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匪患成灾
谢放笑着道:“家嫂再过两个多月,就要临盆,父亲此刻想必只一心盼着抱孙儿。”自是无心过问他的终身大事。
谢朝晞同妻子朱文慧成婚后,早年曾有过一个孩子,不幸快要足月时,出了意外,孩子胎死腹中,夫妻两人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朱文慧也因为伤心过度,伤了身体,这些年,一直没能再怀上。
谢朝晞第一个孩子的早亡,以及这么多年儿媳没能再怀上,也是谢载功偏爱大儿子的原因之一,心疼长子同他那未出世的孙儿缘分竟然这般浅。
去年岁末,朱文慧在回家省亲时,发现已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因着上一次的伤心经历,这一回,谢家以及朱文慧的娘家都谨慎再谨慎,并未让朱文慧舟车劳顿,而是索性在娘家养胎。
朱家原打算,等女儿身子养好了,胎儿也稳定了,再送回谢家。朱文慧本人却不敢冒这个险,于是,一直在娘家住着。
因着几年前的伤心经历,谢家也不便没说什么,便是谢载功也默许了长媳在娘家待产的事,只要母子(女)平安便好。
除却谢朝晞、朱文慧夫妻二人,谢载功自是最期待这个孩子的诞生,毕竟是谢家的长孙。
罗有光听后只觉谢家这位二公子心思实在缜密。
他见稿子交上去时还在想,文章若是当真就这样发表出去了,四人固然大都不会再相信晨报关于谢南倾同沈晔芳的那则桃色新闻,可已在符城有了携手终生之人这件事一旦登报,被谢老爷子瞧见,岂不是又是麻烦事一桩。
结果证明,他的担心纯属多余。
人根本连应对之策都给想好了。
像是谢家这样的门第,开枝散叶的意义自是非同一般。
儿媳,还是八字都尚未一撇的二儿媳,同长孙的分量相比,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无论如何,添丁都是喜事一桩。
罗有光双手作揖,向谢放道喜:“添丁的确是大喜事。恭喜令兄,也恭喜南倾兄。”
“多谢罗先生。”谢放拱手回礼。
同时,他将自己手中的茶叶递过去,“这是我从家中带的茶叶,不过是小小心意,不值几个钱,希望罗先生能够收下。”
罗有光刚要拒绝,只听谢放道:“若是罗先生愿意交下南倾这个朋友,还请千万收下。”
罗有光同谢放接触过几次,他对这位谢二公子印象确实不坏,只好道:“如此,罗某也便却之不恭了。”
…
谢放从报社出来,天色尚明,便去了一趟东郊铁矿。
距离东郊铁矿的入口的那一段路上,设有哨岗。
司机老徐远远地瞧见了手持枪支,身子笔挺的士兵,笑着道:“二爷,您还真别说,自盛将军在这条路上设岗以后,大家伙都说,开这条路上过,安心了许多。”
谢放出声问道:“这段时日,还有过往商旅被抢么?”
“咱们这条路上自是没有了,毕竟路口进去,便是咱们矿地。矿场人多,咱们又有盛将军的兵保护,哪个土匪不长眼,抢到咱们头上来。不过其他过六盘口那条道的,还是……”老徐没再往下说。
现在时局乱成这个样子,只要是稍微偏一点的地方,这商旅在赶路时,就难免战战兢兢,就怕会路上拦路抢劫的。
倘若只是打劫,损失点财务也便罢了,可恨的是,那土匪往往将人给绑了去,收到赎金也不放人,被绑的家庭往往人财两空,家破人亡。怎不叫人唏嘘?
谢放沉默。
前世,他日日醉生梦死,并不知道北城城郊的时局,已乱成这个样子。
一开始,他在这里设岗的目的,为的是防止东洋人找他们麻烦。如此一来,一旦有东洋兵靠近,哨兵便会发出通知,以提前做好部署。
会震慑到土匪,以致无意当中,保护了他自己,以及这条路上的商旅,乃是他的意外之举。
按说,既是发现匪患严重,就该派兵去剿,只是那盛书新吝惜兵力得很,并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其他驻扎在北城的部队,无一不是如此。
至于百姓的安危,乃至生死,像是盛书新之流,有哪个真正地在意?
盛书新之所以派了兵力,在这条路上设岗,还是他新捐了一笔款子……
谢放:“回头我再盛将军谈一谈,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解决六盘口那条路上的匪患问题。”
老徐倒是一句道破这其中玄机,“其实也好解决得很,只要重兵围剿,令那些匪人不敢再犯就可以了。不过么,嘿嘿,咱们的军人抢地盘那是火力全开,叫他们剿匪呐,或者是同东洋人打战,这还没开打呢,就开始跑路咯。”
老徐的这一番话,更是听得谢放气闷,一口气堵在胸口,迟迟难以纾解。
倘若他捐出的银子,只能给到像是盛书新这样的部队,便是他满足了一己之私,保全了东郊铁矿的安全,可其他商旅无时无刻不饱受匪人的骚扰,他于心何安?
…
站岗的士兵认得谢放的车辆,并未等老徐摁喇叭,便主动放行。
“为什么前面辆车可以过?”
“是啊!既然不给咱们通过,那为什么前面那辆车可以过!你是不是欺负我们是外地人呐?!”
“那是我们谢二爷!这铁矿就是他在开采,你说他可不可以过?总之,赶紧走,赶紧走啊!咱们是铁矿,又不是收容锁。”
车上,谢放听见身后的吵嚷声,他转过头,看向后车窗。
“多半又是赶路的商旅,不知道咱们这条路往里走就是铁矿了,还以为能通向别处呢,才会求着士兵给放行。”
老徐注意到二爷的视线,出声道。
“这位军爷,求求您了,军爷,让咱们进去吧。若是咱们现在掉头回去,定然只有死路一条啊!”
“对不住了,上头有令,持有证件的人才得以通行。”
“军爷,我求求您,我求求您……我老命一条,死不足惜,可,可我家少夫人怀有身孕,实在是不能有闪失啊!求求您了!军爷,我给您跪下了……”
“咦?奇怪了?难道是士兵没解释清楚,怎的这位大爷还给跪下了?”
老徐尚且纳闷,谢放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他忽地想起方才车子经过老汉身边,老汉手臂包扎着绷带。仔细回想,不仅是老汉,老汉身边几个年轻人亦是。
莫不是……是遭遇了劫匪的商旅?
因着不敢再行六盘口那条路,又因着天色快要黑了,只能到他们这儿来暂时避一避?
谢放沉声道:“老徐,掉头。”
“怎么了?二少??”
谢放重申了一遍:“掉头,路边靠边停车”
老徐听出二爷加重了语气,不敢怠慢,赶忙应下,“是,二爷。”
…
“老头!我都说了,我不能放你们进去!你家夫人怀的,又不是我的孩子!同我有什么干系。你再胡搅蛮缠,我可要不客气了啊!”
“哈哈哈!”
“哈哈!!!”
其他士兵纷纷肆意地笑出声。
“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啊!“
“柏叔!您起来,咱们不求他们!”
“就是!咱们不求他们!”
“不行啊!这天都快黑了,万一夫人有个好歹,咱们,咱们怎么同主子交代?”
老汉说着,又要下跪。
那士兵被老汉给缠得不耐烦,他手中的步枪倒拿着,将枪托高举,欲要砸向老汉——
“住手!”
谢放疾步走上前,喝止了士兵的动作。
…
“二爷?”
“二爷。”
认出谢放,士兵们倒是多少收敛了一些态度,毕竟他们家将军待这位谢二爷亦是客气三分。
谢放走近,他弯腰扶起跪在地上的老汉,“老人家,快快请起。”
老汉瞧见士兵对谢放的态度,便猜到这位爷很有可能能够帮得了他们!
这一下,老汉哪里还肯起来?老汉一连,朝谢放一连磕了好几个头,“这位爷,求求您,求求您好心,收留我们一晚,我家少夫人怀有身孕,夜里实在没法赶路,求求您……行行好,也算是留我们一条生路。”
“老人家,您千万别这样,我答应您便是了。”老汉的力道之大,一时间谢放竟然没能将人给拦住,他赶忙叫来老徐帮忙。
一旁的士兵急了:“二爷!万万不可!您是不知道,这帮人显然是被土匪给盯上了的,您瞧他们身上的伤,分明是同土匪交过手,咱们要是放他们进来,岂不是明摆着同那些土匪作对?回头那般土匪记恨上了咱们,报复咱们怎么办?”
谢放听后,只觉荒谬。
领着军饷,吃着百姓纳的军粮,在百姓最需要保护时,竟然问他,若是被土匪报复了怎么办?
在老徐的帮忙下,谢放总算将人给扶起,他冷冷地道:“那就让他们尽管来。”
第232章 遇见故人
“二爷,请三思。这帮人手里头可都是有武器的。”
“二爷,请您三思!”
“二爷……”
听闻二爷要将一支商旅放行,站岗的士兵纷纷出言相劝!
北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消息很容易就会传开,到时候若是土匪前来骚扰,以他们现在的兵力,可不足以应对。
老徐原先对于老汉的遭遇十分同情,瞧见士兵竟然要欺负一个老汉,心中亦很是愤怒。
可这会儿竟也犹豫了起来。
士兵们所说的不无道理。
二爷眼下将老汉这一行人放行,回头真的遭到土匪的报复可怎么办?
谢放:“那就先收了他们的武器,暂时交由我们保管,待他们明日走后,再交还。只要他们同意,若是再出什么事,便由我一人担着。”
老汉已经央求了岗哨的士兵许久,后者始终未曾松口,闻言,立即道:“由我做主,我们愿意交出自的武器,便由几位军爷保管。只要军爷肯放行。”
说着,便主动交出自己别在腰间的手枪。
其他人见状,也一一上前交出自己的枪械,可谓是诚意十足。
谢放面向站岗的士兵,“现在,可以放行了?”
士兵犹豫着,仍是未动。
谢放眉眼沉沉:“还是说,各位需要谢某请示盛将军?”
将军事先已有命令,将他们拨给这位谢二爷,在将他们调回部队之前,一切听从谢二爷的调度。
士兵们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开路障。
“多谢这位爷!”
“多谢这位爷,多谢这位爷!”
老汉同他的几位同行年轻人,纷纷向谢放道谢。
尤其是老汉,红着眼眶,说着,竟是又要给谢放跪下。
谢放赶忙将老人家扶起,小心地避开后者手臂上的伤,“老人家快快请起。”
“多谢爷。”老汉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他转过头,对他身后的一位年轻人声音微哑地道,“去通知车夫,可以过了。另外,让车夫驾驶马车的时候,务必再平稳一些,莫要惊了少夫人。”
“是。”
那位年轻人谢放这才注意到,除却老汉一行人,不远处的路边还停了一辆马车,想来马车里坐着的,便是老汉口中的少夫人了。
那位年轻人过去传话之后,索性便上了马车,坐到车夫的旁边,一同驾马前来,其他几位年轻人也纷纷上马,行在队伍前面。
前面的队伍,在下马一通搜身后,都被予以了放行,待马车通过时,士兵伸手将其拦下,抱拳向谢放请示道:“二爷,您若是执意放行,还请务必让我们搜一下马车!”
这一行人老的老,伤的伤,身上固然有武器,但人数少,不足为患。
唯独这马车,一开始就停在路边,里头坐着的是不是所谓的“少夫人”尚且不得而知。
万一是企图混进来的东洋细作,如何是好?
士兵话声刚落,那老汉便激动地道:“放肆!里头坐着的只有我家少夫人同她的贴身丫鬟,如何能让你搜……”
老汉尚未说完,马车里头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柏叔,没有关系。如今世道不太平,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他们若是要搜,便让他们搜就是了。”
谢放倏地一怔。
这声音……
“夫人……”
“柏叔,莫叫恩人难做。”
何柏仁只得将到嘴边的话给悉数吞了回去。
…
“沛娴?”
谢放望向马车帘子的方向,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马车帘子被掀开,丫鬟梅香从后面探出半个身子。
梅香从马车上下来,朝谢放行了个礼,“梅香见过二爷。”
梅香?
这么说,马车里头的人当真是……
梅香给谢放行过礼后,转身掀开马车的帘子,去扶车上的主子,“小姐,您下车时小心一些……”
康沛娴在丫鬟梅香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她缓步走到谢放的面前,“南倾,许久未见。今日,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谢放望着眼前身形较过去微微有些丰腴,短发齐耳,模样干练的女子,极难将对方同他记忆当中温婉的康大小姐联系在一处。
何柏仁惊讶地问道:“少夫人,您同这位爷认识?”
值班的士兵亦疑惑地看着康沛娴一行人。
康沛娴的眉宇间染上几分感伤,她笑了笑:“说来话长。”
谢放适时地开口:“我同沛娴兄长是好友,沛娴算是我的妹妹。天色将黑,若是诸位不介意,不妨先去我们矿区稍作修整?”
康沛娴微点了点头,“也好。”
…
康沛娴一行人本就因为天色将黑,附近又有土匪出没,不得已,只能向设卡的士兵求助。
先前设卡的士兵一直不同意,眼下终于因为谢放的缘故,被允许通行,一行人自然没有拒绝谢放提议的理由。
尽管随行的人并未料到,自家少夫人竟然认识这位谢家二少。
听闻康沛娴怀有身孕,谢放便让梅香陪同康沛娴一起,去坐他的车。
为了避嫌,他自己并未再回到车上,而是向设岗的士兵要了一匹马,骑马代步。
…
康沛娴同丫鬟梅香因是坐车,故而率先抵达矿区。
矿区的工作人员都识得谢放的车。以往每次,二爷要么都是一个人前来视察工作,要么是陪着当局的人一同前来。
头一回见到有女眷从二爷车上下来,一个个不由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这……也没听说谢二爷娶妻了呀。
谢放骑马随后而至。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谢放并未提及康沛娴一行人曾遭遇过土匪抢劫,只是对外宣称,康沛娴一行人是他家中远房亲戚,因着天黑,担心路上土匪埋伏,故而未冒然赶路,这才选择到他的矿区留宿一晚。
哨岗那边,也做了打点,以免消息外漏。
矿区亦有女眷为了照顾工人们,生活在这里,包括专家团的专家们,为了方便工作,也举家搬来了矿区。
康沛娴一行人的到来,除却一开始好奇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同二爷的关系,故而好奇地张望以外,得知是二爷亲戚,人们也便散了。
谢放叫来其中一位专家团的夫人,让梅香带着主子随同那位专家的夫人前去歇息。专家团的家眷们住宿条件,会比工人们要好上一些。
至于受伤的人,谢放则叫来信得过的工人,将康沛娴的随行人员带去空置的工人房间,并且去请了矿上的大夫,为他们诊治,并且请大夫务必要替他保守秘密。
…
将事情悉数安排妥当,天色便已黑透。
夜色中,传来一阵阵饭香,白天忙碌的矿场在灯火中迎来难得静谧的时刻。
为了方便能够一早去公司,谢放晚上通常不会留宿在东郊,今夜却是不同。
在专家□□人相邀,请他一去过去用晚饭时,谢放也便答应了下来。
吃过晚饭,谢放便在矿区经理的陪同下,回到他在矿区的屋子休息,一间独栋的砖房。
平日里,谢放也会在这里接待客人或者是休息。
矿区经理将谢放送到后,便离开了。
“南倾——”
谢放正要进屋,听见声音,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康沛娴披着深色披风,在梅香的搀扶下,往这边缓步走来。
…
对于康沛娴以及梅香主仆二人的来访,谢放并未露出任何意外之色。
“来,请坐——可要喝茶?”
谢放将康沛娴请进屋,温声问道。
“多谢,不过我如今怀有身孕,不宜饮茶。”在梅香的搀扶下,康沛娴依言落座,取下头上披风的帽子,一双美目望着这位昔日旧友,“瞧见我的时候,吓了一跳吧?”
既是对方如今不宜饮茶,谢放也便放下刚刚拿起的茶壶,他陪着一起坐下,笑着道:“是吃了一惊。”
康沛娴也笑了。
笑着,笑着,她颇为感怀地道:“我在动身来北城前,还在想,会不会在北城碰见你同阿笙。转念一想,北城这般大,你又那样忙,想来未必能够遇得见你们。未曾想……竟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算起来,这已是我第二次欠你人情。上一回的恩情,我尚未来得及报答,如今,又欠了一个。”
谢放:“什么欠不欠的,不过是举手之劳。至于上一次,说到底,我也是存了私心。”
康沛娴因为哥哥康志杰一己之私,被污蔑同阿笙有染。后来,谢放设下一出“请君入瓮”,才还了阿笙“清白”,后面又安排了康沛娴离开符城。
这其中,固然有出于相识一场的轻易,自然也藏了他的私心。
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笙。
康沛娴轻摇了摇头,“不管你的初衷是为的什么,你总归帮了我。”
南倾大可以袖手旁观,眼看她身败名裂,可南倾没有,他提前安排了她离开符城,不但如此,还安排梅香一同陪她。
倘若不是南倾安排她离开符城,她又怎么会得以遇上她今生真正的良人?
又如何能够再次尝到当母亲的滋味?
康沛娴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眼眶湿润,感激地道:“无论如何,你的恩情,我记下了我的。来日,若是有机会,我同我夫君,定然结草衔环,报答你今日对我们母子,以及我夫君家中随从一干人等的救命之恩。”
“沛娴言重。今日便是素不相识之人,只要是我们同胞,南倾都会义不容辞地出手相帮,何况,你我相识一场。”
说罢,谢放犹豫片刻,迟疑地问道:“不知你夫家是……倘若不方便多说,只当我并未问起。”
第233章 常胜将军
“没什么冒昧的。”康沛娴笑了笑。
她深知谢放的为人,绝不是出于打探或者是旁的什么目的,才会问及她夫家情况。
想来是听闻她怀有身孕,身边只有家仆,却不见夫君,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我夫君是崇城刘将军麾下的一名军官,名叫方铭扬。宁城起了战事,他随军被派去平定战乱。原本,我们夫妻双方约定好,我在崇城等他凯旋。谁知,谁知……”康沛娴红了眼眶,“前线传来铭扬吃了败仗的消息,又,又说他生死不明,我只好带着家里的随从北上……”
战区通信皆断。
她拍出去的电报,毫无音信。
铭扬生死未卜,她如何能安坐家里?
一路的艰苦跋涉,自是不必说。
因着管家何柏仁早年有过行军经验,也同土匪交过手,故而路上都十分幸运地避开了有可能会被土匪埋伏的小路,一路走官道。
尽管一路都十分小心谨慎,还是在六盘口被盯上了。倘若不是管家警觉,其他人配合默契,他们未必能死里逃生。
康沛娴竭力让自己的也间接解释了为何她会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赶路,而丈夫并未陪同在侧的原因。
谢放听后微微吃了一惊,“方铭扬?那位常胜将军?”
“常胜将军?”康沛娴苦笑,面上很是有几分尴尬,“南倾你要说的是逃跑大王吧?”
且不说夫君如今不过军衔不高,离将军更是有十万八千里,跟着上头打过几次战役,不过每回都是几乎吃败战,以至于民间给他送了个“逃跑大王”的诨号。
百姓只是看结果,哪里知道,一场战役,从决定出征再到撤兵,决策权从来都不在冲锋陷阵的军官手里。
“逃跑大王?”方铭扬?
谢放怀疑,会不会是有同那位方将军同名同姓者。
…
方铭扬战功赫赫,尤其是宁城百日大捷,驱东洋军队于清江,保住了宁城城内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更是大大地振奋了士气。无论如何,也不该被称为逃跑大王,尤其还是从亲近之人口中说出。
只是方才沛娴又提到,对方是崇城刘将军麾下的一名军官,据他所知,方铭扬早年确实投身在崇城刘将军麾下。
谢放忽地想起,他过去听人谈论过“方铭扬”,方铭扬年轻时有过一段不得志的时光。
难道便是现在这段时期?
康沛娴观谢放脸上的神色,见他似当真不知道自己丈夫在外头的绰号,方知后者那一句“常胜将军”竟不是玩笑。
也是,她该知道的,南倾不是这样的人。
谢放出声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相信,能够得沛娴托付终身的男子,定然不会差。”
康沛娴垂下眼睑,“这可不一定。你忘了从前我……”
两人都十分清楚地明白,康沛娴所指的是从前她同沈晔芳的那一段孽缘。
只是那个人,甚而是那人的名字,康沛娴如今都懒得提起。
“恰是因为过去有了经验同教训,这一回定然能够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谢放这一句话,可谓是一语双关。
指的是这一回康沛娴觅的定是良人,此所谓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另一层意思便是,她的夫君日后定会在战场上连战告捷,一洗几次吃败仗的前耻。
康沛娴听出谢放的言外之意,纵然铭扬并非如同外界传闻那般,总吃败仗,可在外头的名声确实不佳。
难得南倾不似其他人那样,听到“铭扬”的名字便挖苦嘲笑,还肯这样用心安慰她。
康沛娴由衷地道:“多谢,我亦始终相信,以夫君的军事能力,定然会有大有所为的那一日。”
只要,只要铭扬还活着……
老天爷。祈求铭扬一定要或者。
谢放神色认真地道:“一定。我相信,方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但会平安回到你身边。在不久的将来,你的夙愿定能实现。”
这一路,康沛娴无论如何忧心,吃了多少的苦,顾念到腹中胎儿,始终未曾落一滴泪。
直至听了谢放的这一句,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
“小姐……您,您别太伤心了,二爷不是都说了么,姑爷定然会平安归来的。您小心些,别伤了身子。”
梅香拿出帕子,给小姐擦拭眼泪。
康沛娴拿过梅香的帕子,在眼角摁了摁,红着眼眶,“对不住,南倾,让你见笑了。”
谢放:“梅香说得对,你要多保重些身体。”
康沛娴勉强笑道,“嗯。不说我了,你呢,你同阿笙,可一切都还好?”
提及阿笙,谢放的眉眼放柔:“劳沛娴记挂,我同阿笙一切都好。”
康沛娴注意到了谢放的眼神变化,心里头很是为阿笙同谢放高兴,“那便好。”
康沛娴到底是女眷,虽说对外宣称是谢放亲戚,且梅香也一同陪着,屋子的门也开着,始终不宜久待。
两人叙了会儿话,康沛娴便告辞离。
…
为了不给谢放带来过多的麻烦,康沛娴一行人只在矿区待了一晚上,第二日天不亮,康沛娴便亲自向谢放告辞离开,打算继续动身前去宁城。
谢放听见楼下敲门声时,才刚梳洗完毕。
早晨凉,他披了件外套,前去开门,何柏仁一行人骑在马上,同他告别。
唯有康沛娴在梅香的搀扶下,尚未上马车。
谢放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何必这般急着要走?你这一行人当中,不少人受了伤,你又怀有身孕。不若这样,北城距离宁城,不过几十公里,你同梅香以及何管家他们,先随我回城。我派人去宁城跑一趟,打探方将军的下落。一有消息,我便通知你。如此,即便是立即动身前去宁城,也来得及,省得你再来回奔波。如何?”
谢放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到了何柏仁一行人的心坎里。
他们从昨晚起便是这么劝说夫人的,可夫人执意一早便要赶路。
“是啊。少夫人,您这一路舟车劳顿,不若您先在北城安顿,我同柱子他们先去宁城,打探主子的消息。要不然,您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们如何同主子交代?”
“夫人,柏叔说得对。您就先在北城安顿吧,我们去宁城就行。”
“是啊,夫人,我们去宁城就行……”
“不行,你们受了伤,还要继续北城,我如何能丢下你们,苟安在北城?”
“夫人——”
“夫人——”
谢放也进一步劝说道:“沛娴,你便是不为你自己考虑,总该为你腹中的孩儿考虑。再一个,我相信,若是方连长平安无事,打听到你人在北城,定然会第一时间前来同你会合。在此之前,你须得好好照顾你自己以及你同方连长的孩儿。”
谢放昨夜找人打听过,已经此时的方铭扬尚且只是一个小小连长。
前世只知那位常胜将军骁勇善战,智勇过人,如今方才知晓,这位常胜将军的晋升速度实在是快,不过几年,竟然从连长一跃成为了将军。
盛书新可因利益合作,却不可与之谋事。
只是不知道那位方将军为人究竟如何。
可以说,谢放劝说康沛娴随他一同回城,除却处于过去情谊的考虑,亦是想结识一下那位常胜将军方铭扬。
至少,据他所知,方铭扬在抵抗东洋军一事上,十分骁勇,治下也严,不像其他军人,为了一己之私,只知道抢地盘,甚至纵容麾下士兵骚扰百姓。
提到腹中胎儿,康沛娴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小腹,神情变得犹豫了起来。
她这一路,除却担心铭扬的安危,又何尝不是为她腹中的小家伙操碎了心,生怕他同铭扬的这个孩子,会有个意外。
第234章 开枝散叶
康沛娴手抚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环顾左右。
她一一扫过柏叔手臂上包扎的伤口,以及其他人身上的伤……
大家都是为了保护她受的伤。
若是她执意继续北上,只会成为大家的负累,让柏叔他们为她冒更大的危险。此次若不是极为幸运地碰上南倾,只怕他们昨夜未必能够平安度过。
考虑再三,康沛娴迟疑地问道:“你何时回城?”
柏叔同其他人一听,便知道少夫人变转了主意,答应暂时落脚北城。
“太好了!少夫人,您还怀有身孕呢,就应该多休息。”
“对,对。柏叔说得一点儿不错。”
同行人员高兴地像是过大年似的,他们一个个期盼地望着这位谢二爷。
夫人可总算改主意了,就是不知道这位二爷何时回北城。
谢放也听出了康沛娴的言外之意。
如此甚好,看来,应当有机会能够同那位方将军结识一二。
他朝众人拱手道:“烦请各位稍等片刻,我去交代一些事情,之后同各位一起回城。”
太好了!
有这位谢二爷一同陪着,他们入城的安全性便大大提高。
何柏仁忙出面道:“不忙,您尽管先忙您的。”
…
为了以防路上有土匪埋伏,谢放向矿区调了二十人左右的护卫队,护送他们一起回城。
护卫队是谢放自己的人。
自从阿笙的吉祥居出了事,谢放便深知护卫队的重要性,他向外招募年轻壮年,并且使了些钱,让盛书新手底下的军官帮忙训练了一段时间。
如此,矿区的安全不至于全然只依仗盛书新同他的兵,也方便他自己调度。
譬如像是这一回。
康沛娴一行人先前过六盘口,可谓是胆战心惊,此番有谢放跟他的护卫队一路护航,心里头顿时安心了不少。
平安过了六盘口。
北城城门越来越近。
时天色方才大亮,金色的阳光缓缓照亮这座古老的城市。
一行人在路边的茶摊子稍作修整。
康沛娴亲自给谢放倒了一杯茶,“南倾,此番已帮了我许多忙,落脚的地方便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己派人前去宁城,打听铭扬的下落。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我会派人去你府上传个信,告知你我落脚的地方。倘若……倘若他当真平安归来,我夫妻二人定然登门相谢。”
谢放深知,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于沛娴而言,是欠下又一个人情。
谢放并未勉强。
只要沛娴人在北城,不愁日后没有同那位常胜将军结识的机会。
他喝了康沛娴递过来的茶,“放心,方连长定会平安归来。”
谢放还要赶回公司,于是同康沛娴一行人就此别过。
那二十多个人的护卫队,他并未让其回去,而是让他们先行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
距离北城大乱的时间,愈来愈近,他身边需要留一些人,以防万一。
…
入了城之后,谢放让老徐直接送他回公司。
这一忙,又忙到了夜里。
“少爷,上午有个小厮给您留了一封信。对了……还有,老爷派了人过来,请您去他院子里一趟。老爷是昨夜就派人传口信了,可您昨晚不在府里。不过我已经个老爷传了话回去,告诉老爷,您是去东郊矿区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谢放回到府中,陶管事走上前,他手里头呈上一封信。
谢放将信打开,是康沛娴手写的一封信,心中告知了她在北城落脚的地方,以及再次感谢了他。
谢放看过信,他抬起头,看向陶管事,“来传话的人,可有说父亲找我什么事?”
陶管事:“我稍微打听了一下……应当是,同两日报纸上关于您的报道有关。”
谢放心中微讶。
大嫂临盆在即,父亲应当无心“操心”他的私事才是。
将信收好,谢放心中已然有数,“好,我知道了。”
…
谢放去了一趟主院。
远远的,便听见有戏曲声传出。
说起来,他已经许久没听见父亲跟着唱片一起唱戏的声音了。
偶尔听几位姨太太提及过,说是老爷子的身前大不如前。从前感染风寒,很快便能好,上一回染上风寒却是至今都没能好透。比从前要畏冷、胃口也清减了许多。
“韩管家,父亲可在?”谢放踏进主院,瞧见大厅里的韩管家,客气地问道。
“在的,在的,在二少,您稍等——”韩管家去楼上给老爷子传话。
不一会儿,韩管家走下楼来,“二少,老爷请您上去。”
谢放跟在韩管家后头,靡靡的戏曲声戛然而止。
“二少,您请进——”
韩管家替谢放开了门,便先行退下了。
谢载功躺在躺椅上,膝上盖着薄毯。
谢放余光扫了眼老爷子腿上得薄毯,他记得父亲从前是冬天都只穿着单衣在院子里打太极的人。
英雄迟暮。
即便是出生行伍,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父亲,也难逃如此。
只是一场风寒,身形便消瘦了许多。
谢放双手作揖,“儿子给父亲请安。”
谢载功开门见山:“我此次叫你来的目的,想必你猜到了吧?”
谢放没出声。
父亲既不喜欢自作聪明之徒,亦不喜欢他人故意在他面前装傻充愣。
故而,保持沉默,是最为稳妥的。
谢载功见他不出声,“你既是猜到了,我也便同你明说了。报上的事从来都是真真假假,我懒得信,懒得管,也懒得过问。只一件,你年纪确实不小了,也该考虑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还有你大哥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都已经当上了父亲。当然,你大哥同那孩子的缘分浅,没能顺利等到那个孩子的出身。
我以托你几个姨娘帮你在城里相看好人家的姑娘。如此,等你大嫂顺利诞下麟儿,便可忙活你的婚事。咱们谢家人丁单薄,你身为谢家男儿,自有开枝散叶的义务。你的意思呢?”
谢放心中不免好笑。
父亲这哪里是问他的意思,这分明是“命令”。
第235章 多此一举
“南倾谢过父亲好意。”
谢载功并未出声,只是一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注视着二儿子,等着后者的下文。
谢放如实地道:“南倾如今只想先建立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短时间内实无成家打算。”
谢载功听完,面上紧绷的神色似是骤然放轻松了下来。
只要南倾还有成家的打算便好。
谢载功睨了他一眼:“我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成家同立业也不冲突么。你放心,你几个姨娘定然会替你物色好人家的女儿。
婚后,你大可照旧忙你的事业去,你的妻子留在家中为你操持家务。如此,你的饮食起居都有人照顾,身边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岂不两全其美?”
谢放笑着道:“南倾的饮食起居,都有陶叔在照顾。”
又何必再多一个“妻子”,多此一举。
在则,他也不认为,“娶”一个妻子,便是为了让她在家中操持家务,困在一方宅院里头。
倘若他日,他同阿笙成了亲,阿笙若是忙于酒楼之事,亦或者是画画,他定然鼓励他,支持他去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如此,若是他百年归去,有家人,有朋友,还有自己所热爱之事,阿笙余生定不会孤单。
谢载功瞪他:“年过半年的管事同妻子能一样?我看你啊,就是没体会过妻子的妙处。我主意已定。回头,等你姨娘挑选了合适的姑娘,你把你的时间空一两天出来,去跟人家约个会,看场电影,我老谢家的儿子,总不可能连女人的芳心都拿不下。”
谢放深知,这个时候同父亲硬碰硬,并无人任何好处,“父亲今日派人请我来,便是为这一桩事?”
听出谢放是故意转移话题,谢载功很是有些不悦:“怎么,你是认为,你的终身大事不重要?”
谢放:“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今天在公司忙了一天,回到院中听说了您的口信,便急忙赶来,滴水未进。倘若父亲暂时没有别的吩咐,儿子想先行回去,吃碗面垫垫肚子。”
谢载功拿来不知道,二儿子这是“转移话题”,不但转移话题,反而是想提前结束话题走人。
他没好气地道:“少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在这儿博我同情。”
谢放笑着道:“儿子不敢。”
谢载功扬高了音量,“不敢?我看就没你不敢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老二从符城回来,他总觉着,老二远不如从前那般“听话”,倒是越来越像老三,有些混不吝,行事任性了不少。
谢放仍旧是一派温和语气:“您多虑了。”
在被二儿子给活活气死之前,谢载功沉着脸,说出他今日叫谢放过来的第二个目的,“明日你去公司前,派人给我院子递个口信。我明天有事,要去公司一趟,坐你的车去。
对了,你去叫上你大哥同你一起去。你大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公司了,也是时候该让他替你分担,分担了。”
闻言,谢放并未露出任何惊讶,他语气平静地道:“是,父亲。”
谢放神情越是平静,谢载功反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不问我去公司做什么?”
现在老二是公司的“话事人”。
他忽然开口要去公司,且让他将老大也一块叫上,老二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现有地位会被动摇?
要知道,即便是老大对他千依百顺,百般孝敬,以前他若是去公司,老大定然会旁敲侧击,试探他去公司的目的,令他不快。
谢放:“父亲是公司的董事长,自是想去便去,我又何须知道您去公司的目的。”
谢放这一句话,可以说是将谢载功过往对大儿子的不满再一起底勾了出来。
他从前还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老大是因为年纪大了,自是不喜欢我一再插手他的事情,尤其是公司的事,这样不利于老大在公司竖立威严。
可同样的事,换成南倾,南倾不但没有半点试探,还将他去公司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
第一次,谢载功不由地怀疑,自己多年来一意孤行,将老大当成接班人来培养,是不是错了。
只是,他已经答应了夫人,要再给老大一次机会……
…
第二日,谢放出门前,去了大哥谢朝晞院中一趟。
冯管事听说了二少的来意,且听闻,是老爷的授意,让二少来接大少一同去公司,忙不迭对谢放道:“二少,您且先坐着,稍作休息,大少还在睡着,我……我这就去将大少爷唤醒。”
谢放在椅子坐下:“我没什么妨碍,只是父亲那边,还等着我去传口信,希望冯管事能够给大哥递个话,让大哥能够稍微快上一些,免得叫父亲久侯。”
什,什么?
竟是老爷子在院中等着大少同二少一块去公司么?
冯管事原本是打发丫鬟上楼去将大少爷给唤醒,闻言,赶忙亲自去了一趟。
冯管事上了楼,他推开大少爷谢朝晞房间的门,一股刺鼻的酒味便扑面而来。
圆桌上,谢朝晞同谢朝晖两人趴在桌上,兄弟两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见此亲近,冯管事全然没有任何意外,似是对于主子这段时间烂醉如泥的情形见多了。
他走上前,轻推谢朝晞的身体,“大少爷,您醒一醒!”
“大少爷,您醒醒!”
谢朝晞迷迷糊糊被推醒,嘴里还在嚷嚷着,“酒,我要酒!”
谢朝晖一听见酒这个字,便睁开了眼睛,高声附和着:“喝!大哥,咱们继续喝!”
冯管事心中叫苦不迭,二位爷,眼下可不是喝酒的时候!
谢载功收到二儿子谢放口信,说是大哥宿醉未醒,询问是否需要留他在大哥院中,等大哥酒醒,父亲先去公司,他回头等大哥醒后再同大哥一同前去。
谢载功沉着脸,前来大儿子的院中,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大儿子同小儿子烂醉如泥,手里头举着空着的酒杯,还在叫嚷着喝酒,眼底全无半分清醒。
老爷子发了怒。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来人呐,去接一盆水过来!”
第236章 两个都泼
“老,老爷……”
在场的人都猜到老爷子要人去接一盆水过来做什么。
是以,房间里的佣人低着脑袋,站在原地没敢动。
冯管事眼神求助地看向二少爷谢放,希望二少能够帮忙劝上一劝。
谢放收到冯管事的视线,他的视线落在相互搭着肩,嘴里头还在喃喃着要喝酒的谢朝晞同谢朝晖两人,出声道:“父亲,不若我试试,看能不能让大哥同三弟两人稍稍清醒一些”
“老二,你莫要这般纵容你兄长同你幺弟!”谢载功脸上的神情仿佛结了一层冰,他伸手拦住了企图前去唤醒兄长同三弟的谢放。
亏他特意让老二过来接老大一块去公司,再由他亲自陪同,想着给足老大面子,如此,他不至于对这段时日去不成公司耿耿于怀,心气也可以顺一些。
夫人还告诉他,老大日日都在反省,他这才想着给老大一个机会。
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父亲的阻拦,在谢放的意料之中。
原来,谢放早就听陶管事说了大哥谢朝晞这段时日,一直沉溺于借酒浇愁。
听闻,酒还是三弟带过去的。
历史仿佛在谢府又重演了一次,唯一不同的是,这一遭,三弟拎着酒瓶,不再是往他的院中去。
上一回,三弟是盯上父亲留给他的资产,才算计于他。
此番,不知晓三弟盯上了大哥什么。
…
大少爷这段时日借酒浇愁这件事,府中上下人人皆知,唯独瞒了老爷子。
此前,谢放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让父亲获悉兄长日日以酒浇愁这件事。
而今日,无疑是一个绝佳机会。
他岂能错过?
谢载功铁了心,今日非要给大儿子同小儿子一个教训不可,尤其是身为兄长的大儿子。
他锐利的眼神冷冷地扫过众人,“怎么?要我亲自去接一盆水过来?”
眼见老爷子在气头上,谢朝晞院子里的主事冯管事,低声对旁边的丫鬟道:“快去啊!难不成真要老爷自己动手?”
小丫鬟只得慌慌张张,出去打水。
“不要给我接温水,去院子的井中打一盆井水过来。”
这一回,老爷子要的不再只是一盆水,甚至担心底下的人投机,给他接一盆温水过来,因此明确要一盆冷水,还得是从井里刚打上来的冷水。
冯管事的眼底满是担心,北城虽说快要入夏,可清晨的井水还是沁凉沁凉的,若是兜头一盆冷水浇过去,便是不伤风感冒,也少不得头疼难受。
偏偏老爷子在这儿站着,他便是想要偷偷唤大少爷醒一醒也不能。
哎!
大少爷怎么醉得这般厉害!
还有三少!
这段时日,都是三少拎了酒过来,喊大少陪他一块喝酒,经常两个人喝到宿醉。
早知道,每回三少过来找大少的时候,他就该推说大少不在!原以为三少过来多少能够给大少解闷,哪曾想反倒是让大少沉溺于杜康之物!
令人煎熬的沉默中,外头脚步声响起,丫鬟手里头端了一盆水走进屋。
“给我泼!”
丫鬟一迈进屋子,老爷子就冷声吩咐道。
丫鬟哪里敢给主子泼冷水,只双手紧紧地攥着洗脸盆,没敢动。
谢放适时地出声:“父亲……还是不要让底下人为难了。”
冯管事感激地看了眼二少。
大少跟二少一直都不对付,未曾想,今日二少竟这么肯为大少说话。
冯管事却是不知,谢载功的脾气,一旦他做了决定,是轻易不会更改的,这个档口劝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谢放正在做的,便是添这一把火!
眼见大儿子房里的丫鬟吩咐不动,谢载功对他的随从田武沉声命令道:“田武,你来泼!”
田武对老爷子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闻言,他便从丫鬟的手中,将脸盆接过去,转过头问道:“老爷,两位少爷都泼吗?”
屋内,下人们一个个瞪大了眼。
要……要两个都泼么?
老爷子发了话:“泼!”
…
随着老爷子一声话落,田武对着谢朝晞同谢朝辉两人迎面泼了过去。
房内众人均倒抽一口凉气,可又碍于老爷的在场,谁也不敢上前去给两位少爷递上一条毛巾或者是干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少爷的头发、衣衫被浇浇了个湿透。
井水冰冷刺骨,泼在脸上同针扎没甚分别。
谢朝晖冻了个机灵,他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大哥,你屋里怎么漏雨啊?大……”
视线不提防对上老爷子一双阴沉得眼睛,谢朝晖慌忙可劲地揉着眼睛,疑心自己是不是没睡够,否,否则何以一睁开,竟,竟瞧见父亲。
谢朝晖狼狈地抬手抹去脸上的水,再次定眼去看。
竟,竟真的事父亲?
谢朝晖也被这一盆水给泼醒了。
他比弟弟到底“清醒”一些,没有认为是屋内漏雨,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瞧见有人手里头拿着一个脸盆,怒气冲冲地质问:“谁?是谁这般混账,竟然往本大少的脸上泼水?”
听了大儿子的这句话,谢载功的脸色比院子里树叶的阴影都还要黑,老爷子语气沉沉,甚至飙了脏口:“是你老子我。”
第237章 黔驴技穷
发梢、脸上的水珠没入衣领,钻心地冷。
谢朝晞不觉打了个寒噤,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听见父亲谢载功含着怒气的声音,谢朝晞顿时清醒了他清醒了大半。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张了张嘴,险些下意识习惯性地像从前那样向父亲赔不是——
无论他做得对与不对,只要是他惹父亲动怒,必然会跟父亲道歉,赔个不是,哄父亲开心。
这一回,谢朝晞忍住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听话的儿子,换得了什么?
还不是以让他在家“反省”为由,夺了他总经理的权,令他颜面尽失。
谢放将兄长谢朝晞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并未有任何意外。
如同他所预料地那样,大哥先是因为向父亲要胡韬这个证人被拒绝,惹得父亲不快,被要求在家反省,此后,便同父亲生了间隙。
大哥对父亲的不满,也因为这段时间被迫在家中“养病”而达到了顶点。
想必,大哥在父亲面前“言听计从”的面具,终于要戴不住了。
…
谢朝晞双手捏成拳,任凭发梢上的水珠往下淌。
冯管事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大少爷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子可是愣住了?
可现在哪里是能够愣住的时候,得赶紧向老爷赔个不是啊!
谢载功一直在等着大儿子同他赔不是,或者是哪怕说一个借口敷衍他,比如昨天跟老三聊天聊得太尽兴了,喝多了,一时没能起来。
不确定大儿子是不是因为宿醉未能醒透,才导致迟迟没有出声,谢载功板起脸,“你还有什么要跟你老子说的么?”
冯管事一听,这不是老爷主动给大少爷递梯子么,他走到主子的身边,压低了嗓音,“大少爷,您就跟姥爷赔个不是吧。”
老爷好歹冷水也泼过了,只要大少爷这个时候同老爷赔个不是,想必老爷也就不会再往下追究了。
谢朝晖这会儿也总算反应过来,尽管他也冷得全身发颤,便是牙齿都咯咯作响,还是抱紧胳膊,赶紧给大哥使眼色。
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得让父亲消气才是!
谢朝晞仍旧是沉默着。
场面一度僵持,房间里静得都能听见谢朝晖牙齿打颤的声音。
谢放温和地出声劝道:“父亲,大哥许是宿醉未醒,这才没反应过来,不若咱们先出去,让大哥先洗漱,喝杯醒酒茶,醒醒酒?”
谢朝晞猛地打了个激灵,他倏地朝谢放看了过去。
此前谢放一直未出声,谢朝晞并未注意到他。
二弟竟是同父亲一起来的?
父亲定然是故意的,故意将二弟也叫过来,一起看他的笑话!
谢朝晞简直恨透了这个处处同自己“争抢”的二弟,他咬着牙,眼底迸发出仇恨的目光:“谢南倾,你少在这里给我装好人!”
谢载功听了,越发怒不可遏,“你母亲告诉我,你如何在屋子里自省,又如何知晓自己错了,再三说情,要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我看你简直无可救药!
你不但自己醉得一塌糊涂,还带上老三!朝晞,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说到最后,谢载功言语间失望多过于愤怒。
谢朝晞瞳孔睁大。
父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找过父亲?
父亲口中的答应要再给他一个机会,是何意思?
…
“也罢,既是你大哥宿醉未醒,我们就让他在家好好醒酒。南倾,你陪我去趟公司。”
谢载功转过脸,对谢放说话时,全然没有方才对大儿子的严厉,只剩下一派平静。
“是,父亲。”
父亲的这种显而易见的差别化对待,如同一把尖刀在谢朝晞的五脏六腑翻涌着。
谢朝晞指尖扣进掌心的肉里。
他眼睛赤红地看着父亲在二弟谢放的搀扶下,出了他的房间,而他的发梢、衣服甚至还在滴水。
“快,赶紧的,将大少爷、三少身上的湿衣服都给换下来……”
谢朝晞一只手用力地攥住冯管事的胳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后者,“冯叔,你告诉我,父亲今日来我院中,究竟所谓何事?”
冯管事眼底满是惋惜,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家主子,“我听二少的意思是,老爷让他来接您今日一起去公司。我,我喊了您好几声,您都没醒。便是老爷来了,也没能将您同三少给唤醒。老爷这才发了怒,叫人泼水。“
这,这么说……
今日,父亲原是要回复他总经理一职的了?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方才为什么不能服个软,向父亲道歉?!
丫鬟取来两套干净的衣裳。
冯管事劝道:“来,大少爷,先将这身湿衣服给换下来吧。”
又对三少道:“来,三少,您先穿大少的……”
冯管事将为三少备的衣服给递过去,被谢朝晞给用力地打翻在了地上,他朝着谢朝晖大吼,“你给我滚!从今往后,不准踏进我的院子!”
谢朝晖错愕地看着朝自己发火的大哥,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哥,你……”
谢朝晞一把拎住谢朝晖的衣领,眼底满是血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欠了一大笔赌债,想要灌醉我,好哄我借你钱?”
谢朝晞拍着谢朝晖的左边脸颊,“我告诉你,谢朝晖,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聪明,也不要把人当傻子!”
…
谢载功对于他离开之后,两个儿子所发生的冲突一无所知。
他坐在二儿子车子的后座车,“南倾,我替你大哥替你陪个不是。”
谢放佯装错愕,“父亲,您这是何苦,我们本就都是一家人。”
谢载功听后,心底多少宽慰了一些,“你大哥是被我同你母亲惯坏了,希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母亲?
他的生母早年便已辞世,父亲娶的妻妾,同他有何想干?
谢放勾起唇,浅浅笑了笑。
这笑容里有着无限嘲弄。
谢载功却只当谢放当真将他的话给听了进去,拍了拍谢放放在膝上的手。
…
晚上,谢放回到府中,听说了大哥同三弟两人闹掰,三弟被大哥赶出了院中一事。
又听说大哥谢朝晞主动去祖宗画像前跪了半天。
这半天都滴水未进,加之早上被泼了一身的水,发起了烧,在祖宗画像前晕了过去,吓坏了众人,被下人抬了回去。
谢放听后,缓缓轻啜了一口茶,“大哥这一次的苦肉计,怕是是白使了。”
陶管事不解,“为何?”
三位少爷当中,老爷可是最偏爱大少爷了。
大少爷此番因为跪祖宗画像昏了过去,还发起了烧,这般“虔诚”,老爷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谢放放下手中的茶杯,“您忘了,父亲最痛恨什么?”
陶管事忽地福临心至,“兄弟阋墙?”
谢放弯起唇。
先是同东洋人暗中往来,再是买通走狗为难阿笙,以妄图陷害于他,再是日日买醉,今日又再次惹得父亲不快,还同三弟闹翻。
桩桩件件,父亲便是对大哥又再多的“偏爱”,此时只怕都唯有满腔怒火同失望。
走到“自伤”这一步,大哥分明已是黔驴技穷。
第238章 痴心妄想
“大少这会儿是醒的,在喝药呢。”
“您有心了……”
谢朝晞倚在床上,喝着丫鬟喂他的汤药,眉眼尽是不耐。
这什么汤药?这般苦?!
早知道,他就不该当真将自己弄病,装一装便好!
隐约听见冯管事同什么人的谈话声,他忙抬了抬手,示意丫鬟将药给放到床边的矮凳上。
大少爷这阵子的脾气很是喜怒无常,丫鬟不敢相劝,闻言,只好将剩下半碗的药给放到一旁,垂首恭敬地站着。
谢朝晞靠着软枕,余光扫向门口,眼底露着得意。
他就知道,父亲得知他染上风寒,不可能无动于衷。
谢朝晞沙哑地笑出声。
“咳,咳咳咳咳——”太过忘形,喉咙一阵痛痒,咳嗽得愈发剧烈。
一道修长的身影转过房门,长腿迈进屋子。
谢朝晞瞧见衣服锦缎上的素色图纹,便觉察出不对——
父亲向来喜欢穿深色长衫,颜色不会这般浅。
谢朝晞的视线往上,在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间,眼底的神色瞬间被厌恶所取代,他冷冷地睨着朝他走近的谢放。
佯装冰冷注意到大哥眼底的冷漠同嫌恶,谢放神色如常地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听闻大哥染上了风寒,今日可好了一些?”
谢朝晞可不认为,他这个二弟当真是来“关心”他的。
谢朝晞冷脸相对,“倘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你现在便可以走了。”
谢放好脾气地笑着道:“二哥误会了。我来,是因父亲关心你,可他又拉不下面子,只好我来这一趟了。眼下大哥的精气神瞧着不错,想来父亲应当是能够稍加宽心。”
竟是父亲让二弟来的?
好!
好啊!
看来,父亲当真是要放弃他,转而培养老二了!
对于父亲来说,是不是他们三个兄弟,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喜欢的时候就摆弄几步,不喜欢的时候就弃之如撇?
谢朝晞自是不知道,事实上,是谢放主动向父亲谢载功提起,替父亲来探望大哥的事。
他知晓父亲关心大哥,偏偏抹不开面子。他这一主动提议,自然是正中父亲的下怀。
谢朝晞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他体内的气息翻涌着,他随手抄过边上的汤药,朝谢放掷了过去,低吼着:“滚!!”
“大少——”
冯管事没料到大少爷会发这么大的火,他赶忙让丫鬟给他帕子,递给二少,着急地问道:“二少,您没事吧?”
大少才同三少闹翻,若是连二少都一并得罪,传入老爷的耳里,老爷子指不定会怎么想。
谢放不动声色地及时往后退了几步,手背这才没有被溅起的碎陶瓷给划伤。即便如此,手背却是不可避免地被药汁给溅到。
婉拒了冯管事递来的帕子,谢放对大哥谢朝晞道:“大哥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前来探望。”
谢朝晞望向谢放的眼神,简直恨不能将他给瞪出一个窟窿。
谢放转身走出房间,神色一片平静。
…
从谢朝晞的院子出来,谢放便去了趟主院,给老爷子回话。
言语间,对被泼了汤药的事情只字未提,只说兄长的精神好了许多。
闻言,谢载功多少稍稍放心下来。
自从数月前感染了风寒,谢载功身体大不如前,可眼睛还是很尖,注意到老二的左手总是捂着右手手背。
老二从他这儿走出去时,还没这毛病。
谢载功敏锐地出声问道:“你右手怎么了?”
谢放淡声道:“没什么,就是被开水给烫了一下。”
谢载功直觉不对劲,他眉头皱起,对二儿子道:“把你的手拿开,我瞧瞧。”
谢放“只好”将捂着右手手背的左手给拿开。
他这一拿开,谢载功便瞧见了谢放手背上的红痕,以及沾在手背上的药渣。
谢载功第一时间拿起谢放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
他前阵子也才感染了风寒,哪能闻不出药味来?
谢载功倏地沉了脸色:“你大哥拿药汁泼你了?”
谢放抽回手,不以为意地道:“大哥在病重,难免苦闷郁结。”
“这个老大,脾气当真是渐长了!你好心去探望他,他还将你给赶出来!不识好歹!”
谢载功命人去将烫伤药取来,心里头对大儿子是愈发地失望。
…
谢朝晞这一场风寒拖了半个月之久都未能好全,无论是大夫人来说情,还是几位姨太太来劝说,老爷子再未过问过。
这一回,似是当真铁了心,对这个他自小用心抚养的大儿子,全然不管不问
大少爷谢朝晞久不在公司露面,与此相反,二少爷谢放却因为一连替公司拿下了东郊铁矿的开采权,以及私底下低调捐款给各大高校,无私帮助一众师生南迁计划一事被各大报社报道,在公司以及北城的声望愈发如日中天。
这一下,不仅是外界,便是谢家的股东们都不免猜测——这谢家下一任家主,是否当真要换人。
谢放是否会取代兄长谢朝晞,成为下一任谢家家主一事,被一众报社所关注,甚至有好事的小报报社,将其作为博人眼球的八卦消息给刊登了出来,报道得有鼻子有眼的。
按说,这种事关谢家声誉,尤其是关系到谢家下一任家主这般干系重大的事情,谢家应当会向外界澄清。
奇怪就奇怪在,谢家竟然毫无动作。
尤其是听闻谢家老爷子近日频繁带着二公子谢放出席对外的应酬,而谢家公司话事人,暂时还是谢二少爷。
于是,传闻愈演愈烈。
谢朝晞在病床上,读到了该小报,气得将报纸给揉成了一团!
他目光阴鸷地盯着报纸上,已然被揉捏地变形的谢放的照片——
老二想要取代他,当上下一任谢家家主?
痴心妄想!
…
“但凡老爷子的心眼不是偏的,这谢家的少主,本就早早就该是我们家二爷!”
“有什么法子?谁让咱们二爷没有一个当官家千金的亲娘呢。不过咱们二爷自个儿争气!我前几日可是随薛先生去了趟咱们二爷在繁市的纺纱厂,那规模,比在符城大多了!我听薛先生说,二爷还委托他做了别的投资,盈利很不错。”
阿笙的桌子前,摞了满满一堆报纸。
自打来繁市以后,阿笙每日都会让福旺或者是福禄给他去街上买来北城的报纸,哪怕是一些小报社的报纸亦会买来看看。
只因大报社报道的大都是家国大事,小报社就不同了,经常会登一些“豪门秘辛”或者是明星八卦。
他经常能看到小报上关于谢家相关的报道,其中提的最多的,便是二爷相关之事。
阿笙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小报。
耳边听着福旺、福禄两人的议论,心里头自是也替二爷得意。
福禄说得极是,纵然谢老爷子待二爷不公,可谁让二爷自个儿就是争气呢!
阿笙伸手去拿桌边的剪刀——
他这段时日,养成了剪报的习惯。
没留意手边放的茶杯,不小心,碰翻了茶杯。
阿笙第一时间赶忙将登有二爷照片的报纸给拿开。
“呀,茶杯怎么翻了。”
“我去拿布过来!”
福禄、福旺听见茶杯被碰翻的动静,一个赶忙去拿布,一个忙将茶杯挪走。
阿笙忙低头紧张地去看报纸上二爷的照片,但见二爷的照片也被泅湿了一些。
阿笙心疼不已。
他拿了块镇纸,宝贝地将报纸给拿到窗边,用镇纸压着,放在太阳底下去晒。
偏生这会儿起了一阵大风,那报纸被镇纸压着,仍然被掀翻。
阿笙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报纸上二爷的照片被风给撕扯成了两半。
第239章 画作登报
福禄拿来了布,进屋就瞧见阿笙直愣愣地站在窗边。
他走近探头一看,立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笑了笑,“您还真别说,二爷登报的这张照片拍得是挺好看的。不过没事,阿笙少爷您要是真喜欢二爷的这张照片,回头让二爷将照片给您寄一张。您啊,也就不用每回都剪报纸上的二爷照片了。”
阿笙方才还在因为因为这被风撕毁的照片而不安,总觉得心里头有些着慌,像是一种预兆似的,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听见福禄打趣的话,阿笙回过神,耳尖倏地红透。
他拿开压在报纸上的镇纸,心疼地抚平二爷的照片,脸颊还在阵阵发热,他哪里好意思在信中跟二爷要照片。
“福禄,你同阿笙少爷聊什么呢?你布拿过来了没有?赶紧的,把桌子擦一擦,可不止一张报纸被弄湿了。”
不止一张报纸湿了吗?
阿笙刚刚只顾着拿起手头的这一张,闻言,赶忙回头桌前。
“拿来了,拿来了。”
福禄跟在阿笙身后,帮着福旺一起收拾桌子。
“阿笙少爷,这几份都是全好的,您看放哪儿好?”
桌子被茶水给泅湿的地方,即便是用布擦了,还是有点湿。
阿笙指了指书桌旁边的书架上,“就放那里好了。”
“哎,好,那我给您放那儿啊!”
福禄捧着手中的报纸,放到书架上,顺手替阿笙整理书架上的画册。
福旺继续收拾书桌,阿笙将手中的那份报纸给小心地暂时放一边的书柜上,一块收拾书桌。
阿笙的桌上除了阿笙的画稿,便是报纸了。
福旺手头整理着桌上的报纸,纳闷地问道:“阿笙少爷,您这每天都要看这么多份报纸么?”
对于看到字就头大,偶尔在报上瞧见同二爷相关的报道才会看个几眼的福旺而言,对于阿笙买这么多报纸简直没法理解。
阿笙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北城的报纸是定然要看的,莫说报纸上偶尔会有关于二爷的报道,便是了解北城的一些事也总归是好的。
如此,若是二爷他日南下,来了繁市,他不至于同二爷大眼瞪小眼,全然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
至于繁市当地的报纸,一方面是当地报纸是最便于他快速了解繁市的,另一方面……他有旁的用途。
福旺收拾着手中的报纸,忽地扬高了音量,“阿笙少爷,福禄,你们快,快过来看!”
福禄被福旺这一嗓子喊的,手里的画册险些没掉落在地上,他没好气地转过身,“怎么?你大白天的活见鬼了啊?”
瞎嚷嚷!
“呸!你才见鬼了呢!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同你计较。”
福旺“哼”了一声,他手里头举着报纸,一脸兴奋地对阿笙道:“阿笙少爷,您的画稿见报啦!”
…
当,当真?
阿笙收拾画稿的动作一顿,眼睛睁大。
“来,您自个儿看!”
福旺笑盈盈地将福旺将手中的报纸,递给阿笙,指着上头的版面,“您看,是您之前投给报社的画稿没错吧?”
画稿还是他同福禄一起去邮局,投递给报社的呢。
阿笙心情有些激动地接过福旺手中的报纸。
果然,他在上面看见了自己之前投的画稿。
阿笙这一回投的是一组画,只不过,不是他过往画的素描,而是漫画的形式投的稿件——
这也是为何阿笙平日里爱买多份繁市当地的报纸原因之一。
除却为了多了解一些关于繁市的风土人情,时文轶事,为的就是细研究过繁市当地报纸偏好的漫画题材。
这漫画,比丹青、素描的风格要更夸张一些,是他以往没有学过的,却很受百姓欢迎,自然也便受报社的偏好。
阿笙此前也投过其他报社,投的是他自北城南下路上的见闻。
没中。报社那边回复,很喜欢他的作品,可风格不符。于是,他便潜心研究了该报社的风格以及偏好。
未曾想,有朝一日竟当真在报纸上瞧见了他的作品!
这一组图,是有一日,他同薛先生一同上街,薛先生请他去大戏院听戏去,他在戏院外无意间瞧见的场景
繁市的戏院很大,马路也修得极宽,戏院外人头攒动。他同薛先生两人步行至大戏院,便瞧见许多洋人以及有钱人家的老爷、太太、先生、小姐坐着黄包车,衣着光鲜地前去听戏。
大戏院的广场上,停着上百辆的黄包车,车夫们一个面黄肌瘦,打着补丁,脚上的鞋也大都是破的,露出黑峻峻的脚指头。他们佝偻着身子,在卖力地拉着客人,或坐在大太阳底下,等着客人上他们的车。
那一刻,他的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符城的戏园外头也经常停着黄包车,从不未像那日那样,给他那样大的震撼。
由于印象太过深刻,回来后便一口气完成了这幅作品。
“阿笙少爷,可以给我也看看吗?”
阿笙将手中的报纸,递给福禄。
福禄接过去,看了一眼,给了句评价,“这报上登的,没有您的原稿好看。”
阿笙的原稿是彩图,这报纸是黑白的,自是彩图更生动一些。
阿笙失笑,他心满意足地比划着,“能够上报,我已经很开心了。”
“可不是!我同福禄也替您高兴!是不是啊,福禄。”
福禄难得没有同福旺对着干,嘴甜地道:“恭喜阿笙少爷。”
福旺也赶忙道:“是了,方才只顾着高兴,都忘记道喜了!恭喜您,阿笙少爷!”
阿笙弯起眉眼,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他开心地比划着,“你们下午想吃什么点心?我给你们做。”
提起吃的,福旺便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我,我想桃花酥、杏仁酥、云片糕……咦?什么味道?好香~~~”
福禄也闻见了,他的鼻子在空气嗅了嗅,迟疑地道:“闻着,像是烧鸡的味道?”
…
“可以啊,福禄,鼻子挺灵。”门口,一道含笑的男声响起。
薛晟手里头拎着从街上买的烧鸡以及两壶酒,走了进来。
“薛先生,您来得正好。您瞧!咱们阿笙少爷的画稿见报了!”
福旺迫不及待地同薛晟分享起阿笙的画作登上报纸一事。
“是么?我瞧瞧!”
薛晟将手中的烧鸡同酒,暂时给放房间里的茶桌上,大步走上前。
虽说他的画稿登上报以后,人人都可以看,阿笙神情还是难免有些紧张,他不确定薛先生会如何评价他的这组图。
薛晟双手拿着报纸,瞧见报上阿笙的那幅画作,一脸惊喜地抬起头,“画得好,画上的字也配得好!”
阿笙轻舒一口气,他弯起唇,比划着,“薛先生想吃什么?我正好要去做点吃点的。”
“不必,不必,我今日正好买了只烧鸡还有几样吃食,酒我也带来了。正好福禄、福旺也在,来,我们一块吃。我今日买的这份烧鸡,可大只。就当是庆祝阿笙的画作今日登报了!”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烧鸡了!”
“你什么不爱吃?”
“我不喜欢吃葱、不喜欢吃大蒜,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哼!”
阿笙听着福禄同福旺两人拌嘴的声音,弯起眉眼,帮着薛先生一起,将装着烧鸡的油纸给摊开。
薛晟招呼福禄、福旺一块坐下。
阿笙喝着福旺替他斟的酒,听着薛先生讲着他来繁市以后得见闻,唇角轻扬。
许是那张被风吹破的报纸,只是单纯地一个意外。
…
薛先生买的这烤鸡好香。
鸡肉滑嫩,外皮酥脆。
阿笙仔细品尝着手中的鸡腿,研究着店家都用了哪些佐料,大概用什么火候。
回头二爷来繁市,他也给二爷烤上一只。
“阿笙你来繁市,也有一段时日了吧?不知道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福禄、福旺两人心中叫苦不迭,心说薛先生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提什么话题不好,偏问起这个!
阿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放下手中的鸡腿,“我原想安顿好了以后,便去找一家酒楼待一阵子……可他们,都不愿意雇我。”
从前阿笙是在自家酒楼工作,后头又是自己当的掌柜,等于没出去寻过工。
来了繁市之后,自己出去跑了几趟,方才知晓,外头的酒楼,是不要一个哑巴的。
他是偶然听其他人说起,说是画作若是登报,会有画酬。他才想着兴许可以试着投稿。
没有外出找工作的日子里,他便在家中画画。
此番画作终于登出,想来不就稿酬便会寄到。
只要他画得勤快,日后稍稍有些名声,兴许……这也不失为一项营生。总之,能够有个进项,总归是好的,不至于坐吃山空。
薛晟瞧懂了阿笙的手势,一脸地懊恼,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抱歉,我不知道……实在对不住。”
阿笙笑着摇摇头,薛先生也只是关心他么。
“实不相瞒,我看中了思远路一家在转手的私人餐厅,只是苦于身边没有一个做过餐厅的朋友。若是请人打理,我又不放心。我知晓,你在北城有开私人餐馆的经历。
我想请你当我的合伙人。我出钱,你出人,利润咱们五五开,若是亏了,你拿薪资部分,其余亏损,我一己承担,不知阿笙可愿意?”
似是为了避免再出现像之前那样的“岔子”,薛晟一股脑地说出自己此次的真正来意。
第240章 本事过硬
薛晟不愧是管账的出身,找阿笙谈合作,连他日利润分配,以及日后盈亏两人该担的责都给想好了。
阿笙听后,眼睛微微睁大。
不必他出钱,只要他出个人?
薛先生的提议,对于阿笙而言,同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
这事要是旁人提出来,他还得担心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可薛先生是二爷信任的人,这段时日他接触过来,薛先生确实重情重义,想来应当是可信的。
薛晟直言不讳地问道:“是不是觉着特别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是有点儿……”阿笙还没说话呢,福旺傻不愣登地点了点脑袋。
福禄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就你话多,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薛先生同阿笙少爷谈正经事呢,瞎插什么话。
福旺委屈地闭上了嘴,低头大口地咬了口嫩鸡肉!
福旺方才下意识所说的话,又何尝不是阿笙的心思,他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朝后者笑了。
薛晟喝了口自己杯中的酒,他认真地道:“天下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之所以找上你,一来,我对酒楼业务并未涉猎过,可以说是个切切实实地门外汉。所谓隔行如隔三,倘若我自己去开这家店,很有可能只是烧一笔钱,到头来买个教训。
再一个,你是二爷的人,二爷既是信得过你,我亦信得过你。同人合作,最忌相互猜忌。不瞒你说,现如今,开酒楼的钱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算是一笔大数目,哪怕是这笔钱当真亏了,也不至于就倾家荡产了。相反,若是这酒楼当真开起来了,甚至像吉祥居那样在繁市有了一席之地,于我是大大有利。”
说白了,这个看似天上掉馅饼儿的事,也是薛晟权衡了所有利弊的结果。
寻一个有开酒楼经验,且信得过的合伙人并不容易,更勿论,阿笙自己还会厨艺,再没有比阿笙更合适的了。
阿笙也听明白了薛先生话里话外的意思。
薛先生对他的信任,阿笙自是十分感动。
吉祥居在生意最为红火地时候,就那样被一把火烧了,一直是他心头的遗憾。
阿笙自是想过,等往后重存上一些钱,再开一间小餐馆,眼下,这个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他不可能不心动。
且思远路那边,势力相对较为复杂,如此便相互制约,应当不会再出现像是吉祥居那样的事。
阿笙想了想,“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带我去那家店瞧看看,成吗?”
若是当真要将餐馆开起来,地址定然是要看过的。
薛晟放下手中的杯子,眼底迸发出兴奋的芒光,“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今天吧?如何?”
阿笙一愣。
这,这般急么?
…
想着薛先生平日里比较忙,许是今日刚好有空闲,阿笙也便答应了去思远路走一趟。
薛晟有自己的车,阿笙便坐薛晟的车一块过去,便是福禄、福旺两人也一同跟着。
“前头就到了。”
车子行至热闹的商业街,薛晟指着前头位于十字路口的一家餐馆。
阿笙的视线顺着薛先生所指的方向望去,瞧见一家小餐馆。这个点,已是过了饭点,没瞧见伙计们,应当是躲在哪个僻静的角落休息,掌柜地站在柜台前,低头在拨弄着算盘。
掌柜的年纪瞧着同爹爹的年纪差不多。
这家店的位置很是不错,不知道掌柜的为何会转让店铺。
繁市的马路较为开阔,车子可在店门口停下。
一行人下了车。
福旺站在阿笙身侧,打量着眼前这家店,“这店的位置真心不错。”比吉祥居要好上一些。
吉祥居所在的胡同位置实在有些窄,只要人、车稍微一多,那巷子就开不过去,便是连三轮车都驶不进去,得步行。
福禄赞同地点头,“嗯,这样客人进出也方便。”
阿笙也觉着这家店的地址比吉祥居强上许多,就地址而言,不得不说薛先生的眼光确实独到。
而且这家店面相对比较小,前期投入的资金应该也不会太大,这样他心里头也不会有很大的压力。
薛晟走近,笑着道:“这也是我想要盘下这家店的原因。”
“阿笙少爷,咱们进去瞧瞧。”
福旺说着便朝那家店走去,被薛晟给及时唤住:“福旺,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福旺一脸茫然地停下步子,便是阿笙同福禄两人也都困惑地看着薛先生。
既然来都来了,不进去瞧瞧么?只外头看着一眼,便回去了?
从阿笙他们的反应当中,薛晟很快便意识到,应当是阿笙、福旺他们误会了。
他笑着指了指十字路口独栋的有着三间门面的两层楼建筑,“我打算盘下来的是那一间。”
嗯?
阿笙下意识地看向薛先生手指所指的方向,眸子陡然睁大。
薛先生管这叫,叫餐馆?
便是省城的酒楼,都没有这般气派的,怕唯有北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才这样一幢独栋的店面!
要是将像这样的酒楼给盘下来,从租金到装修,再到请人工,得花多少钱?
阿笙这会儿方才明白,为何薛先生会执意于找一个合伙人。
若是没有做过酒楼的人冒然顶下这么一间酒楼,这往里头定然得烧不烧钱。
薛晟半点不知阿笙此时心中所想,他热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来,我带你们去看看。我同掌柜的相熟,事先已经约定好,若是我什么时候想要带人来看,都可以。”
福旺:“薛先生,您怎的不说清楚?您说您看中了一家转让的餐馆,您可没说是酒楼啊,我们还以为是边上那一家饭馆呢。”
阿笙很难不在心里头同意。
薛晟拱手作了个揖,“怪我,怪我。它这不是叫‘繁市大饭店’么,我也不是什么内行人,都是吃饭的地方,我就餐馆,餐馆的叫习惯了。走,我们进去瞧瞧。”
薛晟让阿笙先走,他自己稍稍落后一步。
…
阿笙一迈进酒楼,便愣住了。
“如何?这里头的装修还有布局,是不是同长庆楼的点像?”
薛晟走在他的后头。
阿笙转过头,他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确实是太像了!
无论是左手边的柜台,还是桌椅的摆放,楼梯的朝向,都同长庆楼太像了。
今日也是不凑巧,掌柜的不在,薛晟索性也就没有同伙计提及自己是来看店的,他同伙计要了间包间,请阿笙他们上楼。
薛晟给阿笙倒了杯茶,“不瞒你说,像是这家饭店这样的装修,在符城许是数一数二的,可在这繁市……有些太过老旧了,里头的菜色也是。一些喜欢尝试新样式的年轻人,便不爱上这儿来,喜欢上附近的茶餐厅、西式餐厅。
渐渐地,生意大不如从前。在这繁市,没有点过硬的本事,以及足够新潮的玩意儿,可吃不开。”
阿笙听后,很是有些难过,可也不得不承认,薛先生是对的。
类似长庆楼这样的装修,对于见惯了市面的繁市人而言,无疑是不够有吸引力的。
他进来时也注意到了。
这家饭店虽依然还在对外营业,可里头客人却是不多。
在这样的地段,即便是过了饭点,应该还是会有客人上门吃点点心,喝茶,或者是小酌几杯才是,可大堂却挺空荡。
符城相对较为闭塞,一辈子都没有出过符城的客人,甚至最远只去过省城的客人也极多,大家习惯了来长庆楼吃饭,就像他们也习惯了长庆楼一贯的装修风格一样。
可繁市不同。
繁市仅仅只是繁市大海港,每日迎来送往的人们便极多,更勿论由北至南而来的客人,或者是由南北上前来的人们。
听薛先生的意思是,往后应该会对这儿进行重新装修,兴许走得也不是长庆楼那样的路子。可,可他也没有经营新式酒楼的经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