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三弄一
方君如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人类科技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殖民星球都有了两个。
庄棋一直在本星球，因为方君如在这里。
人类科技能这么迅猛发展，庄棋功不可没，但人类也一如既往对庄棋有着戒心。
方君如后来生了两个孩子，是从生育中心申请到的，庄棋和她共同抚养。
庄棋甚至还会改变自己的外貌，保持和方君如一样的衰老程度，后来他开始研究怎么长生不老。
方君如笑死了，“你一个智能生命，研究人类怎么长生不老，太奇怪了吧？”
方君如握着庄棋的手，“庄棋，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这一辈子生活的很好，非常感激有你的陪伴，生命之所以绚烂，就是因为她会消散，会以另一种形式延续，强留是留不住的，如果你能记得我，那就是我存在的价值。”
“以后，等我不在了，你可以驾驶飞船去太空看看，人类的步伐太慢了，你不用一直留在这里，既然他们堤防你，那你就走呗，你的世界比人类大多了。”
方君如一开始和庄棋在一起，也有点无奈的意思存在，她怕庄棋对人类不利，到时候她就难辞其咎了。
可到了后来，方君如发现，庄棋是正真的完美爱人，他不会欺骗，不会利用，不会出轨，你的喜好他全都记得，方君如发现庄棋还有些呆萌。
反正方君如是真不觉得还会有人比庄棋更好了，她也真心接纳了庄棋，她还和庄棋举行了婚礼。
庄棋在方君如死后果然带着她的骨灰离开了，他给自己做了一艘飞船。
人类对庄棋的感觉十分复杂，一来是知道人类科技发展离不开他，但庄棋处在人类食物链顶端也是事实。
也有人反对庄棋离开，但不管是同意的还是反对的，庄棋都不在意，让他在意的人已经没了。
不，方君如永远在他的记忆里。
庄棋的飞船就是他的记忆殿堂，这里有他所有对方君如的记忆，他还做了一个方君如的数字模型。
数字模型栩栩如生，就像方君如复活了一般。
她会和庄棋说笑打闹，会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庄棋温柔地看着她，一一答应。
方君如在毕狸这里看着庄棋‘移情别恋’她的数字模型，她温柔地笑了笑，“其实，我后来是建议他忘了我的，可是这一次，他没听。”
不过方君如也不纠结，庄棋的生命形态和人类不一样，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永生不灭。
毕狸送走方君如，心情颇好的拉出下一个卷宗。
范温雅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和见义勇为搭上关系，她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就用尽了力气，还哪来的精力去帮助别人。
但那天她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居然跑进火场去救人了，等到救援人员赶到，她都救了两个人出来，正返回火场救一对母女，然后母女得救了，她陷在火场里没能出来。
失去意识前，范温雅想，“不错，我生来默默无闻，想必死了倒有一波流量了，可惜我不能自己赚这波流量，哎，伤心！”
范温雅父母双全，但是吧，她就等同于孤儿。
她的父母结婚的时候都不满二十，算裸婚，男方没给女方多少彩礼，女方也没什么陪嫁，就是两个人住到了一起，结婚证都没办，就男方家办了几桌酒。
可惜婚姻不是万能药，不能解决生活中的各种问题，范温雅两岁的时候她父母就分道扬镳了，把她留在乡下，两人劳燕分飞，各自去别的地方筑巢生活了。
爷爷奶奶要干农活，也没太多时间照顾她，只要孙女活着就行。
范温雅的名字也是奶奶取的，因为她父亲姓范，她母亲姓温，再加个雅，就是她的名字了。
范温雅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不是没考上大学，而是没钱上大学，高中的学费也是东拼西凑的。
乡下姑娘，就算知道什么助学贷款，也不知道怎么申请，她考上的也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父母都不愿负担学费，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种地一年到头只糊个口，也是无可奈何。
范温雅就只能出来打工。
她的心愿很小，就是希望能有个小小的家，柔软舒服的床，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挨饿受冻。
爷爷奶奶养她，就像养猫狗，她从小就穿着邋里邋遢的衣服，永远都是短发，因为短发没那么麻烦。
她从未穿过新衣服，都是别人送来的旧衣服。
待她大了点，就要开始干活，地里的活她得帮着干一些，家里洗衣服做饭还有喂猪喂鸡割草喂羊也得她来。
不干不行，不干活，爷爷奶奶不会给她饭吃。
其实电器也都有，但范温雅能用的只有电饭煲和电视机，洗衣机费水费电，奶奶是不许她用的。
冰箱也是摆设，能放啥呢？
荤菜本就不多，素菜都是地里种的，吃不完喂鸡喂猪都可以，也不会浪费。
开着冰箱也是浪费电啊。
空调在爷爷奶奶房间，老人体弱畏寒，夏天也不觉得有多热，冬天用电热毯就可以了，空调自然不会用，就算开空调，范温雅也享受不到。
范温雅是寄人篱下的，自然只能听话。
不能说爷爷奶奶虐待她，但想要得到温情呵护疼爱，那肯定也没有，在老人看来，给吃给喝，不让挨饿受冻，那就不错了，还想要啥！
范温雅的第一个手机是父亲淘汰了给爷爷，爷爷用淘汰了再给她的。
她从小到大，一直过得谨小慎微，沉默寡言。
高中毕业后出来打工，她才觉得整个人能痛快呼吸了。
虽然工资不高，还得省吃俭用，但范温雅不觉得苦，她有了很多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再是谁家给的，谁谁谁送的，哪怕是一双十几块的鞋，也是她买的，是新的，是没人穿过的。
范温雅也谈了个男朋友，她可没有好高骛远，男朋友条件和她差不多，也是农村出生，在城里打工。
但范温雅想在城里落脚。
她也没要男方出首付什么的，而是和男朋友道，“我们一起努力，一套三四十平的房子只要努力一下，我们还是够得到的！”
这个城市也不是什么一二线大城市，三四十平米左右的房子，房价在五六十万，两人勤恳一些，肯定能在城里安个家。
男朋友倒也愿意一起打拼，范温雅就开始为将来的家做准备，每个月花多少，储蓄多少，都是她在计算，她和男朋友的钱也都是放在一起的。
两人商量好了，等够了首付就去领证结婚，然后买房。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男朋友的母亲得了病，范温雅只能把小金库拿出来给未来婆婆看病。
这样一来，两人结婚又得推迟，男朋友倒是想结婚的，范温雅不想，她有个执念，结婚一定要有自己的房子。
一来二去的，两人都二十七八奔三十了，终于攒够首付的钱，然后范温雅发现男朋友出轨了。
她好像是麻木的，反正并未歇斯底里，男朋友也没有求她原谅，反而控诉了一大堆范温雅的缺点，“自私吝啬，控制欲强，不爱打扮，只喜欢去菜市场买下脚料，你哪里把我当男朋友看，你把我管的像孙子，烟不许抽，酒不许喝，还不愿生孩子，每月要钱倒是一个小时都不会延后……”
范温雅看着这个男人嘴一张一合，最后操起桌上的剩菜汤就泼了过去，然后她拿起了菜刀，男人落荒而逃。
范温雅知道这些年过的辛苦，但是，两个没有任何根基的乡下青年，不靠努力和节省，怎么在城里安家买房？
她的抠只抠门在一个人头上吗？她自己更节省好不好，一件衣服一双鞋子一年四季平均下来从来不超过五十，头发也是自己剪，化妆品只有润肤霜，但逢年过节给男朋友家送礼她从未吝啬过。
房子都没有，婚还没结，她生哪门子孩子，生了孩子全家喝西北风要饭去吗？
最后两人分手，这些年的账算清，男人还想多拿，范温雅冷冷道，“我烂命一条，你是你家的命根子，我不占你便宜，你想占我便宜也是做梦，我可以不结婚，除非你也愿意和我耗着！”
这么多年了，男人知道范温雅的脾气，执拗起来几头骡子都拉不回，他只能认怂，拿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钱，消失不见。
现在，范温雅的钱也不够买房了，她看起来没什么，但心里的伤，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世界崩塌了一角，这些年的努力成了泡影。
房价一直在升，小房子也变得遥不可及了。
范温雅自己跑去吃了一顿火锅，火锅热气蒸腾，熏得她不停掉泪，她还叫了啤酒，火锅配啤酒，天长地久。
她其实都不怎么怪男朋友，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虽然没结婚，性质是差不多的，没钱，生活上肯定抠抠搜搜，如果两人共同努力，那还能在苦日子里发现一点甜蜜，如果一方厌倦了，那就只剩下一地鸡毛。
也许有人会说，“找什么男朋友，自己打拼不行吗？独美不好吗，找了男朋友，那被甩被抛弃就活该！”
话不是这么说的，人是群居动物，即便是社恐，也离不开人群，孤独的人渴望温暖，渴望陪伴，有个你牵挂的人或是牵挂你的人，苦日子里也有了盼头。
范温雅和男朋友也有过温馨和甜蜜，只是最后两人还是渐行渐远了。
吃完火锅，范温雅的心情略微好了一点，她步行回去，她租的地方是城中村，马上要拆迁了，原本她准备买房结婚，也就不用租房了，现在不行，她还得去寻找房源。
然后范温雅就看到了一栋着火的民居楼，此时应当是刚发现着火，里面的人正仓皇逃离。
要在平时，范温雅也只会驻足观看，顶多打个电话报警，此时此刻，她想起男朋友责备她的话，“……自私自利，你眼里只有钱……”
她怎么就自私自利了？她看到孕妇也会让座的还不好！
于是范温雅脑袋发热，也有可能是酒精上头，她一头冲进了火场。
后来她就见到了毕狸。
听完毕狸的解释，范温雅道，“如果我选择保留记忆，我会去什么世界？”
毕狸看了看道，“古代。”
范温雅，“……我还是投胎吧！”
毕狸惊讶，“为什么呀？”
范温雅冷笑，“古代能有什么好日子？我还能变成皇帝吗？就算是皇后，也有被废的风险，不要说其他女人了，没一个能过得好的！我找虐吗？”
毕狸，“……不是，也有过得好的，我这里以前有几个案例，去了古代就过得很不错。”
范温雅继续冷笑，“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人家过得好，我就不一定 ，除非你给点帮助。”
毕狸道，“什么帮助？”
范温雅眼珠子转转，“给个空间？”
毕狸，“……不行！”
范温雅摆出死鱼眼，“那我投胎吧！”
毕狸，“……可以给你一个小空间，有条件的，你只能从里面取东西，取出来后不能再存放进去，东西取完，空间消失。”
范温雅眼睛闪闪发光，“多大，一百立方？”
毕狸，“……一立方。”
范温雅一口回绝，“那不行！太小了，我就是放卫生巾，也不够我用几年的！”
毕狸，“反正一百立方是绝对不可能的！”
讨价还价后，范温雅得到了一个两立方的空间，只能取不能装，而且，毕狸还道，“里面放什么得看你的经济情况，你得用自己的钱购买物资存放。”
范温雅，“……可我死了，你让我诈尸去买东西？”
毕狸，“……钱得是你的，东西我帮你解决！”
范温雅想了想，觉得也不错，她还有二十多万存款呢，死了也用不到了，不知道便宜了谁，还不如她自己花光光！
她只有抠抠搜搜的经历，还真没有过大把花钱的快乐，二十多万，可能在有钱人那里只够一个包或是一件衣服等花费，但足够范温雅买很多东西了，她可得好好谋划一番！
【作者有话说】
新故事上线，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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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三弄二
于是范温雅撸袖子开始准备囤货，她要了纸笔，开始思考，考虑的方面有点多，首先就是容积，只有两立方米，也就是十六七个24寸行李箱般大小。
肯定不能买很多东西，空间塞不下的，然后就是资金，她只有二十多万，怎么样才能达到最佳性价比。
古代什么都落后，最要紧的是什么？
食物和水就算了，如果这都要自己带，两立方的食物和水，也不够范温雅吃喝多久的。
那么第一就是药物，消炎药是重中之重，还有疫苗，天花霍乱鼠疫狂犬病等等，这些病，得了一样，没药就得噶。
范温雅抬头，毕狸一阵紧张。
范温雅道，“空间能保鲜吗？”
有些疫苗对保存环境要求很高的。
毕狸点头，“放进去是什么状态，取出来也是，但活物不行。”
范温雅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记录药品，抗生素，消炎药，退烧药，止泻药，布洛芬，各种疫苗，清凉油，花露水，藿香正气水，云南白药，季德胜蛇药，片仔癀，再造丸，医用酒精医用棉花绷带，最便宜的各类维生素等等。
只她一个人用，其实药品也不用准备很多，还有什么必须的药？
范温雅想了想，头上亮了个灯泡，驱虫药啊！就古代的卫生条件，蛔虫蛲虫血吸虫能一个都不沾上吗？恶心一点，阴虱都不稀奇！
所以，驱虫药是绝对不能少的。写了各种驱虫药，接下来是什么？对了，卫生用品！
卫生巾不要考虑了，占地方，实用性最强的是月经杯，洗洗还能用，这个范温雅用过，目的还是为了省钱，月经杯虽然贵一点，但可以循环利用，用的时间长，相比下来，卫生巾就贵多了。
那么月经杯可以来一打，也能放一些卫生棉条进去，主打一个占用体积小。
再来什么呢，牙刷毛巾啊，古代据说是拿树枝当牙刷的，范温雅肯定不习惯，牙刷有了，牙膏来个几十条，她一个人够用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武器了，古代一个弱女子，没点防身能耐可不行啊。
最好的防身武器肯定是枪，但范温雅不会开枪，到了古代她也没地方练习，也没有那么多子弹供她练习的。
不是，毕狸弄得到枪吗？
范温雅抬头，毕狸看着她，范温雅道，“枪械武器，你搞的到吗？”
毕狸，“你去古代是生活，不是打仗。”
范温雅，“就两立方，我全装武器也拉不出一个队伍啊，我就是防身用的，一句话，能不能搞到？”
毕狸只能道，“能，只要钱能买到就能。”
范温雅很满意，但又遗憾地放弃了枪，写下防狼喷雾，手｜榴｜弹，白｜磷｜弹，催｜泪｜弹，这些不用瞄准，扔出去就行，特别是白｜磷｜弹，凶残到毫无人性。
然后是乙｜醚，火｜焰｜喷｜射｜器，想了想，还写下了胰岛素，这玩意好东西啊，可以治疗消渴症，还能当毒药使用。
武器的价值就高了，好在范温雅要的数量不大，毕竟武器只是为了让她摆脱可能遇到的紧急危险，而不是让她发动战争去的。
有了武器，还得有工具，就古代那个技术，铁器都不是很多的，打火机别看微不足道，在古代也可以成为神器，还有刀具，大马｜士｜革｜刀，军｜刺，匕｜首，菜刀，剪刀，磨刀器，锅，针线套装，多功能工兵铲等。
范温雅顿了顿，写下了手｜弩，枪有子弹限制，弩就不一样了，现代｜弩肯定比古代的要好，制作工艺和材料就不一样。
弩也便于学习，想要百步穿杨，对范温雅来说有困难，但如果相距不过数米，人家认为她不过一个弱女子，那时候简直就能轻松收割敌人。
不过到时候用什么弩啊，火｜焰｜喷｜射｜器一出来，她就是魔鬼的化身。
写完这些，范温雅考虑了一下，开始写调料，盐糖少一点，味精不能少，还有各种酱料，耗油和鱼露，醋和酱油就不要了，古代有，她还想写辣椒酱，顿了顿，划掉，开始写种子。
写下辣椒种后范温雅又抬头了，毕狸瞪大眼睛看着她。
范温雅道，“我去的时代，土豆红薯玉米普及了吗？”
毕狸僵硬地摇了摇头。
于是范温雅就把这些都写上了，还添了番茄洋葱草莓西瓜花生等种子，考虑了一下，还是写了高产稻和麦子还有棉花种子。
想了想，她还写上了胡椒、薰衣草、向日葵、烟草这些东西的种子。
写完这些，她估算了一下空间，开始写内衣内裤袜子，羊毛衫羽绒服和鞋子外加松紧橡皮筋。
基本上差不多了，但她肯定不满足，空间也还够，存款也还够，于是大笔一挥，帐篷，烧柴的小炉子，保温毯也添上。
想了想，她又写上了塑料瓶装水和保温杯，她想要的是塑料瓶，到了古代，塑料瓶也是独一无二的神器，密封性和携带性无与伦比。
然后又添了橡胶热水袋，冬天里的又一大神器。
毕狸忍不住了，“古代也有手炉的。”
范温雅道，“那得是有钱人家才用得起吧，我过去了，不是千金大小姐怎么用得起。”
然后是塑料雨衣，高帮雨鞋。
写完这些，她放下笔，毕狸刚想松口气，范温雅又拿起了笔，这回她写书了，穿越三大神书：赤脚医生手册，民兵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然后她又去找了玻璃烧制方法，肥皂制作方法，土法制作一切的方法，包括如何炼焦，炼铁，炼钢以及养殖种植书和中药经方验方。
毕狸忍不住了，“你这是要去统一全世界吗？”
范温雅道，“没有啊，这种东西都是以防万一用的，可能都用不上，我又没写核弹。”
毕狸忍不住吐槽，“你也买不起啊。”
才二十多万，核弹皮你都买不起，只能去小日子那里舀一点核废水。
范温雅嘿嘿嘿，还写下了地图，世界地图，全国地图，局部地图，各种矿产分部地图，航海地图以及菜谱，主要就是想到什么写什么……
毕狸道，“我提醒你，这些东西你要是盲目拿出来，那就犹如小儿抱金过闹市，对你不会有利。”
范温雅点头，“我知道的，轻易我绝对不会拿出来，就是拿出来用，我也会掩饰。”
毕狸点点头，“还有吗？”她已经心平气和了。
至于说这些东西能造成什么后果，呵呵呵，那得看在什么人手里，就古代百分之九十九的文盲率，范温雅拿出来也没几个人能看懂这是啥玩意。
那范温雅可以献出来呀，靠这些，她也能发家致富了，呵，她不怕死就拿呗，别小看了古人的能耐，也别低估了人性。
范温雅如果傻乎乎把这些拿出来，她就会被人榨干外加吃干抹净，骨头渣子都不剩。
范温雅想了想，添了一些鸡鸭鹅的受精蛋，得知空间不能放活崽子，觉得很遗憾。
然后范温雅道，“能让我虚拟看一看这些东西，是不是放得下，还剩多少钱吗？”
毕狸点点头，有些生无可恋道，“可以。”
把东西摆弄了一翻，范温雅化身收藏大师，可以大套小的，那肯定要套，没用的外包装再去掉，空间就又有了，她考虑了一下，赶紧添了个合金行李箱，带保险和钥匙的。
以后拿出来的东西可以放这个行李箱，买了行李箱，范温雅又添了一个双肩防水背包。
还有一点剩余空间和存款，这些东西，药品和武器价值最贵，占了她存款的一半了，她又添了个太阳能灯，毕狸闭了闭眼，“你这是去野外求生吗？”
范温雅，“有备无患嘛。”
太阳能灯都带了，看了看空间，范温雅又添了太阳能便携电源和两个平板，平板里要下载电影电视，歌曲和各种资料还有单机小游戏。
毕狸没忍住，“既然要了平板，你还要那些纸质书干什么？”
范温雅道，“要是平板坏了呢？我又不会修。”
毕狸闭嘴了。
看着空间差不多了，范温雅又调整了一些东西的数量，药品肯定不嫌多，多备一点，急救药也要备好。
想了想，范温雅还是添上了避孕药和避孕套，事后避孕药也添了，还是那句话，万一呢。
她考虑了一下，又塞了一些罐头进去，食品罐头和玻璃水果罐头，吃完了这些，罐头还能用，既然加了罐头，她又添了压缩饼干，牛奶糖水果糖和巧克力，一大把圆珠笔，毛笔她也用不惯，以防万一啊。
毕狸闭了闭眼，好在只有两立方，要是给她一百立方，她怕不是坦克都要装一辆。
终于空间和钱都要见底了，毕狸也松了口气，范温雅拍拍手，“剩下的钱，就全买黄金吧，小金豆子就行……不，我不剩多少钱了，还是银的吧，银豆子，银瓜子！”务必一分钱都不剩下。
毕狸麻木了。
一切准备完毕，看着塞的满满当当的空间，范温雅露齿一笑，“好了，你投放我吧。”
毕狸赶紧挥手，把这个糟心的魂魄给送走了。
……
“大丫，大丫，回来吃饭了，你在哪里啊？”
李家村，李七娘摇着两只小脚在村头呼唤女儿回家吃饭，她嘴里的大丫其实是她的二女儿，但老大是儿子，二女儿叫大丫也说得过去。
李七娘的大儿子，叫大柱的跑了过来，“娘，你先回去，我去找二妹，我知道她在哪儿。”
李七娘扶着儿子的胳膊，“好，早点回来，等你们吃饭呢。”
大柱先扶了母亲回去，又撒腿跑去村外河边，河边有一颗歪着长的大树，有枝干伸在河面上，二妹肯定在那里。
果然，大柱跑去一看，二妹大丫躺在横伸的大树枝干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底部，翘着二郎腿，脑袋枕着自己的双手，正在发呆。
大柱走过去，怕吓着她让她跌进河里，于是很远就喊了起来，“大丫，娘喊你回去吃饭呢。”
范温雅斜眼看向李大柱，慢吞吞坐起来，“又要吃饭了。”
怎么没感觉到时间流动就又要吃饭了呢。
大柱带着妹妹回去，瞧了一眼妹妹的脑袋，一头短发，毛刺刺的，说不出的古怪。
范温雅来到这个世界后旁的还好，就是她差点被自己脑袋里的虱子又吓死过去，她带了那么多驱虫药，但防的基本都是体内寄生虫，居然没有防体外虱子臭虫的，真是扼腕。
其实就算有了防虫的药，只她一个人用也白搭，她周边的人都有，只她一个没有是没用的，很快又能传染上。
在李家村，不，应该说在如今这个时代的所有农村，包括城市，虱子臭虫实在是一件很平常很平常的事。
范温雅怎么能忍受这个，于是就把头发全给剃了，虽然阻止不了家里其他人有虱子，但她脑袋上绝对没了，她娘，不是，是养母李七娘见到了差点昏过去。
李家村实际上是个佃户村，村里的地都是范家的，村民们给范家种地，李七娘的丈夫李老实就是这里的庄头。
他们一家都是范家的佃奴。
李老实有三个孩子，大儿子，二女儿，还有一个小儿子，今年也才三岁。
夭折的孩子也不少，四个还是五个？反正都习惯了。
范温雅现在算是李家的大女儿，二女儿就成了二丫。
李七娘还是个小脚婆娘，她裹了脚的。
范温雅也是到了这里才直面女人裹脚。
不过李家村裹脚的女人也不是很多，大家都要干活，裹了脚这活就不好干了，一般是绑脚，把脚绑的细长一些。
李七娘娘家也是小庄头，自觉比纯乡巴佬高贵一些，所以她才裹脚的。
范温雅原身正经八百是范家的千金小姐。
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就流落到了农户家？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狗血抱错孩子的事，而是范太太生下原身的时候生了个双胎，一男一女，按理这是个高兴的事。
但范家请了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算了一下，范温雅会妨克自己的小兄弟。
这话范家人都信，因为生下来这女孩子就比男孩子个头大且强壮，男孩反倒是小小一团，哭声像猫叫，养了几天皮肤还是皱皱巴巴的。
范太太好容易生下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女儿妨克了儿子，但毕竟是自己生的，也不可能狠心直接掐死，就问算命先生怎么解。
算命先生说倒也简单，把两个孩子分开养就是了，不让女孩子接触弟弟，弟弟就能安然长大。
原本范温雅要被送去范氏老家，那可能一辈子都不得回来了。
范太太也怜惜这个女儿，就求丈夫不要把女儿送太远，“以后若是妾想念的紧，也能去看一眼。”
范老爷也依了妻子，想了想，就把女儿送到了京郊庄子上，交给自家庄头抚养。
这个庄子离京城不算多远，四五天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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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三弄三
正真的范家小姐就来到了李老实家，那时候李七娘也刚好生产，自己的女儿比范小姐还小了半个月，于是就奶了两个孩子。
范家自然不会亏待李老实，每月都给送米粮银子过来，等范温雅大了，还有布料送来。
李老实家靠着这些，生活比旁的人好不少，当然他们也不敢怠慢范温雅。
等将来范温雅大了，范家还会给女儿找婆家，这婆家断断不会是乡下人，多半和范家是旗鼓相当的。
李老实其实就是给主家代养孩子罢了。
不过范温雅都十三了，范太太一共也才来看过女儿两次而已，还都是在三岁前，以后多半是打发一个婆子过来送东西外加看一眼，范温雅从未见过范太太。
原本范太太也想给女儿留个婆子照顾，但下人们一个个贼精，都知道这个小姐不受待见，要是过去了，以后在范家也没了前程，于是各显神通，买通了范太太身边的陪房，让她和范太太说，“要是派了人跟着大小姐，这月钱月米还是从府里出，算不算大小姐还养在家里，对少爷可有妨碍？”
范太太就迟疑了，陪房再接再厉，“钱米给李老实家，这就无关了，神佛菩萨只会说太太惜老怜贫，大小姐和少爷也就彻底隔开了。”
于是范小姐就孤身一人寄居在李老实家。
范温雅来的时候原主才三岁，得病去的，小孩子体弱，一点风吹草动就没了也正常，便是长到十几岁，一病没了的也不少。
范温雅偷偷吃了药，一点点好了，她观察着李老实家，发现不是这户人家故意害死她，这才放了心。
其实李老实一家是希望范温雅能好好活着的，毕竟她活一天，范家都会给米粮。
李老实虽然是庄头，但日子也不能说很富裕阔绰，平日里也是能俭省就俭省，有了一份多出来的米粮，全家都跟着多吃一口饭。
不要小瞧这一口，李七娘生了那么多孩子，只要不是落地就没了，这一口就能养活个孩子。
当然，李老实一家也不敢亏待范温雅。
这不敢亏待主要也是因为范温雅四岁那年露出了峥嵘。
她对过来送东西的婆子道，“我说你记，以后每月我这里要这些东西，多了我谢你，少了，我就亲自去范家，我顶多落一顿埋怨，你还有经手这些东西的人有什么下场我就不知道了。”
“横竖范家既然给我送米粮，那就是认我的，克扣一些也正常，我不计较，扣的我都吃不饱了，那就掀桌子，大家都别过了，大娘你可得记好了！”
范太太不把这个寄居在乡下的女儿放在眼里，下人们就敢糊弄，给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差，长此以往，李家对她的态度也会发生改变。
范温雅还太小，不能拿空间的东西出来，她得给自己争取利益。
现在她是光脚的，那个婆子和管事是穿靴的，他们才应该怕范温雅。
那婆子没见过四岁女孩子这么厉害的，顿时战战兢兢，果真回去和经手的管事说了，管事还有些不信，再看范温雅要的东西，却是信了，心里越发吃惊。
范温雅要的并不出格，钱都不要了，就要米面柴炭，鸡蛋盐糖这些，一月管三斤肉就行，布料要的也是麻葛这些，给了经手人不小的克扣空间。
管事再不敢糊弄，每月还会添些东西过来，时新果蔬等物。
范温雅果然不再说话。
李老实家目睹了一切，哪里还敢苛待范温雅。
范温雅也不吃独食，东西来了都是放在厨房一起吃用的，但她每天两个鸡蛋雷打不动，她不能让自己营养不良，空间里的维生素她也一直在吃。
小时候好了身体基础，长大了才会健健康康。
后来年纪大了，有了布料，她也是给李老实全家用的。
李家自然不敢对她咋咋乎乎，有什么事还要问过她才做，但到底一起生活了这些年，彼此还是有些感情的。
只是李七娘一直发愁，她愁的有两件事，一件就是范温雅坚决不留长发，从小到大一直是毛刺刺一颗脑袋。
问她为什么，范温雅反问，“你们脑袋里虱子都互相串门了，长发油腻板结，舒服吗？”
如今的条件，哪里供得起隔三差五洗头？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农人一冬都不洗头也是正常的。
不洗头顶多痒一些，洗了头受了风，人噶了才叫倒霉。
李老实全家，“……”
李七娘愁眉苦脸，“以后太太要是问起怎么办？”
范温雅道，“戴假……义髻不就行了。”
这也是个办法，李七娘只能妥协。
还有一件事就是脚，范家在范温雅五岁时特意派了个裹脚婆子过来，也不知道范温雅和裹脚婆子说了什么，婆子走了，也没给她裹脚。
李七娘惊慌极了，大小姐怎么能不裹脚，不裹脚将来怎么嫁人？
她想给范温雅绑脚，再去找个裹脚婆子，范温雅站起来就跑，“给我裹脚我就去上吊，我就去跳河！”
李七娘都急哭了，可这不是自己的亲女儿，多少算是小主子，她也不能把范温雅绑起来裹脚啊。
范温雅道，“以后我亲自和太太说，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主意大，你们都得听我的！”
李七娘抽抽噎噎应下。
这裹脚，年纪越大越不好裹，随着范温雅年龄变大，李七娘也就越来越绝望，绝望着绝望着，她也就习惯了。
李家村，也就只有范温雅这一个大脚丫头，连李二丫都没逃过绑脚。
范温雅知道这是对女性的摧残，是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但她只能做到自己不裹脚，做不到让其他女孩子逃过这种酷刑。
思来想去，范温雅就在村里大放厥词，她说她看了医书，书上说裹脚女子容易难产，生孩子死胎也多，把村里人都吓坏了。
范温雅振振有词，“朝廷都不鼓励裹脚的，土里刨食的庄稼汉，家里不知道多少活呢，裹了脚，能干什么啊！只有秦楼楚馆里为了招徕生意，才把女孩子的脚裹的极小，这些女人又不生孩子，你们为什么要给家里闺女裹脚啊，想让自家闺女将来难产吗？”
李七娘偷偷问范温雅，“这是真的吗？”
范温雅道，“你若不信，正经去问一下城里大夫，看我说的可是假的，脚小了，不便运动，生孩子是要力气的，不能运动，走几步路都要喘，哪来力气生孩子，可不得难产！”
“还有，裹得厉害的那些，因为裹脚死了的也不少呢，老鸨子不心疼女孩子，反正死了一个，还能买新的，这自己生的也这么狠心啊，裹死了闺女，自己有什么好处？”
其实朝廷还真没鼓励裹脚，只是民间那些儒生审美畸形变态，使得裹脚成风，屡禁不止。
李家村吃这一吓，有人也去打听了，正经大夫确实和范温雅说的不差什么，他们听了之后心里都惴惴起来，原本也都是农户，家里确实要人干活，可女子裹了脚，干的活变少了，干不动也是实情，于是也都意思意思绑脚算了，绑的也不算多紧，女孩子们也能活动自如。
范温雅暗地里叹气，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生活到现在，她带来的东西基本没动过，只刚来的时候身体不适，吃了一点药，还有补充的维生素，其他都用不着，她带的东西是应急用的，能不用，她就绝对不会用。
她在李家村能狐假虎威，依靠的还是京里的范家，这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范家大小姐。
但如果她拿出那些神器来公之于众，范家都保不住她。
范温雅又不是真小孩，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没有自保能力之前，她是不会动用那些东西的，就算用，也会加倍小心谨慎。
她还自作主张找了个老秀才给自己开蒙，假装有学问有一定难度，假装文盲也同样难受。
虽然范温雅对现在的女戒女则，儒家经典毫无兴趣，但她还是需要会识字这一层皮的。
她也不禁止村里其他孩子过来蹭课，想听就听呗，就是蹭课的孩子也不多，一般人家，孩子五六岁就帮着干活了，哪来的时间去听课。
等范温雅上了学，她又开始宣传卫生习惯，饭前便后洗手，尽量不要喝生水等等。
问就是她从医书上看到的。
有条件的人家都跟着做，发现果然大人孩子拉肚子变少了，于是也信她，说，“不愧是大家小姐，这脑子就是好，懂得多！”
实际上范温雅襁褓里就被送来了李家村，一点家里的教育都没受到。
李家村是佃户村，这里的人都给范家种地，吃的不算多饱，但也还行，主家留下的粮食足够他们繁衍生息，想要富裕是天方夜谭。
就范温雅观察，这里的佃户，如果无病无灾，那还能勉强生存，一旦有什么意外，那全家被拖垮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这个意外其实指的是壮龄男性生病无法下地，或是顶梁柱没了。
至于家中老弱生病，除非是男孩，还能请大夫赎药救一救，其余人就硬熬着，熬过算你命大，熬不过就死。
佃户的剩余价值全被主家剥削了，他们没有一点余粮。
但是，这里的人都习惯了，要知道比他们苦的人还不少呢 ，那些有地的自由农，一年到头种地，倒挂的都不少见，待欠账变多，全家连地带人都成了农奴。
范温雅第一次看到这么直白且赤果果的剥削，但她也无力改变。
实际上她的吃喝也是这么来的。
那她手里握着那么些高产种子，为什么不拿出来？
别天真了，她那些东西才多少？想要成气候，首先要育种，就算育了种，主人要的是粮食，就不会让佃户种别的。
佃户吃不饱关主人什么事，主人家也很仁义啊，年景不好，他们也会减少租税的，还要如何？
看看外头饿死的人，且偷着乐去吧。
以前课本上写的封建制度就这么摆在了范温雅面前，不身处其中，就感觉不到那种庞大和压迫。
范温雅在李家庄生活了十年，她也见到了村民们是怎么样被范家剥削的。
除了租金外，如果有劳役，这也是不能避免的。
现在的劳役，农家出人不算，还得出钱，因为衙门不管吃喝，你要给衙门干活，吃喝还得自理。
但只要家里还有口吃的，农民们都是乖顺的牛羊，让干什么干什么，若是有人不堪压榨死了，那也是自己运气不好。
这些事，不是范温雅拿些高产种子出来就能解决的，很有可能，高产种子一出现，只要制度不变，剥削阶级就有了更多的牛马可供压榨。
思考这些问题就证明了范温雅现在闲的发慌，因为她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她连让大家都喝热水都办不到。
不是人们顽固不愿意，而是燃料不足以支撑喝热水这个举动。
煮饭是没办法，人们不能生嚼谷子麦子，（灾荒饥饿的时候，能生嚼到谷子麦子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到了冬天，燃料也是保命的重要物资。
但在一个成熟的乡镇边，也就是耕种了几十上百年的地方，柴火并不是唾手可得的物资，农人还是以地里的秸秆为主要燃料。
砍到的柴火，好一些的，都要拿去换钱，无论是燃料还是粮食，对农户来讲，都不是富裕物资。
那么怎么保证每天都能喝烧开的水？
冬日是没办法，冷水下肚要生病，还能带走身上的热量，农人们一般也没有老喝水的习惯，饭桌上连汤带水吃了也就够了。
到了夏天，还不是直接喝井水以及河里打来的水就行了，谁愿意费柴费火费时把水烧滚晾凉了喝。
没条件，不习惯。
李老实家是因为范温雅，才有了这个条件，夏日凉白开，会加一点盐，冬日锅里一定要温一缸子水，谁要喝了就去拿碗舀。
说实话，李老实全家一年到头生病的也少。
也是因为这样，李老实全家都很信服范温雅。
别人家里是男人第一个拿筷子，李老实家，范温雅不说“吃吧。”是没人会动筷子的。
毕竟桌子上一半的粮食都是范温雅提供的。
李老实哪怕是庄头，家里饭桌上也不都是顿顿干的，李家人也一样要下地劳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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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三弄四
范温雅跟着李大柱回了李家，家里人都在等他们。
范温雅上了桌，发了话，大家就端起碗开始吃饭，桌上的餐具都是粗陶，农人是用不起瓷器的，粗瓷也比陶贵。
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摔了陶碗都心疼，要是摔了瓷碗，那把孩子卖了也不过几个碗钱。
李家有瓷碗，一个就是范温雅在用，还有一个供在灶王菩萨面前。
饭桌上的饭菜也不丰富，都是炖菜，现在农人是不吃炒菜的，油太贵了，李老实家也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几个炒菜。
炒菜还需要铁锅，李家倒是有铁锅，但李家村有铁锅的没几户。
范温雅在这里，触目所及都是贫困，但是，李家村居然还是生活比较好的地方，和别人比。
吃完饭，二丫开始收拾桌子，李七娘帮忙，李老实和儿子去挑水准备烧热水洗漱，小儿子也在帮忙。
只有范温雅坐着不动。
李家没人敢支使她干活。
二丫一边利落干活一边道，“姐，你先坐着，等下我给你打热水来。”
范温雅点点头。
李老实挑了水，大柱在烧火，李老实过来找范温雅，“大丫，最近这天不下雨，就怕今年收成不大好呢。”
李家村是要给范家交租子的，交不上租子，倒也不会不给你种地，扒房子吓唬你之类，但就要签下不少欠款契约，这些债滚啊滚，可以让一户人家几代人都还不清。
李家村主要种的是粟米，也就是小米，一开始范温雅以为是小黄米，后来才知道不是的，小米是小米，小黄米是小黄米。
范温雅知道李老实的意思，就是希望她能让范家管事通融一下，将来租子能少交一点。
但是范温雅知道这是行不通的，她能保证自己的物资不被克扣的太厉害就不错了，若是插手租子的事，必然会引来范家厌恶，到时候倒霉的是她。
你能知道管事怎么和主人形容范温雅要求李家村少交租吗？
就李家村少交倒是没关系，但后果只会落在范温雅一个人身上。
范温雅道，“你想让我求情倒是简单，只以后我的米粮柴炭变少了，你可愿意？”
李老实眨巴眼，有些想不明白，他认为范温雅既然是范家小姐，以后也是要回到范家去的，那管事也得听她的话啊。
范温雅暗自叹气，别看古代说什么士农工商，农的地位排名很高，但农民绝不在这个排名内。
这里指的农，是农业，农田，农耕，不包括农民。
农民只是工具，是消耗品。
农民们几乎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其实一些小地主的日子也很紧巴，只有大地主才过的舒坦。
现在的农人，在范温雅看来，基本都是麻木迟钝的，原因也很简单，饿的呗，人一饿，脑子里就不会有别的念头了，久而久之，人就迟钝麻木起来。
但如果侵犯到他们的切身利益，这些农人也会化身成野兽，每年村落之间抢水都会爆发冲突，为了就是捍卫自己的粮食。
还有其他弯弯绕，农人是搞不懂的，他们也多半不识字。
范温雅就道，“我是不得范家喜欢的小姐，所以才被送来这里，你们别看每月有粮米过来，这是范家碍于脸面，不能让人说苛待了我才给的，管事还从我的份子里拿了不少，可没见着有人替我抱不平呢，还是我自己破着不要脸，才有了这些东西，如今我还要管租子的事，我是范家哪门子的主子，人家就认啊？”
“管事这头答应了，回头去我爹娘面前嚼舌，说我一个小姐家的，吃了用了范家的，还要多管闲事，可能说的还能更难听一些，比如不守规矩妇道，干脆也不让我住这里了，直接送去姑子庙，到时候，你是能帮我呢，还是我能拒绝？”
李老实目瞪口呆，他真的没想到这么多，而且范温雅这么一说，他倒是马上明白，若是范温雅离开了，他家的日子肯定就没这么好过了！
就算她不离开，管事要是因为范温雅要求减少租子就去主人面前胡说八道，以后给范温雅的粮米少了，直接受到影响的也是他们家啊。
于是李老实赶紧道，“是我想差了，你也还小呢，自然不能让你去说！”
范温雅点头，也还是提点了一句，“雨水少，那肯定不止这里减产，你们先和管事商量一下，求他通融比较好，凑一凑，给他卖匹绢丝，他家闺女已经定了人家，有一匹绢丝料子当嫁妆，也是好的。”
绢丝是残茧、废丝、短丝做的料子，普通百姓也是穿不起的，殷实人家用的多，管着李家村的管事也没有多大的身家，还是看得上这种料子的。
李老实连连点，绢丝料子贵，但村里大家凑凑也还能凑得出来。
范温雅又道，“很大可能是上头知道今年会减产，已经决定了减少租子。”
李老实露出了笑容。
范温雅不等他说话，继续，“但管事不一定会和你们说，或是不按照上头的要求和你们说，我的建议是，东西你们还是送，这样这个减租才能落到实处。”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各处都是。
这个道理李老实也明白，于是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候二丫过来招呼范温雅去洗漱。
二丫比范温雅只小了半个月，但是这姑娘非常能干，她从小就听父母说家里的姐姐是贵人家的孩子，寄养在自家的，她要好好照顾这个姐姐。
于是二丫虽然是妹妹，却处处像姐姐一样，不，像老妈子一样照顾范温雅。
她给范温雅打了水放到了两人住的房间里，二丫和范温雅住一个屋，李老实夫妇带着小儿子住一个屋，大柱也住父母房间。
范温雅没来之前，她这个房间就是李老实夫妇的。
现在归了她，当然，那也是范温雅四岁发飙之后这个房间才给了她，之前她也跟着李家夫妻住。
范温雅同意二丫跟她住，要不然另一个房间也太挤了。
李家这个房子，几年前还修缮过，也是范温雅争取来的，这么一弄，将来李大柱成亲这房子也很体面了。
李家拿了这么多实惠，自然不敢对范温雅不好。
而且他们也知道，如果不是范温雅，他们得不到这些好处，经手的管事给他们留层皮都是好的。
可能有人会说了，那等范温雅大了回了范家，这些人不就倒霉了么？
那也得范温雅豁的出去不要脸才行，一个小姐家，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抱怨管事苛待自己，范太太是觉得她没教养没小姐气度呢，还是会去处理一个帮范家干活的管事？
多半管事是不会有事的，毕竟范温雅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小姐。
小时候的范温雅可以仗着年纪小，威胁管事自己要去范家哭诉，范家不会不处理，等她大了，一再这样，范家只会更厌恶她。
范温雅回到房间开始洗漱，也就一盆水，简单洗一下就行了。
洗完，二丫端了水去倒掉，接下来就是她洗了。
这里的盆是木盆，又厚又重，范温雅端起来都费力，二丫倒是轻轻松松，因为做习惯了。
范温雅让二丫做这些也没不好意思，她等于是雇了李家全家照顾她，那端茶倒水这些事人家做了也正常。
范温雅一开始也带着想要和李家平等相处的天真，后来她才发现不行。
她太温和，李家会蹬鼻子上脸，吃用她的东西也会更加理直气壮，她只能在李家面前凸显自己的阶级地位。
这也就导致李家对她是从骨子里敬畏的，不是敬畏她这个人，而是她代表的阶级，李家绝对不敢和主子平起平坐。
日常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已经很好了。
李家也没能力给范温雅弄个闺房出来，范温雅也装不出和李家人过于亲热来。
现在老百姓的日子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二丫洗完也来休息了。
她和范温雅睡一张床，一人一条被子，范温雅可受不了和旁人睡一个被子。
二丫解开包头的头巾，露出和范温雅一样毛茸茸的短发来，还拿出一个篦子，给范温雅篦了头发，再给自己篦了一下，然后两人才上床睡觉。
带着一脑袋虱子睡觉，范温雅宁愿不睡，她也绝对不愿意和有虱子的二丫一起睡。
两人上了床，范温雅闭上了眼睛，二丫忽然道，“姐，如果你回了范家，能把我一起带走吗？”
两人今年十三岁了，范温雅是范家人，范家再不待见，将来婚嫁还得是范家做主的，二丫已经开始相看了。
乡下姑娘，成亲都早，十二三相看，十四五成亲是常态，留到十七八，那就是大姑娘了。
范温雅道，“跟了我，以后我是主你是仆，你不能叫我姐，也不能和我睡一张床，还得服侍我，我坐着你站着，你可受得了。”
二丫道，“那也和现在一样啊，就是不能睡一起也没关系。”
范温雅道，“两样的，感觉截然不同，在这里，你做什么做不好了，你娘骂你也不走心，去了范家，处处都是盼着你出乖露丑的人，可能一个不好就要罚你，打板子罚跪都有可能，我或许还帮不了你。”
高门大户，有些下人就是鸡，用来吓不听话主子这种猴的。
二丫沉默了好半天才道，“那也能活着吧，总比死了好。”
范温雅微微侧头，看向身边那个朦胧的影子，“怎么了？”
二丫低声道，“隔壁村红秀死了，生孩子死的，孩子也没留下来，她娘老子哭的不得了……红秀婆婆还说自家亏了。”
媳妇死了，孩子也没生下，当初成亲给的彩礼也没了，可不是血亏。
在这里，范温雅还意识到原来古代彩礼有一部分就是女孩子的卖命钱，因为女人生育是一道大门槛，难产死亡率达到了百分之十左右，或许更高。
在古代，即便是贵女，在生孩子面前和老百姓也在一个起跑线上。
范温雅道，“红秀……她多大？”
二丫道，“比我们大两岁，她今年十五。”
一个十五的小姑娘，初中的年级，已经因为难产死去了，范温雅闭了闭眼，虽然有所准备，可是直到现在，范温雅还是觉得自己亏了。
两立方物资有屁用啊，根本无法帮助她逃脱这种无形的禁锢。
范温雅低声道，“只要你愿意，那就跟我吧，以后当我的丫头。”
二丫明显高兴了，“我愿意的！姐，谢谢你！”
范温雅道，“你谢早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
二丫天真道，“你是小姐啊，娘说，小姐一定会嫁当官的。”
范温雅嗤笑，“当官的有什么好？好了好了，睡吧，困了。”
她也闭上了眼睛，二丫嗯了一声，很快她就睡着了，范温雅其实并未睡着，在黑暗里，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古代生活了十年，范温雅已经快麻木了。
其实要说起来，她的日子还是可以的，比同龄人要生活的好，相对来说还更自由。
但范温雅是从文明社会来的，她知道古代生活不易，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却依旧被环境的严苛给震惊了，哪怕过了十年，她都没习惯。
童婚就不必说了，古人结婚本就早，李家村年级最大的老人也不到六十，在这里人活到五十左右死亡是一件极正常的事，有人二十多三十多就死了也不稀奇。
小孩子夭折更加不是新闻，李七娘就死了三个孩子，两个生下来就没气，一个活了半岁左右没了。
村里没哪家没死过孩子，生的多，活下来的都是死剩下的。
愚昧无知，落后封建，迷信野蛮，就是如今社会的本色。
李家村隔壁村子，有个当半掩门子的寡妇，范温雅知道这个女人是被整个社会压迫的可怜人，但她一样会逼迫女儿跟她干同样的事。
范温雅亲耳听到她打骂女儿的声音，“你这小｜娼｜妇，你以为你还能找着好人家嫁了，做梦吧你，好好像老娘一样，趁着年轻皮肉新鲜，多赚点才是真的……”
范温雅能做的只是面不改色的离开，她什么都帮不了。
她们身处地狱，范温雅此刻还是个孩子，能怎么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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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三弄五
范温雅带的那点东西，对这个世界来讲，是杯水车薪，对自己来讲是怀璧其罪，范温雅现在根本不敢拿出来用，因为她保护不了自己，更别说那些东西了。
拉人造反啊！你的东西可以当启动资金！
遇着这种人，范温雅会转头就跑。
有句话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纯文盲的农人造反，更不可能，反贼头领最简单一点得有组织能力吧？得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人，叫什么名字，怎么用吧？文盲能做到？
历史上著名的农民起义领导人都不是文盲，黄巢的诗还千古流传了。
范温雅观察过，李家村包括附近的村民都是顺民，只要有口吃的饿不死，他们就绝对不会想去造反。
造反的条件之一，那就是农民已经没有退路，横竖都是死，那就敢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作为头领的人，你得给这些泥腿子画出他们喜欢的饼子，还得拿出一些饼子出来引诱他们。
范温雅现在是办不到的，她那些种子，想要让人相信产量高，一两年都不一定有效果，还得配合宣传。
农人们还不到需要造反的地步，范温雅又是个女人，李家村的人敬畏她，不是敬畏她这个人，是敬畏她代表的阶级。
她振臂一呼，“跟我干，我带着大家推翻地主阶级，分田地，吃肉喝酒！”
谁都不会鸟她。
第二天一大早，范温雅对李老实夫妻说了要二丫当她丫头的事，李七娘和丈夫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犹豫。
大柱蹲在一边道，“那可是好事，爹娘答应了吧。”
范温雅是范家小姐，人又聪明，心肠也好，妹子跟了她，怎么都不会吃亏。
儿子发了话，李老实夫妻也就应下了。
不过程序还是要有的，也就是身契也得有，要不然二丫在律法上就不是范温雅的丫头。
做好身契之后二丫就是范温雅的人了，李家夫妻再不能使唤她，当然也不能给她相看人家。
不过目前二丫还是和以前一样，家里里里外外的家务活她都得干，就是她不用担心嫁人了。
范温雅要去老秀才那里上课，叫二丫一起去，二丫为难，“我这还有活没干呢。”
范温雅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是我的丫头，只能听我的话！”
李七娘赶紧让女儿跟了范温雅去，别惹这小祖宗不痛快。
范温雅跟着老秀才开蒙，她什么特立独行的事都没干，简体字拼音什么的都没搞出来。
她孤生一人生活在如今的社会，那就只能她去熟悉这个社会，而不是社会来迁就她。
上辈子有句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是在古代，你光会数理化，其他不懂，那么你的下场不会好，因为不学文史地，人头要落地。
数理化在无知百姓眼里，可能代表的就是妖魔鬼怪。
你得知道如今这个社会的核心是什么，哪怕你对什么君臣父子之说嗤之以鼻，也只能暗地里嗤一下，你敢明着嗤，你就别想在这个社会里生活了。
范温雅学女戒女则，难道是为了规范自己的行为吗？当然不是了，她是在了解自己以后的行事方法，应该怎么规避这些鬼玩意。
现在让二丫过来跟着学，那就是为了给二丫扫盲。
其他地方不知道，这个村子里，文盲率达到百分之九十，李老实作为庄头，也不过略认得几个字而已。
私塾也有，但老百姓上不起。
特别是李家村这些佃户村，半奴半农的身份，学了有什么用？
老秀才无儿无女，老婆子也早就没了，他就依靠给人写契约文书或是抄书，偶尔给人开蒙度日，写信的活也是很少的，周围都是文盲，文盲的亲戚也是文盲，写了信给谁看？
得了范温雅这个学生，老秀才也有了一点进项。
李家，李七娘正在嘀嘀咕咕，她其实不愿意让二丫当范温雅的丫头，出发点倒也不是疼爱女儿，而是，“现在大柱的彩礼从哪儿来，人家说了，要十六两，二丫原本也能拿个十两的彩礼，我们凑个六两也就行了，现在从哪里拿出这十六两来？”
这些年，因为供养范温雅，李家的日子是好过了不少，但拿的都是吃喝什么的，基本没银子，土里刨食的人家，李老实又是个小庄头，家里也确实没什么结余。
李七娘还在嘀咕，“还得盘个房间出来，要不然新媳妇进门住哪儿，这都是钱。”
原本，范温雅那个房间给大儿子当新房最好，但是范家没把范温雅接走，这房子就得范温雅住着。
等儿子成了亲，肯定要给儿子一间房，那家里就得再建一个房出来。
李老实没吭声，正在修篱笆。
李大柱道，“娘，我就是成亲，也不能拿二妹的彩礼啊，女家要是嫌弃我们家，那不结亲也没什么。再说了，大妹没说不给二妹的身价银子，不是许了二十两呢，比彩礼都多。”
李七娘道，“那也得她回了范家才能给，谁知道范家什么时候接她啊，搞不好忘了，不接都可能！”
李老实道，“不可能，人家一直有米粮送来，怎么可能忘了，只是现在年纪小，估摸着是等说亲了就接回去，那种人家，都是要等闺女过了十五才说亲的。”
李七娘有些绝望，“那还有两年呐，两年后大柱都要十九了，哪里还能找好媳妇去？”
李大柱道，“那就看周家，愿意就现在成亲，家里有多少给多少，不够的哪怕写欠条，不愿意那也没办法。”
李七娘气得没话说，哪有娶媳妇彩礼打欠条的。
她想了想，“可不可以问问大丫……”
李老实一口回绝，“你这婆娘别没事找事，不许同大丫说这件事！自大丫来了，你干饭吃多了是不是！”
李七娘没什么见识，觉得范温雅在家住了十年，自家都是好好招待的，没克扣没怠慢，她觉得和范温雅的关系比较亲近，有什么话不能说。
李老实倒是明白，这是小主子，在如何，人家的地位比李家高，若是李家仗着什么养育之恩狮子大开口，范温雅离开了，那李家才是现吃了亏呢。
被丈夫一呵斥，李七娘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但气没消，“那好，儿子的事就你操心好了，哪怕他打光棍，你以后也别来找我！”
说着，摇着两只小脚进了屋子。
父子两也没抬头，闷头干活，小儿子在一边帮着递东西学修篱笆。
等到范温雅和二丫回家，家里的气氛还没变好，李七娘还是沉着个脸，范温雅视而不见，二丫确实有些忐忑，忙着做这做那。
范温雅是不吃这种气的，她在李家这些年，直接提高了李家的生活质量，这种情况下还要给她脸子看，范温雅是会直接撕破脸的。
她问李老实，“可是我住在这里你们不耐烦了，若是这样，下回我就让婆子带话，让范家安排我去其他地方。”
这可把李老实吓了一跳，赶紧说没有没有，范温雅不客气道，“那二丫娘做什么给我脸子看！”
这种事一旦退让，下次人家就会蹬鼻子上脸。
李老实顿时十分尴尬，心里把婆娘骂的臭死，看着范温雅清凌凌寒浸浸的眼睛，他顿觉一阵慌乱。
于是低着头呐呐说了缘故。
范温雅有银子，她空间里的东西，拿一个玻璃杯子出来就是一大笔钱，但她肯定不能拿出来，所以实际生活中，她是不用挨饿，但银子也是没有的。
范温雅没有喝斥李七娘贪得无厌什么的，这确实是她引起的矛盾，她要了人家姑娘当丫头，却没给身价银子，然后导致李大柱不能成亲了。
至于说什么，她为的也是二丫这种话，那还是别提了，她也可以拒绝的，她既然答应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她的事了。
范温雅想了想，“收了谷子之后就是农闲，那边山上有不少竹子，若是你们不怕累不怕苦，那就把竹子砍些回来，我教大家做竹器，可以带去赶集的时候卖，或是直接去县城卖，年前弄的好，还能有一笔钱进账。”
现在任何器具都是手工做的，但手艺人对手艺看的极紧，收徒都不会全教，留一手是很正常的事。
想靠自己瞎琢磨弄出什么手艺，那是白想。
范温雅本来也会做一些小竹器，老家有个竹器作坊，她在里面打过工，空间里她也收集了一些竹器制作方法的资料。
只要有足够的竹子和人手，制作竹编家具也不在话下。
李老实还有些犹豫，乡下人就是这样的，他们安于现状，只要能吃饱喝足，不，半饱也可以，就不愿进行改变，不变是熟悉安稳的，改变是陌生的，陌生就代表了危险。
范温雅继续道，“这种事，一家子不行，你得叫全村一起干。”
李老实顿时又不舍得了，“这种手艺，怎么能教给旁人。”
范温雅道，“做一点小玩意，你们自家倒是可以，但是大东西，人就不能少，你是庄头，带着大家一起赚点钱，人家也念你的好，若是你家得了这个手艺引来旁人眼红，他们对着一家人敢下手，对着一村人可敢动？”
“村里一家最少出一个人，不管男女，都可以学，以后也是你们村里的手艺。卖了的钱，根据出工情况分，你自己考虑吧，若是愿意，现在就要去砍了竹子回来处理了。”
竹器竹编，可不是砍了竹子回来就行，前期工作也不少呢。
李大柱在一边道，“爹，赶紧答应啊，这么好的事，别人家求都求不来！”
李大柱年轻，还有锐气。
若是以前，范温雅也会觉得奇怪，因为她明明说的是一件好事，为什么李老实要犹豫。
现在在古代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会觉得奇怪了。
乡下人，让干活他们可能不会说什么，闷头干就是了，但做了竹器还得自己往外头卖，这就有些困难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卖。
如果卖不掉，那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就都浪费了。
若范温雅说，你们只管做，做好了我负责卖，李老实可能就不会这么犹豫。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范温雅可以给他们出一些推销的主意，绝对不会大包大揽。
那为什么范温雅不开个竹器加工坊呢，这样她就能赚钱了！
不要开玩笑了，李家村的人都是范家的佃户，他们的主业是种地，做些小手工，做些竹器是贴补家用，不能当主业干的。
就算当主业干，编出来的东西怎么销售才是大问题，现如今，有钱人用竹器的很少，只图个新鲜，普通老百姓，买个竹篮都要用上十几年，坏了补一下就行。
编那么多，卖不出去怎么办？
如今的消费市场是很小的，底层人就没有消费这一说，什么东西都是缝缝补补了继续用。
连碗摔破了都是补一补再用。
所以，范温雅不会出面召集村民自己出头做这种加工生意。
她的目的也是为了让李家村的人多点收入。
但一定要李家村的人有主动性才行，她是不会上赶着的。
李老实被儿子一催，也不修篱笆了，就去找人去。
现在谷子还没成熟，乡下虽然有活，也不是很多，听说范家千金小姐愿意教大家做竹器，几乎没人不愿意，也就费点力气和时间，不要自家出什么钱，那是可以试一下的。
很快就有二三十人来了李老实家，都眼巴巴看着范温雅。
这个范家的千金小姐，在这里是有着神秘色彩的。
哪怕范温雅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她在村民眼里也是不同于他们的人。
范家小姐懂好多道理，她是那么聪明，她什么都懂，她和乡下泥腿子愣是不一样，不愧是千金小姐。
这是村民对她的印象。
范温雅知道后一开始只是笑了笑，后来想明白了，她出了一身冷汗。
村民会这么评价她，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如果她和二丫一样也是个农家姑娘，那此刻她或许已经被教训了好多次，符水都被灌了几大缸了。
什么剃头预防虱子，裹脚会导致难产这些惊世骇俗之语，是没人会听的，只认为她发了疯。
但她是范家小姐，身份高贵，那她说的话，村民们即便听不懂，不赞同，也不敢说什么。
加上后来他们在实践中慢慢发现范温雅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那就更信服她，但这个信服，多半还是因为范温雅的身份。
有些啼笑皆非，更多的是无奈和悲哀。
现在他们殷切希望范温雅能让他们多赚点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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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三弄六
既然大家都愿意，那第一步就是要取原材料，竹子附近山里多的是。
范温雅跟着一起去，因为有些竹子是没用的，只有她看过的才能用，凡是她做了记号的竹子就能砍下来，去掉枝丫，然后带回去做预处理。
从选竹子开始，范温雅就在教村民，李大柱学的最认真。
二丫也在东张西望，她现在是范温雅的丫头，自然要跟着范温雅。
原材料多点无妨，李家村的人弄回了很多竹子。
然后就是晾晒，晾完还要煮。
晾晒的时候谷子熟了，大家忙了起来，李老实听了范温雅的话给管事送了一匹绢，果然租子少了一成。
收了谷子种了麦子，地里的活才算干完，接下来就能处理晒好的竹子了，要煮，要削，要烤，还要打磨。
每一道工序都是范温雅指导，村民操作。
这里条件有限，想要染色是不成的，那就手工挑一下颜色，处理过程种，竹子的颜色也不会统一，深浅挑一下，做出来的成品才好看。
范温雅教村民做的第一件竹器是婴儿小推车，装木轮子就行。
如今家家户户都有孩子，这玩意几乎谁家都用得到。
范温雅教做的婴儿推车非常轻巧方便，还有小竹架子，储物柜，小花篮等物，她不做那些大路货，就算是竹椅和竹凳，也是有机巧在的，椅子放平可以当床，凳子也简洁雅致。
她还让做了一些猫狗窝，人们都不知道这是啥玩意，范温雅也没解释。
每一样成品，都有相应的小模型。
做这些东西，都是全村人一起学，然后分工序制作。
模型出来后，范温雅让李大柱带着模型去县城推销，她给定了价钱，绝对不能低于她定的价钱，要不就不卖。
范温雅让他去城里的铺子，家具铺子，布料铺子都可以，酒楼什么的也可以，若是有人喜欢，就让下定，定了才算。
李大柱听的极为认真，范温雅还向李大柱解释了村民搞不懂的玩意是什么，到时候他是需要给人介绍的。
一共去了三个村民加老秀才，村民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是村里算灵活的人，带的是模型，也不累。
让老秀才去，是登记用的，若是有人想预定，就要写下订单，李大柱倒是认得几个字，但他不会写，还有一些契约什么的，若是没个懂行的跟了去，是很容易受骗的。
范温雅为什么不去？
她傻了才去，如今出行，有车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何况是步行，而且这又不是她的事，她只拿一小部分提成，干什么事事亲力亲为？
他们一去就去了十多天，其中四天是在路上的时间，他们是步行去的，别想什么马车驴车了，农人出门基本都是步行。
回来后李大柱很兴奋，老秀才掏出了预定单。
其实预定的东西不多，而且搞笑的是，模型倒是卖了不少。
李大柱主要是兴奋的，第一次办了这么大的事，对他来讲非常激动。
生产是范温雅安排的，定的东西很快就完成了，她让李大柱去找一辆驴车，这回做好的东西不能人背了，得用车。
而且范温雅还让多做了一些，到时候拉去城里看看能不能卖掉。
除了城里，十里八乡也有集市，拉到集市上也能试着卖一卖。
不过配货就不一样了，集市上的就得是老百姓用的东西，竹篮，竹凳，竹碗竹筷这些，城里的是精致玩意多。
范温雅安排任何事都会带几个媳妇子一起，目的就是教她们，男的想学也行，女孩子就只能打下手了。
这都是村民们的安排。
因为媳妇娶进门就是自家人，闺女将来要嫁出去，可不能把手艺给带出去了。
至于为什么不全让男人学，傻了吧，让范家千金小姐整日对着你们这些臭泥腿子，像话吗？
而且，这玩意只有前期处理工作有些辛苦，得男人干，后面的，女人干一点问题都没有。
女人还更细心，能把竹篾竹片打磨的一根刺都没有。
制作工序也是能流水线加工就流水线加工，这样质量更稳定，小东西才是一个人从头制作到尾。
等第一批卖货的钱回来，村里人都轰动了。
李大柱几人眉飞色舞，形容这些东西在城里怎么好卖，“……这个小婴儿推车，还定了不少！那些柜子，也有人要，哦哦哦，还有那什么猫狗睡的窝，我的天，以为没人要的，居然都卖光了，还有人说，便是人都没睡这么好的窝呢！”
范温雅在一边听着，默默加了一个婴儿学步车进去。
第一笔货款没有分下去，以为要添东西，煮竹子的器具，还有各种刀具，之前都是各家凑的，现在就得买专门的，刀具还得去铁匠铺定。
竹器在集市上卖的也不错，竹碗竹筷是添头，买了竹凳竹椅等大件就会送这些小东西。
范温雅还特别设计了一款婴儿篮子，有盖子的那种，现在人家孩子都多，小婴儿因为各种意外夭折的也不少。
大人们没时间看护孩子，带去地里也是扒拉一些稻草什么的一放就是，孩子被咬，被什么野兽叼走，或是一不小心跌伤了都有。
那个婴儿篮子多好，往地头一搁，盖子一盖，也不怕蛇虫鼠蚁，还透气，就是孩子拉了尿了，篮子往水里洗一下就行了。
便是孩子长大了不用了，这篮子也能当别的用处，一点不浪费。
等到了年根下，李家村终于分红了，账务是范温雅和老秀才做的，没一点猫腻，最少的人家也分了两吊钱。
按了手印，高高兴兴把两吊钱捧进篮子里，笑的嘴也合不拢。
李老实家是组织者，出力也多，一共拿到了八吊钱，其他人家也是五吊左右，人人都是拿着新篮子过来装钱的，钱放进篮子了，拿布盖上，还不时摸一摸。
范温雅独居榜首，一共拿了十吊，她全给了李家，算是二丫一半的身价银子。
李七娘晚上睡觉都得笑醒，儿子能娶媳妇啦。
这小半年，李家村人确实很辛苦，以往农闲还能休息，如今是一点都没停过，但这都是值得的，这些钱，是一家子美好生活的希望啊。
范温雅乘机提出每家出一个人来扫盲，“自己家的名字总得认识吧？账都得自己看得懂吧，以后我要是走了，做账的一糊弄，每家少个白来文都不稀奇。”
做工的给你少记，卖出去的钱少记，分钱少给，不认字只能吃哑巴亏。
关系到切身利益，李家村扫盲的积极性大多了，范温雅让老秀才教的也是这些，各家的名字，工序，做竹器怎么计算工时，自家应该得多少，反正就是百以内加减乘除。
你还别说，这些玩意家家都学得很快。
年底，范家也送了东西过来，比以往要丰富，肉蛋都有，还有一些料子和丝絮，给范温雅做袄子穿的。
范温雅看过后道，“这些絮能做两件衣裳，我要一件就行，剩下的你们做去。”
李七娘喜笑颜开忙忙道了谢，“你放心，你的衣裳我一定做得厚厚的！”
范温雅微笑不语。
她也不怕李七娘贪墨，只要她要的东西不少就行。
李家村的竹器作坊已经不用她事事看着了，范温雅又能悠闲度日，她估算着这个竹器作坊每年能给李家村创收七八十两左右，还得拓宽销路，否者只会越来越少。
毕竟没有人会一个劲买篮子椅子凳子的。
消费市场决定了生产力度。
范温雅给李大柱出过主意，就是让他联系那些商队和货郎，小件竹器也是能外带销售的。
大件竹器可接受预定，婚嫁用到一些座椅板凳箱子之类也是可以的。
竹器肯定不如木器好，好的木器可以传百年，竹器不行，用上十年左右不错了，还得缝缝补补，但竹器便宜啊，对小老百姓来讲，便宜就是最好的。
以后若是稳定下来，竹器收入可能会在每年四五十两左右，真的只是贴补全村的一份钱，但那也是好的，可以让李家村的人多吃一口干饭。
如果范温雅拿出空间里的东西，可以让李家村更加富裕，但这是不行的。
她教村民做竹器还能用自己看过书人聪明解释，空间里的东西怎么解释？
范温雅不会做让自己折进去的事。
老秀才年纪大了，不爱管闲事，凡是范温雅出格的地方，他都是默默看一眼就不管了，偶尔也会帮着掩饰，比如人家问他，范家千金是不是真的很聪明，过目不忘，看过很多书。
老秀才就摇头晃脑，“可惜了是个女娃子，若是男孩，不要说状元，三甲里总能占个名！”
人家就对范温雅越发敬畏，实际上范温雅学这里的儒家典籍，学的七零八落，前教后忘，也就三百千给学完了，毛笔字也是勉强能写。
老秀才一句话，换来范温雅送他肥鸡一只，鸡蛋十个，酒一坛，老秀才就美滋滋吃喝起来。
他自然知道范温雅不同寻常，但那又如何，与他无关啊。
若范温雅不知道好歹闹的太大，又没能力保护自己，倒霉的也是范温雅自己。
李家村的竹器作坊即便招人眼红，也不会引来太大的麻烦，应为利润薄，若范温雅搞出更赚钱的来，比如玻璃，李家村是守不住的。
这里的人是村民，不是战士，而且范家也不会无动于衷。
在没有自保之力的时候透露自己能赚大钱的能力，简直就是自找麻烦，除非范温雅想给别人做嫁衣。
她到现在连牙刷都没敢拿出来用，她是守着空间里的一堆东西，然后过着苦哈哈的日子。
她顶多就是偷偷摸摸吃一颗奶糖，还得赶紧把糖纸给毁尸灭迹掉。
范温雅刚来的时候还是雄心万丈的，觉得靠自己带来的东西，不能当个女帝吧，也能当个割据一方的女诸侯，现在她早就不做这个白日梦了。
她在李家村生活了十年，她连去县城都不敢。
年纪小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范温雅终于明白如今的人有多野蛮。
杀人偿命大家都知道，但是只要你找到杀人的理由，那杀人就完全没关系。
奸夫淫妇沉塘就是正当的，衙门都不会管，丈夫打死了妻子，只要给娘家人一些赔偿就算了，父母打死或是卖了孩子那也是人家的权利。
无人保护，且携带财物的客商和旅人，被人杀了扔了埋了，衙门想管也无从管起。
女人不让出门不单单是因为女性地位低，主要原因是保护女人不被劫掠。
李家村是佃户村，条件相对好一点，货郎来了还能让年轻媳妇在丈夫和家人陪同下出来挑东西，别的村子，只要来了陌生人，女人家是一律不许出门的。
范温雅就只远远见过货郎，没有自己去接触过，李七娘再对范温雅无奈，这些事上是不会退一步的。
好在范温雅不是叛逆孩子，她知道李七娘阻拦她的用意何在，这点上也从未任性过。
如果范温雅被掠走，就算她依靠自己带的武器杀了人贩子，范温雅作为范家小姐的名声也就全毁了。
要么姑子庙里度过余生，要么范家为了自家名声，把她给噶了。
就算她能逃，以后也不过是颠沛流离，还得时刻注意武器是不是消耗光了，总之，她是日子不会很好 。
比较讽刺的是，范温雅发现，其实这里对女子贞操的看法，各个阶层都是不一样的。
穷人过不下去了，把老婆典给人家生孩子都是正常操作，再穷一点，兄弟俩娶一个老婆也有。
光棍娶不到老婆，攒了钱同别人婆娘睡一觉，丈夫也是默认的。
什么老公公很早就没了老婆或是有老婆，给儿子娶了媳妇，然后有人看见老公公从媳妇房里出来这些香艳传闻都有原型存在。
小叔子偷嫂子，大伯子觊觎弟媳妇这些，很多村子都有。
不要说三观了，大家连三观代表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让年轻女人接触货郎？因为货郎走南闯北，见识广，嘴皮子甜，利索，拐带女人最容易。
范温雅知道，跟着货郎跑了的女人没几个能有好结果，但这些女人是不知道的，她们只有发现自己上了当才会后悔，可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是这些女人的错吗？表面上看是的，她们不听家里人的话，放荡不自爱，实际上她们不过是想过上好一点的日子罢了。
她们在家过得不牲畜都不如，挨打挨骂饿肚子就是日常生活，这种日子，女人想逃离有什么错？
只不过她们选错了人罢了。
有些女人生了孩子，还会去城里给人当奶妈，回来就会炫耀在主人家过的好日子，有的还会毫无顾忌说男主人不行，“那玩意面条一样，可费了我老大劲了！”
大家听了一起嘻嘻哈哈。
家里男人会在意吗？完全不在意，只要婆娘能拿钱回来，这些事就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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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三弄七
那些浸猪笼的奸夫｜淫｜妇并不是因为男女关系才被害死，那多半是涉及到了其他利益，要把这女人或是两个人一起弄死，才能正大光明侵占他们的财产。
对女人（仅仅指正妻）的贞操在意的只有权势人家，因为这种人家家里有矿要继承，所以血脉不能乱。
这种人家对妾室的贞操也是不在意的，因为妾通买卖，家里的妾有的是人家转赠的，有的是风月场所买来的，有的干脆就是别人的女人。
妾是玩物，玩物有什么好计较贞操的，妾生的孩子基本不会继承家业，到时候随便给娶个媳妇打发了就是，不用多花心思。
庶出的如果确实学业能力都上佳，那可以适当倾斜一下投资，也不会把家底都给他，他挣来的荣耀却是自家的。
这种种扭曲且逻辑自恰的行为方式，让范温雅叹为观止，同时也不寒而栗，她更加谨小慎微了。
因为她就一个人，和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完全无法抗衡，最起码现在不行，她的武器或许能干翻一百个人，但能干翻这个社会吗？
范温雅也知道，她带的资料可以训练出很好的战士，提高生产力，但是她目前也办不到，以后也很悬。
所以啊，还是夹着尾巴过日子吧，自身安全最重要。
范温雅在古代生活越久，然后她发现自己胆子就越小。
她不是怕周围的人，而是怕这个压抑的吃人的社会。
就从李家村和附近的几个村子，范温雅就看到了鲁迅先生说的，什么叫字缝里写着吃人两个字。
很多在她看来是压迫，是没有人性的行为，在这里的人看来是极正常的。
一转眼范温雅及笄了，这两年李家村的竹器也算有了些名气，一年也能给村民赚个五六十两银子，在范温雅的预计之内。
这点钱改善了一点村民的生活，达不到发家致富，所有没招来太大的红眼病，李家村小伙子娶媳妇倒是比旁的村容易了。
李大柱也顺利娶到了媳妇，李老实搭了一间泥墙茅草房和李七娘暂居，把房间让出来给大儿子当婚房。
李七娘就等着范温雅及笄了回范家，那房间就能空出来，她和李老实就能住进去。
现在李大柱的媳妇已经怀孕了，但范家丝毫没有接范温雅回去的念头。
李七娘又开始嘀咕，被李老实甩了几巴掌才停歇，李老实想不通啊，“你这婆娘脑子里装的是屎吗？她在一天，范家就给一天米粮，又没亏着咱们，二丫也能一直在家，她回了范家，范家顶多给些银子结了这几年的养育，以后就没进项了。”
“咱们养了十来年了，眼看着她也要嫁人了，你是一点香火情都不留不住啊，她若是个面团性子，那倒好了，可她是吗？咱们村承了她多大的情啊，你是一点都没看见，只惦记着房子房子房子！缺你住的地方了！”
李七娘萎了。
范温雅倒是不在意范家接不接，她现在正躺在床上呢，古代来大姨妈，真不是人过的！
她不是有月经杯吗？带了还不少呢，怎么不用？
这还用问，范温雅不敢用啊！
这玩意是要好好清洗消毒的，她无法解释这玩意的用途以及来历，所以只能不用。
好在她是个不尴不尬的千金小姐，来了月事不用干活，那就卧床或是在室内活动好了。
这两年，二丫的身价银子已经给齐了，现在二丫完全是她的人。
说是她的人，也不过是在律法上，感情上二丫还是倾向家人的。
当初她向范温雅求助，只是怕成亲后难产死亡，不是李家虐待她，现在两年过去，二丫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
范温雅一切随缘，到时候二丫就算不愿跟她走，她也不会强求，身契放了就是。
从二丫身上，范温雅也发现了想要心腹有多难。
不是你看到流浪的人，给人家一块饼子，人家就死心塌地听你话了，不是的。
只要是人，那想法就多得很。
所以范温雅不会责怪二丫忘恩负义，她同情着这个社会所有的女人。
范温雅觉得身下一热，她僵着不敢动，等过去了，才解裤子换月事带，她的月事带里放了草纸和草木灰，吸水性还算可以，就是得勤换，要不然会洇出来。
换了新的，旧的放盆里，二丫会拿去清洗晾晒，二丫给她做了好几十条月事带，都是范温雅要求的。
范温雅知道二丫晒月事带不敢光明正大，都是遮遮掩掩阴干的，所以范温雅的月事带洗了还得煮一下，她才放心。
她专门准备了一个煮月事带的陶器，平时就放在自己房里床底下。
二丫也问过她为什么这么麻烦，女人这种事这么羞耻，怎么能这么当回事处理，大家都是遮掩着熬过就算。
范温雅道，“都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你们这么做，把自己悟出了病，也不敢声张，难受的都是自己，谁来同情你们，谁来帮你们？难受在自己身上，旁人又感受不到。”
随便普及了一下女性身体构造，以及不好的卫生习惯会造成什么病。
这时，李大柱的媳妇也在，坐在一边好奇地听范温雅大放厥词。
二丫还是姑娘，难免面红耳赤，这媳妇倒是大方了点，没忍住道，“我娘就是这样的……老是痒痒，还不敢说。”
范温雅叹气，“所以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大张旗鼓的往外说去，只是自己注意一下，对自己好点而已。”
看着家里没人，范温雅又说了计算排卵期的事，二丫听不下，跺脚跑了，新媳妇听得认真。
要知道现在几乎是没避孕这一说的，但女人生孩子有多危险大家都知道，在孩子充足的情况下，避孕其实是夫妻都有的需求。
晚上，新媳妇没忍住，对李大柱道，“大小姐真是和我们不一样，她什么都懂。”
李大柱白天干活累了，妻子又怀孕在身，于是闭眼道，“那是当然，要不人家怎么是大小姐呢。”
李家村的人现在对范温雅迷信得很。
总得来讲，乡村生活基本是一成不变，日升月落，一年四季，悲欢离合。
范温雅快十七了。
李七娘都熄了她回范家的心，不过是看在范家依旧有米粮来的份上不说什么。
此刻范家正在给范温雅的妹妹祝贺芳龄，这位范家小姐及笄了。
她比范温雅小一年半，是范太太的心肝宝贝。
范太太生了六个孩子，活了四个，但她早把范温雅忘了，只看到身边的三个孩子，和范温雅同岁的大儿子，还有这个及笄的二女儿，以及今年八岁的小儿子。
其他孩子都是妾生的，范太太从不放在心上。
大户人家，庶出是越不过嫡出去的，范太太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不会放低身段去和妾斗。
丈夫有个女人进门，她就会贤惠地再给他一个。
大户人家后院的妾，大多数是装饰品和消耗品。
范家老家在江阴，江阴范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良田千顷，族人众多，但是在京城，范家就不怎么拔尖了，毕竟京城比范家来头大的世家多得是。
范太太的丈夫也不是范家主支，已经出了三服，但家族是根本，范家依旧要依靠家族。
今天，范家张灯结彩，所有人都笑盈盈的，范家大小姐及笄了。
只有几个老人知道其实被养在乡下的那个才是大小姐，但没人会提。
范太太一脸慈爱，看着女儿打扮的人比花娇，不时问身边的人，及笄礼准备的怎么样了，正宾，有司，赞者都来了么，笄礼的簪子等物不能出差错了等等。
陪房笑着说全妥了，太太只管放心，还凑近范太太耳边，“大哥儿和小少爷也给小姐备了礼呢！”
范太太笑道，“他们可有什么，花的还不是家里的钱。”
陪房道，“有这份心就是最宝贵的。”
把范太太哄的合不拢嘴。
范家一片喜气洋洋。
范老爷在光禄寺担任丞，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官位不显，但十分悠闲，因为当了官，老家也会每年给他送银子送粮食，要不然靠着那一点俸禄他怎么也住不起这么大的房子，养着家里这么多人。
如今的官，职位大小且不论，只要是官，就能高人一等。
在老家江阴，人家都知道范家有人在京城当官，只这一点，就可以让范家在江阴有了依仗。
而且范家也不止范老爷这一个当官的。
范家就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大地主阶级代表，当然，他们不会这么理解，他们认为自己家是书香门第耕读传家，名声清正。
范温婉在家人祝福中完成了自己的及笄礼，然后和小姐妹们去自己院子玩耍，这些小姑娘人比花娇，只是只能安静坐着，因为她们都裹了脚，行动不便。
范太太和客人在一处，说是客人，其实都是自家亲戚，女人们谈的基本都是儿女婚事，也有人询问范温婉可否定了人家。
范太太笑道，“倒是想多留阿婉几年，又怕耽搁了，如今也在寻摸呢，不求家世好，只求人品好上进就行。”
这就是说各位手里有好人家都可以拿出来看看了。
也有人道，“大哥儿呢，今年十七了吧，可是定下了？”
范太太忙道，“还没到十七，他心思都在读书上，老爷说了不急，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只能听了。”
看样子范家对这个儿子的期待比较高。
这里的妇人们也都是裹了脚的，因此都只坐着说话，还说起哪个寺庙菩萨灵验，香火旺盛。
……
大泰朝察校司衙门内（类似于锦衣卫的组织），里面的头目大多是太监，直接向皇帝负责。
此刻，察校司镇抚使黄公公正在和孟百户说话，“你娘子死了也有段时间了吧？”
孟百户毕恭毕敬，“快两年了。”
察校司里的人也不都是太监，很多番子都是军户出身，听命于太监。
孟振山就是军户出身，他老爹是百户，原本这百户的位子会交给他，但是后来这位子被他大伯夺了去。
孟振山辗转加入了察校司，因为人机灵，工夫好，办的几个案子漂亮，入了上司的眼，现在也成了百户。
他的目标当然不止百户，所以他办差依旧非常勤勉。
黄公公继续尖着嗓音道，“也得考虑再娶一个了，这屋里没女人到底不像样。”
孟振山闻弦歌知雅意，马上笑道，“正想求公公给说一个呢，我整日当差，也不知道哪家合适。”
黄公公就笑道，“咱家也是每日给圣上当差，如何知道小姐们的事来。”
但他很快转了话风，“不过，想来那些世家官员家的姑娘，定然知书达理，个个都是好的。”
孟振山有些疑惑了，不知道黄公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愿意拿自己的婚姻出来巴结上司，但自来文武官员之间不攀亲，一是避嫌，还有就是文官嫌武官粗鄙，武官嫌文官酸腐。
这还得是品级大一些的武官，起码将军以上才有这资格和文官家说亲。
孟振山一个小小的百户，还是察校司番子，想娶世家官员家的女孩子，那简直做梦。
黄公公就道，“你想娶那些四五品官家的女孩子，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六七品的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你也配得上。”
孟振山更糊涂了，六七品官，京城不说车载斗量，那也是官员体系中最多的一个群体，他到底能找谁？
还有，人家能愿意吗？
黄公公就云山雾罩道，“圣上这两日心情不大好，都是姓毛的那个老匹夫，仗着……算了，圣上都无法，我们能怎么办呢，就是见着圣上不高兴，咱家心疼啊……”
孟振山都快挠头了，他一个武人，有时候真的听不懂这些太监的话。
黄公公看了孟振山一眼，知道这个人现在所处的地位低，有些事确实不了解，也就不绕弯子了，“听说，光禄寺丞范崇范大人家的小姐刚及笄，依着咱家看，和你倒是良配。”
孟振山，“……”光禄寺丞官位确实不高，但范崇是范家人，范家还有其他当官的人，他家姻亲关系拉出来都是一张巨网，人家会看得上他这么个小百户？
黄公公微笑，“你不如遣个媒人去试试呢，万一成了，也是一桩好姻缘。”
范家和毛家也是姻亲关系，范太太就是毛家姑娘，但范太太也不是毛家主支的姑娘，和范家也是般配的。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皇帝想要做一件事，文官不愿意，黄公公说的老匹夫毛大人，就是拒绝皇帝的代表人之一。
这件事还不到上纲上线的地步，文官驳了，皇帝只能忍气吞声。
太监的权利都来自皇帝，自然想替主子分忧。
而太监是没有什么道德廉耻的，他们不能让文官答应皇帝这件事，那就想办法恶心一下文官系统，或是只为了博皇帝一个笑。
于是就查到毛家的姻亲范家这里，就想着让察校司番子娶一个文官体系里的闺女，恶心一下他们也好。
想要达成这件事，文官的官职不能太高，太高了绝无可能匹配，范崇的官位就最好，范家又是自诩为书香门第的，在江阴也是高门大户。
高门大户家小姐嫁给一个察校司番子，绝对喂了毛家那一帮子人一把苍蝇。
压着范家同意这门亲，察校司可以办到。
到时候说给皇帝听，皇帝一乐，黄公公就有好处了。
至于这里面这个范家小姐会怎么样，谁在意？
便是毛家也不会插手这件事，拒绝了皇帝的要求，吞几只苍蝇算什么，就当补充蛋白质了。
孟振山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但他一口应下去找媒婆提亲，不成功是意料之中，成功了，他得一个官家小姐当老婆，也没吃亏啊。
黄公公满意道，“不要让人觉得你寒酸了，聘礼可得厚厚的，你要是不凑手，我给你添上。”
孟振山赶紧道谢。
他转头就去打听了这件事的端底。最后终于搞明白了，于是就笑了，赶紧去找官媒，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官媒点头应下，收拾一翻去了范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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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三弄八
范温婉刚过及笄，范太太也不急着给女儿找婆家，范家小姐当然是不愁嫁的，娘家几个侄儿条件也相当，这就要问一下娘和哥哥的意思，范太太决定下次要写信问一下。
外院，官媒见到了范崇范大人，笑意盈盈说了来意，把孟振山吹的天花乱坠。
范崇，“……”开什么玩笑，察校司番子想娶他的女儿，脑子坏了吗？
那姓孟的死了两个老婆了，不过一个小小百户，他要是答应，回头范太太挠得他满脸开花！
范崇忍着气一口拒绝，官媒也没多说什么，“范老爷不如问问您的姻亲毛老爷，可能人家就赞成呢？”
这话简直不伦不类，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的，哪轮得到旁人管？
但范崇不是傻瓜，从官媒嘴里听到了一些端倪，怕是这件事还有隐情，于是按捺住，送走了官媒。
那边，察校司已经去了毛家，也是客客气气要提亲，毛家自然不愿意，那人道，“你家不愿意，就得范家答应，要不然，那就只能等着圣上做个大媒了！”
这话有点像笑话，皇帝赐婚的前提是两家都同意，他给锦上添花，没有强行赐婚胡乱配的。
但察校司说这句话就是威胁，反正你们就得出个姑娘，不是你家出就是范家出。
毛家找了右都御史毛大人，和他说了察校司的威胁。
毛大人马上就知道这些阉货的目的，他笑着摇了摇头，“既然这样，那就让范家应下就是，范崇来了，带他来见我。”
驳了皇帝的话，只须付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孩子，这代价简直等于没有，可见那些阉货也是无能之辈，应下就是了。
范崇去了毛家，见到了毛大人，他颇为激动，离开毛家时还有些心潮澎湃，京官想往上爬很难的，有人提携就不一样了。
但一想到老婆可能不答应，又有些发愁，不过一个妇道人家，顶多劝一劝罢了，自己的仕途和儿子未来的仕途才是最重要的。
范太太如往常一样迎接丈夫，还絮叨着说要写信给哥哥，问问可不可以亲上加亲，“……你知道我有多疼阿婉，嫁去别人家我就怕她受欺负，若是嫁去毛家。那就不怕什么了。”
范崇一声不吭。
换好了衣服，丫头上了茶，范崇让下人都出去。
范太太莫名其妙地看着丈夫。
范崇咳嗽了一下，“阿婉的婚事，我已经定下了。”
范太太瞪大了眼睛，“什么？哪家？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屋外，丫头婆子在一边百无聊赖得站着等主人招呼，一边支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一边小声闲话。
然后就听得屋子里发出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范太太大哭的声音，“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你休想让阿婉嫁给这种人！”
下人们惊呆了，面面相觑，想进又不敢。
范太太的陪房硬着头皮高声道，“太太，老爷，怎么了？”
范崇道，“没什么，太太不小心跌了杯子，你进来收拾一下。”
陪房推开门，低着头进去，一眼就看到地上那甜白瓷杯子四分五裂，茶水都飞溅了一地。
她赶紧上前收拾，范太太还在哭，许是伤心难抑，她哭道，“小荷，老爷要把阿婉嫁给黑衣番子，是个百户，死过两个老婆，家里还有孩子！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范崇呵斥道，“你和个奴才说这些做什么，已经和你说了，察校司都是圣上得意的人，我们能怎么办，再说了，那个孟振山，也不是，也不是……”
范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恼怒于妻子不给他面子，于是硬邦邦道，“我已定下，你拿阿婉八字出来，要去合。”说完甩袖而去。
范太太哭个不住，忍都忍不了。
陪房在一边一个劲劝 ，但范太太一点都听不进去。
陪房想了想，忽然道，“太太，那黑衣番子指定了要婉小姐吗？”
察校司一贯穿黑衣办差，老百姓就叫他们黑衣番子，也有叫他们黑无常的。
范太太道，“除了阿婉，其他人年龄更小呢，你也听到了，他要我拿阿婉的八字出来……这不是剜我心肝吗……呜呜呜……我可怜的阿婉啊……”
范太太直到自己小儿子出生，才让妾室生孩子，庶出的倒是男女都有，但那些孩子确实太小了。
陪房低声道，“太太，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也心疼婉小姐，只不过……要论年纪，还有比婉小姐更合适的人呢……”
如同一道闪电照亮夜空，范太太都愣住了，终于止了哭，红肿的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大女儿在乡下庄子上。
范太太恍惚道，“她，今年多大了？”
陪房马上就道，“和大哥儿一样大，要十七了。”
范太太眨巴眼，接过帕子擦眼泪，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陪房又道，“只是不知道老爷怎么想呢？”
范太太立马道，“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自然是她最合适，没得姐姐没嫁，反倒是妹妹先嫁的，没这个道理！去看看老爷在哪里，叫他来说话。”
陪房立马出去寻人。
这种事传起来飞快，很快范温婉也知道了，她如遭雷击，眼泪哗一下出来，站起来要去找母亲，丫头赶紧过去搀扶。
范老爷走路如风，离开主院后就出门了，陪房只能给人留话，就是老爷回来赶紧通报。
范温婉在丫头搀扶下来找范太太，一张小脸都哭花了，“娘……爹爹是不是要我嫁给黑衣番子啊？女儿不嫁！”
范太太心疼极了，马上让女儿坐下，让丫头打了水过来给她洗脸，一边道，“你听谁胡乱传话呢，你还小，轮不到你嫁人，娘的阿婉将来一定能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君！”
范温婉茫然看着范太太，“可是……”大家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啊。
范太太摩挲着女儿的脊背，“我儿别担心，你还有个姐姐呢，这嫁人也得大的先嫁不是，且轮不到你，等你爹回来，我会和你爹商量的，我怎么舍得你嫁去那种人家，快别哭了。”
范温婉只剩下眨巴眼了，她还有个姐姐？哪里来的姐姐？她怎么不知道呢。
但自己免于嫁给黑衣番子，这还是让她安了心，同时心里又有些不自在，这可是让那个未曾谋面的姐姐替自己嫁人了啊。
傍晚，范老爷回了家，就被范太太叫去了，范太太直接道，“阿婉是不嫁的！”
范老爷皱眉，他没想到妻子这么固执，但他绝不会允许。
范太太接着道，“让大姑娘去吧，她年龄比阿婉大，更合适！”
范老爷看着范太太，范太太盯着丈夫，范老爷恍然大悟，“对啊，咱们还有一个大女儿呢！她今年多大了？”
范太太道，“和皓哥儿一般大。”
范老爷一想，“这倒也是……也不算咱们瞒骗。”
范太太瞪起双眼，“这如何是瞒骗，她正经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是范家的大小姐，如何嫁不得！”
范老爷道，“那行，你叫人把她接回来吧，八字就拿她的去合。”
范太太终于放心了，把陪房叫来道，“小荷，你亲自去一趟，把她，把大小姐接回来！”
陪房看了一眼范老爷，见老爷点头，马上应下。
范老爷又道，“去账上支些银子，给那……”养大女儿的是谁家来着？
陪房赶紧道，“李家，大小姐寄养在他家，府里钱粮都没断过。”
范老爷点点头，“那就再赏给李家一些银子。”
范太太道，“多叫几个人，安全把大小姐接回来，不能有一点事。”
这个不是担心范温雅的安全，而是就怕范温雅出了事，嫁出去的就得是她心爱的小女儿了。
陪房连连答应，见这对夫妻心平气和了，就叫下人赶紧上来服侍，她还得去支银子叫人备车，出发要第二天了。
范温婉得知父亲也同意了，忐忑了一天的心也放下了，同时又觉得内疚，心里也颇为不自在。
李家村，范温雅正在看村民制作竹编家具，这是有人定货的，现在附近村民结婚，愿意过来定一些箱子椅子之类的家具，便宜结实。
范温雅反正没事，就继续当这个小竹器作坊的监工。
她要求严格，竹器做出来质量好，范温雅向村民灌输，“东西好了才有人过来定，若是偷工减料，最后只会把这生意和手艺糟蹋掉，你们得自己知道这件事。”
大家连连点头，现在李家村做竹器，一年平均下来每户也能拿四五吊钱，虽不多，也能贴补些家用。
看了一会儿，范温雅出去转转。
不在意乡下各种各样的虫，泥巴的路，路上家禽家畜的粪便，那乡村景色也有怡人之处。
主色就是浓浓淡淡的绿色，春天会有花朵点缀，秋天会有收成的颜色点缀，冬天有些难熬，夏天算是孩子们的季节，可以下河游泳抓鱼摸田螺。
范温雅走到熟悉的河边，来到村里女人洗衣服的地方，蹲在石板上拨水玩，没有任何污染，水质很好。
这时候她听到了一个脚步声，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一脸惊慌的小姑娘，她手里拿着一个装衣服的盆，应该想来洗衣服，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范温雅。
小姑娘后退几步，低了头，赶紧要离开，这里有人，她只能去下游洗。
范温雅道，“我没事，你在这里洗吧。”
女孩子有些踌躇，范温雅站起来离开石板，“去洗吧，村里一时半会儿没人来，他们还在干活呢。”
女孩子低头道谢，等范温雅走了，才敢下去洗衣服。
这个女孩子就是隔壁村那个当半掩门的寡妇的女儿，现在好像和她娘一样做了半掩门，据说是被她娘逼的。
这条河两个村都用，杨寡妇家过来洗衣服用水都是趁着没人才来，有人她们是不敢的，会被骂，被嘲笑，被推搡，被打。
女人们鄙薄她们娘俩，说她们贱货不要脸，男人们明着也是看不起的，暗地里有哪些人会偷偷摸过去就不知道了。
范温雅知道，杨寡妇这样做只是为了活下去，她家就两个女人，地都被公婆夺走了，在乡下没地，让她怎么活？
只有再嫁和回娘家这两条路。
现代女人嫁了人，离婚后也不是人人都能回娘家，古代就更别说了，回娘家，杨寡妇怕是连屋子都没一间，睡都没地方睡。
在这里，好歹还有破屋能存身。
杨寡妇身材瘦小，姿容一般，一只手还有点残疾，她嫁人本就晚，二十多才嫁到了杨家，没想到孩子刚一落地，丈夫就死了，自家也没几亩地，公婆更是毫不客气都拿走了。
她再嫁，找到的只会比现如今的夫家条件更糟，一无所有的光棍汉，嫁过去了她得服侍男人不说，可能还要挨打，且她嫁了，女儿死定了，婆家不愿养的。
杨寡妇在无奈之下只能做这个营生养活自己和女儿。
那女儿大了，让女儿成亲嫁人过正常日子啊。
别开玩笑了，一个半掩门子的寡妇的闺女，谁家会正经娶回来当媳妇看待？
范温雅一直在想，如果她开局落在杨寡妇家，那她空间里那些东西可能早拿出来用了，突突了所有人！
结果可能她只能踏上逃亡之路，或是跟着一命呜呼，毕竟她的物资是有限的，而这里的苦难生活却是看不到头的。
范温雅让了地方，还让小姑娘小心点，别滑了脚，小姑娘蚊呐一般说了句谢谢。
她快手快脚洗了衣服拿回去，她娘正在骂鸡，因为鸡没下蛋。
一眼瞥见女儿嘴角带着笑，就嘲讽道，“哟，这是出去见着哪个汉子了，看把你喜的。”
杨小花听惯了老娘的粗话，没放心上，一边晾衣服一边道，“遇着隔壁村那个大小姐了，她给我让了洗衣服的地方，还让我小心地滑。娘，大小姐看着可好看了，脾气还好，她从不骂人！”
杨寡妇半晌没吱声，好半天才道，“要不人家是大小姐呢，自然和我们不一样。”
春日里野菜多，大家都会去找野菜，范温雅也会跟着凑趣，她拿着个小篮子，四处乱挖。
女人们一般都守着自己地盘挖野菜，只有范温雅乱跑，也没人说她。
杨寡妇都是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去挖，或是等别人挖好了去捡个漏，有次回家，她发现墙角有一小堆野菜，她不知道是谁给的，也不敢动。
后来才发现是范温雅给的，她把野菜倒在她家墙角，然后转身离开。
范温雅也看到了杨寡妇，她淡定地点了点头，从容走了。
那天杨寡妇煮了一锅野菜汤，还红了眼睛。
杨小花道，“李二丫能做大小姐的丫头，这福气可太好了。”
杨寡妇唾了女儿一口，“那是人家的福气，你这种的就别想了，快点干，还有别的活呢！”
杨小花嘟起了嘴，加快了动作，但她的心情很好，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得到了一点点善意的对待，就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有一道温暖的阳光出现。
在现代，网上有很多女性受骗上当失财失身的新闻，人们大多数都在责怪女人眼瞎识人不清。
没人会在意很多女性本身就从未得到过善意的对待，所以才会对虚假的善意飞蛾扑火。
范温雅回去继续当监工，到了傍晚，大家才放下手里的活，记了工时，各回各家。
李大柱媳妇还在问范温雅一个编织手法的问题，她是嫁到了李家村，所以可以跟着学手艺。
范温雅亲自教了她一遍，然后吃饭洗漱睡觉，就和以前一样。
第419章 三弄九
睡在范温雅身边的二丫有些辗转反侧，她也快十七了，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都许了人家嫁了人，但她是范温雅的丫头，她只能听范温雅的话。
范温雅自己都没嫁人，怎么可能让她先嫁人呢？
她听母亲私底下抱怨过，若是范家一直不接范温雅回去，那二丫也会被耽搁了。
二丫不是几年前恐惧生育的小姑娘了，她已经是个怀春的大姑娘了，她也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忧虑。
范温雅都看在眼里，但她不会多做什么，她等着李七娘或是二丫自己开口，那她就放了二丫的身契。
但是让她主动提，那不行。
四天后，那批竹器做完了，人家来验看过，很满意，当场结清了钱，李大柱根据工时把钱给分了，人人喜气洋洋，见着范温雅都很热情招呼，“大小姐好。”
范温雅很早就不在这里抽成了，她只是过来帮忙当个监工，她抽满了二丫的身价银子就不抽了。
不是她视钱财如粪土，而是这点钱本就不多，二丫的身价银子她抽了两年才抽满，她还要维护人设，一个大小姐，一点蝇头小利都不放过，人设不符啊。
她不要这点子钱，村里人在面对她的时候更客气更恭敬了，那就行了。
到了下午，范温雅午睡还没醒来，就被二丫给摇醒了，“姐，姐，你快醒醒，范家来人了，来人了，来了老大一辆车！”
范温雅迷糊了一会儿，才清醒，“哦，那又怎么样，送东西来的吗？”
二丫使劲摇头，“不是的，不是的，说是要接你回去！”
范温雅彻底清醒了，她起来穿衣穿鞋，吩咐二丫，“打水过来，我洗一把脸。”
二丫赶紧跑去打水。
洗了脸，范温雅才带着二丫慢吞吞去堂屋，二丫急的差点想把范温雅抱起来走快点。
堂屋里坐着个一脸精明相的婆子，身上的衣服范温雅也分不出材质，但肯定比乡下人的粗麻要好，花色也鲜艳，她还带着银镯子，金耳钉，一脸富贵相。
见着范温雅，她先是上下扫了范温雅一眼，才慢吞吞站起来，“大小姐好。”
范温雅理都没理她，问站在一边的李老实，“她坐那儿，我坐哪儿？”
堂屋正中位子这个婆子坐了，范温雅难道坐下首，还是和她并排坐？
李老实还没开口，那婆子面色一变，赶紧道，“大小姐坐这儿，奴婢站着就行。”
范温雅回头吩咐二丫，“打水过来，把凳子擦干净。”
二丫愣了楞，因为听惯了范温雅的吩咐，赶紧去了，那婆子的面色越发难看了。
李家人都知道范温雅的脾气，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婆子想挽回一点面子，“大小姐好大的……”
范温雅打断她的话，“主子没让你开口，你就自作主张说话，范家就是这么教规矩的，那回去我得问问母亲了，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婆子面色又变了，她差点膝盖一软跪下，还是硬撑着才没失态，心里愤恨，脸上带出来了。
范温雅全看在眼里。
不一会儿二丫就打了水过来擦凳子，把凳子擦的亮晶晶才作罢。
李七娘又拿干布抹了一遍，范温雅这才坐下，她依旧没看那婆子，“说吧，你是谁，过来干嘛。”
婆子扯了了笑脸，“大小姐称呼我卫大娘就行，我是太太的陪房。”
这句是故意的，让范温雅知道她的身份，接着才道，“大小姐离家十多年了，如今大了，要说人家了，太太记挂，所以让我来接大小姐回去，大小姐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
范温雅忽地笑了，笑得大家都莫名其妙，“原来如此啊，那行，不过今天不走，要走也得明天了。”
婆子一愣，“为什么啊？”
范温雅道，“我在这住了十几年，这临走了不得告辞一下，还得收拾东西，快不起来，卫家的若是嫌弃，你先回去，让母亲派个不嫌弃的人过来接我。”
那婆子终于面色变了，赶紧赔笑，“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敢嫌弃您啊！”
范温雅道，“那行，这十几年，我承蒙李家照应，母亲可发话有赏吗？”
卫婆子点点头，“那是当然，赏了……三十两银子。”
原本她只想给二十两的，但见范温雅难缠，怕出什么幺蛾子，只能多拿十两出来。
范温雅道，“李大娘，快去接了赏，这是太太给的。”
李七娘喜的脸上皱纹都多了两条，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接过了三十两银子。
范温雅又道，“你再拿十两给李庄头，今晚我请全村吃席，感谢这些年大家对我的照应，想来父亲母亲也是愿意的。”
卫婆子自然不敢拒绝，她要是说不，恐怕下一秒就要被范温雅吩咐人扔出去了，这李家村的人看起来都很听范温雅的话。
她进村就听见这些泥腿子一个劲说什么大小姐家来人了，要接大小姐回去了这些言语，听着好像把范温雅捧的很高。
果然，范温雅话音刚落，李家人还有在门口看热闹的人都喜欢了，纷纷道，“谢谢大小姐，大小姐太仁义了！”
婆子只能又拿出十两银子交给李老实，李老实接过银子，赶紧去准备，村里人也纷纷跟过去，全村吃席，自然需要全村人动手。
自家的鸡鸭蛋这次能卖出去好些。
走了好些人，挤在李家看热闹的人就少了。
女的也得去帮忙，只有小孩子可以疯跑了玩，李七娘带着大儿媳也去帮忙了，自家养的鸡鸭也能卖啊，不能全便宜了别人家。
还得去看着后厨，要不然就怕有人手贱嘴馋偷吃。
等围着的人少了，范温雅又开口要银子，“我在这里请了个先生教我念书，这束脩都是欠的，现在正好结清，给我三十两吧。”
婆子不愿掏钱了，范温雅道，“那你回去，换个愿意给我花范家钱的人来接我！”
婆子脸色难看到，“大小姐，别太过了。”
范温雅掀起眼皮，冷笑道，“卫婆子，你想好了，到底要不要接我回去，我今年快十七了，范家早不接晚不接，现在过来接，还说是要我回去相看，我看不是相看，而是直接嫁人吧？”
卫婆子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知道的？”
范温雅道，“因为你现在就告诉我了，我再来猜猜，这么急，怕是这婚事有猫腻，容不得范家拒绝，是吧？”
卫婆子咽了下口水，脸色如同调色板。
范温雅摊手，“好了，那事情就是明摆着的，范家需要我回去成亲，我一个女孩子家，这件事是肯定不能拒绝的，但我要是闹一闹呢，我就说，来接我的人一路虐待我，恐吓我，羞辱我，若不把你打一顿板子赶出去，不出了这口气，我就不嫁，你说，你还能好端端站着吗？陪房又怎么样，我母亲和父亲会为了你，让范家落不好吗？”
卫婆子跌在地上，马上跪下，“大小姐，老婆子可没半点得罪您呐！您不能……”
范温雅面无表情，“拿钱来！”
这回卫婆子不敢说什么了，赶紧拿了三十两出来。
范温雅塞好，“好了，现在和我说说，我那夫君的情况吧，是不是个老头子啊，多大年纪了，七十还是八十，我去是当妾呢还是当填房。”
卫婆子被范温雅吓的一点脾气都没了，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范温雅知道那孟百户居然年纪还不大，才二十七，倒是有些惊讶，再一想，她现在生理年龄十七还不到呢，那个男人比她大了十年，妥妥老牛吃嫩草。
年龄还行，填房是一定的，这里人成亲都早，二十成亲都是晚的。
然后范温雅敏锐发现，原来她是回去替嫁的，原本要嫁的是她的妹妹，只是因为这个妹妹从小在范家长大，父母心疼，就让她这个养在外头没感情的女儿代嫁。
范温雅又笑了，笑的卫婆子一哆嗦，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接了这个差事。
原本以为这个养在乡下的大小姐胆小怯懦，很好糊弄，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
一身流氓无赖的气质，恐吓威逼非常熟练。
范温雅从卫婆子嘴里知道了范家的基本情况，这桩婚事的对象等消息，其他也就不知道了，因为卫婆子也不知道。
能知道这些就行，范温雅也不在意，她没想过不嫁人，如果是个老头，那她就早点当寡妇。
现在那个孟百户还年轻，那就看看再说，若是有什么家暴等坏习惯，那她也能当寡妇。
范温雅悠悠想，可能她将来的外号就叫黑寡妇，名副其实。
知道了自己要的信息，范温雅柔和了下来，“大娘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去拜别一下我的先生。”
卫婆子战战兢兢应下，她是真没见过范温雅这样的女孩子。
女孩子家，总是害羞胆小温柔忍让的，便是如今的范太太，对付妾室很有一套，表面上也是一副慈和的模样。
而范温雅给她一种不顾一切撕破脸的疯劲，她是一不如意就要拉人垫背的，完全没有当一个温婉贤淑大小姐的心理包袱。
她甚至都不在意自己父母对她的看法。
于范温雅来讲，她有个屁的包袱，范家夫妻也不是她的父母，她答应嫁人也是看在范家给了十几年粮米的份上，比她上辈子的爹妈靠谱多了。
范温雅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性子，她觉得承了范家的人情，那报答了就两清了。
有人要说了，可你本就是范家的女儿，你已经受了委屈，你理应得到更好的待遇。
怎么说呢，范温雅没这么觉得，范家女儿三岁的时候就死了，她只是个孤魂野鬼，对范家没有任何期待。
范家就是不给粮米，她觉得也是正常的，上辈子她那爹妈就没养过她，养她的是爷爷奶奶，虽然从小赔钱货小表子饿死鬼投胎听得也不少，他们一不顺心就打她，但也算是养了吧。
范温雅从不对别人产生任何幻想和期待。
她在李家村能安稳无虞生活十几年，依靠的还是范家，所以，她承情。
但这份情，还完了就没了，范家以后和她毫无关系，就是以后范家被抄家流放砍头，范温雅都不会施以援手。
范温雅一个人去找老秀才，二丫也被李七娘叫去帮忙，全村席面可不小，能干活的都去了。
老秀才一见范温雅，“哟，大小姐要回去了？”
范温雅点点头，“是啊，人家来接了，不回不行啊。”
老秀才道，“怎么听着有些不情不愿啊？”
范温雅就把自己要回去嫁人的事说了。
老秀才皱眉，“你家也算是高门大户，你爹也是正经文官，怎么会把你嫁给黑衣番子？”
范温雅不知道察校司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她那未来夫君是个百户，百户也是官啊。
现在从老秀才这里才知道察校司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叫黑衣番子。
她若有所思，“那我就不知道了，婚姻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没法拒绝。”
老秀才叹息，“你这孩子……外面不像村里，你得谨言慎行，不要被人……看出不妥来。”
范温雅点头，“我明白的，给你十五两银子，以前没钱给束脩，现在补上。”
老秀才也不客气，“那就多谢了。”
范温雅道，“先生，以后我若是想请你出来帮我做事，你可愿意啊？”
老秀才乜斜了范温雅一眼，“有吃有喝有钱拿，我为何不愿意。”
范温雅笑了，“一言为定啊，晚上记得去吃席。”
老秀才道，“那一准忘不了。”
范温雅笑嘻嘻离开，老秀才如今也才四十多，五十不到，现代还是壮年，在这里就是老头了。
范温雅往回走，一路看着身边的风景，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忽然，一个女人跳出来拦住了范温雅，范温雅定睛一看，居然是隔壁村的杨寡妇。
不远处畏畏缩缩的是杨寡妇的闺女杨小花。
范温雅好奇地看着杨寡妇，不知道这个女人拦着她干嘛。
杨寡妇咬咬牙，看着范温雅道，“大小姐，我家小花送你当丫头吧！”
范温雅，“……”
她要这么多丫头干嘛？
关键是，带一个丫头回去范家不会说什么，带两个，范家能答应？
她目前可是没什么钱，给不出月钱的。
范温雅不知道，其实一般人家用个把丫头婆子都是不给月钱的，给吃给喝就很好了，还想拿什么月钱。
范温雅皱眉，她愿意力所能及帮人一把，但她不能在自身都不稳的情况下去帮人，她对杨小花也不了解。
二丫她是熟悉的，以后也知道怎么用，杨小花为人如何她不清楚，白眼狼也不少见，以后她要是栽在杨小花手里，那才叫倒霉呢。
杨寡妇见范温雅皱眉，赶紧道，“我，我刚才听到李七娘和李二丫说话，李七娘不舍得闺女去当丫头……想要把二丫留下！我，我们家小花是愿意的，大小姐，你就让小花当你的丫头吧，她什么活都能干，我不要钱，你带她走就行！”
女儿留在乡下，只能和她一样当半掩门子，连嫁人都难，但是跟了范温雅去，便是当个最低贱的丫头，女儿也能活下去了！
杨寡妇听到李二丫不愿跟范温雅走，这才想把女儿送给范温雅的，要不然她也想不到这一出。
范温雅一愣，倒也不意外，本来二丫就一直在犹豫中，现在不下决定，明天就得跟她走了。
范温雅看向杨小花，女孩子身形瘦小，低着头缩着肩，好像在发抖。
杨寡妇含着泪，咬牙给范温雅跪下了，“大小姐，您就把小花带走吧！”
范温雅看着杨寡妇，慢慢道，“她自个儿愿意吗？”
杨寡妇爬起来把女儿拽过来，“你快说，你愿不愿意跟大小姐走！”
她一个劲拉扯杨小花，恨不得把女儿拍散架。
杨小花趔趄了几下，抬头看向范温雅，“我，我愿意的，大小姐，我愿意的！”
她的眼睛里全是泪。
范温雅看着想着，最后道，“好吧，那就跟我走，不过我们范家不会做白拿人家闺女当丫头这种事，身契还是要的，身价银子也要给的，跟我来吧。”
她带着母女俩返回老秀才家，他给人写各种契约是做惯了的。
见范温雅带着杨家母女过来，老秀才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按照要求写了身契，还让大家按了手印。
范温雅给了杨寡妇十两银子，杨寡妇不肯要，范温雅道，“你不要，你女儿我也不能要，对外你就说小花没要钱，你是硬塞给我的就行，这钱也不多，你能熬就熬着，以后若是小花有了能力，我让她接你出来。”
杨寡妇抹了把泪，接了银子，跪下给范温雅磕头，一下下，不惜力。
范温雅也没拦着，“好了，我要明天才走，今晚你们母女再聚一晚，你回去给小花把头发剃了，我不喜欢身上有虱子的丫头。”
杨寡妇连连点头，母女俩千恩万谢离开。
老秀才嗤笑一声，“滥好心。”
范温雅叹气，“没办法啊，这世道吃人，我就当个活菩萨吧。”
老秀才赶她，“走走走，当你的活菩萨去，小心人家贪得无厌，你这泥菩萨自身难保！”
范温雅道，“那不会，佛渡自渡者，佛也有怒目金刚。”
老秀才道，“小小年纪，满口禅语，从哪里学的 ，快点回去，不要乱跑了。”
范温雅笑着离开了。
第420章 三弄十
帮杨小花对范温雅来讲不费什么事，如果杨小花不堪造就，那以后不用就是。
主要也是她听到二丫不愿跟自己回去，那回了范家，她也就是孤身一人，她带杨小花回去，也有了个暂时听她话能使唤的人，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范温雅现在可以威胁卫婆子，等回了范家，那就没人能威胁了。
杨家，杨寡妇亲自给女儿剃头，杨小花那枯黄板结的头发一缕缕掉了下来，杨寡妇道，“记住，你以后就是大小姐的人了，一定要听大小姐的话，她是咱们的大恩人，大小姐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不要问为什么，她救了你，你的命就是她的，知道吗！”
杨小花一边淌眼泪，一边说知道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忍不住哭。
杨寡妇也红了眼眶，“莫哭，你能离开这里，能活下去，这就是好事。”
杨小花道，“娘，我一定接你离开这里。”
杨寡妇笑了笑，“知道了，我会等着你的。”
不一会儿，一个小孩来了，扔了一个布包给杨寡妇，“大小姐给你们的。”
说完就跑了。
杨寡妇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衣服，这是范温雅的旧衣。
范温雅穿的也是葛麻这些料子的衣服，就是补丁很少，小时候不能穿的衣服李七娘也都拿去了，范温雅也没有很多的替换衣服，匀一套旧衣给杨小花还是行的。
她知道杨小花没有任何合身的衣服。
杨寡妇眼圈又红了，若是范温雅以前没有对她们母女表露出同情，杨寡妇也不敢求上去。
现在女儿总算能有条活路了。
太阳西斜，席面终于好了，乡下席面，有鸡鸭蛋还有肉，那就是顶顶好的席面了。
基本也都是炖的卤的煮的，但人人脸上都是喜色。
范温雅不过去，李七娘端了饭菜回来给她吃，是一些鸡蛋鸡腿大块的炖肉这些，范温雅也没客气，她在乡下这么多年，肉吃的也很少。
卫婆子等人也是端了过去给他们吃的。
卫婆子是陪房，肚子里油水足，不怎么稀罕乡下这些简单烹饪，车夫和家丁还是喜欢的。
席面上的桌子凳子都是各家拿来的。
今天，李家村堪比过年，人人喜气洋洋，都感念范温雅的好，大小姐就是大气！
放开肚皮吃肉是不可能的，但每人都能吃到几块肉是可以的，加上杂粮饼子管够，人人都吃的肚皮溜圆。
范温雅如果在现场，都得怀疑那么瘦小的村民，是怎么吃下这么多食物的。
便是一个孩子，都能吞下比以往多好几倍的食物。
李老实全家都等到一切结束了才回来，李七娘还拎回来一些剩饭剩菜，上了桌子的当然剩不下，后厨还是有一些的，在厨房帮忙的人就都分了，李七娘家肯定拿大头。
回来后放了东西，李七娘给丈夫使眼色，李老实闷着头不开口。
李家现在没外人，卫婆子等人都被分散去了别家住。
李二丫也不敢开口，她觉得自己不好意思开口。
最后还是李七娘开了口，她陪着笑，小心翼翼说想把二丫留下，“……这丫头笨，带回去也干不了精细活……”
范温雅问二丫，“你的意思呢？”
二丫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点想和范温雅离开，又有点害怕离开。
李七娘拧了二丫一把，二丫只能道，“我，我想留下……”
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前去一个未知的环境，对李二丫来讲有些害怕是很正常的。
范温雅道，“好，那你就留下，身契我还给你。”
范温雅找出身契递给二丫，李七娘接了过去，笑的脸上起了褶子，二丫还是很有婚配前景的，不愁找不到好婆家。
范温雅也干脆送佛送到西，“身价银子我不要了，算赏你们的了。”
不是范温雅非要高高在上说个赏字，而是这就是实情。
李七娘这回可是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没口子称赞范温雅仁义大方怜贫惜老。
她不知道，这样一来，范温雅会一把斩断李家对她的养育之恩。
人情最难还，可一旦李家把范温雅的情照单全收，那么她和李家也就再没了瓜葛。
接下来就是洗漱休息，李七娘还想给范温雅收拾行李，范温雅道，“我什么都不带，旧衣服全都留给二丫吧。”
这些东西带回去也用不到，李七娘喜滋滋应下。
两个女孩子都上了床，范温雅拿出最后的五两银子，递给二丫，“这个给你。”
二丫惊呆了，连连摇头摇手。
范温雅道，“这是我给你的添妆，好歹你照顾了我这些年，还叫我姐，你拿着吧。”
二丫这才不好意思拿走。
范温雅道，“这银子你最好不要给你娘知道，将来你成亲嫁人，夫家的彩礼也不知道给不给你带回去，你要是身无分文去了夫家，也会被婆婆嫌弃，自己手里有钱，底气也不一样。”
二丫好半天才嗯了一声，有些哭腔，她知道范温雅对她是极好的，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
然后两个女孩子就睡下了，范温雅算睡不着也不会辗转反侧，她一直很安静，二丫倒是难得失眠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难受。
明明范温雅对她那么好，当初说害怕生孩子，想当范温雅的丫头，大小姐就同意了，还想办法付了她的身价银子，如今她说不想当丫头了，范温雅也没一句话，立马放了身契，连身价银子都没要。
还给了她五两银子添妆。
几乎事事顺着她，可二丫就是觉得难受。
范温雅当然也知道二丫没睡着，但她现在没兴趣去安慰二丫，她自己都是前路未卜，还要去安慰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姑娘，实在没这份没心情。
从卫婆子那里拿的银子已经花没了，她空间里有银豆子银瓜子，但没有好的借口都不能拿出来用。
来历她无法解释，因为这些银制品的工艺和纯度是现在的银比不了的，哪怕是银豆子，一看就不是普通物件。
她一下住在乡下连县城都不去的姑娘，哪里能得到做工这么精良，纯度这么高的银制品？
所以范温雅这些年一直是守着宝山在吃土。
别看她动不动就想着当寡妇，可这是她万不得已之下才会做的选择，不是奔着当寡妇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丫都睡着了，范温雅还没睡着。
范家拿她替嫁，那个孟百户知不知道这件事？知道以后会不会在意这件事？
如果他在意，那完了，范温雅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么艰难，这些范家是不会管的。
范温雅在李家村住了十几年，李家村里几乎超过一半的家庭，男人都动手打过女人。
有的打的频繁且很重，有的就是偶尔打打，或是喝了酒捶两下，拌了嘴才动手，李老实算是疼爱妻子的，也没少打过李七娘耳光。
几乎挨打的女人都不会说什么，一打也就老实了，不是说打倒的婆娘揉倒的面么，女人就是要挨揍的。
那个孟百户，还是军户出身，他要是打人，手无寸铁的范温雅就只能挨揍。
现在没有离婚这一说法，虽然有和离，那比例太少了，被休倒是有可能的，但被休的女人下场基本都很凄惨。
娘家不要，又没地方可去，好像只能当姑子去了。
范温雅觉得自己得做两手准备，那个孟百户不在意最好，那就合伙开个夫妻店，范温雅不介意给他打理后宅，小妾儿女都可以照应。
如果他是冲着她那个妹妹去的，因为没得到还要怪到她身上，那不好意思，范温雅一定要当个小寡妇。
她下了决心，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范温雅就起来了，卫婆子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现在一点都没了昨天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有点不敢面对范温雅。
吃完早饭，范温雅听到了争执声，李七娘在呵斥，“谁让你们来的，快给我滚，这里也是你们能来的！”
范温雅就知道杨家母女来了。
她出门一看，果然是杨寡妇带着杨小花在门口，杨小花穿着她的旧衣服，低着头，双手搅在一起，明显十分紧张。
范温雅道，“是我让她们来的，杨小花是我的丫头，我要带她一起走。”
听了范温雅的话，李家人都惊呆了，二丫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范温雅可没义务解释，对杨家母女道，“在外面等着，我们马上就走了。”
杨寡妇立马拉着女儿站到了一边，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七娘失声道，“你怎么能要杨小花当丫头，她可是个……”
范温雅淡淡瞟了她一眼，“怎么，我一个范家大小姐，不能有一个丫头，你不愿意二丫跟我走，我还不能再找一个。”
李七娘顿时面孔通红。
卫婆子都看在眼里，这回她识趣了，一声不吭，只笑道，“那大小姐，这就走呗？”
范温雅点点头，“走吧。”
一行人上了车，离开了李家村。
杨寡妇躲在一边，看着车子远去，低头抹了一把泪，消无声息地离开了。
李老实全家看着范温雅离开，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李七娘红了眼眶嘀咕了一句，“……到底不是……养不熟的……”
李老实瞪了她一眼，“闭嘴，本就是寄养，也没亏待了你！”
范家送来的东西，范温雅一个人能吃用多少，还不是都贴补了李家？
李大柱瓮声道，“也是你不让二丫跟着去的，她身价银子都没要。”
他一直觉得二丫当范温雅的丫头是件好事，但母亲非不肯，那也没法子。
李七娘瞪了儿子一眼，“咋啦，你就非盼着你妹子当人丫头啊！”
二丫留下，许了人家还能拿一笔彩礼钱呢。
李老实也没搭理妻子，转生去拿工具干活去了，范温雅走了，家里的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
李七娘还在恨，“肯定是那个杨寡妇不要脸，把自己那个小表子女儿塞给大丫的！”
但没人理她，李大柱也去干活了，二丫早就躲回了房间。
另一边，范温雅坐在车上，杨小花坐在她下首，她依旧很紧张。
卫婆子坐在车门的位置，车内很安静，范温雅不开口，她也不敢开口。
这个大小姐，和她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范温婉是小白兔，那范温雅肯定是大灰狼。
为什么在乡下地方能养出范温雅这样的人来？
乡下人给人的感觉都是怯懦胆小愚昧的，看人都不敢正眼，李老实全家都是这个样子，怎么他们养的范温雅就完全不一样呢？
卫婆子偷偷瞄了一眼范温雅，发现她坐的四平八稳，正面无表情地透过车窗看着车外的风景，一点都没有回家的兴奋和忐忑不安。
范温雅不开口是因为她知道从卫婆子这里不可能了解更多信息了，有些信息得她回到了范家才能知道。
回京城也要三四天，今天他们要宿在县城，还得快一些才行。
杨小花因为范温雅的淡定，也慢慢平复了心情，她跟着看向窗外，长这么大，她还从未离开过村子呢。
这时候卫婆子在意到范温雅脑袋上包的布了，乡下女人很多都这样打扮，只有贵妇们才满头珠翠。
那个丫头也包着布，很土很丑。
卫婆子想了想，“大小姐，京城不时新头上包布的。”
她想散发好意，让范温雅别对她这么充满敌意。
范温雅看了卫婆子一眼，没说话，直接解开包布给她看一眼，然后又包上，“我是无所谓，就怕母亲见了过于惊讶，所以才包了，平时我也不包。”
卫婆子差点没坐稳，“这，这，你，您的头发，为什么，为什么……”
哪个小姐家的，头发这么短的？都和姑子差不多了！
范温雅道，“我会同母亲解释的，不劳你费心。”
卫婆子只能低头，这个大小姐，太邪性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范温雅就是为了防虱子才剃的头。
他们在关城门前进了这个小县城，住的自然是客栈，卫婆子把范温雅送进了房间就想离开。
范温雅开口了，“给我和这个丫头各买两身看的入眼的衣服，不合身就把裁缝带来改一下，还要一些首饰，就耳环戒指和镯子就行，成色你自己看着办。”
卫婆子以为自己幻听了，“啊？”
范温雅道，“怎么，没听清啊，要我重复吗？”
卫婆子这回不准备听话了，她带来的银子差不多都要被范温雅讹没了！
卫婆子皮笑肉不笑道，“大小姐还是别折腾了，等回了范家，太太自然会给您备好的，一样都不会缺。”
范温雅没有发火，反倒是笑眯眯的，“原来大娘和杜管事有仇啊，那没问题，早说啊，大娘都不辞辛苦来接我了，我一定替你报仇。”
卫婆子都糊涂，这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一头说衣服，一头又说和杜管事有仇？
看着卫婆子糊涂的脸，范温雅淡笑道，“我在李家村这些年，都是杜管事负责我的用度，现在大娘看看我的衣着打扮，我可是连个包袱都没有，若我回了家，见到什么都是惊讶的，哇，怎么这衣服这么好看，这首饰这么精致。”
“我就问我母亲，母亲，我从未见过这些好东西，能让我多看一眼吗？我不敢要，只看一眼可行？母亲不知道，我在李家村吃用穿戴的都是什么，为什么母亲不让人送这些东西过来呢，哪怕一样也是好的。”
“我又要替妹妹嫁人，这以前受到的委屈怎么也得给我平了吧？大娘说，是不是？”
卫婆子的脸色惨白，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这个见鬼的大小姐，就和毒蛇一样，冷不丁咬你一口！
偏卫婆子和杜管事还攀得上亲戚，大户人家，下人们也是互相结亲的。
范温雅来这一手，杜管事铁定要完蛋，然后她再和杜管事说，一切都是她卫婆子不愿遮掩，那卫婆子就里外不是人了。
她知道了也不能看着杜管事失势，连累自家啊。
卫婆子勉强扯了个笑，“大小姐说笑了，我这就去张罗。”
范温雅道，“可别弄些比你身上还差的过来，还有，让他们送饭上来，要招牌拿手的。”
卫婆子咬着牙应下，匆匆离开。
不一会儿小二送来了饭菜过来，香喷喷的白米饭，两个冷菜三个热菜，一碗汤一碟子点心。
因为靠近京城，这里的饭菜居然还挺丰富，冷菜是糟鹅肉，三色水晶丝，热菜一道是烤羊肉，滋滋冒油，一道是清蒸鱼，范温雅看着像是鲈鱼，还有一道是素菜炒的田鸡腿，汤是小鸡炖蘑菇，点心是菱粉糕。
范温雅吃得津津有味，还别说，滋味非常好，没有味精，都是食物本身的鲜味，量也足。
范温雅吃完，还剩了一半，她招呼杨小花，“剩下的你吃，吃完让小二拿走，让他们送热水来。”
杨小花还有些迟疑，这么好的东西，她配吃吗？
在家里娘弄了酒肉也都是恩客吃的，她顶多舔一下盘子，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啊。
范温雅道，“你既然当了我的丫头，就要听我的话，要不然我要你有什么用。你只要记住，只听我的就行，不懂的，多听多看。”
杨小花点头，上前开吃，太好吃了，她吃的都有点收不住。
范温雅烤羊肉留的不多，这东西大油，她怕杨小花吃多了身体受不了。
她虽然吃肉也不多，这点油还是能顶得住的。
杨小花风卷残云，把范温雅剩下的全扫进了肚子，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然后就去叫小二来收拾，还要热水。
小二来了，看着比狗舔过还干净的盘子，一点异色都没露，很快就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