若他违约,范温雅可与他和离,罗子律净身出户。

    他就变了怎么办?

    所以才有这婚前约定啊,签字画押,以后他敢违约,这份合约拿出来,罗子律将会名誉扫地,读书人要的是脸面,他没了脸,恐怕以后这官途也不好走。

    范温雅甚至要他提前写好和离书,将来他若违约,直接拿去衙门就行了。

    看着好像很苛刻,但罗子律可以不答应,这件事可不是范温雅上赶着。

    上辈子有些男的老是抱怨女方彩礼提的高,真是奇了怪了,你可以不和她结婚啊,你不结,人家不要说八万八,就是八十八万,八百八十八万,提了有什么用?

    你不给,人家还能抢吗?

    不过就是有些男人既要老婆又不愿花钱。

    其实婚姻关系扒开看也是买卖关系,明码标价,不认可,可以不要不结啊,一边借债给彩礼,一边在网上叭叭骂人,图的是什么呢?

    女人矫情,作,男人了解了也会敬而远之,现在谁都不傻,相亲都AA了。

    也有很多裸|婚的,你可以去找不要彩礼的啊,是不想找吗?是凭自己的条件找不到是吧?那就闭嘴!

    反正范温雅不可能给罗子律做垫脚石的。

    白素琴出面和罗子律谈条件,就是这样,同意,择吉日成亲,不同意,还请好走,这几天的招待和衣服等物都是夫人奉送的,不会要回来。

    罗子律没半刻犹豫,一口应下。

    他有什么好犹豫的,他还有什么能讨价还价?

    人家定这些条件为的也是不遇着个狼心狗肺的人,也没很苛刻啊。

    那人家不生孩子呢,你以后香火怎么办?

    若此刻离开,他罗子律命都没了,还有什么香火?

    顾着他面子,都不是入赘,是嫁他,还要如何?

    一切谈妥,保证书,和离书都写好按了手印,白素琴露了个笑脸,“我去向夫人禀报,姑爷休息吧。”

    罗子律目送白素琴离开,他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接着也不用他干活了,文房四宝和书籍等物都送了过来。

    服侍他的小子叫瑞喜,现在就是他的小厮了。

    范温雅把花春生叫来,“你从你们那里挑一个稳重的,将来给罗秀才当随从,罗秀才的任何举动都要告诉我。”

    花春生低头应下,很快就挑来一个叫张锦华的家丁,小个子,人很机灵。

    张锦华过来给范温雅磕头,范温雅又叮嘱了一遍,“暂时我估计也没事,如果以后他有了功名,你就要给我留心了,记着,你们是我的人,以后他即便是我的丈夫,你们也还是我的人!”

    张锦华道,“夫人放心,我们明白。”

    虽然定下了,但成亲流程还是要的,媒人自然是辛婆子了,辛婆子知道后乐得合不拢嘴,拍胸脯应下所有的事。

    吉日定在来年春,现在罗秀才能安心念书,明年可以去考乡试,就是不中,也能再来。

    京城和周边,各种考试培训班也不少,范温雅让罗子律上了培训班,还是京城一个翰林学士开的班。

    没什么问题,就是贵,一节课一两银子,书本笔墨自理。

    就这,人家还要看学问才决定收不收。

    罗子律家没败之前,他都上不起这种培训班。

    他对素未谋面的范温雅充满感激,要知道他在京城上培训班,还要住在那里,一应开销可不少啊。

    范温雅当然舍得下本钱,若有运气,将来罗子律能给她改换门庭。

    至于罗子律如果真成白眼狼怎么办,范温雅半点都不在意,罗子律最好安分,否者范温雅给他的都会连本带利拿回来。

    年前,培训班也关了,罗子律回来了。

    张锦华告诉范温雅,“很安分,就上课念书,酒肆茶楼都不去。”

    范温雅点点头,温声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你的东西花队长给你收着呢。”

    过年了,下人也有年货的。

    范温雅现在完全不担心罗子律飘起来,要飘,也得等他中了举再说呢。

    年后,婚事就准备起来了,反正都是范温雅准备,罗子律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个过场。

    亲戚朋友都没有,只叫了左邻右舍热闹一下。

    罗子律打扮一新,和重新穿上嫁衣的范温雅拜了堂,然后入了洞房。

    范温雅已经是第二回了,熟门熟路。

    罗子律是第一次,他还没见过范温雅,心里又激动又忐忑,看妻子的身形,也是娉娉婷婷的,不是他想象中五大三粗的样子。

    喜婆说了吉利话,让罗子律挑开盖头,范温雅大方平和地冲着罗子律笑了笑。

    她看到罗子律的眼睛亮了。

    罗子律真没想到范温雅有这么好的相貌,他现在真是再无一丝不甘。

    喜婆主导着进行交杯酒等仪式,然后笑着离开,把新房交给两个新人。

    罗子律不用陪客,也没喝酒,澡也一早就洗了,这对新婚夫妻开始了第一次接触。

    范温雅笑道,“夫君给我卸钗环可好?”

    罗子律当然愿意,范温雅坐到梳妆台前,罗子律跟过来,给她取下头上的首饰。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范温雅莞尔一笑,罗子律就会红一下脸。

    他取下首饰的手都有些发抖。

    这次的洞房花烛就是范温雅主导了,罗子律是初哥。

    不过男人对这种事天然学得快,罗子律有念书的天分,就代表人不会太傻,很快都能举一反三。

    第二天两人起床都晚了,白素琴过来问了两回。

    小夫妻如胶似漆,下人们也高兴。

    这个男主人虽然不管事,都听夫人的,但有男主子,这个家就是稳固的,不怕别人捣乱。

    这文人和武人硬是不一样,罗子律没有别的,送了范温雅好几首诗。

    眼神也是一直围绕在范温雅身上,情意绵绵。

    范温雅给了他一个星期婚假,然后就把他送去京城继续上培训班去了。

    待罗子律走了,范温雅松了口气,白素琴笑,“姑爷眼里都是夫人,做什么都能想到夫人,这还不好啊。”

    范温雅笑着摇头,“腻的慌。”

    白素琴好像陷入了回忆,“这应该就是同声若瑟鼓,合韵似鸣琴,恩爱夫妻当如是了。”(出自唐,杨衡,夷陵郡内叙别)

    范温雅诧异,“你从哪儿看出我和他恩爱来着?”

    白素琴被一把拉回现实,“……啊?”

    范温雅道,“他不过是我这小半年看到的最合适的人罢了,我培养他也是有目的的,这同恩爱毫不相干。你不要见着男人温柔小意,说两句甜言蜜语就觉得他对你情深义重。”

    “我让秦管事向辛婆子私底下打听了,她很早就遇到了罗子律,那时候他虽落魄还过得去,听说入赘是一口回绝的,到了冬日,眼见活不得了这才找了辛婆子答应入赘,我和他签署了那么些婚前契约,他能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不过是如今我势大,他得求着我,这才对我小意温柔,只能说他是个聪明人,懂得判断形势,知道弯腰。我求得也是如此,只要他聪明,将来能在科举上有发展,我的培养就算没白费。”

    “要看他究竟是否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屈,得看他日后出息了的表现,一个乞丐在路边喊着我不爱钱财,不慕富贵,你信吗?”

    白素琴傻眼,“……”美好滤镜碎了一地。

    范温雅继续插刀,“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贫不择妻,他如今就是如此,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已,我若真被他几句好话迷了眼,我是活该恋爱脑,你们跟着倒霉才是真的。”

    白素琴恍惚了,这是她从没有过的想法。

    范温雅道,“你爹娘待你是极好,还让你念了这么多书,可惜儒家学说有一部分就是糟粕,要真信了就是被彻底洗脑了。”

    白素琴回过神,要反驳范温雅,圣人言怎么能是错的。

    范温雅冷笑,“按照圣人言,此刻我该在孟家,我这点子东西得全掏出来填孟昊这小子的坑,为了表贞洁,我还得念佛礼佛不问世事,最好剃了头做姑子去,给孟振山守一辈子。”

    “我都这样了,你们么,还能比我好?丹姨娘还有几分姿色,估计还得转手,二姐儿三姐儿将来就是当人妾的命,孟昊要靠她们来垫脚,你么,也和丹姨娘差不多,多半是要被他转手的,可能转之前他还得先用一下。”

    白素琴脸色都变了,但细想想,这是绝对可能的。

    秦管事说,孟家那处院子已经卖了,不卖孟昊连吃饭钱都没了,家中仆人一早就卖掉了。

    亏得姨娘们跑的快,要不然都要被他卖掉。

    他还盯上了陆小曼的嫁妆,陆曼儿不愿,但男女体力悬殊,她完败。

    白素琴喃喃,“少夫人为什么不回家?”

    范温雅道,“你指望靠卖女来自保求荣的人会怜惜女儿,体贴女儿?孟振山没了,你看我回范家了吗,范家来找过我吗?”

    白素琴觉得自己的三观在摇摇欲坠,“……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信可靠的?”

    范温雅回答的很快,“自己啊,信别人靠别人,为什么不信自己靠自己?你跟了我,我能给你一口饭吃,但你帮我管家理事,我给你月钱,这就是你自己的能力得来的,丹姨娘我就不给月钱,养她还是看在三姐儿的份上。”

    白素琴,“……我去给你看看中午吃什么。”

    范温雅愉快道,“去吧。”

    打破一个女人的粉红色幻想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范温雅也知道,若是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没有那些曾经的经历,她也可能会栽进温柔乡。

    有些女人什么都不要就愿意和男朋友私奔结婚,问她们原因,不外乎是,“他对我好,下雨天他冒雨骑车来接我,都淋湿了。”

    “他把盒饭揣怀里过来送给我吃,外面这么冷,盒饭还是热的。”

    “他工资不高,还给我买了玫瑰花。”

    “我生病,他服侍了我一整晚。”

    女人感动好像很容易,一瞬间就行了,然后死心塌地。

    不能说做这些事的男生都不是真心的,但肯定不是个个都是真心,这只是求偶的手段而已。

    这些手段若能看透,实在不值一提,下雨天直接叫一辆出租车去接女朋友不行吗?两个人都不用淋雨,若自己有车,那更简单了,冒雨骑车,就代表他自己没车,也不舍得打的,打一次的总不会破产吧?

    盒饭揣怀里,嗯嗯嗯,你那里没外卖吗?

    你真觉得那玫瑰花是他买的,不是他捡到的?他工资不高你怎么知道,他工资卡在你手里吗?

    生病服侍,姑娘啊,你小时候生病,你爸妈没照顾过你?你爸妈的照顾你不感动,一个男人照顾了你一晚上你就想以身相许?

    其实说到底,这些都是男人省钱的做法,惠而不费。

    有句话不是说么,给你花钱的不一定真的喜欢你,但你若觉得不给你花钱的是真的喜欢你,那确实也无话可说了。

    范温雅也知道自己对待罗子律可能有些苛刻,但她做不到信任他,目前肯定不行。

    不过不信任也不妨碍她照顾罗子律,而且还是很面面俱到的那种。

    罗子律每月还有五两银子的月钱。

    衣食住行都是很舒适的,肯定不奢华,因为罗子律只是个秀才,范温雅也不会把他给养的又懒又馋。

    在罗子律眼里,他的妻子温柔美丽,对他十分关心,照顾周到,简直完美。

    婚前协议确实有些膈应,但他认为这是那个女罗刹(白素琴)撺掇的。

    也不知道妻子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女管家,长得还行,就是心肠狠毒,想这么多刁钻古怪的法子出来限制折腾他。

    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让娘子把她赶走,这么温柔可亲的娘子,可不能被这个女人带坏了!

    白素琴若知道罗子律的想法,定然一脸震惊,你到底哪里觉得我能左右夫人的想法,这些协议若夫人不同意我能提出来吗?

    不是,我就是个传话的呀!

    你为什么要把锅扣我头上,虽然你扣了也无所谓,但就是想不明白啊。

    范温雅知道了只会哈哈笑,男人不就是这个德行,一切都能找到让他舒适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罗子律都给范温雅找好了解除婚前协议的理由,连背锅人都找好了。

    今年范温雅的佃户们都在房前屋后种了南瓜,也不占地方,长得出就加个菜。

    范温雅这里也种的多了,家禽家畜和人都要吃。

    南瓜粥南瓜饼还是很受欢迎的。

    范温雅以为南瓜还未传到这里,不过后来才知道,不是没传到,而是没推广开,一开始在广东福建浙江等地,而且名字也不叫南瓜,和范温雅拿出来的品种也不一样。

    这个东西不会大面积种植,因为它不属于粮食,如今地里的作物还是以粮食为主。

    那范温雅觉得,可能花生葵花籽辣椒之类也有了,都是在某个地方没传播开。

    那倒也好,将来她把种子拿出来也不会特别突兀。

    说起辣椒,范温雅才想到自己还没种辣椒呢,主要也是她不怎么喜欢吃辣,她吃的辣度在四川人眼里根本就不算辣。

    如今也有辣味调料,多的就是胡椒芥末这些,普通人吃不到胡椒,因为胡椒很贵,民间主要吃芥末,也就是芥菜籽磨成的粉,是黄色的。

    范温雅想了想,辣椒还是没拿出来,再等等吧。

    第438章 三弄二十八

    时间一晃到了夏天,范温雅这里没冰窖,当然也没冰用,不过有井就还好,毕竟如今没有什么温室效应。

    对了,她让人种了一些西瓜,西瓜现在当然也有,不过品种不同,而且如今的西瓜也不普遍,是贵价水果,还是贡品呢。

    范温雅也吃过,能当贡品的瓜味道是不错,但贡品就不是人人能吃上的。

    那时候孟振山是镇抚使,她就能吃上贡品瓜,现在肯定吃不到了,普通瓜就觉得不好吃。

    西瓜不甜太让人扫兴了。

    她当初扫种子,因为种子小,除了必须那些,她还扫了不少,里头就有西瓜种。

    现代西瓜品种多,范温雅这里有两种,一个是黄瓤的特小凤,一个就是麒麟瓜。

    她就让种了一些麒麟瓜。

    今年第一次吃,先泡在井水里,泡了再吃,简直太爽了!

    花春生他们可以把瓜皮上啃的一点红都不剩。

    秦管事一边啃一边道,“这瓜能卖个好价钱!我觉得不比贡品差。”

    他出身程家,也是见过世面吃过好东西的。

    范温雅道,“不卖,自个儿都不够吃的,现在不要招人眼。”

    秦管事点头,不说什么了,夫人眼光比他们高,说的一定对。

    秦管事还把打听到的八卦告诉范温雅,“孟昊带着少夫人回老家了。”

    范温雅奇怪,“他不是还有百户的职衔么,怎么回去了?”

    其实在范温雅看来,孟昊退路不要太多啊,就算家产被曹公公占了,也给他留了个大宅子,还有工作,怎么都能把日子过起来。

    秦管事道,“百户被他弄丢了,他的孝期不是快结束了么,上头催他入职,他偏不肯,说三年孝期还没过,他不能当不孝子,上头不高兴了,就夺了他的百户。”

    范温雅,“……”

    这孩子脑袋指定被驴踢了,孝期这种事也是能变通的,最大就是服斩衰,说是三年,其实二十七个月顶天了,也就两年多。

    皇帝还以天代月呢。

    你非要三年,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有那个条件。

    朝廷那些官员可是很怕守孝的,两年多下来,他的位子早被人顶了。

    孟昊是在孟振山的保护下,养成了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了,还以为是他父亲在的时候呢。

    范温雅一边吃西瓜,一边道,“他倒是没想着来找我?”

    秦管事道,“怎么没想着,之前是被韩千户拦了,后来韩千户没了,他就想来找夫人呢。”

    “只他根本不知道夫人在哪儿,如何找?找人也是要钱和人手的,他什么都没有,连少夫人的嫁妆都被他挥霍掉了,那处宅子卖了,若好好过活也不是不行,他又遇着人做局,一头栽进去,大半身价都没了,虽说京城遍地是钱,他又不是找钱的料,没了职务,留下去只能当乞丐了,我听付管事说,孟老爷当初发家,在老家也置办了几十亩祭田,也算给儿子留了个容身之地吧。”

    范温雅道,“他已经走了?”

    秦管事点头,“我看着他走的。”

    范温雅彻底放了心,盯着孟昊是她让秦管事干的,因为这个小子最有可能来打扰她,只要他不来,那就没关系。

    范温雅叹息,孟振山走了不到三年,孟家就在京城没了踪迹,世事无常啊。

    秦管事倒是越发佩服范温雅,当初付大管事可比他风光多了,掌着孟振山的产业,自己也吃的肚饱溜圆,如今呢?

    秦管事上次见他,他也还在孟宅,也就是之前的程家,可他不是管事了,不过是个干活的,人老了十多岁。

    据说还是他知机的早,把孟家的账册交的快才留了一命。

    他自己弄到的房子钱物最后进了韩千户手里,韩千户不敢动曹公公的东西,但付管事这种他不会客气。

    如今连韩千户都没了,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在谁手里了。

    只有夫人,带着他们安安稳稳到现在。

    这些事罗子律根本不知道,他连范温雅之前丈夫是谁都不知道,范温雅只含糊说是武人,后来急病没了,他大儿子霸了绝大多数产业,自己没孩子,就来到了乡下庄子上度日。

    没一句谎话,罗子律脑补了不少范温雅被欺负受委屈的画面,更加怜爱她。

    二姐儿快十五了,在如今就要开始找婆家,但范温雅是真没这方面的资源,只能让媒婆来。

    能找的也是小门小户这些,二姐儿只要能握着手里的钱,也能过好。

    但二姐儿见到了自家如何落败,哥哥又是那样的嘴脸,她不愿相看。

    范温雅当然不强求,十五岁啊,初中生,这么急着嫁人干嘛?

    一晃到了秋天,马上要秋闱了,罗子律更加用工。

    范温雅劝他,“便是这科不行,还有下科,夫君不必熬坏了身子。”

    罗子律大为感动,“娘子放心,我一定给你挣个体面回来。”

    范温雅笑的温温柔柔,男人给的体面有毛用,孟振山还给她挣来了宜人的诰命呢,但他一死,一切不都烟消云散了!

    她只会自己打造安全堡垒!

    范温雅给罗子律长包了一个客房,虽然贵一些,但省事,只要小厮和随从就行了。

    吃喝客栈全包的。

    若是给他租房子,还得配门房厨娘打杂等人,这些倒还好,范温雅最不想看的就是左邻右舍的打探。

    还是客栈好,大家只知道罗子律是常山人,已经娶妻,马上要参加秋闱,就这些了,也不会刨根问底。

    若租了宅院,她作为妻子要不要跟过去服侍?

    便是有下人干活,罗子律来一句,“娘子,你能来陪陪我吗?”

    范温雅不想答应,那怎么拒绝?

    还是客栈好,省了很多问题。

    罗子律不在,范温雅也能日常和花春生等人锻炼身体。

    话说罗子律这个人还真是蛮聪明的,他从来没打探过范温雅有多少资产,没有想法设法从她手里多拿一点,他很安分。

    范温雅看着他有时候会想起自己嫁给孟振山的时候,那时候她也和罗子律差不多,谨小慎微,小心应对。

    势不对等的关系多半都是这样。

    范温雅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罗子律放下戒心。

    当初她在孟家殚精竭虑,可不是掏空孟家肥了自己,只是自保而已,如果她昏了头把罗子律当成救赎,然后把家底和盘交代,那就等着倒霉吧。

    秋闱开始了,范温雅在庄子上吃吃喝喝,白素琴都奇怪,“你不担心?”

    范温雅一愣,“担心什么?”

    白素琴道,“担心姑爷中不了啊。”

    范温雅道,“中不了也正常啊,这么多人考试,也不可能人人都中。”

    白素琴,“你花了这么多钱栽培他,不中不就都打水漂了?”

    范温雅道,“这些钱我本来就没打算回本啊,他不中就继续读,中的话我血赚。”

    “我找他本就是为个门面,他门面当的挺好的,就行了。而且吧,留在家里他能做什么呢,除了读书我也不知道让他干什么,所以就去读吧,也算没闲着了。”

    让他管理自己的田地产业?想得美哦。

    那不读书就只能干吃闲饭,还不如去读书。

    白素琴,“……”

    算了,她操什么闲心啊!

    罗子律也要到放榜后才回来。

    这天范温雅正在和白素琴商量重阳怎么过,中秋卡在秋闱中,都没好好过,再如何,罗子律是范温雅的丈夫,他在那里高考,范温雅作为家眷,也不能大吃大喝只顾自己过节。

    然后她们就听外面传来喧哗声,门房一脸喜色奔来,“夫人,夫人,姑爷回来了,姑爷中了!”

    范温雅笑了,然后她站起来高声道,“赏,上下都赏一个月月钱!”

    于是人人欢喜。

    白素琴也高兴,但她发现范温雅的高兴只在表面,她似乎漫不经心。

    范温雅道,“你快下去准备铜钱,有人来贺喜要散出去的,这方面你比我熟悉,看看还要准备什么。”

    白素琴领命而去。

    范温雅做好准备迎接罗子律。

    罗子律自然是高兴的,他已经高兴地熏熏然了,虽然没有范进这么夸张,也足够让他扬眉吐气。

    他和范温雅的婚姻并不平等,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很乖觉,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足以和范温雅平起平坐。

    举人老爷了,可以当官了!

    范温雅自然笑着迎接他,给他足够的面子,也在不停称赞他,直把罗子律夸地飘飘然。

    然后范温雅温温柔柔道,“夫君,那你以后作何准备呢?是明年参加春闱,还是谋个教谕?”

    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滋醒了罗子律。

    举人确实能当官了,但举人能当的官都不是大官,顶天是县令,还得去吏部谋划,就是某个好地方也不容易。

    举人当官的前途有限,毕竟上面还有不少进士呢。

    就是进士,还分一二三等,一甲不去想,才三个,都是人中才杰,二甲和三甲都有区别,三甲为同进士,一般外任县令,或是各州府副手,到老在地方上能升四品都是极限了。

    一个举人,你还想当多大的官?

    一般举人就在地方上做个乡绅罢了,经营的好,在地方上也能生活得很滋润。

    但罗子律没有家人族人产业,他想以举人的身份荣华富贵也有一定难度。

    他也没范进的运气,人家没给他送田地房产奴仆。

    罗子律热腾腾的脑袋终于醒了,他恳切道,“娘子,我还是想考春闱的。”

    范温雅就笑,“夫君一向有见识,你说考,我们就考,翰林开的班还要去上吗?”

    罗子律点头,“要上,对我颇有进益。”

    范温雅道,“好,那就上,夫君辛苦了,先去洗漱吧。”

    把罗子律打发走,范温雅把小厮瑞喜,随从张锦华叫来。

    两人也是一脸喜色。

    范温雅面色平静,打量了他们一会儿,他们终于发觉不对了,有些忐忑,但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范温雅道,“姑爷中了之后,你们为什么没提前来报。”

    张锦华赶紧道,“我们也是想着给夫人一个惊喜,知道后就赶着回来了。便是提前,也不过一天半天。”

    范温雅笑了,“原来如此,所以,你们现在不是我的人,是姑爷的人对吧?”

    两人面色大变,赶紧跪下说不敢。

    范温雅冷了脸,“无妨,我这里不强求人,你们既然认他为主,以后就跟他去!”

    两人连连磕头,小厮瑞喜哭道,“夫人,小的再没这个心思,绝没有背主的念头!”

    范温雅道,“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他娶了我,是我的夫主,又中了举,以后平步青云,我也得听他的,你们现在认他为主理所应当,对不对?”

    两人只顾磕头。

    范温雅道,“我不和你们讲什么道理,我只告诉你们,这个家,永远只有我一个主人,只有我一个人做主!念在你们不是故意背叛,这次饶了你们,若有下回,咱们的主仆情分就此了断!”

    两人这才把心放下,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范温雅道,“你们以为罗子律以后为官做宦就会念你们的旧情?想多了,你们是见过他最狼狈时候的人,他若是高升了,第一个想的就是把你们调走,换不知道他过往的人上来,你们倒是迫不及待要选他了。”

    两人互相对视,眼里都闪过惊惧。

    范温雅道,“念在初犯,一人五板子,下去吧!”

    花春生立马挥手,有人上前把两人带走。

    待离开范温雅的院子,花春生一个拳头擂过去,“我让你吃里扒外!混账东西!”

    张锦华弯腰捂着肚子,不敢分辨什么。

    花春生狞笑,挽袖子,“拿棍子来,我亲自打!”

    打完五板子,把人抬走,张锦华要比瑞喜重的多,但也没伤筋动骨。

    然后秦管事把他们的奖励拿过去,“一码归一码,夫人一向公正。你们好好养着,以后脑子清楚些。”

    张锦华叫苦,“我们真的没这个想法,就是想着让夫人高兴一下。”

    秦管事轻笑,“这是你们的想法,还是姑爷的想法?”

    张锦华傻眼,这有差别吗?

    秦管事就道,“夫人一直说姑爷是个聪明人,我以前也不怎么信,一个聪明人,怎么就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现在我才知道姑爷确实聪明,他在你们还未察觉时就在掌控你们。”

    “你们是夫人给他的,夫人还特意叮嘱过有任何动静都要向她汇报,若是我,他中了,我一定会马上报给夫人听,哪怕只快一个时辰,那也是我忠心夫人的表现。那我来猜猜,是不是姑爷说,让你们别急着报信,和他一起回家,给夫人一个惊喜?”

    “你们觉得对啊,反正是好事,也没拖延多久,夫人必定是高兴的。只没想到你们答应了姑爷这一次的要求,以后就会答应他别的要求,最后你们就只听姑爷的了,那你们不就是姑爷的人了么?”

    “比如他和同门喝个酒,听个曲儿,他说这些都是小事,男人出门在外应酬是常事,这些事不用被夫人知道,你们觉得对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说了吧。你们拿的是夫人给的粮米,听的却是姑爷的话,还不算背主吗?”

    瑞喜和张锦华冷汗津津,他们是真的没想这么多。

    秦管事道,“你们只要记住一点,这个家,没有男主人,只有夫人一个主人就行了,若做不到,那还是趁早离开,求着夫人把你们调走,哪怕是去种田呢,也不会没了好下场,好过将来背主被收拾。”

    张锦华在床上给秦管事拱手,“谢秦叔解惑,这次是我们办错了,以后一定紧记!”

    秦管事道,“明白就好,夫人非一般人,别想着糊弄她。”

    秦管事走后,张锦华原来的朋友来看他,很是恨铁不成钢,“夫人待你们多好,你们真是丧良心!中秋你们不在,东西都预备着不说,夫人还道那月饼时间长了不好吃,等你们回来给现做,看,现做的月饼就在这里,你们呢,才多久,就认那个男人去了!他算什么东西?”

    “吃的喝的哪样不是夫人提供,便是如今读书读出来,那也是夫人的银子钱堆出来的,没夫人,他早就是路倒尸了!”

    张锦华连连告饶,后悔不迭,还是那句话,真没想到!

    其实罗子律也没秦管事的想法,就是想给范温雅一个惊喜,他现在也没任何资本和范温雅分庭抗礼。

    只范温雅不愿意有任何松懈之处,就像秦管事说的,这里松一点,那里松一点,最后罗子律的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罗子律洗漱好了,范温雅陪他用了饭,问他可要应酬同学,罗子律想了想,“不用了,我还是读书为是,明年就是春闱,时间颇紧,不能浪费。”

    范温雅道,“那也得休息,在家休息几日,不争这一时半刻的,我还是那句话,我虽盼着你步步高升,但也别累着了。”

    罗子律和范温雅比着温柔,“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范温雅含笑,“你我既然是夫妻,自然同舟共济,荣辱与共,你好,我才好。”

    罗子律感动,握着范温雅的手,“娘子……”

    范温雅也靠过去,一点都没刚才把人发落打板子的凶悍之气。

    第439章 三弄二十九

    白素琴也知道瑞喜和张锦华挨打了,但看着这对夫妻这么黏黏糊糊,她那本就摇摇欲坠的三观,彻底崩塌了。

    待罗子律离开,白素琴问范温雅,“你,你以前心里有过,有过老爷吗?”

    范温雅道,“谁?”

    白素琴,“孟振山!”

    范温雅道,“他啊,有过啊,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很优秀的上司,对我来说。”

    白素琴,“……上司?他是你的丈夫啊!”

    白素琴受到的教育就是以夫为天,你一定要忠诚于自己的丈夫,一定要照顾好他,以及照顾好他的家人

    范温雅道,“曾经,他曾经是我的丈夫,但我把他当上司看,小白,你不要老是沉浸在情情爱爱里好不好,那是要人命的!孟振山有多少女人你数过吗?你也是其中一个,他的女人给他生了那些孩子,我当孟家主母的时候可曾亏待过一个?”

    “你那时候这么害我,我都容下了,难道是因为我心里有他吗?我是在做好我孟夫人这份工作,我只有把它当工作,我才能大公无私,不嫉不妒,力求不出一点错。但凡我把他当丈夫,呵呵,我和你说,孟昊都活不下去。”

    “你也是高门出生,我不知道你爹有多少姨娘,你母亲又是怎么待姨娘的,你的亲戚和你家条件差不多,他们又是怎么对待姨娘和庶出的?利益之争,自来都是不遗余力。”

    “我看的清,没把孟家都当成是我的,我只拿我那一份,孟振山也慷慨,那么我替他打理好后宅也是看在他是个大方的上司面上,我去求他的感情,或是我自己付出感情,我疯了么,这玩意能吃还是能喝啊。”

    “你就说,那时候我是不是一个优秀的孟家主母?符不符合人们对优秀女主人的评判?”

    若京城有优秀主母评选,范温雅觉得自己怎么的也能进个前三。

    白素琴,“……”刚拼了一点点的三观,哗啦又碎了一地。

    范温雅感慨,“这个世上的女子,生来多艰,便是如你这般都如浮萍,生存尚且艰难,还有时间去想情爱,我真不大理解。”

    范温雅向白素琴科普了什么叫需求层次,“我们目前连安全需求都未达标,怎么去考虑更高一层的社交需求?”

    白素琴如遭雷击,浑浑噩噩了好半天。

    清醒后她再用不同的眼光去看范温雅,去看这个庄子上的其他人,然后她发现,原来他们这些人,都是托庇于范温雅才能平平安安生活在这里的。

    若没范温雅的殚精竭虑,这些人,什么秦管事一家了,杨小花母女了,二姐儿三姐儿丹姨娘了,花春生等人了,包括她自己,全都结局惨淡,或是根本没什么结局,早就一命呜呼了。

    范温雅对男人警惕和不信任,但她对他们这些可怜人却是这么温柔包容!

    范温雅这几天发现白素琴看她的目光不对劲,还对她特别温柔。

    其实白素琴这个人是有傲气的,这里也只有她敢怼范温雅,范温雅也习惯了,不是原则问题无所谓,白素琴有能力,对范温雅也忠心,对有能力且忠心的下属,那肯定会包容一些。

    不过现在白素琴变了,她不怼人了!

    于是范温雅就问白素琴,“你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白素琴,“……你才吃错药了!”

    范温雅拍胸脯,“这才正常,这些天你吓死我了,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白素琴没忍住,一个白眼翻过去,过后自己都笑了。

    小厮瑞喜和随从张锦文都是皮外伤,没几天就能下地活动,他们继续服侍罗子律,没有半点异样。

    回了家,伺候的人尽有,两人都说太太恩典,念他们辛苦,让他们休息了几日见见亲友,这是人之常情,罗子律一心准备春闱,也没发现端倪。

    他目前也没有收买人心的打算,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收买人心?

    举人是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离出人头地也还早呢。

    罗子律不是贫困出身,他知道有支持和自己独自打拼之间有多大的鸿沟,依靠范温雅的财力,他成了进士后才能正真平步青云。

    范温雅说他聪明,因为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怎么做才能让他利益最大化。

    若他不愿读书,只想靠范温雅养着,这当然没问题,但他永远就是个靠女人的小白脸,他在这个家里永远都没有话语权。

    可他一旦有了功名当了官,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妻子会崇拜他,妻子的财产将无条件为他服务,下人们就更别说了,自然都会听他的。

    到时候婚前协议算什么,他可以让范温雅心甘情愿撤销。

    当然这些想法目前并未出现在罗子律的脑子里,只是藏在潜意识下面,等待时机成熟才会发芽生长。

    罗子律只在成亲时和范温雅腻歪过一段时间,现在他的重心早就移到了学习上。

    教举人的培训班价格更贵,但范温雅没有吝啬。

    因为罗子律现在是举人了,给他配的衣饰也有调整,范温雅发现罗子律很喜欢华服。

    范温雅不会做默默奉献的傻事,她给罗子律投资,瑞喜和张锦文还有秦管事会有意无意让他知道范温雅做了什么。

    比如夫人当掉了某物,然后给罗子律配了什么,夫人宁愿自己不享受,也不能让罗子律的用度少了。

    真假且不论,总之范温雅不会让自己隐身。

    罗子律问范温雅,范温雅就道,“这有什么可说的,难道我的还不是你的,那些下人真是多嘴。”

    甜言蜜语谁不会说,不过是谁信谁傻。

    罗子律十分感动。

    他吃过苦的,去年冬日他就在生死边缘挣扎,今年却判若两人。

    他穿着柔软透气保暖的裘衣,皮袄子,客栈里还有火炉,进了客栈热的得脱衣,被褥也是家里带来的,暖和厚实干净。

    吃喝上根本不用担心,以前在家,读书饿了能垫吧一块干饼就是好事,如今那甜润的点心一直备着,热茶也是随时都有,还有小零嘴可供解乏。

    京里现在读书人多,能有他这个条件的也不多,世家子是另一层面了,人家不住客栈,在京里有房舍,仆妇环绕。

    其实多的是那些没什么家底的书生,一身破旧棉袄,面黄肌瘦,靠着给人抄书写信勉强度日,这些人参加科举都是白搭,他们根本没时间念书。

    罗子律之前也是如此,他变卖家产来到京城,原本想好好念书博取功名,然后却发现带来的钱不够他不问世事安稳念书,没办法只能出来寻饭辙,然后就发现不过堪堪活着,就别提念书了。

    现在呢,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只安心念书就行,内心里,罗子律知道如今的日子是比之前父母还在时都好的。

    那时候他家也只用了一个粗使婆子,家中不少事都是要父母和他动手做的,说是地主其实什么活都要干。

    现在,他有两个人服侍,一个管他贴身的,一个管外面奔走的,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这一切都是范温雅给他的!

    那罗子律感激范温雅吗?

    当然也是感激的,但他还有一丝隐秘的得意,那就是归结于他的运气,是他运气好,娶到了范温雅这么个美貌有财的寡妇,然后参加秋闱,一举就中!

    到了过年他也要回去,他还在想,为什么范温雅不在京城买房子,这样就能住在京城,不用来来回回跑了。

    找个机会要和娘子提一下的。

    范温雅离开孟家后过年一向是往实惠方向做,罗子律又要读书,所以并未张罗的很热闹。

    大年初三,白素琴拿着账本来找范温雅,这一年的花费超支了不少,都是用在罗子律身上的。

    白素琴看着账本,“有些也是能省的,花的太多了!这里,他居然还大方到把银子借给别人,这些借账都有二十多两了,他一文不赚,还有底气借钱给旁人?”

    “他倒是不眠花宿柳的,可这文会诗会交流会也太多吧?五两银子都不够他花的!还去账上支钱,这半年他都支了五十两了!”

    范温雅笑,“马上春闱就要开了,也不差这一哆嗦,若能中,那这些花费不算什么,若中不了,那就给他某个差,不管什么都可以,好吃懒做可不行,你也别露出来,若他有这个当官的运气,以后那就得叫他大人了,你脸上也别带出来。”

    白素琴这才不说什么。

    年初五,罗子律就去了京城,春闱在二月初,元宵也不能在家过了。

    范温雅照样温温叮嘱,查看了他要带的东西,让他尽力就行,结果不用太过在意。

    罗子律却很坚定,一定要出人头地!这一年多,他学习是非常认真的,花了十二分的心思精力,为的就是出人头地!

    (范温雅接了一句,“还有花了我很多钱!”)

    看着罗子律的车走远,范温雅双手拢在皮毛袖笼里回身,“快快快,回去再搓两局去!”

    冬日无事,搓麻就是最好的消遣。

    她画了图案,让木匠拿了好木头打造了几幅麻将,很受欢迎。

    而且她打麻将用的是人肉自动麻将机,打完了丫头给洗牌,洗完她们再上。

    白素琴也快跑了几步,想要上麻将桌的人很多,跑慢了就轮不上了。

    范温雅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罗子律能不能考中,她只是没十分上心,罗子律中了举人,她的投资差不多已经回本了。

    如今她的田地也有一部分能免税,门口都能放一个蹲在书箱上的石头狮子了。

    来打秋风的人都少了很多。

    范温雅不是拿这些地痞无赖没办法,只这些人是地头蛇,打发了一两个后面还有,还不如喂饱几个求个平安。

    一般地痞无赖也有眼色,拿了范温雅的钱粮就不让旁人来滋扰,算是一种保护费。

    范温雅要在这里生活,她不能让花春生等人把所有冒犯她的人都宰了,这不现实。

    她一边给一些保护费,一边让她的家丁展示武力,那就妥了,绝对安全了。

    现在罗子律成了举人,收保护费的人都不敢来了,有了官皮就是不一样,虽然罗子律还不是官,百姓眼里,他们的门楣就不一样了。

    春闱如期举行,这回张锦华没敢放松,榜一出来他就立马来回报,罗子律中了,成了贡生。

    接下去就要准备殿试,殿试衔接比较紧,罗子律没回来。

    但范温雅知道这下子她发了。

    罗子律再不济也能是个三甲同进士,虽然那些高人才看不起同进士,戏称如夫人,实际上同进士也很了不起了。

    范温雅露出了笑容。

    等罗子律殿试后放榜,这家伙绝对有运气,居然是二甲吊车尾。

    范温雅立马开流水席庆祝,热闹了好几天。

    罗子律披红挂绿回家,满脸红光。

    他在家也不能多待,得会同门拜老师,还得参加朝考,朝考成绩决定这些新科进士是去翰林还是去地方。

    若朝考成绩一般,还得等待吏部铨选,若没本事走路子,等个几年没官做都很正常。

    越往上走,桥越窄,挤得人多,掉下来的更多。

    所以进士都要给自己找派系,有了派系才能更快做官,更有选择的余地。

    这些派系就是认老师或是联姻来实现。

    放榜后打听罗子律是否婚配的人也多了,其实罗子律的年龄摆在那儿,是绝对不会没老婆的,只有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人才会年级偌大还没老婆。

    但这些人能过科举的极少极少。

    这些人家打听其实就给了罗子律一个选择,你那老婆是不是可以休了?更有甚者,你老婆是不是可以死一死了。

    升官发财死老婆,是这些寒门进士最好的运气啊。

    罗子律当然不敢这么想,他吃喝穿戴所用之物,所用之人都是范温雅给的,范温雅又不是远在天边,手里还握着婚前协议,他敢这么做,以后再无前途。

    对他抛橄榄枝的人经济条件还没范温雅好呢,罗子律本就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还得靠范温雅。

    他能得二甲末尾已经是意外之喜,朝考想要得个好成绩就难了,他还需要范温雅给他打点选官。

    不过别看罗子律目前为止分文不赚,他其实已经给了范温雅回报,免税的地又变多了,门楣提高了。

    现在,除非是王公贵族这一层,否则范温雅的产业已经没人会觊觎。

    抢夺一个普通人的田地产业,和抢夺一个新科进士的田地产业,那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毫无反抗的余地,另一个则能和你碰一下,磕的你头破血流,除非没脑子,没人会这样做。

    范温雅让秦时文放下手里的活,给罗子律全力奔忙将来当官的事,她这里只有秦时文懂这方面的事。

    范温雅道,“不用顾惜钱财,这些都是小事,能尽快让罗子律当官就行。”

    然后她去找王秀才,问他可愿意给罗子律当文书。

    罗子律不可能在京城当官,多半是外任的,也多半就是个县令,但县令的辅官有些得自备。

    师爷,文书等人都得自带,地皮蛇就是县丞,捕快,狱卒,典史这些。

    有些县令到了地方,狗屁不懂,也从不理事,都是县丞一力承当,三年后县令拍拍屁股走人,混到了资历,再有些人脉,就能升官了。

    范温雅其实无所谓罗子律当官的地方好坏,好有好的用处,坏也有坏的好处。

    偏远之处,她那些种子倒是能有用武之地了。

    王秀才没想到自己到老了倒有了个差事,他应了下来,那些文书工作他是熟悉的,王秀才也算一个师爷了。

    范温雅习惯谋定后动,已经开始准备出发的人和留守的人了。

    五十个家丁,她要带走四十个,剩下十个留守,再训练十个出来。

    仆人也只留下守门户打扫的就行,杨寡妇留下,她年纪大了,奔波不得。

    秦管事一家都是跟着走的,白素琴,杨小花,都跟了走。

    范温雅对丹姨娘还有二姐儿道,“你们呢,是跟了去还是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也无妨,如今我们门第不同,不会有人来骚扰,跟了去,将来姐儿们的婚事可能就在当地找乡绅之家了。”

    丹姨娘想了想,决定跟了走,二姐儿也要跟,她倒不是为了什么亲事,而是不愿一个人生活。

    那就卷包一起带走好了。

    这些只是定下,没说马上就走,范温雅估摸着没这么快,一年也是要的。

    果然,朝考的成绩罗子律就一般了,但他是二甲,选官的机会排在三甲之前,加上范温雅给他打点,基本不会去鸟不拉屎的贫穷地方。

    到了六月,罗子律的任命果然下来了,彭州某县的县令,明年就能上任。

    范温雅就在琢磨彭州是哪个地方,如今的地名有很多和她上辈子知道的不一样。

    她一边打听,一边和她手里的地图进行印证,然后才明白,好像是徐州地界。

    范温雅开始挠头,她对徐州了解不多,只知道这是一个划给江苏管辖却和山东生活习惯一致的地方。

    算了,那地方也大,罗子律不过一个县令,管的只是个小地方,也不知道在哪里呢,到了再说。

    现在的彭州也有十多个县,罗子律在铜县当县令。

    第440章 三弄三十

    从京城出发,若没有辎重,十来天也能到彭州,若带着家眷车辆,那走上个把月不稀奇。

    罗子律只要在来年三月赶到就行。

    范温雅估算了行程时间,决定等入了秋就出发,这样不用太赶,到了之后也好有足够的时间安顿。

    若是过了年再走,天气冷不说,时间也急迫。

    罗子律当然没意见,他现在意气风发,行走动作间已经有了官样,家里下人对他的称呼也变了,变成了大人或是老爷。

    他已经是茶楼酒肆的常客,这也是必要应酬。

    他还自己寻摸了一个师爷,告诉范温雅,“这是同我一起参加秋闱的朋友,他没过,如今也熄了科举的心,也有家人要照顾,求到了我面前,也是不忍拒绝。”

    范温雅看了他一眼,“你做主就好,他可会处理庶务?”

    罗子律道,“应当是会的吧?”

    范温雅道,“不会到时候也能学,不如在带一个,王先生你是认识的,他在庶务方面很熟悉,不如也让他跟着?”

    罗子律答应了。

    那个他选定的师爷今年三十来岁,叫冯华,念书念的家里快揭不开锅了,终于熄了读书科举的心,恰好那时候他和罗子律关系打的好,听闻罗子律青云直上,就求了过来。

    罗子律的一切都是范温雅给的,冯华求过来,就是第一个他的人,罗子律可能还没想到这一点,但他下意识觉得这样做对他是有利的,于是就答应了。

    冯华还来拜访了范温雅,这是礼节,他总要和未来的东家主母认识一下。

    范温雅让王先生接待了,两人将来也是同事,也要认识一下。

    然后范温雅让王先生转交了给冯华的安家银子,王秀才笑道,“这是夫人的一点心意,夫人知道先生愿意帮助我家大人,实在是很欢喜的。”

    不多不少,二十两银子,冯华可以安顿家小,安心跟随罗子律上任了。

    王秀才一点点透露罗子律是怎么有财力读书上进的,然后笑道,“我们常说夫人是慧眼识英才啊!”

    冯华赔笑,然后就知道他以后绝对不能不把这后宅夫人放在眼,他谢过王先生指点。

    王秀才道,“你我日后乃同僚,一起为东家分忧,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范温雅也不指望这二十两能收买冯华,她要的就是冯华顾及到她,以后不会眼里只有一个罗子律。

    比如以后罗子律要做什么事,冯华也能来一句,“不知道夫人会怎么想。”也就够了。

    能在家里过完夏天,下人们都很高兴,毕竟夏日出行可不是好的体验,花春生已经开始物色新人进行培训。

    他这里和范温雅住的地方隔着呢,外面看就是两家,罗子律至今都不知道那边也是范温雅的。

    罗子律的应酬很多,除了能入翰林和庶吉士那些人之外,他也是第一批得到任命的新科进士,自然炙手可热,各种应酬纷至沓来,他也十分乐于参加。

    席间大家互相吹捧,都非常高兴。

    也有人想邀请罗子律去青楼等风月场所,他到底还知道自己有个婚前协议,虽然协议上没说他不能逛青楼,但妾室和通房都不能有,他还想去青楼,那也是自毁约定吧。

    罗子律婉拒了,旁人有说他惧内的,也有说他对夫人一往深情的,不过这种事也不会强求。

    都是读书人,逛青楼是情趣,强求也不美。

    不过罗子律发现婚前协议的束缚之处了,他决定找机会和范温雅提一下。

    他觉得很有把握让范温雅取消这个婚前协议,因为今非昔比,他已经是官身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穷困潦倒无所凭依的穷书生。

    如今就是和范温雅和离,他也有了出息,不会什么都没有。

    有人会觉得罗子律过河拆挢,妥妥白眼狼,其实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很多依靠岳家发家的男人会反噬妻子,原因也是这样,就是觉得翅膀硬了不想继续做小伏低。

    这个做小伏低不一定是指面对妻子和岳家他得低头弯腰,也是指他心理上的状态。

    只有彻底把妻子和岳家踩下去,他才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

    不过罗子律一直没找到机会,倒不是范温雅不让他说,而是他觉得没机会。

    范温雅一直对他温温柔柔,体贴周到,下人们也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便是他觉得是罗刹的白素琴,对他也是极为客气的,动辄就是大人,老爷。

    他总不能突兀提出什么解除婚前协议吧?这得有个契机。

    总不能说他想逛青楼,想纳妾,想要通房,想谋范温雅的财产,所以要解除婚前协议。

    罗子律且要脸呢。

    这么一拖,等天气凉下来,大家就要出发了,一行人也有二十多辆车。

    路上就更不能提了,范温雅能把他半路抛尸。

    准备充分,又带了不少路菜,吃食上倒也还好。

    其他就别计较了,出门在外,总要克服一些困难的。

    范温雅一直在锻炼,这一趟路就不觉得有多难熬,毕竟大家不是很赶时间,下雨什么的可以多停留几日。

    因为罗子律是上任,一路都能宿在官驿,加上范温雅的钱,住宿的地方并不十分差,反正被褥都是自带的。

    一路过来也不是没人觊觎,一看人家护卫这装备身量,就无声无息地退了。

    花春生等人从十岁左右就开始训练,营养又跟得上,不能说个个人高马大膀大腰圆,身高也全都在平均值以上,花春生差不多有一米八五,罗子律不矮,花春生还是高了他一个头顶。

    这些家丁,人人身强力壮,孔武有力,范温雅那些箱子,换个平常人,得四人帮着搬动,她的家丁们两人就行了。

    挽起袖子,肌肉鼓起,一下子就能搬起。

    路上车辆遇着坑陷进去,也是几个人搭着手,一二三,连车都能抬起来。

    剪径小贼都是过不下去了,没得吃才来做这种事,便是一些人聚众为匪,也不是人人都能吃饱的,如何比的上范温雅的人。

    连罗子律都没忍住,“夫人,这些家丁,你都是哪里找来的?”

    一路上令行禁止,行动整齐划一,十分警觉,便是有经验的老镖师都多有不如。

    范温雅轻描淡写,“就我前头那时候用的人,平时无事就在地里干活,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听你一说,他们倒是极好的?”

    罗子律点头,“极好!”反正他没见过有比花春生等人还出众的家丁了。

    罗子律跑去和花春生套近乎,因为花春生是领头的。

    谁知道花春生就是个闷葫芦,罗子律问三句,他一句都不会回答,只会闷头做事,问的多了,他就道,“我只听夫人的!”

    罗子律,“……”有些生气。

    他向范温雅抱怨,范温雅笑道,“你和他较什么劲,那我以后让他也听你的好了。”

    罗子律,“……我不是这个意思!”

    范温雅几句就把罗子律给哄偏了心思,不在纠结花春生听不听话了。

    范温雅都想笑,你罗子律都在吃她的喝她的,怎么就想着挖范温雅的墙角呢。

    和罗子律成亲才两年左右范温雅就知道罗子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就是典型的古代读书人,学了一肚子儒家典籍,若没势力之前,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若有了势,可能就截然两样了。

    但范温雅并不怕他翻脸,因为罗子律在她面前还没资格翻。

    婚前协议牢牢把他给按住了,他想翻身,就得把婚前协议解决掉,而他还有着读书人想要维持的面子,没有好的机会就不会开口要求解除婚前协议。

    等他有了机会要开口,范温雅也会审时度势,若她能满意,解除一部分婚前协议是可以的,若她不满意,罗子律怎么吃她范温雅的,就得怎么吐出来。

    因为违背协议的人是他。

    一行人平安到了彭州,在入冬前到了铜县。

    因为上一任的任期还没到,罗子律也不好急着去催。

    秦管事一个人提早到了铜县,早就租下了房舍,大家一到就能入住。

    哪怕有了房子,也是忙碌了几天的,需要整理东西,熟悉周边环境。

    范温雅没有带很多下人,基本都是骨干,到了这里再补充其余人手。

    厨房是秦时文婆娘管,她到了之后就开始物色厨娘和小工。

    白素琴物色打杂的下人。

    丹姨娘和二姐儿三姐儿帮着整理细务,不过几日工夫,就已经井井有条了。

    秦管事租了两个宅子,大一些的就是范温雅等人居住,另一个是安顿花春生等人的。

    跟着范温雅的家丁平时不需要多少,花春生等人以后也要派别的用场。

    罗子律没想着过早去接班,但铜县现在的县令也知道继任者到了,特意过来邀请他。

    那罗子律只能去应酬,正好也能提前熟悉差事和下属。

    王先生和冯华陪着去的,张锦文带了人护卫。

    没过几日,范温雅这里也开始接到一些拜访的帖子。

    现任县令的夫人,还有县丞县尉主簿,包括此地乡绅等人的女眷都要来拜访未来主官夫人。

    范温雅趁机提出想要买一些地,最起码家里这些人的吃喝能打平,县丞夫人等互相看一眼,都心领神会,笑着问范温雅想要多少?

    范温雅道,“也就四五百亩就行了,坐吃山空,心里就不稳。”

    县丞夫人就笑道,“一定替夫人留意,这里不比京城,田地还是不稀奇的。”

    胃口不大,才四五百亩,各家均一下也就出来了,至于以后,再看吧,县令是流官,只要这三年糊弄好了就行。

    范温雅在问起铜县还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夫人们就笑,“能有什么呢,夫人是从京里来的,见多识广,我们这是小地方,也就有煤矿,那里也不好玩。”

    大家都笑起来。

    范温雅眼睛微亮,此地居然有煤矿!

    反正初次见面大家也都挺满意的,至于范温雅开口要田地,这也是人之常情,五百亩实在是小意思。

    于是没过几天,范温雅就拿到了八百亩地,是县丞夫人拿来的地契,她笑道,“不小心多了些,夫人一并要了吧。”

    范温雅微笑,让秦时文接了,然后让白素琴把银票拿出来,县丞夫人自然要推让,这都是场面上要做的事,都熟悉。

    范温雅却正色道,“若何夫人不要银子,那这地我是不能要的,我们初来乍到,何夫人如此帮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如何能白要这些田地,那是决计不行的,老爷知道必会怪我,还请何夫人莫要为难我!”

    县丞夫人,“……”这题就超纲了,她该怎么回答?

    京城上好的田地莫约十五到二十两,铜县不一样,地有好坏,这里再好的地也不超过十两,价格一般在七八两左右,范温雅给的就是按照八两算的。

    原本也要六千多两银子了,但县丞夫人推让再三,只要了范温雅两百亩地的钱,因为罗子律有职分田,县令是六百亩,这就是他在铜县当官的福利之一,以后卸任了是要交给下一任的。

    但目前铜县县令还没走,他的职分田还不到移交的时候,县丞夫人等于送给了范温雅六百亩地。

    范温雅了解后也没再塞,只把两百亩地的银子给了县丞夫人,然后就开始笑着闲话,县丞夫人坐立难安,她要回去告诉家里男人,这个新县令夫人的行为,然后分析她的举动,是嫌少吗?

    好容易告辞了,何夫人匆匆回家,把银票拿给丈夫看,“她居然给银子!”

    何县丞倒是淡定,“是不是作秀以后就知道了,反正这点子钱迟早还要去到罗大人的口袋里,你可急什么,人还未上任,就落这么个把柄,这眼皮子也太浅了,那罗夫人的做法还是很聪明的,先收着吧。”

    也就两千银不到,算什么呢。

    何夫人顿时就放心了,就是么,那有不要银子的官。

    范温雅很感慨,这当官真是太好了,孟振山当初拿回来的都是他刮的,见不得光,但像罗子律这样当官的,这些在范温雅看来也是剥削的收入就成了光明正大的。

    地到了,就让秦管事去打理,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没有也可建造,要把花春生等人挪过去。

    他们每日都要训练,在院子里活动不开。

    有了地,除了粮食,她还能继续养家禽家畜,肉食蛋类全靠买,也太费了。

    不过铜县这里的生活消费比京城低多了,主要就是看粮价。

    范温雅来的早,如今正好有秋粮上市,她就让秦管事多买些备着,家里人多,没粮不安心。

    她也要开始准备在铜县过冬了。

    铜县有煤矿,如今叫石炭,老百姓冬日用石炭的多,只不是什么蜂窝煤,大户人家用的少,他们还是用柴炭的多。

    范温雅很想把蜂窝煤弄出来,动了动手指,暂且忍下,等罗子律上任了再说。

    蜂窝煤这个事,孟振山在的时候范温雅搞出来没多大意义,不过给孟振山锦上添花罢了,连他的命都救不了,因为他是察校司番子,走的路不一样。

    后来孟振山没了,范温雅更不能搞了,搞出来好处得不到,麻烦一大堆。

    只等罗子律上任,这就是个极好的机会,能捞很多政治资本。

    不是,你拿出来也是给罗子律添资本,你没得到什么好处啊。

    那倒不能这么说,比如范温雅一来就能买到八百亩好地,就是因为罗子律当了官的原因。

    罗子律官越大,范温雅能得的实惠也越大。

    只要这家伙不违背协议,有契约精神,范温雅愿意和他合作下去。

    秦管事去盘点那八百亩地,最后盘下来多了一百亩,他回来告诉范温雅,范温雅摇头轻笑,“算了,拿了就拿了吧,不拿人家许是不安心。”

    待范温雅笑纳了这‘八百亩’地,何县丞等乡绅也就放了心,这些地不值多少钱,但这是新父母官的表态。

    他不是那种丁是丁卯是卯的人,大家就有了合作基础。

    他们根本不知道罗子律也不知道范温雅多收了多少地,范温雅只告诉他自己买了些地,以后粮食就不用急了。

    罗子律点头说知道了。

    他还未上任,又有王先生和冯华在一边看着,他对这两人也没有完全放心,自然不敢伸手。

    而其他人已经默认新县令收东西是让夫人出面的,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铜县吏治尚算清明,其实现如今的县令能做的都不多,乡绅大地主才是这里正真的主人,他们代为管理一切。

    县令做的就是把该收的税收上来,治下的人口数量维持住,督促耕种收获事宜,处理治下的案子,不让治下有流民乱民出现,然后就是宣传礼教,让治下读书人多一些。

    大体就是这些工作,但县令不可能亲力亲为,所以具体实施都是靠下属去办的,下属基本都是地头蛇,干这些活都干老了。

    只要县令不出幺蛾子,他们也能上下都糊弄住。

    了解自己治下的情况,基本就看账本册簿,比如田地人口,县令不可能自己去量去数,看的只能是鱼鳞册和黄册,没这两个册,县令就是睁眼瞎。

    果真想要彻底了解自己治下的情况,这个县令得身体壮实,带着人一处处村落去查看才行,但这也要本地人带领,要不然你路都不认得。

    很多县令三年官当下来,可能连县城都没出去过。

    只要不出大差错,三年过后,考评中上,基本就能升官,或是换地方继续当父母官,累死累活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