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三弄十一
热水来的也快，范温雅仔仔细细洗了个澡，太舒服了，在李家都没这么舒服洗过澡。
李家只有盆，没有浴桶。
洗完，让杨小花洗，范温雅等着卫婆子回来。
啊，当个光脚的人可真舒心。
等杨小花洗完，卫婆子才带了裁缝回来，裁缝拿了几套成衣过来，尺寸肯定不对，所以是现改的。
杨小花的让小徒弟动手，范温雅的就是师傅动手。
范温雅一看就知道这两件衣服价值还行，料子做工都过得去。
她看向卫婆子放在桌上的盒子，里面是一副金丁香耳钉，两个戒子，一个是玉戒子，一个也是金的，玉戒指的成色一般，不过范温雅不计较。
手镯是累丝工艺，也是金的，居然还有一个金镶玉锁片。
可见卫婆子大出血了。
范温雅嘴角翘了翘，“大娘辛苦了。”
卫婆子看着范温雅的神色，这才松了口气。
这趟差，原本以为是肥差，现在才知道，不往里贴都很好了。
裁缝是熟手，很快就把不合适的地方改好了，再穿就哪哪儿都合适了。
现在，范温雅摇身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大小姐。
裁缝拿了钱道谢离开，卫婆子盯着范温雅的脚，她这才发现范温雅没裹脚！
她要崩溃了！
这祖宗要是回去和范太太说 ，没人给她裹脚，那不完蛋了！
范温雅也顺着卫婆子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脚，就笑了，“大娘放心，裹脚婆子来过的，是我没让裹，这件事和头发一样，我会和太太说，牵连不到旁人。”
卫婆子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范温雅，她真是被范温雅搞怕了。
接下去就没事了，卫婆子一点都不想见到范温雅，赶紧退下了。
杨小花在摸自己的衣服，这么好的衣服，一点补丁都没有，她从未穿过。
跟着大小姐，她确实是享福了。
范温雅对杨小花的要求就是，“多听多看，不懂的来问我，但别和别人说太多，人家要是问你话，你可以装傻，可以说不知道，就是别把知道的说出去，别答应别人的任何要求，哪怕他们说是为了我好，你也得先问了我才能做，记住了。”
杨小花一个劲点头，这容易，她只听大小姐的就行了。
目前范温雅教不了杨小花什么，只能让她别被人利用了。
接下来的行程范温雅没再出幺蛾子，而且她身体很好，不用动不动就需要休息。
不过卫婆子面对范温雅总觉得心里发憷，这是她面对范太太都没有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范太太的喜好，能揣摩出她的想法，但是面对范温雅，卫婆子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若说她贪钱，可这十几年杜管事拿走的分例也远超这两套衣服和那些首饰了，卫婆子以为范温雅会继续讹钱，但她并没有。
她也没问自己父母兄弟姐妹太多的信息，她连父母的喜好都没问。
她的样子也是一点都不担心回去后不得老爷太太喜欢，她到底在想什么？
范温雅现在什么都没想，她早就想好了，至于什么父母的喜爱，她根本就没这个打算。
开什么玩笑，都已经决定把她送去替嫁了，她还讨好这两人干嘛？讨好了能多给些嫁妆还是不克扣彩礼？
范温雅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范家不喜那个孟百户，两家结亲里面就有猫腻，就冲着这个猫腻，她的嫁妆可能不多，彩礼范家是不会扣的，因为范家要脸。
对方的牌都掀开了，范温雅干什么还要讨好范家夫妻？
她在范家不知道还能住多久呢。
几天后，终于到了京城，杨小花已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这是她想都想不到的场景。
卫婆子却去看范温雅，范温雅不会连京城都不感兴趣，她也向外看着，但京城的城墙确实没法让她震撼。
现代让人震撼的建筑太多了，就一个三峡葛洲坝，看到的人谁不震撼？灰扑扑的城墙没多大看头。
范温雅注意的是进城出城的民众，大多都是黑黄的肤色，补丁的衣服，衣服颜色也是灰扑扑的，有牲口的看着也不少，牲口看起来也瘦的很。
进城的门洞有好几个，排着长长的队伍。
范温雅他们也要排队，不过婆子给了车夫一个牌子，守门的人看了，再简单看一下行李就放行了。
城墙有四层，一连过了四道门才算进了京城。
热闹氛围扑面而来，范温雅只泛泛看着，有好奇，但不多。
街道还是挺宽的，两边都是商铺，因为光线原因，看不清商铺里面的呈列，还有小摊贩支着摊子做生意，以及沿街叫卖。
杨小花早就眼花缭乱了，范温雅看了一会儿居然不看了。
卫婆子心里暗暗惊讶，一个从未见过京城的女孩子居然对京城的繁华无动于衷？这超出了卫婆子的认知。
范家住京城西市，车过去也要一个时辰，慢慢的没了商铺，人就少了。
车子停在范家后门，也没人接范温雅，卫婆子尴尬道，“太太在屋里等小姐呢。”
范温雅也没说什么，直接下了车，杨小花背着包袱跟在范温雅身后。
卫婆子忙着引路。
七拐八拐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了正院，范温雅心想，这要是小脚，这段路走下来就要爬了。
沿路没遇见多少下人，有人看见了也只是远远看一眼，没靠近。
来到正院，卫婆子掀开帘子，笑道，“太太，快看看是谁回来了！”
范温雅踏进正堂，马上环顾了一下屋内。
典型的古风，博古架，靠墙的长条几，落地花瓶，靠墙一张八仙桌，桌边两把椅子，靠墙还有一溜椅子。
正位上坐着个贵夫人，家常打扮，身边站了两个丫头。
母女见面，并没有抱头痛哭的感人场景，倒是有些尴尬，因为范温雅没有第一时间下跪叫母亲，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草草行了一礼，也就是曲了一下膝盖，两只手交叉福了一下，“见过太太。”
然后所有人，“……”
范温雅站了一会儿，见没人让她入座，于是就自己走到一边，把椅子拉出来一点坐下了。
其他人，“……”
范太太皱起眉头，“你的规矩……”
范温雅坦然，“太太派人教我规矩了吗？很抱歉，我没见到人。”
所有人，“……”
卫婆子打圆场，“太太，大小姐刚回来，一路都累了，不如让她洗漱了休息一会儿？”
范太太也发现这个女儿有些桀骜，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不想被下人们看笑话，也就顺水推舟，让范温雅下去洗漱休息。
范温雅屁股都没坐热，就站起来离开了，这场母女见面草草结束。
她是去洗漱了，这边范太太要询问卫婆子。
可是卫婆子不敢把范温雅威胁她的事说出来，那么能说的就是范温雅在李家村颇有威望，村民都很敬重她这些在范太太看来毫无用处的事。
范太太问道，“她脾气如何？”
卫婆子，“……大小姐的脾气，那个，她从小长在乡下，和二小姐自然是不一样的。”
范太太低头想了想，“罢了，反正在家也不过三五个月，好与不好也就这样了。”
卫婆子赶紧道，“对，大小姐回来了，太太只管当个好母亲就是。”
范太太忽然道，“咦，她好像没裹脚是吗？”
卫婆子嘴里发苦，“这个，奴婢也问过大小姐，她说会亲自和您解释……”
范太太皱了眉头，“这还能怎么解释，我记得我派了裹脚婆子去的！”
卫婆子觉得还是一并都说了的好，“那个，大小姐的头发也是剃掉了的。”
范太太抬头瞪着卫婆子，怪不得脑袋上包着那么一块布，可太难看了。
卫婆子继续，“我也问了，大小姐说还是她和您解释。”
范太太怒了，“胡闹！我倒要听听她怎么说！”
得亏这女儿回来就要嫁人，要不然她会连累的家里女孩子都嫁不出去！
范太太坐不住了，她站起来，一个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她。
她现在就要去质问范温雅。
范温雅被带到了客院，反正她不久就要嫁人，自然不用另外收拾院子了。
一路风尘，洗一下还是挺舒服的。
等她洗完，丫头就告诉她范太太来了，范温雅微微一笑。
这个贵夫人，出卖大女儿来保护自己喜欢的二女儿，然后又要在大女儿面前摆出母亲的威严，怎么就这么好笑呢。
范温雅又见到了范太太，这回她没包头，就顶着一头短发出来了，范太太差点晕过去。
她死死盯着范温雅，“你现在给我解释！”
范温雅坐下，“剪短发是因为乡下几乎人人都有虱子，我不愿意我的脑袋成为虱子窝，所以才剪了头发，太太也不会愿意我顶着一脑袋虱子回范家吧？”
范太太愤怒的表情带了裂缝，其他跟来的人也都有了细微的表情，都觉得脑袋有些痒痒。
范温雅道，“头发这个只是小事而已，我可以带义髻的。”
现在假发还不少呢，小姐夫人们要在脑袋上戴首饰，可是本身头发少就撑不起来，于是各种假发就都出现了，高颅顶的，增加发量的等等，都有。
范太太眨了眨眼，这个不能在纠结了，于是道，“好，这个就算，那你的脚呢，哪有大家小姐不裹脚的！”
范温雅微笑，卫婆子看到她的笑就觉得后背发凉。
范温雅道，“太太，我生活在乡下，我那个丫头也是新收的，之前我可没人伺候，我要是裹了脚就不能动，谁来服侍我吃喝拉撒？”
范太太道，“胡说，李家没人了？”
范温雅道，“李家倒是有人，只是李老实的婆娘也是小脚，让她服侍我肯定不行，李家的丫头比我小半岁，平时也要照顾我，可她不是我的正经丫头，她也要裹脚的，那么我找谁来服侍我呢，总不能让李家男人服侍我吧？”
“加上我又打听了一下，原来朝廷没有鼓励女人裹脚，反倒是医书上说裹了脚的女人，生孩子难产的可能性很高，裹脚裹死了的也有，乡下大夫都没有，那么我当然不能裹脚了。”
范太太瞪着范温雅，“你……！”
范温雅道，“太太若不信，可以去打听。乡下地方，裹了脚动弹不得，又没人服侍，我也是没办法。”
范太太想兴师问罪，现在问了个寂寞，她想的责备话语现在什么都说不出了，范温雅说的都是实情，真要追究，反而要追到她这里，是她没想到这些实际情况，没给范温雅配个服侍的丫头或是婆子。
范太太铁青着脸站起来，“你这样子不能让人看到，你给我……给我留在这里不许外出！”
范温雅好脾气地点点头，“好的，太太，我一定听话。”
不出去就不出去，范家也没有什么花园子，有吃有喝舒舒服服多好。
范太太扶着丫头憋着火走了
卫婆子实在佩服范温雅，居然让太太吃了这么大的闷气。
范温婉也知道今天姐姐回家，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的。
她很矛盾，姐姐回来是代替她出嫁的，这让她很内疚，但是她也不愿嫁给那什么孟百户，那人年纪那么大，那么老，还是个粗人，真要嫁给这种人，范温婉觉得自己要哭死了。
她的丫头打听道范温雅进了范家，见了母亲，然后还被母亲禁足了，丫头瞪着眼睛道，“奴婢听说……大小姐，有一双大脚！”
短发没什么说头，戴假发或是时间长了就能长出来，不妨碍什么，大脚可是大新闻啊。
范温婉也惊呆了，“大脚……她没裹脚吗？”
她的脚可是裹的很小很漂亮的，小姐妹们在一起，她的脚总是能得到称赞。
新回来的大小姐有一双大脚的新闻很快整个范家都知道了。
范温婉心里对这个大姐又多了几分怜惜，大姐真是，太可怜了。
范温雅此刻正翘着脚在吃点心，她虽然住着客院，到底是府里的主子，怠慢她是不敢的。
傍晚，范家主人们都回来了，范崇也知道今天大女儿回家，但是饭桌上没看到，于是就问了范太太。
范太太顿了一下，“等下再和老爷说，先吃饭。”
于是大家只能压下好奇，先吃饭。
吃了饭各回各屋，范太太才把范温雅身上的异常说了，还道，“就是性子有些野。”
范崇想了想，“头发是小事，带义髻就是，脚么……其实也无妨，若是嫁个门当户对的，那人家会嫌弃，孟振山这种察校司出身的粗人，没有挑拣的余地，性子野，也不能全怪她，从小生活在乡下，肯定是野一些的，好好教她规矩就行，不要出门了，孟家很快就会来送聘礼，早些成亲，打发了就行了。”
范太太直到只能这样。
范崇又道，“好歹也是我们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你待她好点。”
范太太点点头，“我知道。”
只是今天一照面，她对范温雅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有种权威被挑战的感觉。
不过范太太也不会虐待范温雅，好吃好喝养着就是，反正她在家也不会待多久了。
范温雅在范家过起了深居简出吃吃喝喝的日子，她让杨小花跟着其他丫头学怎么服侍。
这些她不能教，因为她也不会。
原本范温雅以为自己会这样直到出嫁，没想到几天后妹妹范温婉就来拜访她了。
范温雅准备好迎接一个冷嘲热讽刁蛮骄横的大小姐。
直到她看到了范温婉，范温婉扶着丫头的手颤颤巍巍进来，芙蓉如面柳如眉，个子娇娇小小。
她看向范温雅的眼神好奇中带着歉意，进了门，放开丫头的手，规规矩矩向范温雅行礼，“见过姐姐。”
范温雅一看对方的小脚，心就软了，“快起来坐下，别行礼了。”
还自己过去把人搀扶起来，直接搀扶到了座位上。
范温婉都有些懵圈。
她看到了范温雅的大脚，顿时脸上全是怜惜之色，抬头，又看到范温雅对她也是一脸怜惜。
范温婉，“……”
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范温雅简直都不敢看范温婉那一双小巧精致的脚，裹成这样的脚，脚骨头都已经断了，一个好好的人，成了个半残废，就为了迎合那些变态恶心的男人的审美，多么的残忍啊。
范温雅拿出绝对的耐心和小姑娘说话。
范温婉还给范温雅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居然是一套套的首饰。
范温雅看向她，范温婉脸红了，“姐姐别嫌弃……我知道姐姐刚回来，身边东西不多……”
她听到的是范温雅几乎是光着进门的，什么行李都没有。
而她从小到大攒到现在，都有一大盒子首饰了。
她想送首饰的时候丫头阻拦了，说是就怕大小姐不高兴。
一个在乡下一无所有长大，一个在范家锦衣玉食，现在范温婉又拿着首饰去送人，那个大小姐以为她故意炫耀挑衅怎么办？
但是范温婉执意要送，姐姐多可怜，身无长物，又是一双大脚，回来还是替嫁，她送点首饰怎么了？
范温雅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简直太单纯了，算了，反正只要她不放在心上就行。
范温雅面无殊色，笑着谢了，让杨小花把东西收起来，“可就偏了妹妹的东西了，姐姐实在没什么好送你的。”
范温婉见范温雅愿意收下东西就挺高兴了，赶紧说自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要。
范温雅微笑，迁就着这个小姑娘进行谈话。
范温婉发现这个姐姐好厉害，好像什么都懂，越发高兴。
范温雅发现这个妹妹太可怜了，真就是养成了一只金丝雀，她是一点风吹雨淋都禁不起的。
再看看她的小脚，范温雅怜惜之色越盛。
范温婉离开的时候满脸笑容，非常高兴。
第422章 三弄十二
和范温雅熟悉了，范温婉就没忍住，问范温雅为什么不裹脚，“不裹脚，会被人说的。”她很认真道。
她说的很绵软，其实她想说的是不裹脚要被人看不起，没人会理睬你，大家都会远离你，嫁了人在婆家也抬不起头，就没好人家能选择的，这对范温婉这种小姑娘来讲是天塌的大事，就代表她们被排斥在社交圈和体面的婚姻圈之外了。
范温雅看着小姑娘，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向她说明白裹脚是对女性的摧残，只是为了满足男人们变态的嗜好和｜欲｜望？怎么向她说明，裹脚有多大的危害？怎么让她理解，一个健康的人为什么要弄残自己。
最后范温雅还是把对范太太的话和范温婉说了，然后收获范温婉更多的怜惜。
范温雅，“……”有一种黑色幽默的既视感。
很快孟家送来了聘礼，八字早就合过了，合八字是用不着范温雅的。
范温雅开始了备嫁的生活，聘礼的礼单也到了她手里，范家的嫁妆中规中矩，并未刻意减少，当然也没给多添。
现在绣嫁衣来不及了，所以是成品，范温雅随便戳几针就行。
然后是规矩，其实规矩不止是教她行走坐卧，而是告诉她一些内宅的行事方法，主要契合女戒女则。
就是要以夫为天，嫁人后要服侍丈夫伺候翁姑，善待叔伯兄弟以及姐妹，还要给丈夫开枝散叶。
这个开枝散叶也包括给丈夫纳妾。
范温雅装作听得很认真，心里却想，这么麻烦干什么，噶了就一切清净了！
婆子又道，“不过大小姐不用担心这些，姑爷……听说父母都没了，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大小姐过去就是当家主母。”
范温雅道，“他有妾和孩子吧？这个情况你了解吗？”
孟百户二十七了，现在二十七的男人除非是光棍，否者肯定有过女人和孩子。
婆子有些尴尬，“姑爷家里的事我们不清楚，就只知道姑爷有过两个老婆，因病没了。”
范温雅心里哦豁了一声，她是正宗第三任。
不过没有公婆也是好事。
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现在是六月，还有两个月。
杨小花很聪慧，她很快就学的有模有样，服侍范温雅很细致。
范太太没法阻止小女儿接近范温雅，因为范温雅没有对范温婉说什么过分的话做什么过分的事，范温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喜欢往范温雅这里跑。
连她的大儿子都会给范温雅送东西，范太太只能巴望范温雅快些出嫁。
范温雅看着弟弟妹妹送她的礼物，不得不感慨歹竹出好笋，反正现在的范温婉和她那个亲弟弟看着确实很不错。
不过范温雅也明白，这两个人对她是同情居多，同情是居高临下的，是施舍的，带着自我感动，不过范温雅无所谓，是好意她接着就行了。
很快就到了范温雅出嫁的日子，一切应有的礼仪都是不缺的，只是范家没给她任何田地店铺的嫁妆，压箱底银子也只有一百两，不过孟家的聘礼范家也没扣下，丫头只有她带回来的杨小花。
这就表明她是被范家完全抛弃的人。
范温雅倒是不在乎，她在思考今天怎么和孟振山交锋。
滚床单根本不是事，范温雅想要明白的是孟振山在不在乎范家换人出嫁的行为。
若是他相当在意，因此还仇恨范温雅，那么范温雅也绝对不会逆来顺受，就是一成亲就当寡妇，是不是不太好？
孟振山此刻正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能娶到范家女儿的，小姑娘还比他小十多岁，怎么想都得乐出来。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新媳妇究竟有多凶残，此刻还在考虑怎么当寡妇。
孟家在京城东区，孟振山一个百户却住着四进的大院子，足以看出他还是很有能耐的。
察校司类比锦衣卫，专管查抄之类的事，口袋鼓也不稀奇，就是名声不好听，大家普遍叫他们黑衣番子。
对察校司仇恨度高的就是那些官员了，被盯上，脱层皮都是好的，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才叫倒霉。
所以官员们也绝不愿意和这些人有什么瓜葛。
范崇要不是和毛家有了什么交易，他也绝不愿意和孟振山结亲。
范温雅一路都是被人领着带着，经过一系列仪式，终于进了新房坐到了喜床上。
她没多少激动的情绪，无聊地从红盖头下方看自己的一双手。
她在乡下生活了十几年，虽然不干活，皮肤也晒黑了，不过在范家两个月已经养回来了，加上年轻，现在她的手也是圆润白皙的。
范温雅看着手上的戒子，好几个呢，金的玉的宝石的都有。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喧哗声，新郎官来了。
新郎官是来掀盖头的，他拿着喜婆给的裹了红段子的秤杆挑开盖头，看到一张芙蓉面。
范温雅飞快扫了孟振山一眼，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因为职位关系，看着精悍结实，并不肥胖，容貌还有一两分英挺，还可以，过得去。
范温雅垂下眼眸，做害羞状。
周围的人都说新娘漂亮，新郎官好福气。
接着就是喝交杯酒之类的仪式了，这些完成，孟振山靠近范温雅，快速道，“我去应酬客人，你要什么就吩咐下人。”
说着笑容满面地离开了。
范温雅也不客气，等孟振山离开，就要留在新房的丫头去给她拿吃的，备热水，想了想还道，“再备醒酒汤。”
丫头赶紧下去吩咐，杨小花守着范温雅。
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骨汤羊肉面，范温雅去洗了个澡，然后一身清爽回到了新房。
前头也没闹很晚，如今是有禁宵的，孟振山的上司吃了酒就走了，下属也不敢闹他，同级的来的不多，所以范温雅洗了澡不久，他就回来了，一身酒气。
范温雅道，“夫君是先吃一碗面还是先洗澡？”
孟振山亮晶晶的眼珠子看着范温雅，嘿嘿嘿笑了，“我先吃面。”
前头只是喝酒，哪来工夫吃东西，唏哩呼噜吃完了面，他对范温雅道，“我去洗澡，你等着。”
范温雅低头‘害羞’，实则翻了个白眼。
孟振山来的很快，新房内已经只剩下范温雅一个人了，她默默坐在桌边。
孟振山笑眯眯走过来，“娘子，我们先……”
范温雅却站起来对着孟振山福了一下，“夫君，我有话要同你说，等说完，夫君还愿意认我为妻，我必然全心待夫君。”
孟振山收了笑，“你要说什么？”
他脑子里转过了无数想法，不外乎是这个官家女子看不上自家，或是有了什么情郎，不愿和他做夫妻。
范温雅看着孟振山，“夫君向范家提亲，要的只是范家姑娘，还是有心仪之人？”
孟振山微楞，“我……无从见过闺阁小姐，哪来心仪之人，你难道不是范家小姐？！”
范家居然敢糊弄他？！
范温雅带了笑，“我是，只我恐怕不是你一开始以为的范家小姐。”
于是范温雅就把双胎之事说了一遍，“……从小我就寄养在乡下，直到前两个月才被接回来，一接回来就知道我要同你成亲，然后才知道原本许亲的对象是我妹妹，只父母不舍妹妹这么小嫁人，于是让我顶上。”
“我不排斥成亲，只我不知你的想法，若你一心求娶的是我妹妹，那现在成了我，就怕你不喜欢。就算你不知道，以后知道了，又觉得是我糊弄了你，我平白受了冤枉，于是决定还是一早就告诉你，省的日后有什么误会。”
范温雅非常坦然，然后也在观察孟振山，这关系到她到底要不要当寡妇。
孟振山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你那父母……那些文官们的肚肠真是比旁人多几个弯呢。你只要是范家小姐就行，你不用担心我会不喜，你今天告诉我，我是很喜欢的。”
范温雅柔和了眉眼，“那就太好了，只一点，我也不得父母喜欢，以后你想靠一下岳家，怕是不行了。”
孟振山哈哈大笑，“我不靠你家，我们的路子是不同的，以后啊，说不得你娘家还得想我帮忙呢。好了，你可还有话要说？”
范温雅忙道，“还有一件事。”
孟振山心情颇好，“你说。”
范温雅道，“以后我打理后宅是不是？”
孟振山点头，“那是当然。”
范温雅道，“我知道你有妾，就想知道一下，我的管理尺度有多大，就是，谁人是夫君的心肝宝贝，我得让着几分，我好有个底，不能以后我管人却管不动，那到时候这后宅我也不能管了。”
孟振山不以为然，“以后你就是家里的女主人，没有你不能管的，就是她们都生了孩子，给孩子留个体面就行。”
范温雅点点头，露出笑容，“那就好。”
孟振山逗她，“还有吗？一并都说了，我全都应你。”
范温雅觉得没了，低头看到自己的脚，就又道，“还真有。”
孟振山，“……什么？”
范温雅拎起自己的裙摆，露出自己的脚，“你看。”
孟振山低头，看到一双穿软底绣花鞋的脚，他一脸茫然。
范温雅弯腰，脱下鞋子和袜子，露出自己那一双欺霜赛雪的原始大脚丫，还动了动脚趾头，“我没裹脚。”
孟振山看到这一双脚，眼睛都直了。
范温雅道，“我在乡下长大，也没丫头服侍，裹了脚不能动，裹脚又疼，我就没裹，你介意吗？”
孟振山咽了一口唾沫，他的两任妻子和两个妾都是裹了小脚的，但是裹了小脚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在男人面前露出自己脚丫子的残疾模样来。
那都是裹了布穿了软底鞋给男人赏玩的。
现在确实有很多变态男喜欢小脚女人，但正常男人也有，只他们不会反对裹小脚这种事，因为事不关己。
孟振山没有玩小脚的习惯，也不介意女人的小脚，这种事以往他根本就没放在心里过。
如今他真切看到了一双女子的脚，心里的火忽的就变大了。
范温雅道，“我觉得吧。也就我敢在你面前露出脚丫子，其他女人是不敢的，裹了脚的脚丫子，很恐怖的……”
孟振山眼前全是范温雅那双像暖玉雕成的脚丫，还有那几个粉嫩嫩灵活的脚指头，哪里还想听她唠叨，直接欺身过去，“我一点都不介意……”然后一把捞起范温雅，顺手握住了范温雅一只脚。
屋内红烛高烧，屋外丫头垂着脑袋。
第二天，孟振山先醒，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妻子，眼里全是满意和爱怜，他还要练功，于是先起来，吩咐丫头，“不要吵了太太，让她睡。”
丫头赶紧点头，上前服侍他洗漱穿衣。
孟振山走后又过了莫约半个时辰，范温雅醒来了，身体略有不适，也还好，孟振山不是初哥，还能顾虑女方，已经不错了。
范温雅也洗漱了，然后知道孟振山在练功，特意跑去看了看。
大夏天的，孟振山浑身都是汗，看到范温雅立马过来，走近了又后退几步，“你怎么来了。”
范温雅笑眯眯道，“我来看看夫君有多威猛。”
孟振山眼睛亮晶晶的，“这里热，你先回去，我也练好了，等下陪你一起用饭。”
范温雅道，“好，那你可快一点啊，先洗个澡去。”
孟振山笑着应下，看范温雅走远了才回去，这个小妻子，他是真的很满意，身份高贵，一点都不嫌弃他，真是太好了。
至于说什么范家不喜她，这是无所谓的，她现在嫁到了孟家，只要他喜欢就行了。
孟振山洗了个战斗澡，然后去吃早饭，孟家的早饭没有范家那么精致，都是一大碗一大碗的，孟振山消耗多，自然吃的也多。
军户人家没这么些讲究，有的吃那是好事啊。
范温雅没有半点异色，陪着孟振山吃了早饭，然后就是认识家里人，她接受账册这些。
先是孩子，孟振山有四个孩子，两任妻子一人给他生了一个，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两个妾也是一人生了一个，正好也是一男一女。
孟振山凑了一对好子。
第一任妻子是孟振山十六岁的时候爹娘给他娶的，成亲两年给他生了个儿子，然后产褥热没了，这个大儿子今年十岁了。
第二任妻子是孟振山进了察校司后娶的，生了个女儿难产去的，女孩子今年才五岁，很规矩的给范温雅磕头行礼。
两个妾是上司送的，生的孩子差不多大，都是三岁左右，粉团儿一般，都跟着自己母亲住。
这就是孟家主人的结构，余下的就是下人，也没很多，毕竟孟振山不过是一个百户，不可能奴仆成群。
但范温雅肯定也不用干活。
认了人，范温雅道，“以后孩子们吃了早饭过来请安，不必提前，孩子小，多睡一会儿，姨娘们按照规定时间来，我若没起，门外磕头就行了。”
有个姨娘马上拿眼睛去看孟振山，但孟振山一眼都没看她，只欢喜地看着范温雅。
她咬着嘴唇低下了头，范温雅全看在眼里。
接着范温雅就开始看账簿，孟振山不由得道，“你会认字？”
范温雅头也不抬，“乡下请了个老秀才给开了个蒙。”
孟振山更欢喜。
范温雅抬头，“夫君有事去忙吧，不用陪我，我也有不少事呢。”
看账簿，整理自己的嫁妆等物，她还有不少事。
孟振山笑，“果真不要我陪？”
范温雅道，“有事你只要给我撑腰就行了，不用陪着。”
孟振山大笑，“好，我一定给你撑腰。”
他也是不耐烦老在后宅坐着，只范温雅很得他喜欢，就想多陪她一会儿，怕她在陌生地方束手束脚，现在见范温雅无比自在，心里欢喜，果真走了。
范温雅更觉自在。
孟家还是小门小户，账本上有点出入，但不算大，而且后宅也是管家在管，两个姨娘没有插手。
范温雅把管家找来，提了几句，“以前我没来，过去的也就算了，以后，这些小问题不要再出现。”
管事连连应下，知道这个新太太不是不懂的人。
范温雅又道，“我要改一下用度，自会和老爷说，以后就按新规矩来。”
范温雅要把一些重复无用的开销都去了，添在别的地方。
人事也改一下，有的地方没人管，有的肥差全是人，人浮于事。
料理这些事没花多少时间，毕竟按企业类比，孟家不过一个小作坊，一共才三四十人，管理并不是太复杂的事。
姨娘们院子里每人两个下人，孩子有奶母，大小姐一个奶母一个丫头，大少爷两个小厮，范温雅这里，杨小花不算，还有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剩下就是厨房的，打杂的洗衣服的，采买的，外院还有门房家丁，就这点子人。
范温雅看了一遍孟宅，卫生包干区都划分好了。
下人们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也不敢说什么，以前他们松快惯了，现在上了规矩，自然觉得不舒服。
到了傍晚，孟振山回来，范温雅和他一起吃了晚饭，然后范温雅把白天自己发现的问题，已经如何处理的，还有人事方面的安排说了一下。
孟振山听完笑道，“你做主就是，何必再同我说，我是信你的。”
范温雅白了他一眼，“那我也得让你知道我做了哪些事，没有在家白吃干饭不干活啊。”
真是狗男人，听完了才说相信她，真要什么都不讲，他一定会去问管事，可能听过了他还是会去问管事呢。
夫妻俩各自洗了，又上了床，两人都还年轻，这点子事也和谐，因此范温雅也不拒绝，她已经吃了药，不担心怀孕。
三日回门，孟振山备了厚礼，这也是给范温雅抬面子，告诉范家，他很满意这个小妻子。
等回门完毕，范温雅的生活就平静起来。
第423章 三弄十三
孟家大公子也在学习，上的是官学，回来还要和武师傅练习身手，他将来要接父亲的班，不能手无缚鸡之力。
为了避嫌，大公子的事范温雅一概不插手，她调整了后宅用度，孩子们身上都多加了用度，特别是大姑娘，多加了一成。
奶母喜欢得不行，“到底是官家小姐，懂得嫡庶是不同的。”
两个姨娘颇为忿忿，但现在太太年轻，皮肉鲜嫩，得了老爷喜欢，她们无可奈何。
管了一个多月后宅，范温雅发落了两个下人，都是从重从严的，孟振山一句话没说，任由范温雅处理，下人们就明白现在太太说话老爷全都听，于是人人都拎起了耳朵，再不敢因为范温雅年轻就糊弄她。
孟振山也问了大管家，这一个月用度如何，大管家道，“用度和以往持平，太太十分会管家，大少爷那里太太没有任何调整，只给其他小主子添了份例。”
管家知道孟振山想知道什么，于是全都说了，管家也希望有个能办事的女主子，要不然他的活就太多了。
以往后宅里哪怕只有两个姨娘，那鸡毛蒜皮的事可不少啊，一位吃了鸭，另一个就要吃鸡。
一个知道大少爷添了什么东西，就得闹着自己儿子也得有，也不看看大少爷多大了，将来又是要接班的，自己儿子才多大，什么都想和大少爷一样，可能吗？
现在太太来了，这两位就安静了，不是不想闹，是闹不出来，以前还能仗着后宅没女主人，两人就敢胡闹，现在不敢了。
丽姨娘想要挑战一下范温雅，她当然也不敢直着来，假托了儿子，于是二少爷的奶母就被范温雅辞了，不能说赶走，范温雅可是客客气气多给了月钱辞掉的。
她对丽姨娘道，“你再闹，我就让你儿子搬去前院，让老爷去管，一个男孩，长于妇人之手可不像样！”
又禁了丽姨娘半个月足，彻底杀了她的气焰，孟振山一句话都没说，丽姨娘自己就萎了。
这么到了入秋，孟家上下都发现现在日子倒是比以前顺滑多了，以往做什么都要追，都要催，还要抢，现在这些事都没了。
谁人没办好差，立马处罚，一点面子情都是没有的，也没有什么活是能推诿的。
旁的不说，主子们用热水都方便了，以往厨房总有理由推说热水没了，只孟振山能用到。
现在单独有一个炉子是供应热水的，全天都有。
下人们也有了原本没有的福利，夏天绿豆汤，秋天就是梨汤，不那么浓，但总比没有好啊。
主子喝的梨汤里会加一点薏米。
劳保用品也有了，就是粗布缝制的手套，根据工种不同每月发放，连工作服都有了。
这些东西说来不值几个钱，但下人们心里高兴，这就表明主子看到了他们的辛苦。
孟振山冷眼旁观了几个月，就知道范温雅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主母。
处事大方公正，不会搞什么小动作暗地里害人，他的几个孩子脸上的笑都比以往多，身上的肉也多了。
家务事实在没什么搞头，范温雅空闲时间多，实在闲得慌就让奶母抱了孩子来她这里玩，反正屎尿屁这些她不管，干干净净听话懂事的小孩子多可爱啊。
然后范温雅还理直气壮告诉孟振山，“每月我会提五两银子当我的辛苦费，这个先和你说清楚。”
她的月钱也有，也才五两，其实不少了，这个是她当孟太太的收入，管家自然也要有一份收入，拿一份工资干两份活，范温雅肯定不答应。
孟振山就笑，“我的都是你的，你还不知足啊。”
范温雅就冷笑，“你哄鬼呢，你儿子不养了，闺女不嫁了，姨娘赶出去干活么，还都是我的！别说这些大话，我不和你玩什么心眼子，你也别欺负我年纪小，我给你把后宅管好，你记着我的好就行，别以后遇着个狐媚子，就把我全抛到了脑后，人家一娇嗲，你就连老婆孩子都忘了。”
孟振山连连求饶，“我的不是我的不是，你快放过我，再不敢惹娘子生气。”
范温雅这才露了笑脸。
她道，“你别觉着我财迷，我嫁妆里没有田产，我是想着能置办一些田亩的，以后也好有进项。”
没有自己的地，范温雅想要做什么都不行，她不能拿着孟振山的地来用，孟振山手里也没多少田产，她要的是只属于她的产业。
孟振山看着范温雅，“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让你荣华富贵！”
范温雅垂眸，“那我可记着了。”
实际上她从来没有信过孟振山，她要的，只能靠自己来实现。
孟振山娶了范温雅，还被皇帝召见了一次，原因就是黄公公和皇帝说了，想让皇帝高兴一下，皇帝果然笑了笑，还问了孟振山在不在，听说正好在，就把人叫过来看了一眼，说了几句话。
他们都没在意若是这个女子不愿意，可能一辈子都毁了。
范温婉知道这件事后就哭了很久，她都绝望了，所以得知范温雅代嫁，她是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内疚不安。
嫁给孟振山这种男人，这不是一辈子都毁了么。
他有过老婆，还有这么多孩子和妾，身份地位又不高，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被小心呵护长大的世家小姑娘来讲，这简直就是一桩地狱婚姻。
只有范温雅没有这些包袱，还过得很惬意。
孟振山是真的会赚钱，他知道这个小妻子爱钱，于是时不时就会给范温雅贴补私房，范温雅喜的眉开眼笑。
孟振山很喜欢和范温雅相处，这个小妻子嬉笑怒骂，从来不端着，有事都是直接说，而且，他居然还能和她有话说。
孟振山从未和其他女人有过这种体验，妾室只会逢迎他，外头的事一概不懂，有时候孟振山办的差事漂亮，自己得意，回来和妾说了，她们就会睁着一对傻乎乎的眼睛道，“哇，老爷好厉害，老爷是最厉害的。”
一开始听了也满意，时间长了就无趣了。
孟振山不知道这是自己提高了对女人的要求，只觉得妾室很蠢，他也就不和他们讲外头的事，反正讲了也不懂。
但他偶尔和范温雅提起，范温雅却是懂的，还能问道点子上，知道他办的好，夸他的话也能搔在痒处，这简直让孟振山满意极了。
然后就是下人们见老爷几乎和太太拆不开，便是太太不方便，老爷也得和太太用了饭才走。
这导致大家对范温雅越发驯服听话。
孟振山其实很忙的，过了年就有一趟外差，范温雅给他张罗了行李，然后送他出了门。
接着范温雅让门房关了门，只接帖子不接待客人，让管事加大巡逻力度，各处门户没有牌子一律不许打开。
这些大管事都看在眼里。
范温雅在盘点自己的钱，她的财产由三部分组成，嫁妆，聘礼和成亲后的私房。
嫁妆是桌椅板凳，柜子，箱子匣子床等家具，不是什么名贵木头，也就是香樟木，首饰四套，材质都是金银玉器，合在一起三十两不到，还有一些布匹衣料，压箱底一百两，没了。
聘礼中有各种食物，有鱼有酒有鸡鸭还有粮食糕饼茶叶等物，还有糖，干果香料等物，这些是消耗品，还有就是布帛和首饰，聘金一百八十两。
食物都用了，其余的范家都让范温雅带走了。
然后成亲小半年，范温雅私房银子攒了快七十两了，那么现在她手里一共有了三百五十两现银，布料首饰若干。
这点钱，想置办一个百亩的小庄子差的远呢，连京里的铺面也买不起。
但范温雅也不急，她还年轻呢。
她现在几乎把空间都忘了，因为不能拿东西出来用，她吃药都是小心翼翼的。
好在西药吃起来简单，根本不会被发现。
别看孟振山对范温雅非常体贴，几乎言听计从，这是范温雅没有触及他的雷区罢了，若是他知道范温雅有什么问题，那他不会心慈手软。
心慈手软的人进了察校司很快就会被淘汰。
孟振山直到五月才回来，先交割了差事，然后才回家。
范温雅早就让准备好了洗澡水和饭菜，因为孟振山让人提前回家通报了。
等他一回家，立马就能洗澡，然后就看到了一桌美食，一大盆羊肉，白切鸡，鱼丸汤，两样炒时蔬，还有烙的饼子和粥，一小坛子酒。
范温雅笑道，“跟你出去的人，都让送了饭菜过去，夫君快来吃。”
孟振山更加熨帖，这可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待遇，他亲昵道，“等下给你好东西。”
范温雅笑着在一边给他添酒夹菜。
等吃完，孟振山果然让抬进来两口箱子，一大一小，大箱子打开，里面满满一箱子布料。
这料子可不是一般的，范温雅凑过去一看，“这是什么料子？”
实在是她从未见过，孟振山得意了，“这几匹是云锦，这些是缂丝料子，低下是狐狸皮，到了冬日，你能做件皮斗篷。”
范温雅目瞪口呆，这些是贡品吧，孟振山一个百户如何能得到这些？
然后孟振山打开那个小箱子，里面晶光灿烂，上层是嵌各种宝石的头面首饰，下层整齐摆放了一层小银锭子。
孟振山抓起一个珍珠链子，“喜欢吗，都是你的！”
范温雅迟疑了，孟振山这次收刮了多少？他给范温雅这么多，自己留下的肯定更多，一个小小的百户，如此敛财，后果如何？
孟振山察觉不对，于是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他这个小妻子不是最喜欢钱了么。
范温雅看着他，“我有些担心……你拿了这么多，会不会引来上司不快？”
上司不快还是好的，你若是被人当了棋子当了枪，连累家人就完蛋了！
孟振山大为感动，笑道，“你放心吧，我拿的都是皮毛，大头全是上面拿了。”
范温雅这才露出笑脸，“那夫君可是辛苦了，快去歇歇。”
一边让人把东西收了起来。
晚上运动完，孟振山酣然入睡，范温雅却睁着眼睛。
自来锦衣卫这种机构就是狗腿爪牙，皇帝用得着就能无限分风光，皇帝需要平息百官怒火，就能挑人出来祭天。
孟振山的结果会是什么？
范温雅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安然待在后宅全靠孟振山养着了，一定要赶紧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可是想想又觉得有些绝望，这姓孟的若是最后被抄家砍头，范温雅必然被连累，如何逃脱？
这么一想，她又奔着违法去了，那就是她得转移财产，搞一套备用身份文书出来！
但她没有能用的人啊，杨小花是对她很忠诚，但这个小姑娘办不了这些事。
不能急，现在还早，孟振山不过一个百户，还不是什么大人物呢，只能慢慢筹谋，范温雅也慢慢入睡了。
两个妾独守空房，又煎熬又难过，生了儿子的那个丽姨娘暗地里咒范温雅生不出孩子，还说她成亲这么久了都没动静，肯定是不下蛋的鸡。
谁都不知道，范温雅根本不想生孩子。
这种时代，生孩子干嘛？
生个男孩也不见得好，生个女孩，让她来体验一遍什么叫绝望人生吗？
范温雅早就断了生孩子的念头。
孟振山反正也不缺孩子。
回来后孟振山休息了几日，同僚往来应酬，然后又开始了当差。
范温雅一直当着一个优秀的贤内助，和孟振山的上司同僚夫人们来往，打理人情礼物。
孟振山的同僚都羡慕他，这官家小姐待人接物就是不一样，把自家那个不懂事的黄脸婆比到了沟里。
原本有了男人的这种评价，那些女人不会喜欢范温雅，但恰恰相反，这些女眷也不讨厌范温雅。
因为范温雅从未避讳自己在乡下长大，她和女眷交往的时候也是极自然的，从未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
不过跟这些人交往，范温雅也认识了不少三姑六婆。
这些女人能进出很多大户人家的后宅，陪女眷讲话说笑，顺便做些阴私事赚钱，比如红楼里马道婆魇镇宝玉和王熙凤。
这些婆子什么都做，也会看看病。
范温雅用不着这些人，但现在小道消息偏偏是这些人最灵通，所以她也会让人上门，只不许这些人在孟家乱窜，想着她这里拿了好处，还要去姨娘那里转一圈，那是妄想。
只要哪个婆子这样做了，下回就进不了孟府。
那些婆子很快就知道了范温雅的脾气，顿时规矩多了，来了也不敢胡言乱语，就说些自己知道的消息给范温雅听。
范温雅听得满意，人走了会很慷慨，吃用的东西都会给，不满意，下次就不见了。
那些婆子们就专门钻营范温雅爱听的消息来说，多半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小道消息，因为范温雅对神佛菩萨因果报应丝毫不感兴趣。
范温雅会挑自己听到的有意思的八卦和孟振山说，孟振山当然不怎么感兴趣，不过他也会偶尔听听。
范温雅笑道，“你别小看这些消息，里面可能藏着大秘密呢。”
男人总是看轻女人，却不知道有时候女人也是故意装软弱的。
孟振山笑道，“哦，这种家长里短能有什么大秘密？”
范温雅拎了一个出来，“这两家，外头是不是都说他们两家是死对头？”
孟振山点头，“不错，两家都是当官的，据说还当街打过架，很多人都看到过。”
范温雅就笑，“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两家私底下肯定关系不错。”
孟振山道，“何以见得？”
这两家打架都打出名了，互相不对付几乎人人都知道。
范温雅道，“我从贺婆子那里听到的，这家的女主人让贺婆子帮忙送了一些针线给那家的女主人，可这两人没什么亲戚关系，只听说未嫁人之前是认识的姐妹，那么就奇怪了，女子嫁了人，得以夫为天吧，就算不为天，这丈夫厌恶的人肯定也要退避三舍吧？为何两人要借这外头婆子的手互相送礼？”
“就算不忘年少时的感情，两个女子不想搭理丈夫，那她们也能正大光明让自家婆子互相送礼，为何要让贺婆子当这中间人？你是觉着这两个后宅夫人能撇开丈夫不管不顾吗？”
范温雅笑了，“反正我是觉得这两家的关系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装不合。”
孟振山凝住了，若有所思，“这两家男人派系不同，人人都知道他们不合，政见也是针锋相对。”
范温雅眨眨眼，厉害了，这是在玩什么职场无间道吗？
孟振山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范温雅看着他，“哦，回来吃饭吗？”
“不一定，你先吃，不用等我。”说完，孟振山匆匆离开。
范温雅撇撇嘴，也没在意。
孟振山一夜都没回来，他是两天后才回来的，范温雅看到他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喜色。
第424章 三弄十四
待屋内没了人，孟振山一把抱起范温雅，“娘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范温雅很好奇，“怎么了？”
就是那两家不对付的，原本皇帝也这么认为，还一直利用两家的关系达成自己的目的，现在才知道自己被他们耍了，皇帝才是被利用的那个，无论他偏向哪一方，他们都是得利者。
皇帝知道后砸了一个砚台，当然也赏了察校司，没有察校司，他就是个瞎子和聋子。
孟振山双眼发光，“娘子，再有一些功绩，我就能提千户了！”
成了千户，他才不是个小人物，是可以发号施令，让人敬畏，让人巴结的人了。
范温雅当然是笑着祝贺他，同时，范温雅也知道孟振山是个一心往上爬的官迷。
这种心态有利有弊，有利的地方自然是范温雅跟着他也能水涨船高，他银子搂的多，给范温雅的也多。
弊端同样突出，那就是一旦孟振山被祭天，范温雅作为女眷，也得跟着陪葬。
赶紧提醒孟振山啊，别让他落入这个下场。
范温雅根本没敢提，孟振山此刻正在兴奋之中，觉得自己面前一片坦途，范温雅搁旁边一个劲唱衰，孟振山能高兴？
人们都喜欢锦上添花，不喜乌鸦嘴。
且范温雅说了，孟振山就会听？
这里的男人普遍都不认为女人是有脑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发现不了那两家人的猫腻，这就是他们轻视女眷，轻视女人的结果。
孟振山想要往上爬，他的路肯定不会是坦途，一定要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范温雅轻飘飘一句话毫无用处，他根本不会听。
孟振山又开始忙了，范温雅继续自己安稳富贵的日子，偶尔叫几个婆子过来说说话解闷，她现在已经是个标准的古代后宅妇人。
两个妾现在老实的像鹌鹑，老爷把太太捧在手心里疼，已经完全看不上她们了，不老实还想干嘛？
加上范温雅处事也公平，没有乘机打压她们，应有的份例丝毫不少，连质量都只有高没有底的。
孩子们身上也舍得花钱，绝没有半点克扣。
这样一来，两个妾也只能服气，私底下虽然还有小话，也得承认这个太太娶的好，换了旁个，恐怕如今她们就没这么好的日子了。
范温雅用管理企业的方法管理孟家后宅，把自己当成总经理，她才不会亏待老员工（两个姨娘）和小股东（孩子们），反正花的是董事长（孟振山）的钱，她干嘛心疼。
范温雅现在在看大泰律，她想找到一条将来孟振山如果祭天了，她能逃脱的方法，然后越看越绝望。
株连真他妈是个毫无人性的手段，虽然范温雅知道这是统治者为了震慑才用，但自己身处其中，感觉就太糟糕了。
范温雅开始改换思路，一旦孟振山被祭天，她是逃不了被株连的，但女眷一般不会被杀，只会被流放或是入奴籍。
到时候她想逃还是容易的，她一双天然大脚，跑起来不累，加上空间里那么多东西，逃跑不难。
难的是跑出来之后怎么办？
她得有新的身份，有落脚地才行。
那么，未雨绸缪的话，范温雅就需要一整套新的身份文书，以及和孟家毫无关联的房屋财产。
目前，范温雅办不到。
银子不够，也没心腹可用。
她长长叹了口气，她现在才理解为什么古代奴隶都是一家子为奴的，这才便于主人控制啊。
没有把柄要害在手，都不敢用你。
不过孟振山目前还只是小喽啰，也不会这么快就祭天的，范温雅还有时间和机会。
中秋节前夕，孟振山办差回来了，照例给了范温雅不少私房，范温雅把拟定的礼单给他看，“你上司的同僚的是这一叠，这边是你那边亲戚的，这边是范家的，下人的福利在这张上。”
孟振山把热毛巾从脸上拿下，接过这些礼单细看，不是不信任范温雅，而是有些礼单他要做调整。
果然，看了之后道，“我那边的减少一些，范家加两成，上司这里我来添。其他你看着办。”
范温雅点头，“好，你添减了的记得在账上记一笔，下回好有个参照。”
夫妻办完这件事，孟振山看着范温雅，“我请个大夫进府，给你看一下。”
范温雅疑惑，“怎么了，我没觉得不舒服啊。”
孟振山道，“你我成亲也一年了，你还没有动静，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范温雅，“……哦，好……”
她还不能说不，因为孟振山此举是在给她考虑，他是不缺孩子了，四个呢，范温雅却是没孩子的。
别看男人有时候心大的堪比太平洋，但只要愿意，他们也能心细如发。
成亲一年，孟振山对范温雅非常满意，他的妻子是个优秀的贤内助，不光把家事打理的清清爽爽，他的孩子们也照顾的很好。
只要孟振山回家，范温雅总会让孩子们过来和父亲吃一顿饭说上两句话，范温雅是想让孟振山看到她的工作成绩，孟振山看到的是孩子们脸上笑容多了，变活泼了，他当然高兴。
然后范温雅对他的仕途也有帮助，这么个贤良妻子，他当然要好好待她，男人对自己妻子的好表现在什么地方？
一个就是给布料首饰银子产业，第二个就是孩子了，就是那句，“我可以给你一个孩子。”顶级奖励哦。
孟振山自问对范温雅绝对慷慨，那么现在成亲一年，范温雅还是没动静，他就要有所表示了。
现在没哪个男人认为女人是不想要孩子的。
便是范太太，对范温雅这个女儿很泛泛，偶尔见到了也会叮嘱一句，“早点生个男孩，你才有依靠。”
不能说他们的想法有问题，因为严格来讲女人是没有产业的，闺阁小姐就别说了，什么都没有，嫁了人是有嫁妆，但嫁妆其实依附在男性身上，女人想要保留嫁妆要看婆家的态度。
婆家不要脸一点，这钱能都给你吞了。
就算婆家不要这钱，后宅妇人，基本没地方花钱，将来这钱也就给孩子，这个自然得是自己生的孩子，女人不过当了一回管钱的。
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若男人死了，没孩子，或是孩子还小，那完了，不要说自己的嫁妆，便是她这个人都可能处在危险中。
孩子小，有被吃绝户的风险，没孩子，看娘家是否愿意收留，愿意的，还能归家，不愿意的，女人只能等待命运的碾压，手里这点钱能派上什么用场？
只有早早生了男孩，等孩子大了成了家，女人成了婆婆，这才算有了依靠。
王熙凤费尽心力甚至谋害命赚那么多钱，自己花了多少？几乎一分没有，全填了丈夫，婆家，娘家这三个大坑。
闲话少说，大夫请来了，给范温雅把了脉，结果就是一切正常，有些许体寒，不用吃药，寻常吃着温补的食物就行。
孟振山十分舍得，给范温雅买来了燕窝，专门炖给她吃。
范温雅上辈子都没吃过燕窝，这辈子倒是尝到了。
只是她就是吃下一缸子燕窝也不可能生下孩子，她一直在避孕。
既然老婆身体没问题，那孩子的事只能随缘，孟振山也很忙，不能老关注后宅。
他还要努力一把，若是顺利，他可有希望升官了！
过了中秋，范温雅要开始准备过冬的物资，现在不比后世，很多东西都要提前预备，要不然入了冬就来不及了。
孟家很殷实，范温雅也就不用亏待自己，她让采买的多买些白菜和黄瓜回来，要腌酸菜和咸菜，冬日里也就只能吃这些蔬菜了
香肠腊肉咸肉得天气更冷一些才能做。
还要给孩子们做冬衣，给下人发一些料子，这里的料子都不怎么结实，粗布也是很快就会磨破的，所以缝补是正常事。
还得准备年礼，范温雅觉得自己现在一年到头都是在准备礼物，婚丧嫁娶过生日还有过节，都不能疏忽。
便是两个姨娘的生日，她也得吩咐厨房下一碗面，上两个好菜。
给上司的礼是只出不进的，其他倒也有来有去，很多都是东家来了看一下，换几样东西给西家。
亏得孟振山会捞，要不然这家得破产。
孟振山捞归捞，他也没有多少田产，一个小百户，买不到京城附近的好田地。
不过今年过冬过节范温雅轻松了不少，因为去年料理过一次，今年就按照礼单调整一下就是。
临近过年，范温雅发现孟振山变得兴奋起来，是那种压都压不住的感觉。
范温雅从不多嘴，倒是孟振山在年三十晚上没熬住，漏了一句，“待过了年，我给你弄个诰命夫人当当！”
范温雅看了他一眼，“好。”
元宵一过，京里就开始风声鹤唳起来，察校司开始了抓人抄家的流程。
范温雅只能从三姑六婆嘴里知道哪家落马了，抄家了之类，因为她没有别的消息渠道，孟振山现在基本都不回家。
反正就是各种权利斗争。
因为皇帝长大了，想要收拢权利，大臣不愿意，就开始了博弈。
两个月后，基本尘埃落定，之前被抓的人也定了罪名，流放的，砍头的不一而足。
孟振山升官了，他成了千户，果然给范温雅弄了个孺人的诰命回来。
孟家门口门庭若市，孟振山意气风发，范温雅忙成了陀螺。
原来对孟家对范温雅爱答不理的范家，这次却送了厚礼过来。
范温雅触目所及都是奉承和笑脸，下人们对着她弯腰都多弯下了几度。
要不是心里一直有一根弦绷着，范温雅觉得自己也会被这富贵繁华给迷了眼。
这几日孟振山给她的东西她都看呆了，之前她不是想着要什么田庄吗？
现在有了，离京城六天路程的安县，那里四百多亩地的庄子孟振山给了她，还有京城南市的一个铺面。
其他皮毛料子和首饰银钱，真的是一箱箱抬进来的。
孟振山还道，“你抽空去看一下程家那个院子，这是我们的了，你看一看收拾一下，好了就搬过去。”
范温雅，“……好。”她彻底麻木了。
程家原是三品官，这次是落马官员之一，听说程家已经被连根拔起，女眷为奴，男人大多数流放。
原本程家的一切都换了主人。
范温雅去的时候，这里还乱着，有破碎的家具，凌乱的碎布，地上还有暗红色的血迹。
这种地方就不是什么几进几进，那是一个个院子外加有河流的花园。
每个院子的匾额还在。
范温雅默默转了一圈，花了半天时间。
管事和一众下人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但眼里都是兴奋。
看完了，范温雅开始分配工作，“先着人打扫一下，所有匾额全都卸下，花草不要动，请花匠收拾即可，家具收拾一下，坏的看能不能修，能修的修一下，不能修的劈了当柴，然后把家具集中在一处。”
“找了匠人过来量尺寸，准备重新打家具。”
管家道，“夫人，这好的家具可以用啊。”都是好木头。
全都重新打，这花费可大了。
大家都是土包子，管家这么说也是省钱思维。
范温雅微微一笑，“老爷不喜欢用旧家具。”
孟振山如今势头旺盛，最不喜欢的就是节省和用犯官留下的旧东西。
管家赶紧喏喏应下。
范温雅道，“如今这屋子变大了，人就不够用，你看着点，家里要添人，不要单个的，要就一家一户全要，人要勤快，偷奸耍滑的一概不要。”
“重新抹了墙，门窗之类重新上漆，不要花花绿绿的，黑红二色即可，路面修补一下，这个不用全换，碎的地方拿卵石头拼出花纹就行了。”
管家一一记下。
看完新房子，范温雅回去了。
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总觉的自己上了一辆高速行驶，刹不住的车。
但现在孟振山权势大了，她也有余地布置了。
晚上两夫妻说话，孟振山满脸红光，“新院子怎么样？”
范温雅笑道，“自然是极好的。”
又把自己的布置细细说了，孟振山不住点头，“娘子处理的极好！”
处处合他心意。
范温雅道，“若是等全处置好了搬过去，最起码三个月，若只要住人的地方打理好，余下慢慢来，那一个月也能搬，就看你的意思。”
孟振山想了想，“一个月吧，这里窄了些，我不好待客。”
范温雅点头，“那我就催一下管家，让他加紧。”
其实旧家具只是孟振山不喜，其他人是可以用的，范温雅只要给孟振山用的全是新的就行。
要不然一个月也搬不进去。
京城一贯是有人笑有人哭的地方，孟家上下都喜气洋洋，那些落马的官员家眷就只剩下泪水涟涟，连带家里的仆人也都惶恐害怕，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
孟家是新起来的人家，巴结的人很多，得知孟家要下人，人牙子一窝蜂过来。
范温雅不要官员家眷，她不敢保证这些人是否有报复心，她只要那些人家里的奴仆。
不过她听说有类似孟家一般发家的人家专门买犯官家眷，为的就得居高临下羞辱对方，主打一个昨天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就让你高攀不起。
范温雅一点都不敢苟同。
人牙子一听范温雅的要求，就知道这孟夫人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不比那些暴发户好糊弄。
范温雅还道，“我用人，有两个月试用期，期间不好，我是要退的。”
人牙子赶紧道，“不要说两个月，便是两年，二十年，夫人觉得不好都可退给我！”
范温雅笑了，“就你会说话，拿了你那册子给我看。”
这人一两眼也看不出好坏端底，范温雅看的是这些人以前在哪家干什么活，家人有多少。
奴仆最怕的就是如今这种情况，一旦主人家出事，他们家也就四处流散了，一家人天各一方，一辈子不得见面。
但范温雅是要一家子全买下的，有人知道了就极盼望能被她看上。
也有机灵的仆人想着贿赂人牙子，因为要靠他们推销。
干活的人范温雅不看了，让管家做主，她事情太多，有些小事顾不上了，只叮嘱管事挑厨子的时候要让她过目。
厨子除了手艺之外还得保持干净，范温雅可不想用一个手不洗，鼻涕乱拧喜欢随地吐痰的厨子。
她看的是管事一类的人，因为她的庄子上要管事，家里人多了也要管事，孟振山的产业也要管事。
能当管事的总得会认字，要不然账都不能记，还怎么管。
人牙子拉了人过来。
范温雅看人不是问问题，直接给卷子，做吧，做完批卷子就是，有南瓜先生也躲不过。
这些人没想到这家夫人这样选人，有些直接懵圈了，因为他们靠的是嘴皮子吃饭，不是真才实学。
范温雅的问题都很直接，就是考算式和一些事怎么处理。
不会的抓耳挠腮，会的在点自己手指头，没有算盘，只能这么算，好在题目不复杂。
这么一筛选，华而不实的全去了，留下的最起码会算账记账，若是有那能写会算还有管理才能的，就更赚了。
第425章 三弄十五
考完卷子收上来，空白的先去掉，没答对几道题的也去掉，写字都看不懂的也去掉
这时范温雅看到了一张卷子，答对的题不少，但卷子上写了一句话，“若留下我，我只认夫人一个主子。”
范温雅想了想，抬头，“谁是秦时文。”
一行人里站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低头弯腰，站的毕恭毕敬。
范温雅打开记录他的册子，一边看一边道，“你原是程家下人？”
秦时文道，“回夫人话，我原本是程家外院管事之一，以前分管程家某处的田庄，内人在程家内院厨房干活，小女今年十四，原在老夫人院子里当差。”
范温雅沉吟起来，别看她好像在孟家权利很大，说一不二，其实孟家下人真正听的只是孟振山，她因为是孟振山的妻子，所以才分到一点权力，这点权力，孟振山说收就收了。
比如某件事上，孟振山要这样做，范温雅要那样做，下人只会听孟振山的。
范温雅这里只有杨小花是听她的。
孟振山进范温雅的院子，其他人看到他都不会通禀，只杨小花会。
她看了秦时文一眼，这个人，可以试着用一下，于是道，“你站一边去。”
秦时文低着头从人群里出来，站到了一边，其他人有些羡慕，不知道他的卷子答的有多好，怎么就被夫人看上了。
剩下的就按照成绩留了，然后全家都买下。
听到范温雅说全家都要，很多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若是主人家不要全家，那他们的家人只能流离失所。
给孟振山的人范温雅交给管家，让他分配，只叮嘱一句，“一家子不能放一处当差，要分开，差事上不能有联系。”
她留下了秦时文，让丫头们下去，然后道，“说说吧，为什么写那句话，你的成绩不写那句话也能留下，你不怕我生气？”
按照时下的要求，夫妻一体，女眷也是男人的，一个下人怎么能认女人当主子？
秦时文苦笑一下，“我自问也算有几分才能，只以前不懂得跟个好主子，反倒是连累了家人……我们一家都是奴才，奴才忌讳认不清主子，我们以后只认夫人！”
秦时文以前在程家不过是众多管事中的一个，他成亲晚，二十多才成亲，老婆也是主人分配的，夫妻俩在程家下人里也属于中上等。
后来妻子生了个女儿，女儿一点点长大，玉雪可爱，十岁就去了老夫人身边当差，十二岁被程家某老爷看上，秦时文夫妇并不愿意攀这个高枝，但他们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说女儿年纪小，想求老夫人留一留，老夫人也算留了，留到了小姑娘十三岁，然后见儿子讨了她喜欢，就把这丫头给了儿子。
这可不是什么姨娘，就是暖床丫头。
秦时文夫妇心如刀割，但无可奈何。
后来女儿怀了孕，原以为能提个姨娘，主母一碗药下去，女儿去了半条命。
接着程家就落马了，他们全家都是奴才，都被交到了牙人手里。
女儿和他老婆没被人挑走是因为女儿现在还病恹恹的，看着不好，老婆又故意扮老扮丑才留下的。
其他全家没被分开的仆人很少，范温雅说是全家都要，其实有些人的家人已经找不到了，只能找到一两个，年轻有点姿色的女人是最先被挑走的。
秦时文也是急病乱投医，再不被人买走，女儿是真的要死了，不引起范温雅注意，他也只能和孟家大管事打交道，大管事是不会在意他女儿死活的，不买他，还有其他人可挑呢。
秦时文想要范温雅注意，只能另辟蹊径，单认范温雅是他主子。
范温雅当然也没信他，就道，“那就看你的表现吧，你女儿是不是病着？”
见秦时文点头，范温雅道，“那就请大夫看看吧。”
秦时文跪下磕头。
秦时文的闺女是吃了那碗药伤了身子，又没好好调养，接着又受了惊吓，没得吃饱休息，于是就越来越重了。
还好年轻，要不然早去了。
她在迷糊中听母亲说好了好了，不用担惊受怕了，他们一家有主子了，有地方住了，她的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
人员配备到位，范温雅训了话，又让管事按照她的要求分配了工作，先熟悉起来，等搬了家就能马上上岗。
秦时文一家暂时没安排活计，范温雅要安排他去自己庄子上。
然后范温雅把杨小花叫来，“我有庄子了，你回去把你娘接过去，让她替我养鸡鸭去，再问问老秀才，问他可愿意去我的庄子上，以后要他替我给人开蒙。”
杨小花跪下给范温雅磕头，“谢夫人！”
跟了范温雅快两年，杨小花已经是个合格的丫头，她长高长胖了不少，新长出来的头发也变得乌黑，现在她回去，怕是没人会认得出她。
范温雅派了车夫和家丁还有一个婆子陪着杨小花去。
现如今一个女人孤身上路是不可能的，除非是乞丐或是流民。
一行人到了县城，婆子笑着对杨小花道，“姑娘，依着我的意见呢，咱们别大张旗鼓回去，悄悄接了你母亲出来可好？”
一个半掩门子寡妇，被女儿带走享福，村里人会眼红死，到时候闹出什么事出来可说不好。
杨寡妇婆家没人看得上她，还要时不时糟践她，但知道她要跟着女儿去享福，那说不好还会出来死命阻拦。
杨小花现在也今非昔比，她平时沉默寡言，但一直记着范温雅的话，多听多看多想，于是点头道，“谢大娘提点，我也是这般想着，让人把夫人给王秀才的信带去。”
自家的车也不用，就雇一辆驴车，说是请王秀才写契约作保，顺便把杨寡妇接出来就是。
京里落马了不少人家，周边的土地房产主人变更的情况也不少，王秀才这个活是做惯的，请他也不打眼。
杨小花和婆子就在县城等着，杨小花还给了车夫一样信物，这是杨寡妇给女儿缝的一条围裙。
车夫轻装简从，第一天出发，第二天就把两人带回来了，杨寡妇一进客栈就拿眼睛去寻女儿，待见着了，还不敢认，好半天才道，“小花？”
杨小花扑过去，“娘！”
这边母女抱头喜极而泣，那边王秀才四处张望，“就你们来了？”
婆子笑道，“夫人让我给先生道恼，她实在忙的脱不开身，老爷升了官，又要搬家，太多事了，以后夫人定然亲自给先生赔礼接风。”
王秀才摇头晃脑，“那倒也不必。”
一行人在县城休息一晚整修一下，第二天出发，直奔范温雅的庄子。
这个庄子，范温雅有大用处的，但没有可靠的人帮忙，她就只能收租子，派不上任何用场。
先把杨寡妇和王秀才弄过去，从他们眼里知道一下庄子的基本情况，再看看秦时文是不是能用，然后才能慢慢谋划。
杨小花回来的时候孟家已经搬家了，这个宅子没多大问题，只是换个主人就要折腾一番罢了。
住人的院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其他地方慢慢收拾，女眷注意一下就行。
杨小花发现范温雅这里多了几个丫头，范温雅把秦桃花交给杨小花，“你先带她。”
秦桃花就是秦时文的闺女，现在身子也养的七七八八了，范温雅就把她弄到身边当差，秦家的放在内院小厨房。
范温雅给了秦时文一小包草莓种子，“这是一种莓果，你带去庄子上找人种一种，这果子别地看不到，别给我流出去了，种法这里面也有。”
拿草莓种子试探一下秦时文，就算流出去也没关系，毕竟这种东西不会引来关注。
果子而已。
然后范温雅道，“我暂时没时间去庄子上，你去了帮我看一下，这些问题我是要知道的。”
范温雅递给他一张纸，秦时文接过，低头弯腰，“夫人放心，一定办妥！”
范温雅要知道这个田庄的地理位置，田地布局，多少人口，平时种什么作物，收成如何，能收多少租子，自己要交给衙门多少租子。
虽然也有账本，但自己不摸一遍还是不放心。
至于孟家的庄子，那是外院大管事负责的，直接向孟振山交账，范温雅不管，也管不着。
孟振山确实鸟枪换炮了，当百户的时候他其实和范温雅一样，是没多少田地庄子的，刮来的只有金银首饰等物，现在成了千户，他手里的田亩一下子就有了三千亩左右，给范温雅四百亩是小意思。
还有铺子，给了范温雅一个，他手里还有四五个呢。
这些东西范温雅不会插手，男人对自己的财产心里门清，什么能给，什么不能给，都明白。
搬好了家，范温雅要给两个女孩子请女先生开蒙，“女儿家还是要认点字为好。”
这个孟振山同意。
顿了一下范温雅道，“我见你也不讨厌我的脚，那不如不要让二姐儿和三姐儿裹脚了可好？”
范温雅嫁来的时候孟家二姑娘已经裹了脚，但不是折骨缠，算是绑脚，绑的很紧，小姑娘也不好走路，脚的生长肯定受了影响。
现在三姑娘要五岁了，丹姨娘就在乱着要给女儿裹脚。
范温雅当然不愿意，但她几乎没办法阻止，现在阻止一个女人裹脚不是为她好，而是害了她，等她长大了就没个好姻缘，男方家是不会要大脚姑娘的。
这个得孟振山做主。
范温雅努力争取，“将来姐儿们长大，嫁人也是往武官家为多，这脚不裹也没关系啊。裹了脚，以后生孩子艰难，难产也高。”
再多的，范温雅也不能讲了。
孟振山愣了一下，缓缓皱眉，“我是不介意大脚的，可她们长大了，一双大脚不好说婆家，我那些同僚家里女孩子也都裹的，还是不要太过特异了。”
范温雅垂眸，淡然道，“那就依你吧。”反正也是你的孩子！
范温雅更加坚定了不生孩子的决心，这要生个女儿出来，她得多绝望！
其实女孩子嫁了人，婆家会不会嫌弃看的是娘家父兄的官职能力，父兄厉害的，婆家断然不敢欺负媳妇，有那依靠岳家的，还得巴结呢。
最典型的就是公主，辫子朝廷不算，其他公主下嫁，夫家哪个敢怠慢？
孟振山真疼女儿，将来给女儿找个依靠他的，再给厚厚的嫁妆，大脚怕什么，男方一样不会介意。
但孟振山潜意识里可能还有拿女儿交换政治利益的打算，那么就不会给女儿考虑这么多，也有如今世情的原因在，现在女人裹脚是普遍行为，人们默认的。
就像结婚要拍婚纱照一样，其实没卵用，但人们都接受了，还纳入了结婚流程，过个十几年，那大照片挂着落灰，还没地方搁。
孟家二姑娘今年七岁了，都是奶母抱进抱出，范温雅只能看着。
现在轮到三姑娘了。
对了，秦桃花也是裹脚的，好在不是折骨缠，范温雅道，“把脚放了，我这里要干活的，脚不放不好干活。”
秦桃花就放了脚，但脚也已经畸形了。
范温雅让正骨大夫来给秦桃花看脚，大夫道，“恢复以往是不可能。”
范温雅道，“能恢复多少是多少。”
正了骨，秦桃花还要休息养脚，以后鞋子也得特制。
范温雅这里给秦桃花放脚，那边丹姨娘正在给女儿裹脚，三姑娘疼的哭爹喊娘，丹姨娘道，“疼也忍着！裹好了以后才好找婆家！”
三姑娘道，“母亲也没裹脚，她不也是好好的么！太疼了，姨娘，我不要裹！”
丹姨娘，“……夫人不一样！”
三姑娘机灵，瞅着空扯了裹脚布，逃到了范温雅院子里，“母亲救我！”
范温雅，“……”
丹姨娘气急败坏急匆匆赶来，给范温雅行礼，要抓女儿回去裹脚。
三姑娘躲在范温雅身后发抖，“母亲救我，我不要裹脚！”
范温雅感受到身后小姑娘害怕的样子，心下实在不忍。
丹姨娘气的要死，“夫人，您别管，我来就行！”
范温雅开口了，“你为什么一定要给她裹脚？”
丹姨娘一愣，“不裹脚将来不好嫁人。”
她自己也是裹了脚的。
高门大户权宦之家妾室之流不裹脚更不可能。
范温雅道，“你裹脚的时候，疼吗？”
丹姨娘愣愣地看着范温雅，“可是……可是，女孩子，一定要裹脚的……”
范温雅道，“你将来想要三姐儿攀龙附凤往高处嫁，那确实要给她裹脚，还得狠下心裹得越小越好，或许还能如你这般，让三姐儿进个高门大户。”
丹姨娘面色变了，“夫人！三姐儿是老爷的亲闺女，她怎么能给人做妾，你，你……”太狠毒了！
丹姨娘从未想过让女儿也做妾。
范温雅道，“这可不是我的决定，不是你在做的事吗？”
丹姨娘脑子晕了，“……”
她就是抓女儿裹脚啊，又没让女儿去当妾，夫人这是有什么毛病吗？
范温雅又道，“如果你希望将来三姐儿嫁个好人家，一生顺遂，那就挑个需要巴结孟家的，给三姐儿厚厚的嫁妆，让她有底气，这样一来，她的脚便是不裹又如何？我也是大脚，老爷也看重我，难道他看重的是我的脚吗？”
那当然不是，孟振山满意范温雅的第一个原因就是范温雅是范家小姐，身份高贵。
范家若是要和同级联姻，那女孩子的脚就是大问题，找孟振山这样的，脚就不是问题。
范温雅又道，“我现在和其他夫人太太来往，哪个敢说我是大脚？至于背地里嚼舌，我也听不见，不妨碍我过好日子。”
“这么些年，你的小脚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处？老爷喜欢你的脚吗？反倒是你自己，行动不便，落地就疼，现在连抓女儿都抓不到，这要是屋子里不小心走了水，你独个儿跑得出来吗？”
丹姨娘还有一众下人，“……”
夫人怎么有这么清奇的角度，但仔细想想，还有些道理啊，老爷已经是千户了，以后给小姐们找百户当亲家，那是决计不敢挑小姐的脚的。
若是找同是千户的人家，那就要裹了，若是再往上，那基本也不能当什么正妻了。
丹姨娘一脑袋浆糊，她还没彻底想明白。
范温雅道，“让三姐儿在我这里住几天，她年纪小，裹脚也不急在这几天，你回去想想，若还是一意孤行要给她裹脚，那我也不拦着，你来接走就是，只我希望你是真的替她考虑的。”
丹姨娘扶着丫头的手走了。
三姑娘一脸崇拜地看着范温雅，“母亲，你太厉害了。”
她基本什么都没听懂，但知道姨娘不抓她回去裹脚了，那就行了。
范温雅看小姑娘的脚，已经红肿了起来，好在骨头没断。
真的好想把全天下男人的脚都砍了，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裹脚的痛苦！
丹姨娘回去后问丫头，“你说，夫人真的是好心吗？”
丫头扶着丹姨娘坐下，“反正奴婢没发现夫人对您还有对小姐们不好的。”
月例份例一样都不少，质量还高，也不故意折磨两个姨娘，每天只让去主院请安磕头，也不用服侍她，还不好啊？
妾就是半个奴婢，是要跟在主母身边打帘子，捧痰盂的。
丹姨娘低头细想，一眼看到了自己的脚，她的脚也裹的极小，穿着软底绣花鞋，看着很是玲珑可爱，但孟振山确实没在意过她的脚，更没有把玩过。
丹姨娘日常坐着半躺着为多，站着走着的时间不多，因为疼。
没进孟家之前，倒还好，因为那时候她吃的少，体重轻，脚也还支撑得住。
现在好吃好喝的，她丰腴了不少，那脚就支不住了，只能坐卧为主。
再想想范温雅说的，屋子里着火了你跑的出去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估计是要爬的。
丹姨娘可不觉得到时候丫头婆子还会顾着她。
罢了罢了，她也不指望女儿将来嫁入什么高门，能平安顺遂一辈子就很好。
三姐儿逃脱了裹脚，高兴的很。
【作者有话说】
大家看看字数啊，委屈中……
第426章 三弄十六
丽姨娘知道后呸了一口，“丹红是脑子坏了，听了那个女人瞎撺掇，女儿家不裹脚，将来嫁不出去，看她到时候哭不哭，反正将来我家哥儿娶媳妇一定要小脚的！”
孟振山也没管，他太忙了，三姐儿又是庶出，不裹就不裹，最多将来下嫁好了。
秦时文回来了，把范温雅要知道的消息都带了回来，范温雅根据他的描述，画出自己田庄的简易图。
然后她还得到一件让她目瞪口呆的事，佃户给她交的地租是产出的一半，这个基本是行情，然后她有四百六十多亩地，她给衙门缴租税，只要交六十亩的，还有四百亩不交税。
范温雅眨巴眼，秦时文却不以为然，“都这样，以前程家有良田万亩，也只交很少的租税。”
一来是有功名的人可以免一部分税，还有就是隐田隐户了。
孟振山自然也有免税的份额，就是没这多。
范温雅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摇头，怪不得人人都想为官做宦，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利益。
便是她，知道这种行为就是挖朝廷的墙角，一旦朝廷千疮百孔，那下一个朝代就要开始酝酿，洗一下牌，重新开始。
但范温雅也不会主动去多交这四百亩的税去，交了才是傻呢。
她看着田庄简易图，很想在田庄上盖房子。
狡兔三窟，她得有个退路啊。
范温雅抬头，“秦管事，程家被抄家，他们有没有给自己留点退路？”
秦时文道，“应当是有的，我听说好像程大老爷的小孙子就被送走了，说是一病没了，也有一些孩子被送走的，去了亲戚家。”
范温雅想挠头，“我的意思是，他们没留些财产下来，孩子们也得吃喝啊。”
秦时文道，“我不过是个小管事，倒是没见着，但听说给亲戚家送过东西。”
范温雅不吭声了，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是孤身一人在这，没有值得信任的亲戚，范家更不是她的依靠，而且她也不觉得收了程家银子的亲戚还会把钱吐出来。
程家已经败落了，自来多的是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雪中送炭的极少。
暂时不考虑这些，范温雅道，“我新接手田庄，也不懂什么，给佃户们先免了半成租子吧，我让杨家嫂子养鸡鸭牲畜，你办了吗？”
秦时文赶紧道，“先养了鸡鸭各五十只，鹅三十只，羊三十头，且看看如何，若养得好，后面再加。”
范温雅点头，“王先生安顿好了吗？”
秦时文道，“都妥当了，先生也很满意。”
范温雅点点头，指着一处地方，“这里，既然也不种地，你给我盖一些房子出来。”
秦时文看了一眼，“夫人要派何用？”
范温雅道，“给孩子们启蒙用，我呢，也想买些小子，慢慢教，以后也好派上用场，你给我看看，要十岁左右的孩子，挑无父无母的，有姐妹兄弟倒是无妨，只不能吃了我的米粮还要记挂回家。”
秦时文明白了，夫人这是在培养心腹，这种操作也不稀奇，高门大户都是如此的，培养好了就是世仆。
这些仆人和主人家紧密相连，主人不倒就永远都不会分开。
秦时文道，“夫人要多少？”
范温雅慢慢道，“二三十个吧，我要挑一下，太过蠢笨的不要。”
秦时文记下了范温雅的要求，马上就去办差了。
范温雅现在做不了慈善，她在积极为自己准备退路。
她需要一个没人知道的窝点，将来孟振山如果出事，她就能躲进去，还能转移财产。
如今想要知道一个人有多少资产，看的是各种契书，房契地契田契，还有身契和各种账本和物品登记账册，抄家主要也是抄这些。
在家里找个地方埋了，肯定没人能找到。
很聪明，但是抄家的人也很专业，孟振山就说过，“我打那些地方一过，就知道土层是不是动过，砖头是不是活动的。”
墙都会一寸寸敲过去。
而且一旦被抄家，人肯定是被看住锁拿了的，宅子也被人看住了，你又怎么去把埋好的东西挖出来？
范温雅可以逃出看守，但她肯定不敢回来挖东西。
埋到外头去！
首先，你得有这个地方，然后，你得有人帮你做这件事，还能保证对方不来个黑吃黑，范温雅一个后宅妇人，总不能自己把东西运出去，然后撅个腚挖坑埋东西吧？
算了算了，先不去想这些，看机会再说。
单独看范温雅现在的行为，她就像个神经病，现在谁不在巴结孟家？
孟家势头旺得很。
范温雅接帖子都接的手软，门房那里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范温雅连轴转地应酬，好容易才闲下来，期间秦时文带了孩子们给她看，年纪大的十二三，小的七八岁，全是男孩，没有父母家人和兄弟姐妹。
他们也不全是孤儿，而是很小就被家人卖了出来回不去了。
秦时文对范温雅道，“这个孩子十一岁，叫若水，原是卖给戏班子的，可惜嗓子坏了，还破了相，戏班子就把他转卖了，我看他还机灵，就带来夫人看一下。”
范温雅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如同女孩子的男孩，只左边脸有一道扭曲的疤，他佝偻着腰，也不敢看人，神情麻木。
范温雅也就问一些基本问题，能比较流利回答的就留下，一脸茫然支支吾吾好像听不懂话的她也不要，还是那个理由，现在她还没资格做慈善。
问到了那个叫若水的男孩，他倒是回答的很清楚流利，叫什么，几岁了，学戏几年，去过什么地方，老家不记得了之类。
范温雅让他过，男孩闭了闭眼，肩膀松快了一点。
这么挑了二十来个人，范温雅就让秦时文带去庄子上，“让王先生先给他们启蒙，半年后考试，成绩最好的带来见我。”
秦时文道，“平时让他们做什么？”
范温雅道，“帮杨家嫂子养家禽家畜吧，不用干体力活，让他们吃饱。”
秦时文点头应下，把人带走了。
秦桃花的脚也养的差不多了，现在开始当差，秦时文离开时一家三口还聚了聚。
他们都庆幸遇到了范温雅，秦时文对老婆和女儿道，“我看夫人不同其他人，你们当差一定要勤谨。”
秦桃花道，“我觉得夫人很好的，她从不打骂我们。”
秦时文道，“那就好，你只要记着夫人的好，干活勤勉就行了，听夫人话。”
秦时文知道自家还没得到范温雅的信任，只能努力表现自己。
他根本没考虑过转投孟振山，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全家倒霉，范温雅不是泥巴捏的，你敢这样做，她就敢把他们全家卖了。
孟振山会为了他和这个小管事和妻子翻脸？绝对不可能！孟振山根本就不会要他。
孟振山为什么给范温雅这么多东西？
喜欢范温雅是一回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妻子的财产严格来讲还是他的，不过是倒了倒手而已。
范温雅和范家又不合，他不担心范温雅把钱搬去范家。
将来范温雅生了孩子，这些东西她肯定留给孩子，那孩子也是孟振山的啊，范温雅没孩子，这些东西将来也是孟家的，又流不出去。
你人都是我的，你的产业还能是别人的吗？
孟家的新宅子全都收拾完已经入冬了，今年范温雅准备的过冬物资更多更丰富，下人们都给发了袄子，管事们的袄子还是羊皮的。
孟振山的同僚来他家做客，然后都羡慕他娶了个好老婆，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把家里打理的这么井井有条，连下人们看着都很有规矩。
不像他们家，鸡声鹅斗吵闹不休。
孟振山的同僚很多都和他一样，刚发家，家里的婆娘也没什么见识，男人一朝有了权势，她们也跟着耀武扬威起来，金银珠翠什么贵就往身上招呼什么。
女人家还要攀比，你有了金镯子，我就要玉的，你有了宝石我就要珍珠，一天天闹不完的事，断不完的官司，搞的男人都不愿回家了。
但孟振山家就完全不同，范温雅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朴素温和大方仁善的。
其实范温雅觉得自己生活很奢靡了，她对卫生有严格要求，那家里热水是不断的，热水不断就代表燃料消耗很多。
吃的虽然还不到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地步，但她每顿饭都是荤素搭配还有点心和果子。
秦桃花在程家当过丫头，知道不少程家女眷保养的方子，她就专门负责给范温雅调制那些保养身体和皮肤的方子膏子，这里面的花费一点都不少。
然后范温雅现在好料子好皮子也不少，她都有两个库房了。
她对贴身衣物的要求也很高，柔软透气舒适，这些料子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经穿，所以她内衣消耗很高。
但对外她确实不怎么愿意打扮的珠翠辉煌，把脑袋搞成展示板，这有什么用？
一出门首饰好几斤重，多累赘啊。
她还对孟振山的下属很照顾，孟振山是千户了，他手底下也有不少百户，范温雅逢年过节都不会忘掉，人家也会给她送礼，一般上司是不给下属东西的，但范温雅会回，不管多少，回了代表重视。
这么一来，她在孟振山同僚妻子中就显出来了。
谁不想要一个贤内助？
孟振山更加得意，见范温雅和他商量年礼的事，就道，“给范家再多一成。”
范温雅顿了一下，“我已经备的挺多了。”
孟振山歪在塌上笑，“就算我感谢他们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夫人。”
范温雅白了他一眼，觉得孟振山挺贱的，范家明显不怎么看得起他，他倒一直拍范家马屁。
如果换了范温婉嫁过来，他就能体会一下高门大户娇小姐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范温雅道，“不加了，明年我妹子要出嫁，到时候我添妆厚一点。”
孟振山咂嘴，“那好吧。”
范温雅随口道，“年前你还有差吗？”
孟振山道，“估摸还有，有了也好，能过个肥年。”
范温雅不吭声了，他就是个抄家的行家，他有差事就意味着别人家要倒霉。
果然，年前孟振山又往家里折腾了不少东西回来，范温雅的私库都饱满了几分。
然后孟振山得意道，“黄公公见我办差好，给了个女人，你等下安排一下，过两日提个姨娘。”
范温雅顿了顿，神色如常道，“那肯定是个美人，放紫藤院怎么样？”
以前在孟家老宅，丹姨娘和丽姨娘还住在一个院子里，现在两人都各自住一个院子。
地方大，新来的也有地方塞。
孟振山点头，“你看着办。”
范温雅就叫管事媳妇上来，收拾紫藤院，安排丫头和婆子。
这件事夫妻俩都没当回事。
范温雅也没觉得膈应，这有什么，她难道还希望孟振山对她情有独钟，一生一世一双人？
开什么玩笑！
范温雅自己都没对孟振山产生什么男女之情，她一直把孟振山当成上司和合伙人看待。
那个女人进门的时候范温雅正忙着，有管事媳妇过来说了一句，范温雅回了一句，“知道了。”就结了。
然后范温雅就在花园里见到了经典的白衣飘飘画面，她惊地以为自己穿了回去，穿到了电影电视剧的拍摄现场。
范温雅问管事媳妇，“这是搞什么？”
快过年了大姐，你搁这演什么小寡妇上坟啊？
范温雅自己打扮素净，但她从不穿白衣。
女人院子里的婆子赶紧过来回话，也是一副想死的表情，“劝不了，一句都不听，拦不住，还不敢狠拦。”
因为不知道老爷对这位究竟态度如何。
范温雅冷笑，“拖回去，元宵前不许出来。”
有了范温雅发话，婆子就敢了，那女人还表演了一翻哭闹挣扎。
两个姨娘听见都愣住了，这是脑子坏了？
等孟振山回来，范温雅毫不客气，“这是给我们添晦气呢，大过年的，这是想让我们别过年了，你要是爱的很，那就挪出去，我眼不见为净，这搁家里闹妖呢，你要非留在家里，我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可不会纵着，现在我给关院子里了，你赶紧弄走！”
孟振山赶紧给范温雅赔罪，“哪知道是这种不长脑子的玩意，娘子好歹给我管着，这是黄公公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他的，这样，不提姨娘了，就让她在那儿待着，你尽管下手，我必定不会怪你。”
范温雅冷笑，“我可不敢，等下在你面前一撒娇，回头你来骂我打我，我可就完了！”
孟振山赌咒发誓说绝对不会，好容易才把范温雅哄好，然后出来叫了人来细问，然后他自己怒了，“夫人还是太仁慈，这种东西怎么能宽纵，打十板子！”
来人道，“这怕是要打死了，不如掌嘴？”
孟振山点头，“那就掌嘴，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上下！”
然后这位姨娘预备役就被打了二十巴掌，据说脸被打的通红发肿，还肿的透亮。
范温雅知道后没任何表态。
这下子家里人都知道夫人的地位撼动不了。
不过小美人刚一养好伤，孟振山就去把人给睡了，睡了之后也没动静，原本说提姨娘的，现在没了。
美人忍不住问了，孟振山捏了一把她的脸，“那得夫人同意，你以后要乖，听夫人话。”
美人，“……”完蛋了！
范温雅才不会和女人窝里斗，只要这新来的安分，她才懒得理会。
过完年，孟振山又出门办差去了。
范温雅觉得他不是在抄家，就是在抄家的路上。
怪不得没人喜欢察校司，换了她，她也喜欢不起来。
没了男人在家，范温雅又是个铁面的，两个姨娘早就知道她的脾气，新来的也没当成姨娘，于是全都不敢闹妖，一个个安安分分。
三月，范温雅接到了王秀才的信，告诉她那几个孩子启蒙快半年，资质如何，杨寡妇现在意气风发，盯那些家禽家畜非常厉害。
不需要王秀才做什么忠诚教育，她就一天按着饭点骂这些孩子，“一个个挨砍头的命，都是夫人好心肠，收留你们，还给吃饱饭，也不看看你们的样子像不像能吃饱饭的！记住了，你们能活着能吃上饭全靠夫人好心，以后一个个不给夫人卖命，老天爷也不会容你们，雷也劈死你们！”
孩子们低着头闷声吃饭，饭是杨寡妇做的，他们全都帮着她养家禽家畜，范温雅只让他们吃饱饭，没说好衣好饭供应，很多孩子衣服破了也是杨寡妇帮着缝补的。
王秀才知道范温雅要的是什么样的人，他教的就是启蒙，还有百以内计算，从不教儒学内核。
孩子们学习劲头很足，因为杨寡妇道，“学不好，不认真学，夫人就不要你们，该讨饭就去讨饭，该卖苦力就去卖苦力！饿死累死活该！”
王秀才还告诉范温雅，花春生成绩最好。
范温雅问秦时文，“花春生是哪一个。”
秦时文道，“就是那个戏子，戏班子里叫他若水，现在王先生另给他起了名。”
范温雅点点头，看完了信她一脸和蔼，“辛苦了，先休息几天。”
秦时文给她管那个田庄，一来一回都要半个月，他几乎两个月就要跑一趟，确实挺辛苦的。
范温雅又对杨小花道，“你领秦管事下去用饭，问问他你母亲怎么样。”
有亲人在，总归是记挂的。
杨小花对范温雅行了一礼，笑着带秦管事下去吃饭，厨房得了消息，早就整治好了。
范温雅希望自己来得及做好准备，她看着孟振山烈火烹油的样子是真的害怕。
大厦倾颓可就在一瞬间啊。
第427章 三弄十七
五月，孟振山回来了，照例带回来不少东西，给范温雅的她都没细看，直接让进库，看一下单子就行了。
除了东西，孟振山还带回来两个女人，去安顿的媳过来告诉范温雅，“长得跟仙女似的，怕是比宫里的娘娘都不差！”
说得范温雅都好奇了，笑道，“那倒是要看一看。”
但也就是这一说，她还忙着呢，看美人得闲下来。
等孟振山回来，范温雅笑他艳福不浅，孟振山连连摇手，“这两个女子不是我能消受的，你先给我照顾好了，我要送人的。”
范温雅，“……啊？”
孟振山看她惊讶的样子都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以前我也得不着这种女人，那都是专门调｜教的，你感兴趣就去看看，给我照顾好就行。”
想了想补充一句，“别给吃胖了。”
范温雅进了他家，后宅女人的体重直线上升，上回他见到丹姨娘，吓了一跳，曾记得丹姨娘也是个窈窕女子，现在这个双下巴女人是谁？
丹姨娘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已经不得孟振山喜欢，夫人又不是爱折磨妾的，她也有个女儿依靠，于是就心宽体胖起来。
范温雅，“……”正宗狗男人！
两个女人范温雅也去看了，不能说倾国吧，倾城是有的，剪水秋眸，弱柳扶风，皮肤柔嫩白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美。
但这两人不是人，只是两件极其珍贵的物件，她们本身就是奢侈品。
还是有保质期的，两人现在一个十五一个十六，在如今，保质期最多十年，然后就可算人老珠黄了。
范温雅只让好好照顾，没说别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秦管事带着花春生还有草莓来了。
草莓熟了，红红的，果子也不小，味道酸酸甜甜，甜比酸多，范温雅一口气吃了一盘子。
种的不多，收的自然也不多，百来斤还是有的，范温雅吃不了这么多，也没储存条件，除了各处分的鲜果，剩下的就让厨房都做了果酱，放在瓷坛子里，可以自己吃，也能送人。
孟家孩子都尝到了，两个姨娘也各分了一盘子，孟振山也极喜欢，问这是什么。
范温雅道，“一种莓果，管事偶尔见到就弄了点，据说也不多，不好存放，剩下的做了果酱，可以配点心吃。”
孟振山点点头，也没在意，这种果子吃食不像粮食，挑不起敏感的神经，有的吃很好，没得吃也无所谓。
孟振山很忙，范温雅也没闲着，她把花春生叫来问话。
一看一问，就知道这孩子确实很优秀，但优秀的人自己的心思也多，范温雅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让人效死的特质。
她不觉得给人吃饱饭人家就要以死相报，所以她现在手里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心腹。
慢慢来吧。
她让花春生过来，准备让他当队长，回去训练那些孩子，别说她用童工，如今十岁的孩子都能下地当全劳力了。
训练内容就是行走坐卧，令行禁止，也就是新兵训练内容，队列，体能，卫生和紧急集合。
这里不包括射击和武术。
范温雅把这些训练内容抄录下来交给花春生，并问他，“你能办好吗？”
花春生跪下，“必不负夫人所托！”
范温雅道，“好，你先在这里学一下，等你学会了再回去，做得好，以后都有奖励。”
范温雅让秦管事在庄子上隔一块地方出来给他们当训练场地，还道，“那个地方不许别人进去，你也不行，那里让花春生负责，后勤你来，就是他们穿的住的吃的，你来负责。”
秦管事点头，没问为什么。
范温雅道，“伙食标准给他们提起来，一人一天一个蛋，米面管饱，菜蔬不限，两天一顿肉，养的东西都可以添进去，不够我贴。”
秦管事惊讶极了，抬头去看范温雅，见她面无表情，立马低头应下。
范温雅现在能供得起这样的花销，最多那个庄子的产出全供上也够了，人再多就不行，自古养兵都是最费钱的。
范温雅刚开始，还不知道能不能练出来呢。
她要的也不是兵，而是属于自己的特种安保队。
花春生在范温雅这里练了半个月，范温雅觉得合格了才让他回去，“训练场地你负责，那里的一切除了我，不许让别人知道，能做到吗？”
花春生利落单膝跪地，“必不负夫人所托！”
范温雅微微一笑，“好。”
花春生直到范温雅离开才站起来，范温雅在他眼里很神秘，但花春生没觉着范温雅奇怪，他很激动。
范温雅和他以前认识的人截然不同。
他因为长的好，很小就被父母卖了，家里孩子多，父母养不起，戏班子班头要了他，他也努力学戏练功。
只是没想到那些贵人们来看的不止是戏，还有他们的人。
花春生九岁就被客人看中带去过夜了，那天他都疼晕了，但没人理会他，班头只高兴地数到手的钱，还道，“趁着你还能被人看中，多赚点才是正经。”
但这钱也到不了他的口袋啊。
花春生还见到别的男孩奄奄一息被带回来，没几天就死了。
他很怕死，太怕了。
而那些客人别看明面上一个个都衣冠楚楚，其实背地里都是畜生，花春生没一次能完好回来，都得偏体鳞伤。
他知道继续下去，他活不了的。
这不过是个以戏班子为名头的风月场所，班主一直在采购小孩儿。
于是花春生在一次陪客的时候故意吃坏了东西，把嗓子给搞坏了，平时说话无碍，唱戏不行，然后还故意惹怒客人，被毒打后还毁了容。
班主生气，转手就把他给卖了。
他在人牙子手里也要半年了，人牙子都不耐烦了，决定便宜出手，然后就遇到了秦管事，被挑了来。
然后他就过上了以前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杨寡妇那些骂人的话对他来讲根本不痛不痒。
现在，他更明白主子不需要他们以色侍人，她需要他们派大用场！
这就够了，足够让花春生死心塌地认范温雅为主人。
范温雅让花春生学的都是基础的东西，主要锻炼他们的体能和服从性，如果泄露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后果，如果能继续保密，那么就能加别的上去。
利用这段时间范温雅能观察花春生和那些孩子，还有秦管事是否忠诚听话。
信任得通过共同经历的事和时间来实现。
最近孟振山很忙，但是没听说有什么案子要查，范温雅也不管他，他要愿意自然也会说的。
就是没多久，就听说黄公公被下了狱，他可是镇抚使，而且孟振山还是黄公公的人。
范温雅得知后心一下子就抽紧了。
等孟振山回来，她赶紧抓着他问“黄公公出事了，你怎么样？”
孟振山也有几分憔悴，“我还行，最近也在忙这个事。”
范温雅道，“捞黄公公？”
孟振山笑了下，“捞他干嘛。”
顿了顿道，“我认了曹公公当干爹，那两个女人我要送去给他了。”
范温雅，“……只把她们送去？不添别的？”
孟振山道，“别的我来，不用你担心。”
孟振山的库房里东西比范温雅更多更好。
范温雅点点头，“你也要小心啊，家里一大家子人呢……其实现在我们也不愁吃喝了，你就是不干这活也没什么。”
这是范温雅的真心话，孟振山算是个合格的搭子，只要生命安全无虞，范温雅不介意和他过一辈子。
但是孟振山却笑了，“说什么傻话呢，我还想给你更高品级的诰命，我们家啊，不会止步于此的。”
“我和你说，搭上了曹公公，我就不用怕了……”
范温雅做温柔倾听状，心里知道孟振山绝对不愿退的，在他心目中，一路往上爬才是他要的。
罢罢罢，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范温雅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后路。
曹公公是察校司新上任的指挥佥事，孟振山认曹公公当了干爹，送去的东西绝对不少，但对他来讲是值得的。
范温雅知道整个察校司都是皇帝手里的刀，察校司的人都是皇帝可以随时拿出来顶缸祭天的。
他弄掉这么多官，只需牺牲几个太监，这个买卖可太好做了。
但孟振山这些身处其中的人却看不透这点，只会拼命往上爬，希望自己变得更快更锋利，能得到皇帝更多的青睐。
入了夏，范温雅一点都不想动，她这里还是冰块不断的，但也热的很，她无比怀念空调。
孟振山回来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就笑道，“以后我们也弄个避暑别庄，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热了。”
范温雅歪在凉躺椅上自己摇着扇子，“我可攀不起什么避暑别庄，有个一般的别庄就不错了。今儿吃凉面。”
凉面也有各种配菜，黄瓜丝、萝卜丝、鸡丝、白切羊肉等等好多配料，配上酸酸的料汁，孟振山一顿能吃一大盆。
他俯下身亲了范温雅一下，范温雅推开他，“火炉似的，热死了，离我远点。”
孟振山笑嘻嘻的，他对范温雅是真的满意，竟挑不出一点不好来。
她确实爱财，但绝不贪得无厌，不骄不妒，把他的后宅打理的清清爽爽，特别是孩子们，照顾的这么好。
孟振山对范温雅的喜欢范温雅也能感觉到，但她觉得啼笑皆非，她对孟振山可没产生夫妻之情，她只是把自己定位在合伙人的份上罢了。
所以，现如今男人其实不在意什么感情，只要妻子把该做的事做了，与他们来讲就可以了，如果做的更好，那就更满意。
天气这么热，也没阻挡察校司或是说皇帝搞清算的决心，孟振山又忙了起来。
到了入秋，一批官员落马，孟振山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他给了范温雅一处京郊的庄子，不是避暑温泉庄子，就是普通的有钱人偶尔在外住一段时间的庄子。
这是范温雅要求的，什么避暑庄子温泉庄子太打眼了。
不过孟家确实有了个温泉庄子。
孟振山笑道，“今年冬日，可以去庄子上住两日。”
范温雅也笑了笑，她还要忙着打理这些新到手的产业，接收整理打扫，事情可不少呢。
她在考虑要不要把东西搬到她那个庄子上去。
虽然那个庄子也是孟振山给的，但知道的人不多。
现在当然也不行，家里还得进人，那么些产业，都要人去管理干活的。
孟家的产业一向是大管事负责，她的那个庄子就让秦时文负责找人。
秦时文发现夫人的产业和孟家都是分开的，分的很清楚。不过想想夫人至今无子，那也就明白了，谁都要留点后手当底气啊。
他现在也不比孟家的大管事差，于是办差更加细心谨慎。
范温雅的田也升级到了一千多亩，至于孟振山有多少，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因为有了温泉庄子，家里人都很高兴，等天冷了下来就想去试试温泉。
于是范温雅嫁到孟家后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带着全家大小一大家子。
后宅女眷们是很少能出门的，不像范温雅，她还有应酬，可以时不时出门，其他人，妾室姨娘，几乎一辈子都在后宅。
也是范温雅提议大家一起去见识见识，孟振山才同意的。
范温雅的主要目的可不是泡温泉，而是要去看一下自己的庄子还有田亩。
她只是听管事形容过，自己从未见过，现在出来了，就想看一看，心里有个底。
等到全家安顿好，在温泉庄子上住了几天，范温雅就提出要看看自己的庄子和田地，孟振山也同意了，亲自带范温雅去。
范温雅的庄子离温泉庄子不远，一天的路程，地方比温泉庄子当然小多了，也就两亩地左右农家乐的规模。
房子也是中规中矩的，地方大，有五个院子。
孟振山道，“这里算靠近皇家温泉庄子，先帝喜欢来这里过冬，那些官员们就跟着搬过来，这里原本能住三四家人家。”
这里的房子原本是租出去给人住。
范温雅一边看一边道，“那现在的陛下不爱来吗？”
孟振山笑了笑，“目前是没来过。”
以后就不知道了。
孟振山又道，“好地方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里，看看，啥都没有。”
就只有屋子。
范温雅笑道，“我喜欢就行了。”
可以把花春生等人挪过来了，这里隐蔽性更高。
孟振山也笑，“你就是怪，又不是没好的。”
范温雅道，“我可不愿你为了给我弄更好的，惹了别人不快，我呀，其实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这也是实话，孟振山只要不作死，范温雅可以和他好好过完这辈子。
她现在的日子真的不差，空间里那些东西什么都不用也没关系。
孟振山大为感动，“我是男人，我当然要为了你和孩子们挣下一份基业来！”
范温雅就笑了笑，男人的野心女人是无法扑灭的。
看过了自己的庄子田亩，范温雅就跟着孟振山回去了。
然后她叫来秦时文，让他把花春生还有杨寡妇王秀才挪过来，“让他们在那里住着，家禽家畜一样要养。”
田庄上到底人多眼杂。
秦时文马上应下，他现在对范温雅更添了一成敬畏，因为花春生这些小崽子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了。
秦时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这些改变都是夫人带来的。
范温雅又道，“这个院子，你给我改一下，以后我要用来当库房的。”
接着她又道，“这个庄子旁边你给我留意着，若是有其他庄子出售，我也是要的，改了做粮仓也好，大小不论。”
秦时文一一记下，孟家也有粮仓，现在的大户人家就没有没粮仓的，都有多个粮仓呢。
他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年前就把花春生等人搬了过来，范温雅要的庄子也买下了，等过了年在搞一下装修就可以当粮仓。
范温雅现在要看两个人的信，一个是王秀才的，一个是花春生的，秦时文不用写信，他来回传话办差。
他对新庄子的权利很小，那里范温雅交给了花春生，王秀才作为局外人，告诉她秦时文和花春生的表现。
范温雅让王秀才给她张罗了一些人，教一教，然后交给秦时文用，这些可以当小管事。
花春生也不能一家独大，因为他的食物补给是秦时文提供的，但他不会感谢秦时文，因为他们的伙食标准是范温雅制定的。
范温雅的产业也在扩大，光秦时文一个人是不够用的，她也不能完全依仗秦时文一个人，要是他把她架空了怎么办？
别相信人性，也别考验人性。
她不知道自己这些她认为很正常的举动让秦时文有多震撼，王秀才是早知道范温雅有猫腻，已经浑不在意了。
秦时文半点都不敢欺瞒范温雅，这个夫人，厉害的离谱，而且他发现孟振山根本不知道范温雅有多厉害。
范温雅这里的产业没人敢贪墨，孟振山的就不一样了，大管事自己都在京城买了房子。
秦时文知道，却不羡慕，因为他经历过，他们这种奴才，贪了再多都没用的，主子失势，一朝就化为了泡影，就算主子好端端的，若是被主子知道了，那你连花这些钱的命都没了。
还不如拿过了明路的钱，花的安心顺意。
范温雅也没亏待他。
第428章 三弄十八
直到现在，范温雅才有了一点点的安全感，她也算有了自己的班底，虽然花春生等人还不能派大用处。
她都不知道那些孩子锻炼的怎么样了，要不要进行下一步。
不过花春生确实很有想法，他似乎知道范温雅要他们做什么，除了督促孩子们锻炼之外，他们吃的肉都是自己饲养宰杀，杨寡妇基本就是帮着做饭。
她一天天唠叨，“作孽的来，这么好的东西，夫人自己都不吃，全进了你们的无底洞肚子！不好好报答夫人，你们一个个下地狱！”
因为伙食跟得上，这些孩子现在身量都在猛长，十二三的看起来比外头人家十七八，二十多的都高大。
可惜范温雅没见过。
她到底只是个后宅妇人，不可能抛头露面。
可能有人会觉得范温雅过于谨慎了，她完全可以虎躯一震，威风八面。
这实在是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称王称霸的目标，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好好的，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她若是想当什么女帝霸主，那她选择的东西会更倾向于杀伤力大的，能笼络人心的。
普通人，一旦获得什么空间和能力，一开始都只会想到自保，只有出类拔萃的杰出人才才会考虑收服人手踏上王图霸业。
范温雅考虑的都是自保，自保，自保。
待花春生他们在庄子里安顿好，粮仓也弄好后，范温雅开始小心往庄子里转移自己的财物了。
都是她目前用不着的金银和奢品器物，还有一些奢品料子，首饰留的多一些，因为平时也要用，不用的也能悄悄转过去。
她都是很小心地在运送，庄子上送来了粮食菜蔬，或是买了柴炭，然后就借机运一些出去。
或是让杨小花借着去庙里祈福上香的机会运一些走。
一路也是花春生带人押送，到了庄子上他会妥善安顿好，都是贴了封条的箱子，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绝对不会打开看。
反正没人知道范温雅手里有些什么，她运走什么更是无从得知。
孟振山倒是知道她手里有什么，因为都是他给的，但他给了范温雅就不可能再去查账。
范温雅管着家，运送这点子东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今年年中，孟振山又带了个女人回来，之前那个小白花现在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要不是范温雅不喜雌竞，小白花早就枯萎了。
现在小白花就是孟家的下人，勉强算孟振山的暖床丫头，范温雅也没刻意打压她，只要她安分守己不闹腾，该她的份例没少一分。
小白花早就认清了形势，不敢做任何范温雅不喜的事。
不过孟振山这回带回来的女人，他好像很喜欢，特意叮嘱范温雅要好好安置。
范温雅道，“怎么，还是要送人的？”
孟振山有些尴尬，“不是……这是人家送我的……”
范温雅嗤笑，“那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你的女人？”
孟振山有些讪讪，“我就是白嘱咐一句，我还能不信你！”
范温雅白了他一眼。
不过范温雅还是把跟孟振山的小厮叫来，打听那女人的来历，她不是嫉妒，而是要知己知彼。
小厮告诉范温雅，这个女人确实是别人送孟振山的，但她出身官宦之家，父亲曾经做到了一地知府，只是坏了事，全家被锁拿下狱，女眷成了奴。
她因为年轻容貌好，一早就被人挑走，辗转到了孟振山这里。
范温雅立刻就明白了，孟振山这个狗男人，他看上的不是这个女人，而是她曾经的身份。
官家小姐啊，这个女人父亲的官职甚至比范崇都要高。
原来男人真的有劣根性！
范温雅知道了，也知道怎么安顿她，范温雅都没兴趣去看一下这个女孩子长什么样，干嘛呢？去耀武扬威吗？她还没这么无聊。
不过安排过去照顾那女人的婆子却连滚带爬过来回报，“夫人，这女娘要自尽啊！”
范温雅，“？”
搞毛线啊！
范温雅没觉得怜惜，而是腾起一股子火。
要死早死了，有必要现在闹死闹活？她死了一死百了，姓孟的等下以为她不能容人怎么办？
当然，范温雅也有把握孟振山不会因为这件事对她有芥蒂，但她觉得窝囊啊。
范温雅冷笑，“那我就去见见，如果非要死，就等老爷回来，死在老爷面前，别连累了旁人！”
范温雅来到秋菱院，见到了这个叫白素琴的女孩子，范温雅见过她的身契，她今年十六岁。
白素琴躺在床上被丫头下人看得死死的，她灰白着一张脸，浑身萦绕着死气沉沉。
她好像是撞了柱子，脑袋上裹了一圈白布。
说实话，能把自己撞死的猛人范温雅从未见过，影视作品里不少见，但实际上这个操作有难度的。
除非你力气大，角度对的准，正中脑袋上的重要穴位，这才可能死亡，要不然只会把自己撞晕撞疼，然后再撞的勇气就没了。
上吊、跳楼、跳河都比撞墙的操作性强。
白素琴的容貌确实出众，但还达不到上回那两个美人的程度，孟振山连那两个美人都能不眨眼送走，说明他不是个很好色的人。
这回绝对是看上白素琴的身份了，拥有一个高官女儿当妾室，这应该就是孟振山的爽点所在。
范温雅看了她一眼，已经有婆子把椅子搬了过来，她坐下，冷冷道，“有件事我不明白，你给我解惑了，我亲自送你上路，省得你折腾。”
白素琴轮了一对眼珠子看范温雅。
范温雅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你家落马是七个月前的事，怎么你那时候不死，偏现在要装节烈，你都转了几回手了，便是没人碰你，外人也不会这么觉得，那么你今儿个这一出搞什么呢？只是为了陷害我和这些与你无冤无仇的下人们吗？”
屋子里的婆子丫头们都有些眼神不善地看了一眼白素琴，夫人这话一点没错，这要是她真死了，夫人要落埋怨，她们也铁定逃不了一顿板子。
白素琴的脸又白了一层。
范温雅等了一会儿不见回答，冷笑道，“我也没什么和你说的，这种黑锅我也不背，等下就让人捆了你堵了嘴，等老爷回来我就把你交给他，接下去死活都和我们无关了。”
范温雅站起来就要走，白素琴终于开口了，“等一下。”
范温雅面无表情回头。
白素琴开始落泪，范温雅道，“别在我面前整这一出，我不是男人，不会怜香惜玉。”
白素琴赶紧拿手擦了一把眼泪，“……我娘让我好好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我也，我也听从了。”
“……只我也是进了这里才知道……这次要了我的，是个黑衣番子……我家，我家就是被黑衣番子毁了的！我亲眼看到我娘被黑衣番子拖走……我弟弟被打的血肉模糊……这些都是，都是他们干的！”
范温雅，“……”我擦，这是见自己落入了‘仇人’之手这才受不了自尽的？
这个逻辑……不得不说也有点道理哈，但范温雅是真的觉得可笑。
白素琴说了这番话，倒是坦然了不少，她觉得自己都说了这种话，这个黑衣番子的夫人必定也不会容她了，那么她就能死了，只是对不起母亲，没能做到母亲的要求。
范温雅想了想，“你之前有过几个主人，就是被谁买了去的？”
白素琴一愣，要她还是闺阁小姐，听了这句话肯定要动怒要哭泣，可能还要死要活，现在她倒是平静了不少，“……第一个是我父亲的同年，听说了我家的事，把我接走了，三个月后他说护不住我了，让我去了他朋友家，在那里待了三月余，又被送来了这里。”
范温雅毫不客气，“你在那两家时，他们把你当小姐看，还是收用了你。”
白素琴脸红了，低了头，“……收，收了的。”
范温雅扶额，过了一会儿，“我来解释一下我从你嘴里了解的事情经过。”
“你家败落了，你父亲的同年巴巴儿的把你买下，他本意不是救你，而是要享受一下落马同年女儿的滋味，若真是要救你，就绝对不会碰你，玩了你三个月，他把你送去给别人共享，那个人多半对他的仕途有利，只他在你面前编了一出护不住你的鬼话。”
“你上个主人也是如此，既品尝过了，正好也要巴结我家老爷，于是就把你送了过来，这两家根本没把你当正经故人之女看待，我家老爷倒是愿意收你为妾，没想到你反而要死要活的。”
白素琴的脸一点点变白，最后竟然毫无血色，眼睛也木了。
范温雅继续，“你母亲应当知道你会遇到什么，所以才拼尽全力要你一定要活下去，这个一定，便是包括你会落到黑衣番子手里的处境。死是一件极容易的事，不用你怎么折腾，挨饿受冻了，生病了，或是将来难产了，轻飘飘就没了命，只活下去才是最难的。”
“你恨黑衣番子，可黑衣番子不会无缘无故没有上司命令就敢去你家，把你的家人们下了牢狱，把你家的财产夺走。就比如你母亲要发落一个下人，她是自己动手去打骂呢，还是吩咐管家媳妇动手，可能管家媳妇都不会动手，有专门动手的婆子，而那个下人没有能力去恨你的母亲，只能把这个动手的婆子恨的咬牙切齿。”
白素琴呆呆地看着范温雅，她都反应不过来了。
她今天接受到的信息实在超过了她能处理的地步。
范温雅也不理她了，对婆子道，“看好了她，若她不再寻死觅活则罢，若是继续闹腾，就按我刚才说的，绑了捆了，按顿喂给她吃，等老爷回来交给老爷就是。别弄出痕迹，老爷见了心疼。”
婆子立马应下。
待范温雅走了，婆子苦口婆心，“姑娘，知足吧，去了别家，哪有我们夫人这样好的心肠，看看我们家两个姨娘，夫人半点都没委屈过她们，只要安分守己，夫人就是顶顶好的主母。”
白素琴还是呆滞的，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到了晚上，婆子来报，“看着好多了，愿意吃饭了。”
范温雅点点头，“看紧点，别被她糊弄了。”
婆子点头，“我们会轮流上夜看守，不让她一个人待着。”
范温雅点点头，“辛苦了，这个月给你们加月钱。”
婆子就笑了，“多谢夫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能被上头看到自己的辛苦，那一切都值了。
范温雅又道，“你和她说，我拦着老爷几日，等她伤好了再让老爷去看她，让她学会怎么说话，再从她嘴里冒出黑衣番子四个字，我就不保她了。”
婆子连连点头，“明白了！”
待婆子走了，范温雅长长叹气，就这些破事，怎么能让她对孟振山产生感情？
她都被逼着当了几回同伙了？
范温雅都开始觉得自己厌恶自己了。
亏得孟振山还算是个正常男人，没把年龄过小的女孩子搞回家，要不然范温雅真的就要手痒痒了！
算了算了，谋划自己的事是正经，这些狗比倒灶的事办完就算。
增加了产业就要增加人手，然后这些人也要重新定下新的契约文书，范温雅让秦管事再给她弄几份空白身份文书来，通关路引什么的也弄一些在手里。
普通人办这个很难，但孟家就不同了，秦时文很快就搞了来，这种事高门大户都做的，范温雅看了看，自己收了起来。
这些都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庄子里车辆骡马也有，范温雅现在缺的只是武装力量，一旦武装力量这块短板加上，她就有了退路和余地。
孟振山如果祭天，她就能不陪葬。
不过范温雅现在也发现了，孟振山目前还到不了祭天的地步，别看他是个千户，千户其实也不过是把刀，还没达到棋子的地步，最起码得在上一级，到了镇抚使这个级别，才有当棋子的资格。
他且早着呢。
范温雅也放心多了，毕竟退路就像保险，万不得已才用，最好是不用。
孟振山确实有不少毛病，但范温雅目前不介意和他合作，他也有很明显好的地方，比如慷慨，比如他信任范温雅，没有在女色上糊涂过。
好色是没办法，如今的社会允许男人这样做，便是乡下土财主也会弄一两个妾。
只他不会因为妾室给范温雅难堪就够了。
辫子朝廷康熙雍正年间重臣隆科多，就是当时宠妾灭妻第一人，他抢了岳父的小妾，纵容她虐待自己的妻子，最后还被亲儿子告发。
如果孟振山是隆科多这样的人，范温雅早当了寡妇。
孟振山在十多天后收了白素琴，在她那里一连宿了五天，下人们都在议论夫人是不是失宠了。
谁知道第六天他就来了范温雅这里。
范温雅嗤笑，“以为你不来了呢，下人们都说我要失宠了，我正在想用什么法子把你从狐狸窝里拉出来呢。”
孟振山笑，“她们如何和你比，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她们不过玩物罢了。”
范温雅没搭理他，从古代男人身上找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就是自虐。
便是现代，一个男人死了老婆都想赶紧续弦的，若是条件好一些的男人，老婆还没死，不过病重弥留，就有人排着队给他做介绍了。
孟振山靠在罗汉床上看范温雅理账，随口道，“她做什么要撞自个儿脑袋，是不是看不起我？”
范温雅抬头，白素琴自尽这回事其实瞒不了孟振山，范温雅也没想瞒他，这屋子里凡是和孟振山有关的，范温雅从不瞒他。
不过孟振山也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以及范温雅说了什么他还是不太清楚的。
范温雅叹气，把白素琴的原因说了出来，也说了自己和她说的话，“……她能想开就最好，要不然我也没办法。”
孟振山嗤笑，“她家的事就不是我负责的，好像是邱大通这厮去搞的，怨怪我干什么！”
范温雅道，“她怪的是整个察校司。”
那孟振山就更不以为然了，“可见没个脑子。”
范温雅白了他一眼，“没脑子也不妨碍你在她那里待了这么多天啊。”
孟振山咕咕笑，“醋了？我给夫人赔不是，以后定然不这样了！”
范温雅，“……”呕！
范温雅发现孟振山居然很信任她，这让她无语了很久，因为她就没信任过孟振山。
后来想明白了，因为这世道，女人是没有任何自由和独立能力的，在娘家要听父兄的话，成了亲要被夫家管束。
就像一只宠物，从这个主人手里转到那个主人手里，宠物基本没有什么伤害主人的能力，若聪慧漂亮一些，主人就更喜欢一些。
若外貌一般蠢笨些的，那也无妨，宠物又不是只能养一只。
孟振山认为范温雅是他的所有物，离不开他，离开他也活不下来，加上范温雅很能干，很和他心意，所以他也很慷慨的给予信任。
孟振山和范温雅说话，下人们也没走远，杨小花和秦桃花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其他婆子媳妇也是如此。
夫人得老爷看重，她们就更安心了。
第429章 三弄十九
孟郑山在范温雅这里腻着不走，范温雅也没办法，只得应付他，看到了饭点，就让人去传饭。
一个媳妇领命去厨房拿饭，一路趾高气昂，到了厨房先海骂一通，“瞎了狗眼瞎了心的，这府里啊，谁都越不过夫人去！一个个猪油蒙了心，想着捡高枝去飞，摔死了才叫好看呢，回头让夫人统统打一顿撵出去，才知道这府里谁做主！”
厨房众人如同瘟鸡一般，只有秦桃花母亲笑着过来招呼，“发财嫂子，看你说的，我们这里谁瞎眼乱认主子，我第一个就不答应，快来坐，刚炖好的银耳羹，你也尝一碗，看看味道怎么样，主子可喜欢，饭菜马上就得了。”
发财媳妇坐下道，“秦嫂子，你我是信的，就是有些小人啊，眼皮子浅，脑子又糊涂！”
秦桃花母亲陪着她说笑，让她吃了一碗银耳羹，食盒也装好了，厨房的婆子拎着食盒跟着发财媳妇走了，其他人见这媳妇看不见了才敢吐舌头，“这发财家的疯了，咱们又没惹她。”
厨房这里可从未敢怠慢范温雅。
秦桃花母亲笑道，“老爷在秋菱院住了几天，有人以为秋菱院起来了，上赶子了一些，她看不过，也不怪她啊，这府里除了夫人，老爷眼里还有谁，偏有那些不长眼的，跑去秋菱院巴结，听说姨娘都叫出来了。”
厨房里的人咋舌，“那是找死了，老爷没发话，夫人没喝茶，哪门子姨娘啊！”
范温雅并不在意下人们这些小动作，赶着去向白素琴献殷勤的，也不会是她用的人，那都是没地方钻营，才钻去了那里。
不久后白素琴过来找范温雅了，范温雅这才发现白素琴的脚好像没那么小。
原来她只是绑脚，没有下大力气裹脚。
看到范温雅好奇的目光，白素琴也有些无语，“……我怕疼，我娘宠我，我爹也没说什么……若家里没事，我娘给我找的亲事是我爹的门生，家境还好，仕途上要靠我爹，我娘说我的脚不会是大问题。”
范温雅不由得点头，原来还是有脑筋清楚的爹妈的。
白素琴没想到范温雅第一件事会注意这个，她过来是想向范温雅说明，自己不会成为她的敌人。
她现在还没完全想明白自己应该恨谁，她知道范温雅算是救了她，但这两天因为孟振山的缘故，向她过来献殷勤的下人冒了几个出来。
白素琴在家的时候母亲从未把她当孩子养，她很小就看着母亲打理家事了，十岁就帮着管家，这些下人的目的她一清二楚。
但白素琴知道自己不可能取范温雅而代之，因为她现在是奴隶，是罪人之女，被转了几回手，绝无可能成为哪个男人的正妻。
她不希望范温雅误会她。
范温雅得知白素琴的来意，倒是有些诧异，不过笑了笑，“知道了。”
白素琴看着范温雅，“我说的是真的，夫人不用疑我。”
顿了一下，她又道，“我不会生孩子，这样你应该可以放心了。”
范温雅这下子倒是来了兴趣，“你不怕老爷生气？”
白素琴淡淡道，“我不过是个玩物，生不生孩子老爷不会介意的。”
范温雅道，“没有孩子，你不是没了依靠？”
白素琴低头，“我娘生了我们姐弟四个，现在又依靠到了哪一个？我爹一共有孩子六个，现在又在哪里？孩子……不会是我的依靠。”
可能孩子长大了反而会怨怪她这个母亲的身份，带累他也低人一头。
范温雅看着白素琴，她现在是不想寻死了，但看着也没什么活力，家破人亡，从千金小姐跌落尘埃，白素琴熬到现在也算坚韧了。
范温雅忽然道，“你会认字的是不是？”
白素琴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五岁启蒙，也算念了些书的。”
范温雅继续，“管过家吗？”
白素琴，“……帮母亲打理过内馈”
范温雅笑了，“那好，我这里分些活给你，不让你白干，每月加你月钱。”
内务只要定下了规矩，下人们都知道了，余下就没什么花样，范温雅管了三年多，现在已经做机械了。
她都不在内务上抽钱了，这点油水还不如孟振山手指头缝里漏给她的，还有她的产业也有产出，现在范温雅不稀罕管家这点油水。
她想要钱，直接可以支。
她现在只想把自己的后路经营好，管家虽然不费脑筋却繁琐，占了她不少时间。
如今冒了个能干活的出来，范温雅就不想放过。
白素琴孤身在孟家，她就算贪了钱，又能拿去哪里？
何况她还贪不了多少，每月花费基本是固定了，只有年节才会提升，范温雅只要看总账就行。
白素琴没想到过来找范温雅还被塞了一些事干，回去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不对，这个夫人怎么和她见过的听过的都不一样啊？
便是她母亲也从未让姨娘插手过家事，而且她还不是姨娘呢！
这里难道有什么问题？
但她也不能拒绝。
范温雅一开始也不是把事情全交给白素琴的，只是一些小事，先看看。
待发现她做的不错，就一样样加了过去。
最后孟振山都觉得范温雅奇特了，“你倒是大方的很啊！”
范温雅笑了，“不懂了吧，就比如你现在是千户了，难道还和当百户的时候一样，事事亲力亲为，连手下那些小兵丁娶老婆生孩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还不是只找百户了解情况。”
何况孟家后宅才几个人，范温雅看似放了手，但大权依旧在她手里，就好像这个家的主人是孟振山，他是不管内院的事，但谁敢不听他的。
范温雅道，“白素琴么，充其量就是使唤丫头拿钥匙，当家不主事，我可担心什么。现在我空余时间多了，不也能多关心关心你？”
孟振山笑，“我夫人就是聪慧！”
后宅和睦，这是多少男人求都求不来的。
孟振山就一个遗憾，“怎么你就不能有个孩子呢。”
他是真切希望范温雅生几个孩子的。
范温雅微笑，“大夫也看了，没什么问题，孩子的事随缘吧，反正大哥儿也出息，二哥儿听说很会认字？”
谈到孩子，孟振山还是很高兴的，两个儿子确实不错，读书也算上心，大儿子拳脚差了点，但这个不算什么，现在他孟振山的孩子不用靠拳脚吃饭了，儿子听话孝顺就好。
孟振山现在除了觉得自己官位有点低之外没什么烦心之处。
范温雅现在觉得自己也就是温室里的花朵，外界的信息基本一无所知，只能从外头婆子那里知道一些后宅女眷的八卦，至于什么朝廷的动静，那是想也别想。
她到现在也不过知道皇帝才两个儿子，如今都是十岁不到。
后院的生活于她来讲安逸舒适一成不变。
秋后，范温雅庄子上的粮食刚入库不久就爆发了流民潮，流民们当然来不了京城，但范温雅的田庄受到了冲击，好在粮食已经收了。
花春生等人住的地方也被流民冲击了。
流民当然不是盯着范温雅的地方抢掠，就是范温雅的产业正好在那些地方，流民经过，就没放过。
原来京城附近今年夏季雨水就少，入了秋干脆没了水，赠灾力度又不大，不想饿死的人就成了流民。
因为离京城近，流民们都是往京城而来。
范温雅知道的时候流民都被朝廷派兵冲散了。
秦时文带来了花春生的信，这些孩子保住了庄子和粮仓。
他们杀了人。
范温雅没有给他们准备武器，他们拿的就是棍子，削尖了头，一捅一个窟窿。
范温雅庆幸自己没受到太大损失，她也同情流民，但还是那句话，无可奈何。
不过现在范温雅要让这些孩子学更多了，她让花春生进京。
再次看见花春生，范温雅吃了一惊，“你今年多大？”
花春生道，“回夫人话，我今年十三。”
范温雅，“……”十三岁的孩子看上去居然和孟振山一样高了？
花春生微笑，“因为夫人让我们吃得饱。”
范温雅，“……”
好吧。
她把花春生叫来就是要增加训练项目了，射箭，劈砍，还有对敌时的组合。
现在买刀箭是不怎么受限的，只要有钱，就是不能有甲，自己做些皮甲也还行，重甲就不行了，私人有重甲，那可以按造反入罪了。
同样是花春生先学，然后回去教其他人。
花春生提出可以在练一些人出来，“我们都会好好教的！”
范温雅拿出账本看了看，最后道，“你可以再挑五个人，多了不行。”
看到花春生疑惑的目光，范温雅道，“春生，你们几个的花费是很高的，我目前养不了更多，再添五个是极限了。”
花春生面红耳赤，“……对不起，夫人，我们以后少吃点。”
范温雅笑着摇头，“那不行，你们一定要吃饱，如果这次不是你们吃饱了有力气，怎么保护我的庄子？你不用担心那些，只要做好我交代的事就行。”
花春生道，“是，夫人！”
范温雅还批了一笔经费让他购买刀箭，还画了军｜刺的图样给他，“让铁匠去打，打好了一人一把，贴身放。”
花春生把图纸仔细放好，单膝跪地给范温雅行礼。
这是范温雅的恶趣味，觉得这样好看。
待流民的事解决，已经入了冬，之前流民乱窜没有察校司的事，现在来了，孟振山又出动了。
他都没在家好好过年，过了元宵才回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京城官场的动荡。
孟政山根本没时间在家好好待着，只让心腹把财物送回来就马不停蹄又开始办差。
范温雅接手这一批东西，饶是她早就知道孟振山极会搜刮，看着这些东西她都忍不住心发颤。
光是各种地契田契房契都放了一箱子。
然后各种字帖绘画两箱，这还是孟振山以前和范温雅说起抄家，他们都只认金银珠宝，范温雅嘲笑他，“人家家里那些字帖书画，可能一张就值你们拿的一箱子金银了！”
之后孟振山就留意了，也会拿这些回来。
还有散乱放着的珠宝首饰两箱，范温雅在一串浑圆的珍珠宝石项链上还看到了暗红色的痕迹，她赶紧略过。
皮毛和各种料子有三十多箱，金玉玩器可能还有古董，这些是五箱，范温雅看到一个金灿灿扁扁椭圆形的玩意，还镶嵌了珠玉宝石，有些好奇，拨了一下，“这是什么？”
心腹笑，“这是便器。”
范温雅一把扔掉，赶紧拿帕子擦手。
心腹笑道，“夫人放心，这是没用过的，金的。”
范温雅还是觉得膈应，“好了，你给我单子吧，我慢慢看，你去吃了饭去休息，辛苦了。”
心腹高高兴兴应下，夫人永远记得他们的辛苦。
接下去就是金银了，范温雅打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排列整齐的金银锭，总觉得脑袋上悬着的剑快掉下来了。
她点算完，关了库房门，钥匙亲自拿着。
她没从这里面拿走任何东西，一切等孟振山回来再说。
范温雅已经觉得孟振山拿回来的够多了，没想到京城一批人落马，他又带回来不少。
范温雅彻底麻木了。
她把账本和钥匙全都交给他，“赶紧拿去，我日日看着，心都不安稳！”
孟振山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范温雅没忍住，“你拿这么多，上头怎么办？”
孟振山不以为然，“我拿的一点都不多！我这才多少，看把你给吓得，告诉你，这些东西，不过是那些达官贵人一年的开销罢了，或许还不到，显国公喜爱斗蝈蝈，他一个蝈蝈笼子就得上千两。”
范温雅，“蝈蝈才多大，金子打的笼子都没这么贵吧？他肯定被人当冤大头宰了！”
孟振山笑，一边比划，“就这么大，不是金笼子，就是竹子加象｜牙做的。”
范温雅觉得不对，“这是装猫狗的笼子吧？”
孟振山道，“就是蝈蝈笼子。”
范温雅喃喃，“这是给蝈蝈弄了个带花园的大庄子啊！”
孟振山喷笑，“对，夫人比划的很像。”
范温雅摇头，想不明白。
孟振山把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好，见范温雅一点都没拿，心里十分熨帖，然后就大手笔划东西送范温雅。
金银首饰皮毛料子字帖书画都有，然后又给了她五百亩地。
范温雅平静地接受，很好，又可以多养几个人了。
秦管事又忙疯了，这些产业他都要去接收，然后安排，回来把具体情况告诉范温雅。
范温雅让王秀才也给她买一些人，年龄小一些无妨，就往管事方向教，她好像一直在缺人用。
京城今年也是多事之秋，入了夏，据说皇陵被雨水冲塌了一角，皇帝大怒，下令彻查。
察校司又开始四处抓人，不过孟振山倒是没掺和，后来范温雅才知道，他是没掺和进去，察校司也是分派系的，每个派系负责的都不同。
范温雅，“……”
孟振山虽然不掺和，但热衷于打听，然后还漏了几句给范温雅，“……孙公公有些过了，打的太厉害……还没定罪呢，就敢把女眷拉走……他还收了不少银子。”
范温雅，“收了钱他能放人？”
孟振山笑，“怎么可能，他是光拿钱不办事的。”
范温雅道，“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他不怕人家破罐子破摔？”
孟振山冷笑，“那些个阉人，个个都贪得无厌，火浆里的都敢捞，还怕这些？”
范温雅道，“曹公公也这样？”
孟振山笑着摇头，“干爹啊……不怕告诉你，我赚再多，一半都得送给他！”
这个有些夸张，但四分之一是肯定有的。
范温雅也跟着笑了笑。
孟振山看别人倒是挺清楚的，轮到他自己就不清楚了。
大概过了月余，皇陵坍塌的事说是清楚了，皇帝又流放了不少人，只刚发配完，就有大臣上书参那个孙公公许多罪状，条条都有实证。
皇帝没法，只能把孙公公给下了牢狱。
范温雅庆幸孟振山没卷进去，然后发现孟振山极为兴奋，原来他盯上了孙公公的位子，镇抚使。
这一步上去，孟家可以说是鸟枪换炮了。
范温雅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这些事她管不着，只知道孟振山差不多把他的库搬空了一半，每日都早出晚归，又出了几次不知道什么差事，然后中秋前，他终于成了镇抚使。
来孟家的客人真的可谓要踏平门槛了。
过来贺喜恭维范温雅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今年的中秋礼，范温雅几乎没送出去多少，都是别人送来的，光是月饼，府里都收了上千斤。
人家送来的女人就十多个了，范温雅顾不上，全搁在一个院子里，等孟振山见了再说。
幸亏她拉了白素琴出来做事，否者现在她觉得自己要熬干了。
孟振山还道，“咱们这家是不是小了点？”
范温雅，“……我不觉得，又没添什么人，你想纳十个八个妾，每人一个院子，那倒是会小。”
孟振山笑，“好吧，那就把隔壁合进来算了。”
范温雅，“……隔壁，好像也是个带花园的院子，地方不小啊，人家愿意让吗？”
孟振山道，“已经把房契送来了，你看一下，把围墙拆了。”
范温雅，“……哦，知道了。”
第430章 三弄二十
现在孟宅占地面积就不小，莫约十几亩地呢，把隔壁加进来，占地就要达到二十亩地了，一万三千多平米！后世这么大的地方，可以用来建游乐园和综合商城，现在就是孟家的私宅面积。
范温雅有收拾东西马上跑路的冲动。
她是真的害怕。
但她不能做什么，只能一一吩咐下去，又给花春生去信，让他再添十人，多了训练效果上不来也没用。
范温雅现在也忙，每天都在接待客人，头上戴着沉甸甸的珠翠，脸上戴着面具一样的笑，迎来送往。
忙了近两个月才算空闲下来，她狠狠睡了几天才把精神养回来。
白素琴过来汇报工作，“那些女人，老爷留了三个，其余都带走了。”
范温雅点头，“安排在一起，是提姨娘还是怎么的，都看老爷的意思。”
然后范温雅道，“你还没提姨娘呢，要不给你提上来？”
白素琴笑着摇头，“不了，我现在也挺好的，就算是夫人的丫头吧。”
范温雅也不强求，“好吧，你也辛苦了，这个月月钱翻倍。”
白素琴抿嘴笑，“隔壁和这边连接的墙都敲了，夫人可以去看看。”
范温雅没啥兴趣，“再说吧，反正都差不多，你让管事注意些，别让工匠冲撞了女眷。”
白素琴发现范温雅似乎对孟振山升官不怎么激动，但她也没问，这种话是不好问的。
范温雅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姑娘今年多大了？”
杨小花赶紧道，“九岁了。”
范温雅点点头，对白素琴道，“以后你打理事情的时候让大姑娘跟着吧，让她看看，也可以学起来了。”
白素琴从未把这管家权当成自己的，于是点点头，“好的，我会好好教她的。”
丽姨娘就管家的事向孟振山抱怨过，说夫人即便不愿管，还有她和丹姨娘呢，怎么也轮不到白素琴来。
孟振山半点没客气，“你能把你的名字写出来再说吧，大字不识一个，还想管家，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丽姨娘，“……”被怼的差点自闭。
她不知道孟振山有高门贵女情结，他最爱的就是看范温雅和白素琴认认真真帮他打理家事服侍他了。
这两人又都识文断字，太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了。
孟振山成了镇抚使，他的应酬比以往多了好几倍，每次回家都是一身酒气。
范温雅让厨房常备醒酒汤和食物。
两个月后，他新收的三个女人，有两个怀了孕，孟振山非常高兴，让提了姨娘。
范温雅照办，还给她们挪了新院子。
两个新上任的姨娘还没高兴，新人又来了。
范温雅搁在之前的院子里。
一个就是姨娘预备役院子，一个是转正院子。
范温雅知道孟振山不是高兴有了孩子，他高兴的是自己有播种的能力，要知道范温雅进门后一直没动静，他睡了旁的女人也没动静，现在有了，就证明他依旧能力非凡。
不过女人多了事情也多，丹姨娘和丽姨娘算是老人，早就得不到孟振山的喜爱，但她们有孩子。
两个新姨娘容色好，肚子里还揣着，自然觉得自己有依仗，于是就产生了不少矛盾，都是她们自己找出来的。
白素琴可以管事，但管不了这些姨娘。
范温雅知道后把两个新姨娘禁了足，而且对她们道，“你们再闹，等生了孩子就把你们提脚卖掉，别挑战我的耐心！”
两个新姨娘顿时哭个不停，还想拿捏范温雅，嫁到孟家这么多年都没下个蛋，你嘚瑟啥！
范温雅直接吩咐，“备车，把她们送去庄子上养胎，等生了孩子再说！”
下人们没一个敢违背，两个姨娘就被堵了嘴押上了车。
待孟振山回来，范温雅道，“你要是不舍得，就接她们回来，我去庄子上住！”
孟振山讪讪，“怎么可能呢，夫人别生气了，你不喜欢就别让她们回来了。”
孩子他还真不稀罕，虽然两儿两女对他来讲不算多，但能生孩子的女人多了，搅家精还是不要的好。
范温雅道，“看吧，等过几个月，老实了就接回来，别以为我有多妒呢！”
孟振山讨好地给范温雅捏肩膀。
这件事给后院女人们都敲了警钟，夫人看着温温和和，下手太辣了，偏老爷还听。
丹姨娘和丽姨娘庆幸不已，她们知道范温雅和孟振山的脾气，没敢和两个新人闹，果然这两个小贱人没得好。
其他姨娘预备役也老实了，原来有了孩子提了姨娘也不保险的，绝对不能冒犯夫人。
大家都认为这两个姨娘完了，没成想三个月后，夫人居然真把人接回来了，不过这一回两个新姨娘彻底老实了。
孟振山现在不缺女人，这两个也被他抛到了脑后。
范温雅从不愿意和这里的女人主动为敌，但她也不会放任自己的权益被侵犯，反正只要不惹她就行。
这些在范温雅眼里都是不占据她精力的小事。
孟振山升官了，能刮到的财产更多了，时不时就会往家里搬东西。
给了范温雅的，她就悄悄运出去一部分。
可能这些也是无用功，但什么都不做，范温雅也不愿意，就好像是落水的人手里攥着一根小树枝，怎么都不会放开的。
闲来无事，范温雅也在算自己手里现在有多少钱财产业，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她的田地房产加上财物，差不多有十数万两了！
就她现在的消费水平，不要说一辈子，几辈子都够用了。
那么倒推孟振山有多少钱财产业也容易，他对范温雅慷慨，但不会把家底交给范温雅，大头还是他自己攥着。
就算他给范温雅十分之一，那么他手里莫约也有百万资产！
这点钱在世家豪门眼里可能不算什么，红楼梦里贾家一大家子一年的花费差不多就是十万两呢。
还有一句话叫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孟振山如今是镇抚使，有个百来万身家在如今应该是正常的吧？
范温雅心里掂掇。
两个新姨娘快要生了，孟振山并不在家，范温雅早就请了接生婆子在家住着，奶母等人也预备好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动的，范温雅也去意思意思坐着等了等。
两个姨娘挣扎到晚上还没生，接生婆子见多了，对范温雅道，“还早呢。”
那范温雅就去睡了，她现在生物钟非常规律。
到了早上，听说还没生，范温雅再一次庆幸自己不生孩子的英明决定，她问产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产婆笑道，“两个姨娘身体很好，这是正常的。”
范温雅道，“我恍惚听着有人下地干活，没反应呢，就生了孩子。”
产婆笑，“那是乡下婆娘，也不是第一胎，都生的滑了才这么快，两个姨娘养得好，娇弱，夫人放心吧，没事。”
到了下午，两人终于生了，是两个男孩。
范温雅在产婆手里看了看，就两只红皮小猴子，难看的很。
但她还是笑着吩咐赏赐，然后让下人照顾好孩子和产妇，然后她轻轻松松走了。
待孩子满月了孟振山才回来，得知自己有了两个儿子，他也高兴，让奶娘抱来看了看，谢了范温雅辛苦，半句没问孩子的亲娘怎么样，也没去看一眼。
两个姨娘以为自己生了孩子，老爷肯定会怜惜几分，哪知道连孟振山的脸都没见着，顿时都萎了，把那些新生出来的争强好胜的念头都掐灭了。
范温雅又道，“大哥儿今年也快十六了，是不是要寻摸人家了？日常去别家做客，或是待客，夫人们都会问起呢。”
这是范温雅作为嫡母的责任，她也就提醒一句，但她绝不兜揽。
孟振山点头，“我知道，不过我是想着，他和我那时候不同，咱们孟家现在不比以往，他的岳家还是得挑门当户对的。”
范温雅马上就知道孟振山这是高门贵女情结发作，非得给儿子也搞一个官家小姐才肯。
可是他虽然当了镇抚使，在那些文官眼里，他依旧是阉货一党，那些门楣不高的小官是肯定愿意结亲的，四五品官员一个都不会答应。
他们还要脸呢！
范家当日同意，多半原因还是察校司施加了压力，毛家和范崇做了交易才达成的。
孟振山想给儿子搞一个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那真的是妄想。
但范温雅肯定不会说，她又没疯，无端打破孟振山的幻想，这不自找麻烦么。
范温雅只是笑着点头，“你顾虑的是，大哥儿确实得好好找。”
然后话风一转，“只我是内宅妇人，往来的也是你的同僚女眷，这么多年你也知道，范家和我来往的不多，母亲一贯是不怎么喜欢我的，大哥儿的事情，我是帮不上什么了。”
所以你异想天开别找我。
孟振山倒也没为难范温雅，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我来。”
他信心十足。
没成想居然还真被孟振山给寻摸到了，浔州知府之女，今年刚及笄。
范温雅十分惊讶，以为是庶女，没想到还是嫡女。
从孟振山的只言片语中范温雅才知道猫腻是什么。
很简单，孟振山威胁人家父亲了，地方官，特别是做到了知府，想要一清二白是绝无可能的，察校司若是伸手，他必定家破人亡。
给出一个女儿，换自家平安，稳赚不赔的买卖。
范温雅无语了半天，这就是一招鲜吃遍天？
但怎么保证人家知府小姐就心甘情愿呢？
不要拿其他人和她比好不好，范温雅的想法和如今的大家小姐压根不一样，她就没把家世出身放在眼里过，她一向务实。
但其他小姐，门第门楣，身份地位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们多半不愿接受下嫁的婚姻，这个下嫁指的就是身份地位上的差异。
算了算了，这和范温雅无关。
她只要备聘礼，收拾将来小两口的院子就行。
范温雅还把白素琴叫来，“以后少夫人进了门，这管家的事就得交出去，你来我院子，继续帮我吧。”
白素琴点头，“好的。”
婚期定的比较急，从孟振山告诉范温雅到成亲，只有小半年。
不过孟家现在财大气粗，做什么都方便，聘礼只要从库房搬一下就行，院子收拾起来也很快。
到了年下，新媳妇就进了门。
这次的婚礼排场比范温雅那年可大多了，席面上百桌。
第二天范温雅还得早些爬起来接新媳妇茶。
可怜见的，她今年也才二十三，媳妇都有了，眼看就要当奶奶了！
范温雅看着铜镜里自己细嫩的没有一点皱纹的脸，问杨小花和秦桃花，“我老了吗？”
两个丫头就笑，“夫人年轻着呢。”
范温雅道，“可我都有儿媳妇了！若是他们小两口速度快，明年我就要当祖母了！”
炸裂啊！
一屋子下人都笑了起来。
范温雅穿戴一新，下人们备好了给新媳妇的礼，然后她出去和孟振山坐在堂屋等待小两口进来。
孟振山也是满脸笑容，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很快小俩口就来了。
范温雅看到这个小姑娘，心下就是一咯噔，这个穿着喜庆的女孩子，脸上的笑容是硬扯出来的，她的眼睛里满是绝望的灰色。
孟振山的大儿子也有点满不在乎的意味。
不过磕头奉茶送礼的流程都很顺利，然后范温雅目睹新出炉的夫妇离开，一前一后，有点泾渭分明。
范温雅心里叹息。
她笑着对孟振山道，“既然新媳妇进了门，我是不是可以歇一歇了，这家事交给她？”
孟振山半点没发现他儿子和新媳妇之间的疏离，笑道，“你不是早就不管了？”
范温雅白他，孟振山道，“在等一等，这孩子也年轻，你给看着，若是中用你就交。”
范温雅道，“行，那我就让她先跟着看吧。”
新媳妇叫陆曼儿，也有一双小脚，她的规矩是极好的，很沉默，很听话。
范温雅让白素琴带着她管事，她也执行的一丝不苟。
不过白素琴过来对范温雅道，“少夫人……感觉太内向了，几乎不说话。”
范温雅道，“人家不说话我还能硬让她开口？你带着就是，觉着能上手，就把事情交给她，别的不要管了，我是继婆婆，如何管继子房里的事。”
陆曼儿的奶母也在劝她，“我的好小姐，快别这样，你婆婆看着是极好相处的，一来就让你接中馈，孟家也不比家里差，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你和高家少爷有缘无分，想也没用，姑爷看着相貌也好，有老爷这样的爹，讲来也不会没前程，千万别自误了。”
陆曼儿擦眼泪，“嬷嬷，我知道，我就是心里难过。”
奶母苦口婆心，“难过也别哭啊，等下还要去见你婆婆呢。”
范温雅看到陆曼儿红肿的眼睛也没说什么，一句都没提，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想开，旁人劝说再多都没用。
范温雅带着陆曼儿置办年礼，还带她去了温泉庄子，人一忙就不会东想西想，加上孟家确实豪富，陆曼儿的生活水平比在家里提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到了来年端午，小姑娘脸上郁气就差不多没了，也可能是认清了现实。
范温雅也把家事全都转到了她手上。
孟振山见范温雅真的没半点贪恋管家，越发怜爱她，大手笔又给了范温雅不少东西。
白素琴现在倒真成了范温雅的丫头，现在就管范温雅院子里的事，比以往还清闲了不少。
她看陆曼儿就像在看另一个自己，如果她家没出事，她和陆曼儿的人生轨迹估计差不多。
嫁一个满意或是不满意的人，从不甘愿到接受，再到给自己谋利，后宅女子，多半都是这样。
她看向范温雅，但是夫人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同。
后宅女子，特别是正室，绝无可能和妾室和平共处。
也不是说范温雅就把妾室抬得多高，白素琴就是发现范温雅对那些女人，包括她，没有任何嫉妒的情绪。
虽然女戒女则里都不许女人妒，但这种情绪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母亲也说过，后宅，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分压了东风，主母绝不能等闲视之。
以前在家，父亲若是在哪个姨娘房里过夜，母亲绝对会冷那个姨娘好几天，哪怕这个姨娘是母亲给父亲的，母亲也会不高兴。
但夫人从未对老爷去哪里过夜放在心上过。
若说夫人不把老爷放心上也不像，夫人还是很关心老爷的，衣食住行，样样都照管细致。
若范温雅知道白素琴的想法，必定很茫然，这不就是工作么，我拿工资的啊，可丰厚了，到了后世你去打听打听，男人能给女人这么多钱，他有再多女人都不算什么事啊。
打个比方，结婚后，你可以从丈夫这里得到一样收获，一个是钱，一个是忠诚，一个是情绪价值，只能选一样，你选哪一样？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段想法都是不一样的。
年轻姑娘估计不在乎钱，可能只看重情绪价值和忠诚，但三十左右的女人再去选，不能说百分百吧，百分之九十以上肯定选钱。
题外话，反正范温雅没有对孟振山有过生死与共的感情。
有时候范温雅觉得自己也快被这个社会同化了，她现在每天过的舒适惬意，养的娇娇嫩嫩，在后宅，永远是岁月静好。
快要中秋了，以前范温雅还要管送礼，现在她更轻松，陆曼儿忙的团团转，但她也要强，不向范温雅开口求帮助。
范温雅知道这个小姑娘把她当成假想敌，于是笑了笑，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