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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Chapter21“不想被认出来,……

    叶明宜拿筷子的手一顿,橘色的灯光落进眼底,眨眼的频率也缓了两秒。

    极快,她收起了这一瞬复杂的思绪,弯着眼尾,嗓音温柔:“昨晚我也是稀里糊涂,吞了好几颗药,就对这需要冲水的红糖颗粒印象深。”

    “谢谢你的关心,我拍摄的时候…很明显吗?”

    岑涵立马摇头,连筷子也放下了:“没有,因为我离你近,看见你小幅度揉肚子,想着是高台风大,你着凉了胃不舒服…”

    停顿了一会儿,她扫了眼满桌的餐食,懊恼拧眉:“我真是的…如果你真的是肠胃不舒服,我还邀请你出来吃日料…”

    “如果我不舒服,我不会应的,我挺喜欢吃这家的,以前拍戏没事的时候,也会和同组的朋友们一起来。”叶明宜轻笑望着岑涵,上目线柔软含着点娇意,“你正好,合了我心意。”

    对着叶明宜的眼睛,岑涵攥成了拳的手又紧了几分,看她的目光更歉疚了,终于,鼓起了勇气:“我知道,你一开始试镜的是司月。”

    “公司告诉我,我有参演大制作的机会。我以为是一个小角色,试镜的那天,我才知道公司的安排。”

    “如果不遵循公司的安排,雯姐又和我说,我会构成违约…”说到这里,她呼出了一口浊气,“知道你演慕容熙的时候,我没有和他们说,但是沈总还是来了,又要换角…”

    “我知道我没有必要做这些解释,憋在心里,我还是很难受。”

    叶明宜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红唇抿着,指甲一点点戳进了手心。

    都是演员,她也不知道岑涵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如果是真的,对于一个刚入圈,心性简单的新人来说,难以接受很正常,如果是假的…没必要撕破脸,说开也好。

    在圈里,有时候比的不是硬条件,而是软性资本,这就是孟谨礼那么笃定又有恃无恐的原因。

    换更好的,本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无可替代,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们在让你演司月之前,袁导就已经让我试镜了慕容熙,不要想太多,已经开拍了,好好琢磨角色,把握机会。”

    ——

    这家日料店装修很精致,生意火爆,因为包厢多,挤占了空间,洗手间修得逼窄,仅两个洗手台单调得摆放在男女厕之间,从过道看去,总有种局促的感觉。

    叶明宜匆匆洗着手,随意补了口红,不愿在这里多做逗留。

    转身之际,她还想着岑涵的事。

    送药要谢的,吃饭的时候,她发现岑涵很喜欢吃辣,也许她可以……

    耳边猝不及防响了一声带着惊恐和暴躁的“喵”。

    一道橘色的影,飞速地从她脚下窜过,弹跳着张牙舞爪扑向了一旁。

    大脑宕机,心头猛然一惊。

    她不会把猫踩到了吧?

    条件反射向后收脚,不曾想,涂了漆层的地板在沾了水后格外湿滑,靴子细跟在仓惶之中,竟打了滑。

    叶明宜失去了平衡。

    整个人都向后仰倒。

    灯光上下晃动,口红掉落到了地上。

    她两只手胡乱向着旁边扑腾,似乎是在寻找可以抓住些的支撑物。

    可惜,手心攥住的,仅仅是空气。

    脚下的步子不稳,她做好了腰会磕到洗手台的心理准备。

    电光火石间,一只筋骨分明的手,垫到了洗手台上。

    后腰磕上的不是冰冷的陶瓷,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掌心。

    她被人托住了。

    甚至,被结结实实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宽厚的掌心隔着白色毛衣,牢牢贴合住了她的腰线,结实的胳膊稳稳横在了她后腰。

    木调茶香在这一刹,入侵式地钻入了她的鼻尖,下颚撞上了西装马甲下,快呼之欲出的胸肌  。

    椭圆的洗手镜中,男人半低着头,细长的眼睫搭落,遮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暖调的灯光,柔和了他面部清冷的线条,额前几缕细碎的发,无意扫过了银丝镜框。

    哪怕穿了高跟鞋,女人也堪堪才到男人宽阔的肩膀,甚至在衬托下,背影纤丽单薄。

    覆在腰间的手指收力,冷白的手背上隐隐可见青筋。

    脚下影子暧昧地重叠。

    是曾经亲密关系带来的后遗症,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扶起动作,身体默契又紧密地相贴在了一块儿。

    孟…谨礼?

    脑袋还是一团浆糊的叶明宜,清晰感受到了对方一呼一吸的频率,他们的身体,比上次在会馆更紧贴。

    艰难抬头,她只能看见凸起的喉结和线条绷紧的下颌。

    非常的不妥!

    缓回神,她攒足了劲向外推拒着男人。

    力量悬殊,推他就像推一块坚硬的铁墩。

    “放开我!”叶明宜低斥。

    可陷在自己情绪里的男人充耳不闻。

    在镜中,孟谨礼看见了怀中奋力挣扎的人。

    他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好心伸手垫在洗手台上。甚至将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他明明能冷眼看着她跌倒,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走开。

    可是在看见她要磕到的那一刹那,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动作,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就像是一种本能。

    因为这个连拥抱都不能算的靠近,这几天躁动了很久的情绪,笼在心上反复无常的郁气,甚至是梦醒时的空虚感,全被安抚了。

    低头,不好吗?

    柔软带着馨香的发丝,反反复复摩挲着衣物。

    几次挣扎无果,叶明宜很烦躁,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用最粗暴的方法。

    上抬的膝盖快怼上西装裤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低叹:“我的话,你总不听。”

    “我们已经没有…”

    “财宝?”

    从转角处传来了一道女声。

    叶明宜面色一僵,止住了话,余光中,她看见橘色的小猫探头探脑从女卫生间里跳了出来,有点委屈又有点高兴地回应:“喵!”

    “财宝!”

    “喵!喵!”

    这只猫是日料店店长养的,也是店铺对外宣传的吉祥物,很多来这里的明星都有和猫的合照。

    她刚才是把猫吓着了。

    “和你说几次了,不许上二楼!”

    本来准备去迎接主人的小猫,在这声训斥后,耷拉脑袋,飞速向着原来的位置跑。

    猫又到了女厕门口。

    叶明宜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是啊,这里是日料店。

    厕所没有其他人,不代表不会有其他人来,走廊两边是包厢,万一其他包厢的人推门而出了呢?万一她迟迟没回去,岑涵出来了呢?

    这家店吃饭的人,可能有其他剧组的工作人员,可能有熟知娱乐圈的粉丝,甚至是其他的演员……

    “你还躲?你…”

    听着动静,为了接猫的店主应该已经走到了,和他们正处的同一条走廊。

    叶明宜害怕了,捏着衣摆的手指都在打颤。

    如果是墙就算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后面是一面镜子,一面能把她和孟谨礼都照出来的镜子。

    孟谨礼当然不会怕。

    他为了保全自己,能轻易把她推出去,就像很多年前,告诫过她的一样。

    这一刻,心跳得很快,比刚才快跌倒时更快。

    蓦地,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脑袋,带着她的身体靠向了墙角。

    呼着热气的温柔低音,擦过了耳畔。

    “不想被认出来,就听话。”

    叶明宜战栗着,手握紧成了拳。

    永远都是要听话。

    在他面前,她总会有自己快失去作为人的独立性的错觉。

    到底有完没完?

    因为他孟谨礼需求更多,所以还没找到更合适的替代;因为男人骨子里有关占有欲的劣根性,所以出尔反尔;因为他的高傲,想看着她在糖衣炮弹里后悔,所以时不时施舍一点关怀……

    被现实胁迫,她根本不敢动。

    一秒。

    两秒。

    店主已经抱着猫走了。

    孟谨礼听见了,身前的人闷着声音,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孟总,好玩吗?”

    下楼抱着猫的店主,心有余悸。

    她大概不会忘记,在镜子中不小心对上的,那双凌厉,眼神中带着浓烈警告意味的眼睛。

    ——

    回到了包厢。

    实现了追星愿望的赵闻渊颇为兴奋地喝着清酒,已然到了一种忘我的境地。

    “我连着考古了她所有的剧和综艺,翻完了她的微博,闲的时候去超话收收图,有代言就去支持…”

    “我也是第一次有这种很上头的感觉,你们演员拍戏,因戏生情的可能性大吗?特别是那种非CP戏份的演员之间。”

    赵闻渊对着顾望津问完这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我就是好奇问问,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有要和人家谈恋爱…咳,但也不是说不想,就是…”

    “就是什么?”孟谨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悠闲地坐下了身,不轻不重地对着赵闻渊反问。

    一个激灵,他想到了他孟哥的性子,万一在他姐或者他爸那儿把他卖了…那他又可以和美好的生活说拜拜了。

    “就是觉得我选择这家店的决定太棒了,味道是不是特别好?”赵闻渊立马闭嘴,特真诚地对着孟谨礼卖乖,“哥,咱俩是一条船上的对吧,要不,你再尝尝这盘奶油布丁?”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瞪圆了眼睛,大力戳了戳他孟哥的西装马甲。

    “你这…不会是口红印子吧?”

    是啊,是口红印子,是刚和顾望津在片场拍完戏,你心心念念的女神留的。

    骨子里不断沸腾着的恶劣,让孟谨礼很想这样幼稚的回应。

    但他忍下来了。

    不慌不忙接过了赵闻渊布丁的贿赂,从容回复:“你是喝多了,眼神不太好了吗?”

    赵闻渊顿住了。

    他是觉得这个印子像是唇印,但戳了那两下,手指是干净的。

    也是,这是他孟哥,片叶不沾身的孟哥。

    顾望津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试探笑问:“谨礼,这次老同学的情面是管用了?”

    孟谨礼微微勾唇:“《逆光》是重点投资项目,我不做亏本买卖。”

    赵闻渊感慨点了点头。

    不愧是他们从生下来就适合当继承人的孟哥。

    忽然,他又顿住了。

    纯正资本家思维不应该是让电影顺利拍下去之后,再卖顾家一个人情?

    不对劲!

    眯了眯眼睛,他重新凑近了孟谨礼:“哥,你是不是对…”

    孟谨礼挑眉。

    他发现什么了吗?

    第22章 Chapter22“不好好学,想做……

    心在这刻跳得很快。

    因为兴奋。

    在那狭窄的空间里,他知道叶明宜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但是。

    明宜,怎么会和他没有关系呢?

    赵闻渊更激动了,他第一次在孟二哥的眼睛里看见了,跳跃着的,可以称之为危险且激动的情绪。

    孟谨礼!他们之间情绪藏得最深的人诶!

    他觉得自己推理对了,立马脱口而出:“你对你们公司那个新签的…岑涵,有点意思!”

    他可太真相了。

    顾望津愣了愣神,嘴边也绽开了一抹笑容。

    “哒!”

    银勺和餐盘碰出了清脆的声音。

    孟谨礼神情淡定自若,凤眸中划过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寒芒。

    鼻息间溢出了一声笑。

    “明天早上,你和我一块儿回去。”他看着赵闻渊,嘴边笑意更深了,“伯父是对的,你确实,闲久了。”

    ——

    来“视察”的孟谨礼走了,但剧组的拍摄氛围依旧没有变松弛。

    临近年关,每天的拍摄任务都很重,熬大夜拍戏也成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终于赶在除夕,袁导给剧组放了假,叶明宜得以有空闲回到京城  。

    “关妈妈没有事儿吧?”

    匆匆赶到了病房,门刚被推开,她就迫不及待地向关芸问道。

    自从收到了关芸说关妈妈情况不好的信息,她这一路都是心急如焚。

    “霜霜。”

    温柔的轻唤,一如从前。

    只听声音,她的鼻子就酸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唤她了。

    岁月层叠了数不清的温柔和包容。在这一刻,她像坐了一台时光机,回到了还在福利院的日子。

    她还没有,疲惫的长大。

    “对不起小苏姐姐。其实,妈妈没有事,但是她很想见你。”关芸舔了舔干涩的唇,歉疚地看着叶明宜,快速做着解释,“我在超话,看到了你剧组放假的信息,所以…用这样的方式,让你过来。”

    “关妈妈没有事就好。”叶明宜极慢地眨了眨眼睛,长呼出一口气,摇头。

    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霜霜。”关悯笑着向叶明宜招手,眼尾勾起的弧度温暖得一如往日。

    近乡情更怯。

    叶明宜脚步迈开,又收住。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事。

    想到了,5岁的时候,关悯院长牵着她的手,告诉她:“霜霜,这里是你的家,这儿的小朋友都叫我关妈妈。”

    想到了她6岁的时候,因为考试没考好,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的时候,关妈妈向她招手,偷偷塞了她一把巧克力,对她说:“嘘,不要被其它小朋友看见了。”

    想到了,她13岁走的那一天,车窗后。关妈妈挥手,红着眼眶送她离开,嘱咐:“霜霜,叶教授夫妇是很好的人,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

    时光荏苒,因为疾病,女人的脸颊向内凹陷,脸上的皱纹也比记忆中多了许多,不过40多岁的年纪,头发两边就已经白了,看上去格外的沧桑。

    什么时候有了这些变化?

    往后,她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每年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关悯看见叶明宜很高兴,精气神也好了很多:“我们霜霜就是美人坯子。小芸,你看她是不是不上镜,明明真人比镜头里美多了!”

    非常非常的内疚。

    叶明宜看见了满是针眼的手。

    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一颗一颗,断了线,滴落到了白色的被褥上。

    是不是她太忘恩负义了,所以在知道病了,遇到困难的第一时间,都没有和她说。

    她怎么能这样,因为忌惮孟谨礼,为了讨好他顺他心意,这样的对待,从前对她最好的人。

    关悯院长蹙着眉心,眼眸里满是怜爱:“怎么哭了?”

    “我现在很好,你老送些补品,我都吃不完。”

    叶明宜咬住了唇。

    她会笑着,会对很多人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关系,知道什么话体面,什么话可以哄人。

    可是现在,她做不到。

    “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在偷偷给福利院捐钱,捐物,卡片没有署名,但你的字迹,我认识。”关悯心疼地握住了叶明宜的手。

    眸光闪了闪,叶明宜睫毛颤抖着搭落,在眼下掩成了小阴影。

    写卡片不署名,是她故意的。

    她想用这样的方式,隐晦地期待着关院长认出自己,论起来,这一招,也是她和孟谨礼学的。

    “JL.”是他的常用落款。

    他做这些善事的时候,是匿名,但是他留下了自己有代表性的落款,像一个不经意的标志。

    他不想经自己的口,告诉别人他都做了什么,但他也不想无偿做事,所以他留下线索,等着别人发现,名正言顺,获得好的名声。

    “妈,你居然不告诉我!”关芸震惊地看向了叶明宜,嘴巴张了张,头低下了,自责到结巴,“我…我那天居然…在电话里那样说…”

    “我真的…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叶明宜摇了摇头,红唇牵起了一点微小的弧度:“既然是匿名,我就做好了不会被人发现的准备。”

    “而且,你的话…也不是…”

    “我不和你说,也是因为你是个兜不住事的性子,以前有什么,只要你知道,所有小朋友就都知道了。霜霜匿名,是不想拿这件事当噱头,我知道的。”关悯看出了叶明宜的低落,打断了她后面的话,用还连着吊瓶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小芸,你昨天和我说,这次悦和慈善基金会,给我们福利院捐了比其它多了两倍的款?”她笑着转移话题,“说起来,霜霜和悦和的缘分挺深的,先是被悦和少东家孟谨礼资助,后面又是进了…”

    “妈!”关芸焦急看了眼叶明宜的神色,压低了声,“小苏姐姐,和悦和解约了。”

    在医院里,治疗占了很大的时间,娱乐活动本就受限,她又怕妈妈知道了网上那些信息后担心,就没有和她说这件事。

    现在提这些,不合时宜。

    叶明宜眸光凝了一刻,小心翼翼地反握住了关悯的手:“福利院条件改善,是一件好事。”

    她是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楼下遇见了孟谨礼。

    她对他说:“关悯院长的医药费我能承担,不劳孟先生费心,如果孟先生想要表示善心,以基金会的名义帮助福利院,会更快,也更正规。”

    关芸笑着接道:“是啊,医院真的很好,提前给我们排了手术,还换了最好的病房。”

    胸口震颤。

    叶明宜红唇微微张了张,干涸着,什么也没说。

    ——

    古话曾说,君子论迹不论心。

    叶明宜知道孟谨礼做事体面,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必须承认他做的事,是好事。

    旧梦像水晶,一碰就碎。

    四年前的初春,午后阳光慵懒,透过窗可以看见刚出了嫩芽的枝丫,

    “写字要专心。”男人压着声训斥她,贴在她后背的温度灼人,“不好好学,想做点别的?”

    他毫不留情地,带着惩罚性地咬了口她的耳垂。

    酥酥麻麻的刺痛和濡湿感,让叶明宜从字迹上回了神。

    她知道他的字很好看,下周她要拍摄一个写毛笔字的镜头,于是她缠着,让他教她写。

    “阿礼,你有没有收到过,让你印象深刻的感谢信?”

    “怎么了?”他撩起眼睫,低磁温柔的嗓音紧贴着她耳畔,“真想偷懒?”

    “不是…”被酥麻的热气撩得人腿软,叶明宜小声撒娇。

    温柔的风在鬓边打转儿。

    她在看见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字时,心血来潮,想…问一问而已。

    眸底多了一抹兴味,孟谨礼靠在她鬓边,低笑问:“你给我写过?”

    小时候的童言稚语从脑中飞速飘过,让她燥得慌。

    “那你先说有没有嘛?”

    没有顺着她的撒娇,他气定神闲地逗弄着:“你怎么又忽然问起了这个?”

    “我前天收到了我粉丝送的感谢信,他高考的时候,我给他留言加油了。”

    “所以向我炫耀?”他挑眉,用哄小孩的语气问她。

    她娇嗔撇嘴:“你说是就是吧。”

    “我收到过,太多封了,你问印象特别深的…”

    呼吸轻轻。

    叶明宜紧张地抿了抿唇。

    她还是期望,他能对苏寄霜的信,有印象。

    不论好的,坏的。

    他们相贴在书桌前,墨香四溢,凑得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频率。

    “你以前不是红欣福利院的吗?我给他们捐过物资。你是知道的。”孟谨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继续反客为主厮磨着,“他们给我送过几次,小孩子们的感谢礼,装在纸箱子里。”

    “里面,有你送的吗?”

    叶明宜被撩得脖子痒,向旁边躲了躲,却被人强势按住了。

    她试探问:“要是有呢?”

    “那我就开箱,特别保存。”

    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像香醇的葡萄酒,伴着窗外清风,让她有点醉了。

    在听见会被“特别保存”的时候,她是很想告诉他有的。

    她惊喜于,这些东西,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他还留着。

    “这么多年了,回礼你一直保存着?”

    孟谨礼眉心轻拧:“应该是存着的,收到后我都让管家放到库房了,后面也没动过。”

    她微怔:“你就没有…拆开看看吗?”

    孟谨礼无奈瞥了她一眼:“太多了,不过单独的信,我有时间会看,一般写信的,心智都成熟些,好交流沟通。”

    也好,发现“JL.”的端倪。

    “你送的是信?在箱子里吗?”

    他不知道她原来叫苏寄霜,也没拆过箱子,不知道红欣福利院只有她会送信。

    涟漪消散了。

    “不是。”

    她否认了。

    他也没再问了。

    这些事,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

    大年初一晚上,网上忽然传开了一条八卦爆料。

    #叶明宜赵公子#

    有《逆光》剧组的工作人员透露,在拍摄现场,看见了一个赵姓公子哥探班叶明宜,还说她是他女神。

    两个人一起合影时,站一块儿的图被其他人偷拍,传到了网上。

    正巧轰轰烈烈的“榜一争夺战”里,有位ID叫风流倜傥赵公子的大款参加。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词条迅速地向上窜着,突兀夹在春晚热搜间。

    “福”字窗花粘在窗上,远处的电视里还放着新年节目。

    “…先发声明,微博那边我来联系。”叶明宜蹙着眉头,有条不紊应对绯闻,向工作室分派着任务。

    电话里南南迟疑了片刻:“姐…”

    “没了,全都没了…”

    热搜上到第二十位的时候,被撤了,词条被锁,所有相关营销号都删贴禁了言。

    第23章 Chapter23“你说我们这样,……

    “应该是对方撤的,花边新闻影响不好。”叶明宜顿了几秒,脑中有什么飞快掠过了,又归为了沉寂。

    她冷静道:“单身声明发了之后,帮我把它置顶。”

    “好。”

    “辛苦了,除夕快乐!”

    电话挂断后,叶明宜连着在工作群里发了好几个红包,转身,她看见妈妈端着水杯,神色担忧、复杂地看着她。

    “妈?”

    李湘情回过了神,她不自然地握住叶明宜的手,把水杯放进了她的手心:“知道你天冷的时候手脚冰凉,特意煮了姜茶。”

    杯子的热度刚刚好,温暖顺着手心蔓延到心底。

    叶明宜摩挲着杯身,低低“嗯”了一声,发丝柔软地垂落,披落在了胸前,婴儿肥褪去,下颌线清晰柔美。

    又瘦了。

    李湘情蹙着眉,抿唇:“味道…会不太好,对身体好。”

    叶明宜摇了摇脑袋:“没关系。”

    场面无话,温情中泛着点点尴尬。

    “我先…”

    “妈…”

    看见妈妈要走,叶明宜耳根很烫,不好意思地喊住了她问:“天天说,家里又做了辣酱,我能不能…”

    “想吃?”李湘情懂了她的意思,笑弯了眼睛,温柔地看着她,“我和你爸早给你装好了几瓶,还有些家里腌的萝卜,你明天进组的时候都带着,还能给你组里的朋友们分一分。”

    辛辣的姜茶,回味里她尝到了一点蜂蜜淡淡的甜。

    “谢谢。”

    一声轻叹,李湘情缓声道:“明宜,不用客气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犹豫再三,她还是小心翼翼开了口:“妈妈知道你现在…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比起家世和外貌,更重要的,是对方的人品,爱和尊重是一体的,感情还是纯粹一些美好。糖衣炮弹,不要轻信。”

    对着那双真挚又隐含着担忧的眼睛,叶明宜能懂她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轻轻弯了弯嘴角,她点头:“嗯,我知道。”

    李湘情想到了什么,又嘱咐:“三观相合也很重要,你条件好,不用稀罕高攀,爸爸妈妈其实……”

    “没有人能配得上我姐。”叶明天从客厅跑来了,手里抓着一把糖,“这茶不好喝,姐吃颗糖!”

    一样一颗,他喜欢的味道又多留了一颗。

    “放心吧,我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如果有…”叶明宜弯了弯身子,捧着接过了弟弟的糖,“我会慎重选择。”

    ——

    长长的红毯铺在了教堂之中,上面撒满了玫瑰花瓣,中世纪彩色的玻璃折射着七彩的阳光。

    宾客喧嚣,新郎焦头烂额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和台下的人交谈着,依稀能听见几句询问。

    “人呢?”

    “新娘去哪儿了?”

    就在几步距离之遥的忏悔室之后。

    最圣洁的白纱凌乱颤抖,遥遥相对着的,是横梁上的天使雕像。

    他们找的新娘就在那里。

    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罩着,压制着,成了她身前挥之不去的阴翳。

    纤细的手腕被人牢牢扣着高高举起。

    她没有还手的力气,根本无法动弹。

    仔细看去,身前象征着无暇的婚纱已经被撕裂了。

    “你说我们这样,需要忏悔吗?”镜片后,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像蛇因为兴奋而陡然竖起了瞳孔,危险,深邃。

    低沉压抑的嗓音带着兴奋。

    宾客躁动不安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从四面八方来的,有关悯和和关芸焦急的谈论声,有爸爸妈妈互相安慰的声音,还有南南一次又一次拨着无法打通的电话。

    是被她慎重选择出的新郎,正急得团团转。

    从窗下打下来的光正好射在了银丝的镜框上,反射出的冰冷光泽,让人险些睁不开眼。

    害怕,无措,所有的情绪像洪水猛兽一瞬将她吞噬了,心口悸动。

    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男人用指腹,轻柔地将它拭去了。

    低声叹息。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明宜,不要后悔。”

    瞬间,叶明宜猛地睁开了眼睛。

    额边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手中的剧本顺势掉落到了地上。

    “玩儿吗?那你觉得,我在玩什么?”

    日料店里,这是他的回答。

    冷磁的嗓音,反复挥之不去,像一团笼罩着她的阴影,不断在耳边呢喃。

    一遍又一遍。

    好像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又好像在提醒她,不要继续自欺欺人了。

    租借来的房车中很安静,只有她,外面是山林,能看出来,天已经黑了。

    这次外景拍摄,她的戏份排在后面,本来只想小眯一会儿,没想到,车里太暖和,她等睡着了。

    房车门打开了。

    南南上到房车,看见叶明宜醒了后,她高兴地凑到她旁边:“刚刚那几条拍摄效果不太好,本来准备今天收工的烟花,袁导决定现在放,为我们鼓舞士气,要不要…诶,你的脸色不太好。”

    叶明宜愣了一下,牵了牵唇角:“做了一个噩梦,没事。”

    “走吧,去看烟花吧,看看烟花,去晦气。”

    ——

    山林的夜晚寒气重,墨色的天沉得看不见一颗星,月亮被薄云笼着,光线黯淡。

    忽然,光芒乍现,伴随着巨大的爆声,点亮了寂空,孤绝绽于天际,散下星星点点的残烬。

    明明灭灭的光倒影在了叶明宜的眼睛里,衬着她眸光盈盈,几缕发丝被迎面来的山风拂乱。

    她听见了,身旁工作人员激动的声音。

    戏服外只套了件黑色长羽绒服,还是冷,她又把自己缩进了羽绒服里。

    “这里风大,你应该多系一条围巾。”

    又炸开了一道烟花,有一句温柔的男声,在同一时间,停在了她耳畔。

    微微偏过头,叶明宜对上了一双蕴藏着笑意的桃花眸。

    怔愣了片刻,眼角眉梢添了甜美的笑意,她伸手勾了勾发套:“失算了,也还好,我这长发套绕在脖子这儿,能挡点风。”

    不知道是不是头

    顶的烟花太夺目了,顾望津望着眼前人明媚的笑容,竟瞧出了分清冷和落寞。

    很不真切。

    她的开心一点也不真切,像蒙着一层…雾。

    这种感觉类似于,他知道自己的角色这里要演出生气的情绪,所以他要代入生气。

    她和烟花一样,有时让人觉得它灿烂,也有时,让人觉得它孤寂。

    发现顾望津一直盯着自己,叶明宜不适地轻拧了两下眉:“怎么了?”

    意识到不太礼貌,顾望津移开目光,另起了话题:“你送我的那些东西,我很喜欢。”

    “我看见了岑涵和袁导的新年礼物,不过,没让他们看见我的,怕被妒忌。”

    前有说服袁导的人情,后有沈总为难时的帮忙,她在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里多塞不少东西。

    叶明宜眸光闪了闪:“我是想…”

    “袁导一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别看他小气,其实他在心里是满意你的,那天钓鱼,他还和我聊起了你。”顾望津薄唇轻勾,目光落在了那缤纷的天空,“湖边试戏那次,你演得也很好。在那样一个简陋的条件下,你依然把我带入了戏。”

    “我能感觉到,你在演戏上是有天赋的,你也是真的喜欢拍戏。”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很低,混着烟花爆声,听得朦朦胧胧,“既然是真的热爱,就好好做下去。”

    “是你,抓住了机会。”

    被肯定了。

    这是叶明宜第二次被人肯定了梦想,连同被肯定的。还有她的演技和坚持。

    天空中的烟花美丽绚烂,但总是转瞬即逝,但她希望,自己可以说是永恒。

    她要坚持下去。

    “谢谢。”

    顾望津侧过脸,这次他感受到了,叶明宜的笑容,是真心的。

    ——

    黑色的越野车停留在了坑坑洼洼的山上,透过车窗,能清晰看见夜空中的火树银花。

    这个地方偏僻,甚至连路都算不上,更不适合停车的地方,甚至车身上都擦着几道不知从哪伤到的刮痕。

    但坐在车里的人浑不在意。

    手机被随意扔在了副驾上。

    消息还在不停地弹出。

    快速弹过的对话框,大多是是些恭维的话,偶尔也会掺杂几句家人的关心。

    忽然,最新弹出了一条消息。

    《逆光》王导:【孟总,您到了吗?需要我们来接吗?】

    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真的很烦。

    没有片刻犹豫,孟谨礼直接把手机关了。

    此时此刻,他一点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的目光从斜前方,那在众人间靠得极近,甚至快乐聊着天的两个人身上移开。

    是烟花太亮了。

    所以他们在交谈时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在那里站了多久,这辆车,就在这里停了多久。

    大年初二,作为投资商来给过年仍然在剧组忙着工作的人发红包。

    合情又合理。

    还能得到一个“亲和”的好名声。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理由。

    呵。

    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孟谨礼眸光幽幽,捏着方向盘的手指泛了白。

    他看见了,女人在烟花下绽开了最甜美的笑容。

    不是对他的。

    很久。

    很久没看见她这样,发自内心开心的笑了。

    脑袋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被什么,焚烧断掉了。

    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早溃不成军。

    他很厌恶这样克制不住的自己,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边的气氛有多么欢乐,这边就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孟谨礼看见了,叶明宜转过身,和站着拍照的南南说了些什么,接着就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车。

    没有人跟着她。

    完全没想那么多,他跟着下了车。

    第24章 chapter24斯文败类的人,做……

    觉得天气太冷了,叶明宜没打算亏待自己,系围巾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烟花仍在背后盛放。

    地上零散着许多枯枝和石子,耳边很响,她听不见踩在上面的“嘎吱”声。

    风吹动了叶子,树影摇晃。

    南南说,袁导准备了十箱烟花,寓意新年十全十美。

    小气鬼导演,偶尔也很大方。

    看见了房车,工作人员去看烟花了,只有些仪器摆在旁边。

    一阵冷风吹来,叶明宜瑟缩着把衣服笼了笼。

    房车门开了。

    车内没开灯,漆黑一片。

    踏上了两节台阶,猛地,叶明宜收住了腿。

    转身来不及,车门已经关上了。

    不是自动的。

    眼睫颤了颤,她没有转身。

    车窗正对着车门,窗帘被拉,烟花闪耀寂空的那一秒,她看见了,高大的人影,模模糊糊。

    “孟谨礼。”

    这三个字很轻,恰好是烟花的间隙。

    他的味道,已经印在了她的骨骼,甚至是流淌在了血液里。

    摸到了灯的开关,没等按下去,她的手腕就已经被捉住了,轻轻一拉,被反剪到身后。

    紧紧握着,是要捏出红痕的力道。

    温热和冰凉相对。

    身体在抵触,可是本能还在源源不断摄取着这一刻热量的靠近。

    和梦境重叠了。

    但梦境,本就生从现实。

    没被允许开灯。

    她被大力一扯,失去平衡地向后方摔去。

    没有洗手台,也没有突然垫住的手,而是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身后男人宽阔的背被冲击地直接撞上了车门。

    那人好像感觉不到。

    一只手强硬地掐住了她的下巴,一个带着侵略性的吻,没有一点预告地落了下来。

    霸道占有中,牙齿磕碰到了唇瓣,却陷入得更深。

    叶明宜猛然睁大了眼睛。

    清冷的气息席卷了她的感官,木调茶香疯狂地向她发起了入侵讯号。

    修长的手指深深掐进了她脸颊的两侧。

    满头珠钗不断摇晃,步摇在昏暗中好似砸到了男人面庞。

    背后温度烫得吓人。

    乱了。

    空闲的那只手在黑暗里扑腾,手肘不间断地向后去击打,叶明宜不知道打到了哪里,用的力气不小,禁锢着她的人却纹丝未动。

    彻底乱了。

    呜/咽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泄出的几个极小的音节,隐藏在了烟花声中,隐藏在了车门之内,没有人能够听见。

    这个姿势,她从来看不清他的样子。

    叶明宜咬住了牙关。

    男人掐得力气却重上了几分,不像从前亲密时有刻意收敛着,此刻是宁愿让她吃痛,也要撬开她禁闭着的门。

    痛,痛到她愿意接纳他为止。

    城门被破。

    她咬下去了,咬得很重。

    ——“也没那么利。”

    很利,很绝决。

    叶明宜没有一刻放弃过挣扎,就像这段时间,在他藏在暗处的逼压下,她没有放弃过抵抗。

    她抓挠着,指尖能感受到筋骨分明的手背上,条条虬起的青筋。

    好像也挠到了脸,碰歪了眼镜。

    可惜,一点效果也没有。

    粗暴的吻仍然再继续,这已经不是吻了,而是单向的撕咬,双向的折磨。

    她尝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不是她的。

    他就是要带着被她造成的味道,让他的气息被她牢记。

    宁愿战栗,抵触,也不可以忘记。

    彻底疯了。

    车窗外,烟花再度划亮了天空。

    借着这刻微弱的光芒,她睁开了眼睛,在破碎的目光中看见了。

    他们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虚假的,亲密的姿态。

    转瞬即逝。

    鼻梁磕碰到了冰冷的镜框,摩擦得生疼。

    黑暗滋生了危险,最适合犯罪,它有着强势到可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氛围。

    失控了。

    不想压抑,只想宣泄。

    他仍然在向她索取,索取着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

    一轮又一轮长驱

    直入。

    烟花声近在了咫尺,贴在了胸口处,带动了在猛烈跳动着的心脏。

    好快。

    快到下一刻就要窒息了。

    大脑分泌了多巴胺,分泌了荷尔蒙,不断做着欺骗的快乐。

    房车的前窗,正好能装下天空,一簇簇烟花,热烈盛大。

    这次,烟花炸开,上面写着四个字由星火组成的字“新年快乐”。

    ——

    好久。

    久到叶明宜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她已经麻木了,怀疑着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

    唇肿了,等会儿拍戏怎么办?

    有什么理由能说?

    结束后,他能悄无声息,洒脱离开,没有人会干涉他,没有人敢指责他。

    她不行。

    愤恨的情绪向藤蔓,一圈又一圈缠绕着她,在竖起尖刺,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肌肤。

    一滴泪,从眼尾处滑落。

    哪怕,她一直是一个很讨厌哭的人。

    他为什么不能干脆一点呢?

    他玩的,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有一种猫很残忍,抓到老鼠后,不会直接把它杀死,而是放开它,等它慌乱地逃窜后,再按住它的尾巴,把它捉回来。

    乐此不疲。

    她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招惹到他,哪里会那么轻易的脱身。

    明明猜到了,天价违约金只是一个开始。

    她要挣一条路。

    可碰到的对手是几乎能只手遮天的他。

    她以为高傲如他,会对倾力对一个女人感到不屑,会不耻于强迫。

    可是……

    泪正好从手背上滑落了,留下了一道湿痕。

    烟花声如雷爆鸣。

    理智连同丧失掉的痛觉,都一点点归为。

    后知后觉的疼痛,从舌根,扩散到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是非常陌生的感觉。

    心脏承受不住那么快的跳动,不断收缩。

    他的一切,都和天上的烟花一起,散开了。

    孟谨礼缓缓睁开了眼睛,放开了手。

    拉住了,那个叫嚣着毁灭,不怕遍体鳞伤,只想撕咬掉一切的恶兽。

    黑暗里,只有被掩盖在烟花下的喘息与啜泣声。

    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残留不走,哪怕津液被舔舐干净了,可是紧张和害怕的负面情绪让她非常敏感。

    这瞬间,叶明宜产生了自我厌弃。

    好难过。

    又没那么难过。

    等待验证的所有,都有了答案。

    她无法抑制地把头偏向旁边,生理性干呕了两下。

    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肩膀。

    她猛烈挣扎,草木皆兵,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放开。”

    孟谨礼眸光微动,眸底的复杂情绪被黑暗遮掩。

    有爱怜,有怨恨,有担忧……唯独没有内疚。

    搭在她肩上的手,腾空,握成了拳。

    嘴角动了动,他只是沉默。

    在黑暗中摸索着,借光,叶明宜抹了抹眼泪,三步并两步站到了车窗前,远远离着车门,背对着一切。

    车窗外亮起时,车门处依旧是暗的。

    同一空间下,他们一直在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勾起了一抹冷淡的笑容,叶明宜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看着车窗外嘲讽:“你一定要这个样子吗?”

    “你能那么快找到王爱佳,找到岑涵,你为什么不能再找一个听话的,顺从你心意的留在你身边?以你的权势和地位,哪怕是消遣,多的是人趋之若鹜。何必要强迫一个不知好歹,自己又看不起的人?”

    手指缩紧,连指尖都在发颤。

    树影婆娑,她就像裹在了树叶中,随着冷风左右晃动,不得安生。

    她想歇斯底里,却很无力,胸口处积压的情绪和身体分割成了矛盾的两个部分。

    “你问我毁约的意义,我当时想的很明白,主动离开,我应该付出代价,苦我愿意吃,天价违约金,资源打压,经纪公司的拒绝,我都接受了。”

    “明宜,你还是不明白,如果不是我的心软和纵容,你不会有机会在这里拍戏,不管谁想保住你,我若是铁了心要断你的路,你一点机会也不可能有。”

    孟谨礼嗓音低哑,却很平静,像是深沉的海面,用一时的浪静,粉饰暗流涌动。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也不想看见。

    这些话,他冠冕堂皇说出来,势要残忍地揭开一块儿遮羞布。

    是,他永远都高高在上,被人仰望,他想做什么,不用经自己的手,做他枪的,有人心甘情愿,有人被蒙在鼓里。

    他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又不要一丝污点。

    斯文败类的人,做不了清心寡欲的神。

    “至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什么,那么你呢?伟岸光正的孟总,你清楚自己要什么吗?你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吗?”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叶明宜转过了身。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找到了门边八风不动的男人。

    洪水决堤,被堵住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地闸口。

    “我的离开,为什么让你生了要打压我不留一线生机的念头,你知道,这样不值得,你还是想这么做。”

    “我根本不需要你一个巴掌又一颗甜枣的安慰!”

    一声比一声高,最后一个字,正好停在了一轮烟花消散的瞬间。

    时亮时暗的窗外,像暴雨天的打雷闪电。

    她都知道,知道被挡下的酒,被端来的茶,被换的病房,被送来的药,被安排的暖风机,被撤下的热搜。

    她不傻。

    半明半昧的,是她泪眼婆娑的影子。

    为什么要变得不像自己?

    为什么会不断的失控?

    因为孟谨礼。

    你的狠戾和仁慈,都不够纯粹。

    然后这些,都成了煎熬的源头。

    第25章 Chapter25“以前那样,不好……

    在下车跟上来的那一刻,是想提醒她山里风大要注意保暖;还是想去警告她无论是赵闻渊,还是顾望津,都不要离得太近;还是,只是单纯更想在新年之始,近距离的,见一见她。

    不知道。

    在听见那,怯生生,夹杂试探的“孟谨礼”时。

    都不受控制了。

    不是戏谑生分的孟总,不是亲昵讨好的阿礼,是克制与熟悉并存的——孟谨礼。

    一路走来,身边还会这么叫他名字的人,屈指可数。

    他在想。

    “以前那样,不好吗?”

    他对她不好吗?

    别人抢破头都想要的资源,他直接送到她手上;价值连城的珍宝首饰,他匿名拍下赠她。

    给她无微不至的宠爱;陪她去看繁华世界的顶端……

    她和不同男明星演情侣,演爱情,体验不同的人生。

    他的身边,只有她。

    保持原样就不会有失控,就不会失去理智,就不会连自己也掌控不了自己的行为和情绪。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以前那样?”叶明宜自嘲轻笑,“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没有意识,没有意志,等着主人将她梳洗打扮成他喜欢的样子。空闲的时候把玩两下,繁忙的时候又抛在旁边,这个旧了,换新轻而易举。”

    她心很空,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她觉得也不能那么单纯把感情定义在各取所需。

    因为在不以欺骗自己为前提下,她要承认,那五年,不是完全的压抑,她也得到过快乐,她也恍然感觉过被爱。

    “我也以为我会习惯,会适应,会不去奢望,事实证明,我做不到。”

    她是人,她也会有心,她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那一点交集上,他把她的生命线条缠绕得太紧了。

    “我们是情侣吗?没有约过会,没有说过爱,没有过平等,没有过尊重。我已经不知道,在这段感

    情里,我对你好,是出于,我想对你好,还是我想在对你好之后再得到些什么。”

    “我会贪心想让这段关系久一点,我会听你的话,我怕被抛弃,到底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积攒得还不够,想得到更多,还是…我想在你身边更久一点?”

    “它们不矛盾,可两者失衡让我过得很痛苦,我不希望当自己再想起你的时候,只有痛苦。”

    “孟谨礼,我现在遇到最大的苦难,都是你给的。”

    房车上,烟花炸开了,碎成了许多闪耀的星火,一簇一簇。

    此刻。

    在他眼前的叶明宜,才是真的脱掉了伪装的面具,挣脱开了束缚自己的茧,剖白了自己,那个讨厌又渴望被爱的她。

    这个她,只有在黑暗下,被伪装保护着,才有勇气出来。

    “是吗?”

    孟谨礼的声音太轻了,混在烟花声中,根本听不清。

    对于他来说,在商场上,面对再难的局势,他都能运筹帷幄,轻松计算出利弊得失,快准狠地找到切入点。

    在投资商面前,在竞争对手面前,他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失去了主导权,明知道怎么攻心最狠,怎么安慰最暖,却如同丧失语言能力一样,一字未说。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捏紧的拳竟从刚刚到现在,一刻也没有被放松过。

    今晚的最后也是最亮的一簇烟花,盛放了。

    明亮了整个夜空,如同白昼。

    刹那光华。

    叶明宜看清了孟谨礼的样子。

    男人前面总一丝不苟的衣服已经皱巴了,领口扣子好像掉了,随意敞开着。薄唇上破了一个小口,眉心深深拧着,略歪的眼镜也没有来得及整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没有高高在上,没有冠冕堂皇的孟谨礼。

    相对无言,相看两厌。

    手机传来了震声,是南南发来的信息。

    南南:【姐,你去哪儿了?我看见车里没亮灯,没有回去吗?烟花放完了,马上要开拍了,化妆师一会儿来补妆。】

    深吸一口气,叶明宜低头回复着信息。

    MY:【好,我正准备去找化妆师。】

    嘴角微微动了动,叶明宜卷翘的眼睫抖着,缓声道:“孟总,一会有人要来,您请便。”

    ——

    “怎么肿了,这是偷吃了多少辣萝卜丁?”南南透着镜子,担忧地看着叶明宜,“我和雯姐不一样,你身体重要,真饿了,我这儿有低卡面包。”

    棉签轻柔地在微嘟的唇瓣上晕染开口红,粉嫩水润,媚中带着纯。

    “但挺好看的,甚至更贴妆了,这要是换成咬唇妆,绝了。”化妆师端详着叶明宜的容貌,忍不住赞美。

    房车内灯全都打开了,很亮,四周的摆设也和她睡醒下房车时别无二致。

    孟谨礼走了。

    在她说完“请便”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们分开后,几次再见中,第一次,他比她先走。

    沉默里,幻觉了狼狈。

    那在黑暗里的相贴与对峙,就像另一场梦。

    如果不是发肿的唇,她也真的会把车里发生的一切,全当成噩梦。

    眸中浮着清浅的笑意,叶明宜含含糊糊转移话题:“外面烟花好看吗?”

    “好看啊!我特意为你录了一段,不过只有后面的两箱,可惜了,字的没给你录到。”

    南南这边刚拿着手机找视频,那边工作人员就随口接了句:“我刚才来的时候,听到王导说,我们的投资商孟总,本来今晚要到,但是有事儿耽搁了没法来。但专程给我们准备了一大箱烟花和新年红包,明天还是后天送来?”

    “哎呀,这种大人物,想也知道不会亲自来的,不过红包还是烟花还是可以有?”化妆师笑着把棉签放到一旁,打开了眼影盘,看了眼叶明宜的眼尾,微拧眉,小声嘀咕,“这儿掉的有点严重。”

    “太辣了,我一吃辣的就容易留眼泪。”

    叶明宜不好意思地小声笑道,话声刚落就听见那边工作人员神秘兮兮道:“那可不一定,剧组里不是有人讨论吗,说孟总和我们的女主…”

    “好了,这种话题还是少在组里传,没有根据的事,对女方不好。”她拧着眉,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

    那么工作人员讪讪点了点头,立马老实做着自己的事。

    忽然,南南播放着烟花视频的手机上弹出了一条信息。

    墙头草的王导:【明宜在吗?思瑜来探班了,想见她。】

    沈思瑜。

    她那爱找狗仔的老对头。

    ——

    女人裹在一身粉色皮草里,奢华的毛毛领肆意掩在她小巧白皙的脸庞周围。

    虽是夜晚,她妆容仍旧明艳得体,尤其是眼妆,眼线勾勒得很长,骄纵地上翘,额前的几缕卷发随山风轻轻飘动。

    “我们今晚也是出外景,看了这浪漫的烟花才知道,你们也在这边拍。正巧下戏了,我过来看看,和大家都好久没见了~”沈思瑜随意地撩了撩自己的发丝,手指上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戒指,难以让人移开目光。

    看见叶明宜下戏走来,她热情地迎上去,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哎呀明宜,咱们许久没见了,演技又变好了,看起来这种角色更适合你一点,终于找到新戏路了啊?”

    叶明宜听得出来,她这是在暗戳戳地说自己只够演配角。

    红唇弯了弯,她目光关切地看了她妆容几眼,温柔嘱咐:“你这妆容是不是比之前浓了点?晚上要好好卸掉,尤其是眼睛周围,不然明天拍戏,长了痘不好看。”

    最在意自己这双“不如叶明宜”的眼睛,沈思瑜笑容僵掉了暗中咬了咬后槽牙,挽着叶明宜走到了袁导跟前:“袁导,我知道您与我们陈导,是朋友,这次我来,受我们陈导所托,还带了个任务。”

    整理镜头的袁鹤生顿了顿,取下耳机,皱眉扫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什么事?”

    “我们组一个女演员因身体原因,不能拍摄了,这个角色,很贴明宜,就想过来问问,她没戏的时候,能不能上我们那儿演两场?”

    “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不会耽误什么,一天就能拍完。”

    袁鹤生,眸中闪过了几丝诧异,还有些不耐:“这事儿你应该和明宜跟她的经纪人先商量,挣得她同意后,才是看我同不同意。”

    “前后顺序反了。”

    被人刺了句,沈思瑜没有当场翻脸,而是慢悠悠偏过头看着叶明宜:“是哦,之前收到消息说,你现在不怎么挑角色,有机会就试。我下意识就以为你会同意的。”

    叶明宜沉默了,红唇抿成了一条线:“演什么?”

    “一个刁蛮的交际花。”沈思瑜挑眉,“女主的伪替身,愿意吗?”

    “别在这边磨叽,我先说好,没戏的时候能自由安排,但不能耽误我的拍摄进程。”袁鹤生蹙眉看了眼叶明宜,有意提醒,“行程你自己去对,先掂量自己,确定不会串戏。”

    沈思瑜是女主。

    她们两个总被人说相似,她在这个角色想到她情有可原,但演姐妹还好,现在一个演替身一个演正主,身份太微妙了。

    以圈中鄙视链,咖位高低不言而喻。

    可她顾不了这些,她需要片酬,需要曝光机会。

    她们两个同框,又演这种身份的戏,肯定能有不小的话题热度。

    她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被压戏即可。

    眸光动了动,叶明宜扭头看向沈思瑜:“如果有时间,我演。”

    ——

    大年初六,叶明宜在《逆光》不是女主,这天没有戏,陈导那边,她作为客串戏份少,和她有对手戏的演员不多,因为拍摄时间弹性,也就定在了这天拍摄。

    这部戏是民国戏,片场在悦和影视城的民国区。

    换好了衣服,叶明宜接到了一通电话。

    “叶小姐,我是周特助,您先别挂,孟总他…他…从初二晚上开始,失联了。”

    第26章 Chapter26不以为意。

    烟花那晚,是初二。

    初五有车给组里运了几箱烟花,还下发了红包,说是投资商的意思。

    失联?

    “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想让我帮忙报警?”叶明宜眸光闪

    了闪,轻言问着,“还是向私人侦探提供线索?”

    那边周特助被噎,尴尬继续道:“您方便发信息帮我问一声吗?工作上的事很着急,董事长和夫人那边也都瞒着,我实在…不好处理。”

    发信息?

    孟谨礼,一个集团的总裁,家中独子,合格优秀的继承人,如果他真的失踪或者出事,他们拖到48小时之后才联系她,不告知孟家的人,暗中不找人查,打电话找她只是让她发信息问本尊,想想也真够荒谬。

    要么心态太好了,要么一点也不严重。

    安静地倾听完整了周特助的话,叶明宜温和回应:“但是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现在在片场,马上要开拍了,如果你一直联系不上的他话,我们晚点再联系好吗?”

    甜美的声线里透着漠然。

    “叶小姐…好…”

    周特助迟疑了几秒,不自在地挂断了电话。

    没有焦急僵持,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有问他们最后见面的地点。

    看来,是后者。

    “准备拍摄了,演员赶快就位。”副导演拿着喇叭喊着。

    把手机递给南南,叶明宜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向着拍摄点走去。

    丝绸的布料在灯光下,如水一般光滑,贴身的缎子即称女人曼妙的身材。

    就是她这身妆造,实在一言难尽。

    桃红的底色,上印着大片张扬的大牡丹,与大红色的头花形成映照,能看出来妆造师为了贴合角色人设,在戏服和整体搭配上,都向着俗气和风尘靠。

    “Action!”

    打板开拍。

    扫了眼桌上饭菜,叶明宜眼角微挑,娇蛮地对着一干家仆向上翻了个白眼:“嗯,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纤细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动了两下大红的头花,眼睑处的泪痣尤为妩媚。庸俗的妆造和优越出尘的气质,让她看上去娇俏动人,满满红颜祸水感。

    “是。”家仆毕恭毕敬地关上门离开。

    下一秒,她迅速坐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对着满桌精致佳肴大快朵颐,动作粗鲁,嘴巴里塞得鼓鼓当当。

    “天呐,太可爱了,不愧是Top级别的颜值,这造型,这人设,明明是刁蛮小作精呐!”

    “看上去,替身也不输嘛?要是戏份能多点就好了!看上去好欢乐!”

    旁边等戏的沈思瑜脸都气黑了,红毯她就次次被嘲逊色于她,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光明正大压她一筹的机会……

    算了。

    反正,只是一个演她替身的客串,拍一场领盒饭的戏。

    ——

    日本,富士山。

    冷风呼啸着刮过耳畔,滑雪板蹭过厚厚的雪层,极快的速度,长板两侧飞溅起了雪雾,四周景色风驰电掣般的掠过。

    劲风向后的阻力与雪板前进的推力,让失控与平衡维系微妙。

    男人穿着黑色的滑雪服,护目镜贴合着脸部轮廓,反射着日照光线,帽子下的几缕黑发在风中不羁地后翘。

    不够。

    快得还不够。

    心跳没有那天一半的快。

    还没有超脱一切,没有平复一切。

    天空中有极速飞驰的鹰,闪成了黑色的影。

    是这样更快,还是飞翔更快?

    是彻底自由更好,还是能掌控一切更好?

    在茫茫雪地里,孟谨礼想到了自己7岁的时候,偶然捡到了一只出生没多久,毛也没长齐的小病鹦鹉。

    鬼使神差,他把它抱回家了。

    管家跟他说,这只小鹦鹉染了病活不久,没有救助的意义,照顾它是浪费精力和感情。

    宠物医生也和他说,这种小鹦鹉是尾蛋孵化的,在自然界是会被亲鸟淘汰的,救活的机会渺茫。

    但他还是救了。

    甚至亲力亲为,给它用药,给它喂奶,给它最好最全的养护。

    和命运与死神逆行,奇迹发生了,这只鹦鹉健康的活下来了

    一天比一天健康,一天比一天活泼。

    它非常非常的黏他,只要看见他,就会往他身上飞,别人靠近它的时候,它会啄他们,只有他靠近,它才会乖乖撒娇。

    它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全世界。

    它很笨,什么指令也不懂,不会自己玩玩具,不会服从训练,也不会说话;它不乖,啃坏了他不知道多少本子和线。

    他们说这个种类智商不高,没意思,可他也不在乎,并嗤之以鼻。

    冬去春来,这只小鹦鹉陪了他整整一年

    在最精心的呵护下,它被养得很好,翅膀也生得漂亮。

    鹦鹉是鸟类,天生喜爱飞翔,渴望蓝天,所以他没想过要拘束它的天性,它不爱在笼子里呆着,他就放它出来。自由地让它在房间里,在家里的花园里飞。

    放风时间结束,它总会乖乖回笼吃东西。

    可是有一天。

    它没有回来。

    他找了很久,呼唤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它。

    查了监控,他才知道,原来是小鹦鹉在花园里面玩的时候,被一只不知从哪冲出来的野猫给叼走。

    猫的速度太快了,在旁边看着的佣人根本没注意到,也没想到,一直有人打理的花园,会出现野猫。

    危险总是出其不意地降临。

    离别也是。

    ——“谨礼,不过是一只鸟,品种还一般,你要是喜欢,爸爸明天能接一只更好的回来。”

    是的,他要是喜欢,就能拥有一只智商更高的,会的技能一堆的,品种更好的,鹦鹉。

    他再没养过了。

    他后来养的,是花。

    它们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的,乖乖的被照顾着。

    在温室的庇护下,有规律地照着自己的生长周期,稳步成长。

    它们,不会因为自己的意志和渴望,发生掌控外的意外,只会在花期,绽放美丽。

    那一天,顺着路径,他最后在后院的绿植下找到了。

    他小鹦鹉的,一地羽毛一只漂亮翅膀。

    然后,他亲手将一切掩埋。

    ——“孟谨礼,我现在遇到最大的苦难,都是你给的。”

    刹住。

    他到了终点。

    在雪地留下一片长长的,来过的,痕迹。

    口袋内手机震动不停,看了眼来电人,他接通了电话。

    “孟谨礼!”

    电话那端的人明显气急败坏。

    他沉了声:“好好说话。”

    “哥…”孟羡今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我和爸妈说,你是在外面出差,周特助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说,你在陪家人。”

    “你洒脱了,想放假就放假,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们呢?到时候穿帮,我看你怎么办。”

    听着妹妹念念叨叨的声音,他疲惫地竖起滑雪板,冷淡回应:“不至于。”

    “你好奇怪啊?怎么突然要放假了?以前怎么劝你你都不肯休息,现在休息还要瞒着人?怕你劳心劳力的总裁的人设塌?”

    “我想清净几天。”温润的声音透着明显的不耐,“没其他事,挂了。”

    那边爆竹燃了。

    “诶!你是在拜托我帮你打掩护!”

    直接挂电话太不礼貌,所以孟谨礼默默把手机拿开了。

    “等一下,有事,真有事。”孟羡今太懂哥哥会做什么事了,清了清嗓子,立马切入了正题,“周特助让我跟你说,他把消息放给友商了,但对方不以为意。”

    “哥!你这次出来,是不是为了拿到什么项目想的计谋?什么竞争对手这么忌惮?”

    友商?

    透露消息?

    孟谨礼眯了眯眸子,很快懂了周特助的意思。

    以为他是心性脆弱,遇见点什么就寻死觅活,向别人耍苦肉戏的人吗?

    “跟他说少自作主张,对方不是傻子,下次瞎揣测我,扣绩效。”

    “喂!你为什么不自己和他说,拿我当传话筒,你别给人那么大压力,周特助跟我说这话磕磕巴巴的,还以为是什么天塌的大事……”

    “礼物在寄的路上,电话挂了。”

    “…好嘞!玩得开心哦!”

    那边妥协了,不再追着抱怨。耳边终于消停了。

    冷冽的风迎面,裹着刺骨的寒,头顶的阳光不过聊胜于无。

    随手拿下了护目镜,清俊的眉眼

    被淡淡的郁气笼着,男人的眉心皱得很深。

    不以为意。

    手机又跳出了一条消息。

    周特助:【孟总,我知道我不应该打扰您的私人号,但是我收到了消息,叶小姐住院了。】

    ——

    “…观察一晚,等退烧,明早做检查要是没有太大问题,就能出院了。”医生看了眼病单嘱咐,“这几天要清淡饮食,三餐一定规律,现在年轻恢复得快,真拖成慢性病了,才麻烦。”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南南连连点着头,“我一定会督促她的。”

    送走了医生,她立马转过身,帮躺在病床上的人掖被角。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

    想着就气,那个鬼剧组,饭菜都凉了还不停拍拍拍,换着角度拍,为了讨好沈思瑜,先是让妆,接着又不断挑刺NG,这不满意那不满意。

    现在她们明宜胃受刺激,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才消停,稀罕他们报销医药费?

    “没事。”叶明宜摇了摇头,虚弱地看着她,“我住院的消息要压住,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袁导那边,尽量瞒一下。”

    “好,我会做好的,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明早出院也不会耽误拍摄,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精蓄锐。”

    “嗯…不是大病,你回去吧,我没事,人都不在不好…”还是不放心,但脑袋太笨重了,身体又难受,刚打完点滴,药效发作,叶明宜很困,迷迷糊糊继续说,“我的剧本你都带来…”

    轻叹一声气,南南真的很想把这一幕放到网上,让那些天天恨铁不成钢的粉丝看看,再卖一波惨。

    可是叶明宜不让,她怕家人担心。

    “都带来了,放在床头柜了,你现在…”话止住了,南南看见,叶明宜睡着了。

    摄手摄脚,她关上灯,把病房的门关上了。

    室内很暗,只有仪器亮着灯。

    几个小时后。

    这扇门又被人很轻地推开了。

    第27章 Chapter27“你把它,弄湿了……

    窗帘没有遮严实,轻薄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一隅。

    女人安静地睡在病床上,细软的发丝无力地散落在枕畔,还有几缕粘在了她苍白的脸颊上,睫毛在紧闭的双眸下,掩出淡淡的扇形阴翳,随着轻浅的呼吸颤动,宛如脆弱的蝴蝶翅膀。

    发烧过的人,贪凉又不安分,一截手腕还搭在了被子外。

    病房内,连呼吸声也是重的。

    现在的一切,都是苦难吗?

    孟谨礼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血液流速缓慢,心脏铿锵的跳动声,震碎了四下静谧。

    ——“它们不矛盾,可两者失衡让我过得很痛苦,我不希望当自己再想起你的时候,只有痛苦。”

    烟花下的笑脸和眼前的病容重叠了。

    他也曾见过她的笑容,很多次,但没有一次能美过那年天台,她拉起灯对他说:“祝阿礼,岁岁喜乐长安,所愿皆得。”

    后来。

    她说,趋利避害是他教的。

    她说,不希望想起他的时候,只有痛苦。

    痛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宁愿作践自己的身体,宁愿挣扎到头破血流,宁愿知道是深渊也要去跳。

    八岁的他在那片叶子下捡到了曾呵护养大小鹦鹉带着血的翅膀。

    只是一只小鸟,有什么好难过的。

    他不难过。

    老管家偷抹眼泪的时候,他却很平静。

    眼眶没有热,鼻尖没有酸,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平静地收起它曾经用过的,玩过的,踩过的,所有东西。

    平静地把翅膀装进精致的盒子里,然后埋在了花园里的罗汉松下。

    时间往前走,他的生活很满,他不会想,也不想想。

    只是偶尔,在关门的时候,会下意识小心,怕门夹住了小鹦鹉;偶尔疲惫了,会放下笔杆,下意识看向书桌边曾放过鸟笼的地方……

    那转瞬即逝的针刺感,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把这个,当成是对生活习惯改变的不适应。

    可是奇怪。

    他开始很讨厌猫。

    也再也没有养过鸟。

    习惯本可以被填满,他还是拒绝了。

    那是什么?

    是爱吗?

    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嘲讽。

    爱,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又泛滥的东西,它屈于任何条件之下,又在赋予时有交换代价。

    血缘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没有血缘之间。

    用利益去维系的感情,才更为长久与牢靠。

    但是,他会飞机转乘,又不停歇地驾车,连晚饭也顾不上的深夜来到医院;他会临时改变自己的工作计划,找千种万种理由留下;他会用不耻的手段逼一个对上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妥协……

    他知道不值得,他还是做了。

    这浓烈又陌生的感情搅得他生活一团糟,让他煎熬,让他变成一个连情绪都控制不好的疯子。

    ——“它们不矛盾,可两者失衡让我过得很痛苦。”

    这份感情像把双刃剑,扎得他们鲜血漓淋,越近越痛。

    明宜,明明一开始。

    我们达成了共识,不是吗?

    ——

    五年前,酒店长廊。

    “救救我…”

    狼狈的女人摔倒在了他的西装裤边,彼时他应酬结束,房间太闷,准备去花园散步醒酒。

    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他们,电梯的方向不在这边明。

    面对眼前的情况,孟谨礼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女人摸清了他的房间号,故意有所图谋。

    审视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了她。

    清艳的面容,像春雨后被蹂躏的红玫瑰,睫毛瑟瑟颤抖着,潋滟的眸子里,有小心,有害怕,还有…惊喜?

    不是计谋快要得逞时的兴奋,是久别重逢看见了救星的眼神。

    他想到了,那年冬天,在垃圾桶旁边捡到小鹦鹉的情景。

    在纸盒子里,瘦瘦小小的它奋力地抬起脑袋,用着那哪怕是尽了全力也依然睁不大的眼睛望着他,微弱地向着它发出叫唤。

    “艹!真晦气!”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走廊转角处传来。

    是真的遇到困难了?

    孟谨礼对多管闲事和英雄救美都没有特别的乐衷。

    他可以关门不管,就像当年,他也可以假装没看见纸盒子走掉。

    裤子旁边的泛着淡粉色的手指,想要触碰却不敢。

    力气难支地发着抖。

    酒精迟钝了思绪,他软了心,隔着手帕,对她伸出了手。

    走廊的橘黄色光线很亮,水晶吊灯流苏碰撞了,发出轻轻的声响。

    他看着她,缓慢,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帕上。

    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另一方的体温。

    她站不稳,却还要借着力认真地站起,小声地喘息说:“谢谢。”

    “这边没路,老子不弄死你!”

    走廊那边声音变近了。

    思忖片刻,孟谨礼拉了她一把,顺势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

    叶明宜缩在沙发上不敢动,她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这个人像光一样,曾经照亮过她,也像一个目标,等待着她去追随。

    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偏偏是这种方式的遇见。

    药效太猛了,大概是经纪人怕她不肯就范,下了最烈的药。

    她的意志力正被欲望啃噬。

    她还是不想让自己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要这个样子遇见?

    可是她也不想那样稀里糊涂被人糟蹋,不想让自己的梦想在此刻止步。

    她是个小小的新人,没有人会在意她,也没有人会可怜她,她付不起违约费,她不想给爸爸妈妈带去麻烦。

    脑子好乱。

    身体好热。

    太不堪了。

    啜泣声越来越大,她控制不住的哭泣,又在哭泣声中难受地呻/吟。

    她好想把裙子脱

    掉,好想撕碎自己。

    “医生一会儿过来。”

    温柔低沉的声音落在了耳畔,和视频画面里的不一样。

    朦胧真实,还要好听。

    “不哭了。”

    手帕轻轻地擦拭了她的眼泪,心中空虚的地方被填满了,又猛然地陷落着。

    她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像抓住了能救自己的浮木。

    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无意识的,她握着他的手撒娇地蹭了蹭。

    你对我的信有过印象吗?

    还有没回信的三封,你看了吗?

    谢谢你,资助我。

    “你抱抱我,好不好?”她小声地向他请求着。

    她好难受,好想要一个抱抱。

    锦鲤姐姐…

    她呓语着,纯情得宛如一个孩子,又在动作上,流露出女人的媚态。

    孟谨礼怔住了,手心蹭过的,细腻柔软。

    犹豫了几秒,他又看见她自我挣扎着,把他的手推到一边:“不可以~”

    她继续缩成了小团,死死捏着沙发,咬住自己的唇轻哼。

    其实,她今晚,只主动提了两件事。

    一件是让他救她。

    一件是让他抱她。

    如果是勾/引,手段太不高明。

    恻隐心依旧被撩动了。

    孟谨礼伸出了手,把她从沙发一角抱起了,如同哄小孩一样,略生硬地拍了拍后背。

    “抱了,就别哭了。”

    药效发作着,解药近在咫尺。

    好闻的香气让叶明宜想闻得更多。

    想要放纵,想要解脱。

    不敢,也不愿意。

    所以她只是回抱着他,像在梦里的那样,紧了紧搂住他脖子的手,把脸埋进了温暖的颈窝。

    就一下,只想要一下的依偎。

    饮鸩止渴也认了。

    小巧的鼻尖刮过了颈侧线条,热气悉数喷洒在了敏感的喉结上。

    大动脉中的血液开始沸腾。

    小声轻哼着,贴合在一起的身体因为呼吸,似有似无地摩擦碰到了一块儿。

    手指勾缠住了披散开的发丝,指尖顺着拉链所在若即若离地划过。

    空气中浮动着甜甜的馨香。

    意料之外,怀中的人哭得更凶了。

    强大的羞耻和对欲的渴求,让叶明宜哑着声音问:“我是不是…丑。”

    不是。

    孟谨礼在心中否认。

    因为他第一反应是用红玫瑰来比喻她。

    在他种过的所有花里,最娇嫩的,最美丽的,还是玫瑰。

    他撩过了她散着的发丝,目光落在白生生的耳垂上:“丑的不是你,是给你下药的人。”

    发丝扫过脸颊,痒痒的,电流在体内四窜。

    那一刻,叶明宜欲望吞噬掉了所有的理智。

    他又把她接住了。

    能不能让她高攀一次?

    能不能让她做一次梦?

    能不能把他拉进红尘?

    柔软的唇瓣正正吻在了喉结上,随着它起伏,滑动。

    她的手早就抚在了他的胸膛上。

    是药,她受不住。

    怪药,她任性妄为。

    “你叫什么名字。”

    “苏…”短暂清醒了一秒,又很快溺死了过去,“叶…明宜…”

    叶明宜想要高攀,让事业绝处逢生。

    苏寄霜想要做梦,让多年期盼圆满。

    她,要拉他入红尘。

    手被捉住了。

    猝不及防之下,她的耳垂也被人轻轻含住。

    “叶小姐,有一点你可能想错了,我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

    从把她带进房间开始,他就高估了自己。

    从鬼使神差抱住她开始,他就退让了原则。

    他做不了柳下惠。

    他在骨子里,就是卑劣的。

    是她要他救的,不是吗?

    一个小新人,遇到下药的事,得罪了人,正好,他能帮她。

    若再养?

    他能养好的。

    “要我帮你吗?”

    低磁的嗓音,带着蛊惑与引/诱。

    “你把它,弄湿了。”

    ——

    再缓回神,孟谨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病床跟前。

    “你还是,鲜活明媚,好。”

    地上纯粹的月光跑进了他的眼中,温柔泛起了涟漪。

    这份感情,也不全和养宠物一样的。

    就像人和动物不一样,七情六欲的出发点也不一样。

    被索取得更多,付出得更多,压抑得也更难。

    什么也不想了。

    嘴角轻轻地牵起,他俯下了身,一点点抬起了胳膊。

    动作带动了空气流速。

    静静。

    指腹即将落在微微皱着的眉心中间时孟谨礼蜷了手指。

    他的手有些凉,还是算了。

    轻叹了声气,他嘴角动了动,拿出了干净的手帕,隔住手指:“到此为止,以后…”

    “不再见了。”

    回归到应有的轨道吧。

    短暂的停留后,他无声无息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

    黑暗中,叶明宜颤了颤眼睫。

    第28章 Chapter28叶明宜,新年快乐……

    重新回到了《逆光》剧组。

    叶明宜以为住了一晚院的事,自己藏得很好。

    直到发现袁导悄无声息修改了拍戏时间,多让她休息了两天;剧组给她的饭食,是特别清淡营养的;岑涵给她发了许多养胃小技巧;顾望津的问候从“手指有没有好”变成了“今天吃得好不好”……

    初七的晚上。

    在酒店的窗边,她又看见了烟花。

    初五送来的烟花太多箱了,一次放不完,今晚是最后一次。

    初二晚上,她在房车里;初五晚上,她在忙着写新剧人物小传;初六晚上,她在医院。

    终于,初七,她看了一场完整的烟花。

    星火散开,在空中闪烁,写着四个大字“新年快乐”。

    一簇簇,和南南录下的视频画面,重叠了。

    山上的烟花,倒影在她眼底,虚空中变幻不断的光线,衬着眸光晦涩难明。

    “岁岁平安”。

    “所愿皆得”。

    眉心微凉。

    她攥紧了手里捏着的新行程表,一个人站在窗户边,哭了很久。

    手指是要捏碎纸张的力度。

    泪是突然流下来的,没有任何预兆。

    桌上还散着之前被送来的,没吃完的药,下面压着新年红包,显眼的地方,写着:“叶明宜,新年快乐!”。

    这个字迹,一撇一捺一点,她都太熟悉了。

    有很多很多年的夜晚,她都反复描摹,哪怕闭着眼睛,她也能一模一样的把它写出来。

    他们字迹相似,在他亲身教她书法之前。

    整个剧组,主要演员和重要工作人员都有专属红包,上面都写着名字和新年快乐。

    史无前例。

    ——

    《逆光》拍摄了四个月。

    这四个月里,叶明宜试过向其它剧组自荐,却接连收到了好几条婉拒的信息。

    热度虽然被维持,但长期资源下降,又撞上了客串对家“替身”的事爆出,沈思瑜在其中添油加醋,浑水摸鱼,粉丝后援会争吵,脱粉了大片。

    事业低谷,粉圈动荡大洗牌,为了违约金,剧组拍摄仅有的休息时间,她都在跑商务碰机会。

    杀青那天,片场淅淅沥沥忽然降了场雨。

    只零星有粉丝组织探班,三三两两举着伞等在外面,听说在山下等了两个多小时,带着应援花车和横幅。

    岑涵和南南拿着彩炮,袁鹤生抱着花。

    “叶明宜!杀青大吉!”

    雨声和贺声混在了一块儿。

    彩带洋洋洒洒从大棚中飘落,强光灯照着它,好像领奖舞台上,最后飘下的金带。

    缤纷色彩背后,依旧是山色雨夜。

    水洼溅起了小涟漪。

    光面的人形立牌在雨中留下了一道道水痕。

    黑色伞下,是修长提拔的身影,影子斜斜投掷在层层叠叠的台阶上。

    “您小心,这边台阶。”负责人一边举伞,一边叮嘱。

    发现男人的驻足停留,立马会意解释:“这是《逆光》剧组,粉丝的杀青应援花墙,他们很早就申请准备了,好像是

    …叶明宜的粉丝摆这儿的。”

    “您放心,这边基础设施问题我们已经全部解决了。”

    伞柄上台,露出了男人清隽英挺的面容,神情在雨中让人瞧不真切,只依稀看出,他蹙着眉心。

    负责人试探再问:“他们今天在山上新庙拍,不在这边,您需要…”

    “不用。”

    男人的声线如既往的温和冷淡,飘渺着,在雨中消散。

    “也好,看样子,这雨是会越下越大。您小心,路滑。”

    车窗前的雨刷,一直没有停下过动作,车轮压过湿答答的公路,车灯照开雾蒙蒙的前路。

    两辆相向而行的车交错而过。

    渐行渐远。

    阴云密布的天空,看不见一点月光星辰。

    “姐,你慢点,小心路!”

    南南打着伞着急地跟在叶明宜身后。

    “她们不是说这边有应援吗?一会儿你帮我照张照片。”叶明宜提着裙摆,三步并两步的上着台阶。

    等走到了花墙下,她平着气,笑眼弯弯地看向南南:“她们还挺有心的,给我举了把伞。”

    那最中心的人形立牌,举着一把普通的伸缩伞。

    “嘶~咱快点,感觉雨要变大了!”

    “三,二,一!”

    咔嚓,照片定格。

    雨大点也没关系,就像太阳落了,会再次升起,再大的雨,也总会停。

    今天,再见了。

    ——

    半年后。

    “叶明宜直播粉丝预约人数创同期小花最低,粉丝后援会借大屏庆生惨被拒?”

    南南拿着平板,火冒三丈地念着热搜第一的内容,顿了几秒,没忍住喝了一大口水平复心情:“被拒是因为大屏提前被人买了,我们后援会也有准备地广,至于这样写吗?”

    “沈思瑜那直播都水漫金山了,还好意思截图对比拉踩我们?艳压稿又不是咱写的,群众眼睛雪亮,你这刁蛮小作精就是比圣母白莲花讨喜,她们还得谢你,毕竟你是那部剧唯一出圈的角色。”

    提到这件事,她的乳腺还能暂时通会儿。

    当初她们明宜为了拍这剧受的苦还历历在目,现在,一个出场总共才十五分钟的客串,却成了这部剧人气最高的角色,打的谁的脸,谁破防跳脚最厉害。

    叶明宜半垂着眼睫配合着化妆师,轻扫了眼亮着屏的平板。

    最前排的评论:

    【忘恩负义的抢戏咖只知道配角高光,不演主角是不想吗?】

    【我真雷了,她《逆光》演的是女配吧?为什么我天天都能看见她和男主的真人CP粉ky!】

    【别把楚文婧名声搞臭了,她到底什么后台?!】

    察觉到了叶明宜视线,南南立马把这个帖子关掉:“这是收了钱的,咱控评控不上去,没什么好看的,晦气。”

    看着镜子里南南大大的白眼,叶明宜没忍住轻笑了声,顺着点头:“好,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当时演一天小作精,我演得倒挺开心的。被NG了,我还偷着乐了呢,就那菜真的太难吃了,又油腻又冷。”

    那时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压抑,情绪和脑子一直在紧绷着,能客串一个和自己截然相反的角色,一定程度上,给了她个释放压力的渠道。

    见谁都怼,白眼想翻就翻的刻薄生活态度,真让她念念不忘。

    “你现在要是喜欢,正好我手上被递了几个新本子,要不要看看?”

    一道干练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叶明宜后面的话。

    “网上那些看看就好,主角配角不重要,能火能拿奖的才有含金量。”

    透过镜子,叶明宜看见了身着蓝灰复古风A字裙的女人,眉眼含笑地向她走来。

    “婧婧姐!”眸中划过了惊喜,她没忍住躲开睫毛刷,眨了两下眼睛,嘴角向上弯起,“你不是说在法国秀场,没办法来吗?”

    楚文婧将奢牌礼袋放在了化妆桌上,挑眉:“本来南南陪着你,我是放心的,可我想,这是我带你后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再忙也得回来陪你呐!”

    “生日快乐,明宜小宝贝~”

    又是亲昵肉麻的称呼,叶明宜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略带嗔意瞥了她眼:“谢谢。”

    《逆光》拍摄结束后,顾望津将她引荐给了他的前经纪人楚文婧。

    楚文婧是圈内资深的经纪人,鼎盛时期和公司闹掰出走单干,手下带过三位艺人,一个视后,两个影帝,这些年也一直没接新人。

    在了解她窘迫的处境后,她不仅没有带有色眼镜婉拒她,反而很感兴趣地签了她,并按照她的情况,帮她重新规划好了后面的路线。

    一切都挺好,除了她对这一口一个的“小宝贝”还不习惯。

    “客气什么呢~”忍着唇边的笑意,楚文婧温柔地抚了抚叶明宜的肩膀,耐心嘱咐,“直播一时数据不重要,总有人喜欢你,支持你不是吗?”

    “相信自己别紧张。我知道,你肯定能做好。”

    上次直播嘉宾只有她的,还是在带货口红,那次直播在网上被嘲得很难看,后来和蒋总酒局的不欢而散,她的名字被直播平台限了流,一来二去,她打消了直播念头,反正这不是她的本职。

    这次,是楚文婧有意给她安排的直播,一是想让她适应现在的新媒体,二是怕她对直播有心理障碍,帮她脱敏,三是想让她和粉丝互动,稳定粉圈。

    她的用心良苦,她都明白。

    眉头一点点松开,叶明宜勾了勾唇角,低低“嗯”了声。

    “哦,对了,望津回京了,一会儿也要过来。”楚文婧话说完,又笑着添了句,“你说,他是想这个老工作室了,还是想我这个前经纪人了,还是…”

    叶明宜轻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顾望津在剧组的时候,他作为前辈给了她很多指导,后来又在事业上帮了她大忙。

    她总觉得,这次自己欠下的人情,不是一点好吃的,就能还清。

    楚文婧轻咳一声:“估计是杀青想楼下的牛肉面了,这几个月把他闷坏了,我还不了解他。”

    她温柔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小寿星,直播加油~”

    ——

    直播在晚上七点半开始。

    奇怪的是,不像网上嘲的那样,直播间的人数正爆炸增长着。

    预约人数的一倍。

    预约人数的二倍。

    ……

    叶明宜穿着一件露肩的荷叶边连衣裙,浅淡的蓝粉黄三色晕染开与雪白的肤色相得益彰,微卷的长黑发间,水晶蝴蝶的耳坠轻盈灵动。

    镜头中的她,女人成熟的妩媚和少女的娇俏,杂糅得恰到好处。

    “晚上好。”看着眼花缭乱的弹幕,她大方打招呼晃了晃手。

    【老婆老婆老婆!今天应援超棒的你看见了吗!我正在纽约时代广场打卡ing!】

    【卧槽,说好的30万人呢?现在3000万人和我抢连麦机会,气死了!】

    【抢戏咖,抢戏咖,抢戏咖,抢戏咖】

    【路人,看到江边生日灯光秀来的!】

    捕捉到了弹幕的几个关键字。

    叶明宜轻轻拧眉。

    什么应援?

    南南刚还在化妆室里吐槽。

    这直播间人数增长量确实诡异,虽然,她每次直播人数都很诡异。

    缓过神,叶明宜双唇抿着轻笑:“什么应援?是地铁和车站的吗?我都看见了,谢谢你们。”

    【不是啊!!!4国38城生日大屏应援,内娱首个拥有国内外7城生日灯光秀女星!!!】

    【你姐姐背后有金主,之前是赵公子,现在看上了顾望津,傍大款牛的哦~】

    【我只关心,为什么乱码哥在两个平台是一模一样的乱码?谁管管这个一直刷礼物的榜一!?】

    第29章 Chapter29我超喜欢你

    【在我姐地盘造黄谣的,4000+谢谢!】

    【能不能离我老公远一点?别买帖子倒贴,我服了!经纪人同一个而已。】

    弹幕源源不断地往外面冒,粉丝和黑粉全乱成了一团,还有各种礼物的投送刷屏,场面异常混乱。

    叶明宜虽然困惑,但选择稳住场面为先:“谢谢大家的祝福,礼物不用刷,我问问工作人员怎么关。”

    她侧过身,离开镜头去向旁边小助理求助,恰好此时,有工作人员打开了房间的门。

    抬眸,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男人靠在门边,向她颔首。

    熟悉的桃花眸,酝酿着淡淡笑意。

    上次和顾望津见面,还是四个多月前去见楚文婧,后来他进了新剧组,在山里封闭拍摄,那边信号差,他们日程又都忙,联系也少了很多。

    回过神,她笑眼盈盈对着顾望津做了一个“等会儿”的口型,示意自己还要直播。

    终于礼物页面关闭。

    粉丝排行榜也暂停了滚动。

    重新回到了镜头前,叶明宜看见了定格的排名。

    第一的ID“Ba13gf75Hh”。

    【榜一还是榜一!乱码哥有钱就是牛逼!直接干下了后援会。】

    【家人们,有路人在牛肉面馆偶遇了望津助理,我能不能猜一个……】

    【CP粉没家吗?一个烟花路透和片场花絮嗑这么久?我nm服了,他还在山里,懂?!】

    【乱码哥!你是粉丝吧?别装了!】

    见弹幕又有了吵架趋势,她眸光微动,立马控场:“第一次用这个软件直播,还不太熟练,答应了大家的,今天晚上要抽三个小叶子连麦,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叶明宜按照工作人员的提示进行操作,发现抽到的ID会是随机的。

    她边按选定键边说:“一会儿如果没有抽到粉丝,大家不要担心,我是会补抽的。”

    第一个连麦ID被抽中。

    Ba13gf75Hh。

    刹那,不仅是叶明宜怔住了,连弹幕也变得热闹起来。

    【这哥到底算不算粉丝,你说他是吧,人家榜一,你说人家不是吧,大写的没关系,别乱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乱码哥!一年半了,你们知道这一年半我等瓜等得有多苦吗?】

    【啧,榜一,鬼知道真是什么关系,就她哥哥多,死绿茶。】

    【为什么非默认是男的?万一是金主妈妈呢?】

    心口骤然缩紧。

    叶明宜知道,草木皆兵不好,胡思乱想不好,时隔快一年后还有这种猜测是很荒唐的。

    但……

    有些深入骨髓的东西,不是愈合疤痕就能无影无踪的。

    平复着心情,她轻声探问:“你好?”

    很安静,错觉着屏幕前的粉丝,黑粉,路人都一齐屏住了呼吸。

    弹幕仿佛也凝滞了一瞬。

    十指扣拢,她极缓地眨着眼睛。

    卷翘的睫毛颤动了分分秒秒的时间。

    “你好?”

    【榜一哥为什么不说话?不想连麦可以退出去。】

    【到底何方神圣啊?我刚看了看他的号,半年前开的,一样的ID肯定是有心的。】

    【别是你姐姐和金主的小play吧?】

    静静等待了半分钟,叶明宜又轻柔试问:“能听见吗?”

    沉默的时间太久了。

    弹幕开始躁动。

    毕竟不止是吃瓜的看客,等着连麦的粉丝也很焦急。

    “大家不要着急,再等半分钟好吗,其实我也不太会踢人,半分钟…”

    “你好!你好!姐姐你好。”

    所有人意料之外,这个被人戏称了一年多的“乱码哥”是个女生。

    甜甜明媚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隔着冰冷的网线也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仓惶和元气。

    “你好。”

    说不清,道不明,叶明宜偷偷松了口气。

    “我刚才设备有点问题…”那边小心的解释着,软软的声线让人不忍责备。

    安静了几秒她又立马活跃道:“姐姐,姐姐,生日快乐呀!”

    【金主…妹妹?】

    【打脸了吧,造谁黄谣呢?记下ID工作室给我告!】

    【那么高冷的签名,这么甜的性子???】

    叶明宜怔愣片刻,从唇边抿出了抹温柔的笑意:“谢谢你,听你的声音,你还在上学?”

    “姐姐,我…”

    那边正夹着嗓子要回答,隐约从旁边传来了一声轻咳。

    “还在读书…”小夹子恢复正常了。

    读书吗?

    叶明宜想到了上次直播间,被下单的上万箱口红。

    品牌商那边和她说的是送到了一个仓库,后面的事他们也不清楚。

    她也会担忧对方年纪小,对金钱什么没有概念,因为喜欢自己而给家人带来麻烦。

    思虑片刻,她缓声问:“上次的口红,是你买的吗?”

    “口红?”那边有些惊异地确认,很快又自如接话,“是我,我正好缺……”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我…把那些用到了慈善方面,和物资一起下乡。姐姐你放心,没有浪费,我的家人也很赞成我的做法。”对方语速极快地把话补充完后,又添了句,“刚刚麦卡了,不好意思。”

    “时间到了。”

    工作人员在一旁压声提醒

    叶明宜先展着眉眼对着镜头,安抚着摇了摇脑袋:“没关系的,今天和你连线到我很高兴,你的这份心意也很好。”

    极快抬眸,她望着工作人员方向眉解释:“她刚调设备,前面耽搁了,能不能…”

    “不要紧的姐姐,能被你连上,我也很高兴,新的一岁,你要幸福快乐呦!爱情事业都圆圆满满!”

    “对了姐姐,大屏和灯光秀应援是我准备的,你是最棒最好的,我超喜欢你!我家人也喜欢你,特别…!”

    猝不及防的直球式告白。

    叶明宜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耳后根也不自然地泛起了粉。

    再回神,连麦已经结束了。

    ——

    #居然是金主妹妹#

    #生日应援双向奔赴#

    #叶明宜直播人数破八千万#

    热搜最前排几乎被叶明宜一人包揽了,直播前那些唱衰的声音被疯狂打脸。

    38城的生日大屏应援和浪漫江边灯光秀的视频也在网上疯传。

    账号Ba13gf75Hh的粉丝数量,在连麦前后爆增50万。

    评论区有其他家粉丝的偶像安利;有叶明宜其他粉丝慕名而来,有路人凑热闹,甚至还有男人发自拍,毛遂自荐求关注。

    ……

    “明宜呐,忙完要不要过来一起看,你金主妹妹送你的超绝应援排面?”

    工作室内,结束了直播的叶明宜正忙着和南南一块儿分蛋糕。

    听见声音,她上撩眼睫寻声望去。

    楚文婧眼中带着促狭的笑,顺手将立在桌上的平板转了面。

    视频正好播到了纽约时代广场大屏上,她穿着《逆光》戏服拍摄画报,能看见有许多老外都驻足街边,拿着手机拍。

    “视频真的都挺用心的,没一个重复,看上去喜欢可爱风,妈妈粉们是这样。”

    被许多双眼睛一齐盯着,视频还播着各种大屏上加了可爱特效的她,叶明宜难为情地别开脸,盈盈笑意在唇边若隐若现:“又在这里打趣我~给你们换小份蛋糕了啊!”

    顾望津浅笑望着她们,嗓音温和清冽:“看着你们相处不错,我也放心了。”

    “在山中闷久了,什么好吃的都想吃。”他含笑挑眉,“明宜,我没打趣,不能算在换小蛋糕的行列里。”

    很久没见,熟稔的玩笑瞬间把她拉回到了在剧组,大家一起鼓励打闹的时刻。

    “正好,这块儿大。”叶明宜看了眼手中蛋糕,笑着向顾望津递去,“还有几块写着祝福的巧克力。”

    “对了顾哥,你这次专程过来,是…”

    双手接过了蛋糕,顾望津从身侧拿出了礼袋:“给你带了生日礼物,还有…”

    他向她站起身,脖颈爬上了一层薄粉:“想拜托你一件事。”

    “会有点唐突。”

    罕见温和自若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叶明宜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

    想到自己欠的大人情,她立即接过礼物真诚道:“谢谢顾哥。”

    “我如果能帮上忙,一定帮。”

    望着那双看向自己,乌黑而清澈的眸子,顾望津喉结动

    了动,抿着唇,语调慢慢:“我…”

    “我明天要参加一个朋友的私人生日宴会,原本的女伴上午和我发信息说导演不同意她请假,所以…你愿意明天做我的女伴,帮我这个忙吗?”

    女伴?

    叶明宜迟缓地蹙眉。

    见她犹豫没有应声,顾望津搭落眼睫,俊朗的眉头也浅浅皱起:“抱歉,我这个忙,实在太越矩了。”

    “我的异性朋友不多,未婚,这两天在京城的…只有你。”

    他掀起眼皮再次望向她,澄净宁和的目光不掺一点杂质:“一些环节,没有女伴会比较麻烦,不过,我自己一个人去,也没有关系。”

    叶明宜咬了咬唇,觉得是自己想法太多了。

    这几年,她认识的异性,有需要配合营业的,想要趁机潜规则的,通过碰瓷升咖的……唯独很少有投机做朋友的,因为只要有一点善意相处的苗头,就会被那人生生掐断。

    他像一道屏障,严格把关着她身边的一切。

    她已经不确定正常异性好友是如何相处的了。

    顾望津,家世显赫,样貌演技皆拔尖的年轻影帝,愿意帮自己,是因为他们拍戏时理念相同,合作愉快,哪怕是名声,也是她拖累他,给他添麻烦。

    人家合情合理寻求帮助,她还在这里胡乱猜测。

    “我明天上午需要去一趟悦和,此外,没有别的事了。应该有时间。”

    第30章 Chapter30“你…喜欢她?”……

    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中间靠墙的绿萝四季常青。避过上班的时间点,宽敞的电梯口空荡荡的。

    距离上次来悦和总部大楼办解约手续,已经过了快一年。

    再次回来,叶明宜只觉着恍如隔世。

    第二期的还款日到了,即便是分期,违约金含着利息依旧很高,第一年的分期耗尽了她近所有的存款。第二年时间紧迫,虽然片酬被分账的比例降低了,但商务减少,报价变低,这违约金,是她卖掉了华洋国际的公寓,才勉勉强强凑够了所有。

    对上黑心眼的扒皮资本家,说不肉疼都是假的。

    看着终于要到的电梯,叶明宜轻声叹了口浊气。

    第三期,最后一年,只要熬过去,她就彻底自由了。

    “他居然要我登记预约?他知不知道我下午四点钟的飞机?我很忙的!”

    从转角处,传来了娇甜甚至隐隐有点耳熟的女声。

    下一秒,一个穿着玫色风衣,容貌冶丽明艳的女人出现在了叶明宜的视线。

    她撇着嘴角,轻拧着眉,圆润清亮的眼睛因为小脾气而波光频动,细长的眼尾也向下耷拉着:“要不是我…”

    许是没想到电梯口还有人,她话到一半止住了,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孟总他只是说说,接到您的电话,就让我下来接您了。”周特助急急跟在后面解释,话说完才注意到了等在电梯旁的人,也不自然地顿了顿神。

    几道目光在空中错乱的交汇。

    一时之间,电梯口竟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眼神停留太久会显得不礼貌,叶明宜很快收回了视线。

    正巧,电梯来了。

    不做过多犹豫,她快步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点一点合上,重新拼笼了被分成两半的旗下艺人的全家福海报。

    第二排中间笑眼弯弯的是岑涵,而上次来悦和见到的王爱佳,不在海报上。

    “那位也是新签的艺人吗?居然是周特助亲自接,这派头是不是太大了。”

    南南没有忍住,凑到叶明宜的耳畔小声感慨。

    叶明宜眸光微动,摇头轻言:“那位是…”

    恍惚察觉,她也有很久没再提过,这与他相关的称谓了。

    “孟总的妹妹。”

    也是遇见了,她才想到,自己无意间在孟谨礼那里看过他妹妹的视频,在一个音乐节现场,迷离的光线映照着脸上自由明媚的笑容。

    曾经她羡慕过他的妹妹,因为她能感受到,哪怕是不经意间的提起,他的唇角也总有无奈和宠溺的笑意。

    羡慕这血缘间割舍不断的羁绊;羡慕单纯无忧地被爱;羡慕着他心中的幸福。

    在发现她后,他从容摁黑了屏幕。他一直有意克制在她面前提自己的家人,好像触及这些,就预示着要跨过什么线。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只想尽快准备好违约金。

    ——

    “…我晚上去不了嘛,我老公也去不了,所以需要你顺路帮我把给蒋小姐的礼物送过去,这也是你做哥哥的本分,对不对呀?我还帮你准备了超级无敌惊艳的面具呢!”

    看着坐在自己的转椅上,含含糊糊吃完了一块小蛋糕,边擦手边卖乖的人。

    孟谨礼凤眸眯起,微微勾唇,弯着指节反敲了两下桌面,不紧不慢地道:“你拜托我帮你的忙,就是趁我开会的时候,堂而皇之坐在我的位置上,然后…”

    “再把给我带的蛋糕吃掉一块儿是吗?”

    孟羡今默默地把蛋糕盒子朝前推了推,起身让坐时嘴里不忘有骨气地吐槽:“等你二十分钟,我吃一块儿怎么了,我买的!”

    “而且你昨晚让我和人家连麦的时候,拜托我帮忙也没那么客气啊!”

    是哦,连麦诶!

    蓦地,她眼睛亮了。

    带礼物这事儿,她昨晚就想跟她哥说,结果进到他房间,发现他正在接电话,隐隐约约能听见什么灯光秀和大屏。

    ——“什么应援?是地铁和车站的吗?我都看见了,谢谢你们。”

    突然飘来的女声吓了她一激灵,向声音望去,她正好看见了她哥亮着的电脑画面。

    直播!!!

    美女的直播!!

    当时,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到脑后了,在她的认知里,她哥很少会对钱权以外的东西感兴趣,而且他平等看不上所有人。

    反正她没看过他交女朋友,也没听说过他对哪个异性感兴趣,常年应酬却守身如玉得令人瞠目结舌。

    弹幕上反复出现灯光秀和大屏几个字眼。

    她忽然想起来,这个女明星好像是她家以前的艺人,也想起来赵闻渊的女神貌似是她。

    很显然,她哥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先对她进行了一番说服力为零的找补,然后,是威逼利诱赶她走,再然后…和漂亮姐姐连上麦了。

    她以为她哥会拒绝和退出,毕竟知道这人不爱招摇,哪曾想,她哥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把她按在了凳子上让她替他连麦……

    孟谨礼挑眉,温和看着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妹妹:“那包包…”

    “好了好了,你当我没说。”孟羡今摆了摆手,犹豫了一会儿,又没控制住开口,“我昨天一晚没睡,我觉得你不像默默暗恋的人,也…应该不会道德沦丧潜规则吧?”

    百思不得其解,她倒吸气问:“你…喜欢她?”

    时间空了一拍。

    窗外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

    孟谨礼眉眼微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慢条斯理坐到了椅子上,反问:“你不是说你课业重很忙吗?”

    “我哥感情问题不比课业重要?”孟羡今歪了歪脑袋,笑着感叹,“我来的时候还在楼下碰到那个姐姐了,真的很漂亮,比直播里更漂亮,身材气质都好好,还香香的。”

    “你真的喜欢也没什么,爸妈管不了你,还总担心你不喜欢女的。你单身到现在,完全是你自己给自己设那些破限。”

    “你是不知道,妈天天挑你的相亲对象,还让我参谋,甚至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想把你塞到恋综上。”

    耳边喋喋不休,心中升腾起了一丝烦躁。

    孟谨礼拿起了手机,金属镜框反射着冷淡的

    光:“我让霍清忱把你领回去。”

    “你这个人小气还心黑。”孟羡今撇了撇嘴角,小声吐槽,“也是,你喜欢也没用,喜欢在你这儿不值钱。”

    “肯定你也没有娶的想法,还是默默无闻,别去耍流氓,免得嚯嚯漂亮……”

    姐姐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她的嘴里就被人塞了一块儿蛋糕。

    孟谨礼淡淡瞥着她。

    漏风小棉袄就是嘴里没一句他爱听的话。

    ——

    伴着最后的夕阳余晖,车驶出了市区。

    薰衣草的清香被暖气吹散,舒缓的音乐放松着神经,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你要不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看着在旁边悄悄打哈欠的叶明宜,顾望津柔声建议着。

    车后座宽敞,两人分别坐在两侧,中间间隔的位置,足以再坐下一人。

    看向身边穿着与自己礼服同色系西装的顾望津,叶明宜还有些拘谨。

    昨晚知道他女伴也是演员的时候,她以为这会是某个明星或者导演朋友的生日聚会,又想着人情的事就仓促答应了。

    后来再问才得知这位朋友不是圈内人,她身上这身礼服是他特意送来的,一条最新季的高定,还有赴宴礼物也价格不菲……

    “顾哥,你这位朋友的身份,是不是很贵重?我这个镂空面具会不会…”

    “这位朋友是蒋氏影视的蒋小姐,宴会邀请了很多圈中人,虽然需要戴面具,但人不会难认。你的面具和你很搭,一会儿跟在我身边去打招呼就好。”顾望津温声宽慰着她,“其实她也邀请了袁导,但你知道他的性子,以忙电影后期为由,婉拒了。”

    叶明宜顿住了。

    其他圈中人,怕都是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辈或者是大导演。

    有心或者无意,这对于她都是结交人脉的机会。

    只是提及这蒋氏影视,她很难避免想到当时那场被闻琦坑去的聚会……

    “用不用先垫点吃的?。”顾望津笑着打开了车内储物柜,给她递了一袋面包,“我车上最不缺的就是小零食。”

    叶明宜神色复杂地接过了小面包,低下脑袋,轻轻地说:“谢谢…”

    毛茸茸的头顶,晕着窗外昏黄的光线,睫毛一颤一颤,看上去有几分可爱。

    顾望津眸光动了动:“不客气。”

    手机震动了两下。

    楚文婧发来的一条语音。

    心中想着事,叶明宜没怎么过脑子地点开了语音。

    婧婧姐:“明宜小宝贝,我这儿接到了一个报价很高的真人秀,是个恋综,你看看……”

    楚文婧兴奋的声音盖过了车内的轻音乐,她急忙关了声音,尴尬地和顾望津面面相觑。

    看着她有点窘迫的模样,顾望津忍俊不禁:“看来她还是老样子,最乐衷于八卦自己的艺人。”

    叶明宜:“嗯…”

    短暂的对话后,车内又变得安静,直到快下车时,她才听见顾望津问:“真人秀和拍戏比,好玩吗?”

    “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思考片刻,她认真回答,“真人秀有的有剧本,有的没有,和拍戏比,剧本能随意发挥的空间很大,遇到好点的节目组和人,还是轻松些的。”

    “这样…”顾望津若有所思地点头,轻笑,“我没参加过,这听上去还蛮有意思。”

    说着他绅士地向车里伸出了手:“走吧。”

    ——

    欧式庄园内灯火辉煌,红毯沿着喷泉,顺着台阶,层层铺向了主楼大门。

    今晚的生日宴会主题是“maskedball”,宾客们进到内场后,脸上都佩戴着各式面具。

    叶明宜虚虚挽着顾望津的胳膊走入宴会场。

    正如顾望津所说,人都不难认,多数人在这儿是抱着社交的目的,不是真来玩的,面具不是镂空半面就是面纱。

    更盛大的场合她也见过,见过蒋小姐,又和几位圈内面熟的人寒暄后,她也放松了起来。

    直到走进内场,人头攒动中,她无意透过缝隙,望向了一个身影。

    瞳仁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