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阴魂不散的神经病……
她在大四的时候,偶尔会接一些工作,为了方便在外租了一套房,一直到签约悦和的第二年,她都住在那里。
这是一栋老小区的顶层,她当时看中的是这套房子自带的小露台。
夜晚时分,街边灯都陆陆续续亮起,在露台上,可以伴着晚风,俯瞰着繁华的老四九城。
她第一次为孟谨礼庆祝生日,就是在那个地方。
当门铃响起后,看见站在狭窄甚至是破旧的楼道处,穿着一身高级私人定制西装,腕骨处戴着足够买下两层楼手表的男人。
叶明宜后知后觉的窘迫。
她才意识到,他的身份与这些地方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怎么站在门口?是怪我来的太晚了吗?”许久没有动静,孟谨礼轻笑着,细长的眼尾勾勒出柔软的弧度。
他叹了声气,神情无奈,“我也想早一点,我的妹妹非缠着我…”
他忽然顿住了,指腹缓慢摩挲着她的手背,眉心蹙着:“手怎么这么凉?”
察觉到他的关心,叶明宜手指蜷了蜷,缩在了孟谨礼温暖的掌心里:“我其实穿得不少。”
她不确定了。
孟谨礼有美满幸福的家庭,有爱着他的朋友们,有令人艳羡的权势和财力……
他好像什么也不缺,她的礼物太不值一提了。
发觉她情绪有些低落,男人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怎么了?许雯和我说。这是你只睡了4个小时,赶早航班回,特意准备的惊喜。”
“我一直期待到现在。”
瑞凤眼是天生的含情目,半低眸光专注看着人的时候,好像装载着一条被情意溢满的星河。
“嗯,你跟我来。”
叶明宜极快眨了眨眼睛,刚向前迈了一小步,手却被人稳稳拉住了。
孟谨礼站在走廊含笑望着她,语气有丝无奈:“明宜,我还没有换鞋。”
——
她的礼物并不贵重,借着高楼的灯光,可以瞧见摆在桌上透明盒里的蛋糕。
孟谨礼拉开凳子坐下了,两条长腿显得很局促,但他依旧从容有度,温柔询问:“亲手做的?还是巧克力的。”
“嗯…”叶明宜有些纠结的在他对面坐下,想到了他是从家里赶过来的,又匆匆添了一句,“蛋糕放冰箱可以吃三天,但是…你…”
“我猜到你会准备蛋糕,晚宴没吃什么,更想等着和你一起。”
低沉悦和的嗓音随着晚风抚过了她的面颊,剐蹭着鬓边痒痒的。
半明半昧的光线在孟谨礼的面庞交错,在往往总她形单影只的露台上,叶明宜忽然升起了不真切的感觉。
她所遇见,获得的一切,都好不真实。
白天在商场杀伐果断的人,此刻就来到了她的世界,坐在了她的面前。
“我妹妹总说,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仪式感,这是一种生活的情调和浪漫。”
“为我把蜡烛插上好不好?这是你陪我的第一个生日,它应该是完整的。”
她想好好为他过生日的初衷,有表示自己的感谢,有想方设法的讨好,还有那一点…仅仅只为自己的私心。
露台这个地方很神奇,它在老小区,却能望见不管有多远的新楼,它只有一角,却能看见最遥不可及的广袤天空。
很多东西在这里,都可以模糊。
什么得失计较,都被搁置了,懵懵懂懂,她说了“好”。
她不知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也不知道他需不需要愿望,可他还是做了,在她的注视下,吹灭了蜡烛。
也就在蜡烛被吹灭的刹那
漆黑一片的露台,灯光骤亮,原来大小花坛上都缠绕着星星灯,四周绕着线的气球争先恐后地从地面上腾空,地上的小火车八音盒播着生日快乐。
繁星明月在空中,人间烟火在眼前。
“祝阿礼,岁岁喜乐长安,所愿皆得。”
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祝福。
开心和平安,在长大之后,最难得。
就像有人曾写:人一旦选择了长大,就是不可逆的。成年的世界,比你想象中更加复杂。
生日这一天,少一点烦恼,多一份真实,十年如一日听着生日歌,做一个简单的“大小孩”。
蜡烛的烟缓缓消散。
看着腾亮的四周,和目光盈盈的人,孟谨礼怔住了,他没有想到有这些。
八音盒的音符不断地敲在他的心上,远处的车声鸣笛,随风呼啸在了耳畔。
如果要有惊喜的一刹那。
应该,是现在。
明明闭眼的时候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为什么,他仍是感到惊喜?
胸口处有什么在不断翻腾着。
没有品尝蛋糕,但他想,这肯定是甜的。
垂下了眼帘,他想起了口袋里的东西,举止罕见没那么自然地拿出了一个丝绒盒。
“这个手镯,我觉得很适合你,戴上,我看看。”
盒子打开,翡翠镯光泽莹润,不见一丝杂质。
那时的叶明宜对这些毫无概念,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手镯,价值八位数。
“这是你的生日,我…”
男人握住了她蜷在一块儿的手,极其认真又郑重地帮着她把翡翠镯戴上:“嗯…那我追加一个愿望吧。”
“我希望,你开心收下它。”
京城的夜晚,能看见星星吗?
能吧。
因为眼下的真实,因为他就在自己的咫尺,看得见,碰得着,叶明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用指尖沾了一点奶油抹到了孟谨礼的脸上,眉眼弯弯:“我很开心,生日快乐。”
四目相视,他们都没有舍得眨眼睛。
一秒。
两秒。
原来,他们,也能向着对方靠近。
忽然,手机震动。
手忙脚乱拿出了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叶明宜拧了拧眉,急忙摁了接听。
“明宜!你现在和孟总在一块儿吗?有狗仔拍到了你们照片!”
风声呼呼刮在耳畔,脑中有一根弦断掉了。
四周太安静了,所以电话里的声音,非常清晰。
无措抬眸,她正对上孟谨礼那双黑沉的眼眸。
镜片后,是清冷的淡漠。
——
露台两边是高楼,不知道是在哪一层,被人蹲守了。
找狗仔的是比她早一年出道的,家世显赫的小花,她第一次热帖出圈,是有网友说她们俩戴墨镜之后长相相似,但她眼睛比她好看。
这次群光的新人奖,这个小花本来是势在必得的,但又被她先一步得,所以结下了梁子。
万幸,狗仔想两边通吃,收了小花的钱后来蹲她,在拍到照片之后,又向她们要价两千万买照片,所以照片还没被发出去。
知道事情始末之后,孟谨礼不仅不慢吩咐着公关如何处理这件事,他头脑始终清醒,对这两千万也嗤之以鼻。
等闹剧收了尾之后,他们也进到了房间里 。
对着叶明宜闪烁的眼神,孟谨礼优雅地把最后一块蛋糕喂到了她的唇边。
“明宜,你应该庆幸的,不是照片还没发,而是他们隔的距离太远,像素模糊没有拍清楚人。如果有其他人知道我们的事,我们,就结束了。”
他的眼神很冷静,和温柔的动作充满了割裂感。
“我不会再让你待在悦和,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你在这里,会给其他人造成错觉,也会给我带来麻烦。”
“所以,乖一点,以后不要再做自作主张的事。”
金字塔顶端的温柔,以及宠溺背后的刻薄与冷漠。
她是该庆幸,因为糖衣炮弹的背后的残酷,他会一一掰开给她看。
“我会让许雯为你换个住所,你现在的身份,住在这里,不合适。”
他交待完这些事后就离开了。
司机一直在楼下等着,或许他本来也没准备逗留。
身份确实很重要。
他的身份不适合呆在这老小区,就像她的身份,不适合正大光明站在他身边。
做得不算太成功的蛋糕被带走了,留下了昂贵冰冷的翡翠镯。
其实如此,一直都是,她的高攀。
——
万锐华兴酒店临近影视城,不仅隐私和安全系数最高,设施配备也非常齐全,是不少剧组的首选。
电梯门开,恰到好处的暖气氤氲拂面,扰得人昏昏欲睡。
开机时间紧张,围读和试妆工作基本塞满了所有日程,熬了好几晚夜,没有忍住,叶明宜偷偷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隐着笑意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冒出。
瞬间,哈欠被憋回去了,叶明宜极快眨了眨眼醒神。
“咱俩电梯门是一起开的,不过你没有注意到我。”被她懵懵地瞧了两眼,顾望津忍俊不禁,“希望今晚,袁导能看在明天开机仪式的份上,让我们都早点回去休息。”
“嗯。”叶明宜点了点头,怕自己这样不太敬业,她又一本正经补充,“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累。”
清亮的桃花中眸碎着点点明光。
顾望津笑了笑,目光扫向了她缩在袖子里的手,低声问:“伤有好点了吗?”
愣了愣,叶明宜无奈伸缩动着自己的手指:“真的好多了,疤淡了很多,和昨天一样。”
自从她来第一天,还没愈合的伤口被顾望津发现后,他天天都会这么问,就像是打招呼用语,类似“你今天吃了吗?”。
“是哦,我好像每天都在问?”顾望津也被自己逗笑了,“我是想,开机后,如果你需要拍手部特写,伤没好要用手替…”
顿了一会儿,他含着笑意,偏向叶明宜耳畔:“又有小气鬼要介意了。”
小气鬼是谁,不言而喻。
前不久,她和南南聊天时,似乎也用了这个词?
强忍住了欲扬起的嘴角,叶明宜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一瞬间,里面激烈的交谈声倾泻倒出。
“可以啊,金像,金棕榈也直接内定名额好了,不然,我把所有演员都换了,再定制剧本如何?”
“袁导,我们也只是和您商量,提出更好的建议,您又何必生气呢?这些奖项,如果您想,我们不是不能操作。”
此时此刻,袁鹤生正站着面向坐在会议桌旁八风不动的女人,皮笑肉不笑。
会议室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插话。
坐在会议桌边顺着的,有保持沉默的许雯,有拧着眉如坐针毡的岑涵,还有一干拼命降低存在感的剧组工作人员。
察觉到了动静,袁鹤生瞥了眼门口,视线掠过顾望津在叶明宜身上多停了一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我等会儿再让小木叫你们进来。”
“是明宜和顾老师,一起来坐吧?”女人不慌不忙地转过脑袋,眼神热切地示意旁边的位置。
是许久未见的沈总。
“这事说起来,和你们,也有点关系。”
别人不知道,但叶明宜心里清楚,沈总做的很多事都是孟谨礼授意的,尤其是与她相关的事。
她在这里的原因,昭然若揭了。
眉眼微沉,她蜷了蜷手指。
从前《逆光》是孟谨礼拒绝的,更是引爆他们之间的火星。
看样子,他还是不打算放任。
——
“明宜,签下合约代表你自愿放弃与悦和相关的影视项目,你参演《逆光》,是会构成了违约的。”沈总怜爱地看着叶明宜,语重心长地提醒。
会议室内,纷杂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掷而来,那层“和平”的窗户纸被不遗余力地捅破。
“沈总…”
“你们是打算再打个官司吗?沈总是大方,我第一次见到哪个演员这么大面子,国内国外大奖都能许个内定。”袁鹤生冷笑,先叶明宜开了口,“之前是威逼,现在改成利诱了?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沈总挑眉,并没有应答袁鹤生,直直望向了叶明宜:“官司不至于,闹成这种局面也不好看,电影拍摄周期长,变数有也不足为奇,正好,你们也没官宣演员。不过明宜,你是怎么想的?”
这部电影,不仅剧本打磨了五年,从选角慎重也能看出袁导的用心。她这几天听说了,为了让袁导接受岑涵和投资,悦和不仅用电影版号相威胁,甚至让电影原定的投资商撤资。
本临近开拍,现在变故却是一个接一个。
而且,是因为她。
她以为悦和投资后,孟谨礼多少会顾及集团的利益慎重行事,没想到,精明又冷情的商人,为了针对她,不惜为做赔本买卖,还要为难整个剧组。
他真是……
“沈总,我参演《逆光》在前,你们投资在后,合约解释上也没明确说明,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仍应该放弃参演。”叶明宜红唇轻弯,眼神直直对上沈总泛着冷意的笑眼,“但是,一部电影不仅是一个人的心血,如果是因为我个人原因,妨碍了整个剧组的拍摄的进程,让大家心血付诸东流……”
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完,有人接过了她的话。
“沈总,开机仪式在即,前期筹备磨合工作不易,明宜既然参演在先,合约又没有明确限制,强行换角本就不合理。”
一直沉默在旁的顾望津微微挑眼尾,声音清润有力,从容不迫,嘴角噙着如沐春风的笑。
“如果坚持如此,请你帮我向孟谨礼带话,让他看在与我多年老同学的情面上,让这部戏能顺利拍完。”
沈总嘴角凝固了,很快又自若圆场:“看你们一个一个的,显得我像个恶人似的,这不是商量吗?孟总在美国出差,等他回来,我再转答也不迟。”
——
天高云淡,山林叠嶂。开机仪式在基地“秦时明月”景区举行。
恢宏的仿秦汉时期建筑,坐落于两山之间,有隐匿于江湖的武侠之风,又有高台之上俯瞰群雄的傲者气派。
昨晚的事情,在顾望津说完那句话后,不了了之。
圈里关于这位年轻影帝的家世一直讳莫如深,他也没有透露过零星半点,只依稀听闻过,他家里不支持他演戏。
但凭他提及孟谨礼三个字时熟稔的口吻,和沈总噤言且礼让三分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家世不一般。
孟谨礼他……
心头压着事,叶明宜没注意到脚下,险些踏空。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时,身边有人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
循着声音看去,正好对上了一双盈盈有光的桃花眼。
她好像,欠了很多次人情了。
站稳后,叶明宜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谢:“谢谢。”
“不客气。”顾望津收回手,眼中笑意变深了,并没有继续提昨晚的事,一边走一边低问,“昨天休息得还好吗?”
叶明宜下意识向自己手看去,反应到人问的是什么后愣了一秒,放
松地弯了弯红唇:“挺好的。”
“今天感觉你气色不错。”
“确定不是因为,我今天上妆了吗?”
谈笑间,她突然感受到了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从前面越过众人,直勾勾落到了她的身上。
就和以前在外的无数次一样,但又有一点不一样。
因为这道视线比以前更加灼热,逗留的时间更加的长,如同不在意被人瞧出端倪。
眸光闪了闪,她向前方看去。
阳光迎面,模糊了视线。
楼阁之下,人群之首,戴着银丝镜框眼镜的男人,身着熨帖齐整的深灰色西装,外套长黑大衣,面向他们负手站着。
色彩鲜丽的背景在浓墨深沉下,也成了陪衬。
同一缕清风,从山端刮来,擦过他的衣摆,凌冽地拂过她的面庞。
瞳孔猛然收紧。
孟谨礼。
昨天沈总不是说,他在美国出差吗?
眼神遥遥相碰,每一步,越近,撞成的火花就越烈,她快要被就地焚烧了。
余光发现顾望津也望着前方,眉心正不适地拧着。
跟随镜头被瞩目惯的人,对周遭的注视都很敏感。叶明宜确定了,他是望向她的,也是他们,明目张胆,不是错觉。
垂下眸子,叶明宜向着人群里靠了靠,让前面身形高大的副导演能挡一挡自己。
剧组人多口杂,更容易被人看出些端倪。她不想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
“孟总竟然亲自到了我们的开机仪式,这是我们剧组的荣幸。”副导演毕恭毕敬地看着孟谨礼,对于他的到来,剧组的人都很意外,手局促地放在身前,“想来我们电影,一定能顺顺利利开拍。”
昨晚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袁鹤生听着这几句奉承,不阴不阳地冷笑了声。
元月山上的气候还是寒凉,斑驳石砖路上投下了重重叠叠的影子,四下静得却能听见树叶晃动的声音。
沈总看了眼眉眼清冷的男人,又瞧了眼沉着脸的袁导,立马和气接话:“孟总早晨八点飞机到这儿,听说今天是开机仪式,没有休息就赶来了。《逆光》是大项目,我们公司非常看重的。”
此刻她与昨晚笑里藏刀的模样,判若两人。
袁导轻扯嘴角,不屑一顾:“受宠若惊。”
孟谨礼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清越的侧颜沐着柔和的光线,嘴角勾着一点弧度的疏离,嗓音低磁:“你们是‘秦时明月’建成以来,第一个来取景的剧组,重视是应该的。”
“顺路…”他神色淡淡,目光轻飘飘扫了一眼人群的后排,眼神掠过清丽的面容,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瞬移开,挑眉,“支持老同学。”
男人克制有礼,温文尔雅非常具有欺骗性,不知道的人,真的会认为,这位年轻的掌权人,对一切毫不知情。
叶明宜敛着眼睫,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
多停留的目光,像冰冷的雪子,轻轻沾落在身上。渗着刺骨的凉,转瞬即逝,又像在冷嘲着那刻的自作多情。
“看来我得百分之二百的投入,才不能辜负这份厚重的支持。”顾望津不动声色地向身旁瞥去了一眼,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
袁鹤生在前面又冷又重地哼了一声。
“当然,这份支持是锦上添花,我也不允许自己不全力以赴对待每场戏。”
因为他们在迎面对话,因为顾望津就在她身旁,盯着的目光名正言顺地挥之不去。
叶明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压着躁意掀起了眼皮,却在这一刹那,兀自对上了镜片后似笑非笑的眼睛。
和在电梯里望见的黑眸一样。
潮冷和凌冽被镜片反射的光线,藏匿在了眼底。
她听见他说:“我很期待。”
最后两个字,意味深长,闷闷敲在她的心尖。
像极了在说“来日方长”。
亦步亦趋跟在队伍里,叶明宜没有办法完全从孟谨礼突如其来的到来中缓过神。
那晚会馆,他把她按在墙上,在人靠近时,他眼底跃动的,压抑的,想要喷涌而出的复杂情绪,手腕被钳制时的温度,还有帕子拭过血珠的强势,种种都让她心悸,甚至还有沈总的出现……
孟谨礼的限度到底在哪里?
她发觉,自己根本没那么了解他。
宽大的黑色羽绒服和白皙莹润的肤色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散开的发丝随山风而动,带着份易碎的羸弱感。
“明宜,你还好吗?”顾望津犹豫了片刻,仍是把关心的话问出了口。
“我挺好的呀!”叶明宜不假思索,笑眼弯弯看向了他。
怕被瞧出端倪,她哀哀叹气转移话题:“偷懒发呆都被你发现了。这就是专业演员对身边一切的超强敏锐感吗?”
“这是夸奖吗?”
“不像吗?”
身后传来的聊天声不停地倒灌入耳畔,哪怕只是在正常范围内的社交,哪怕与自己无关,这些声音,仍旧扰得人难有片刻的安宁。
是休息时间不够,所以绷紧的那根弦,总是轻易被拨动。
孟谨礼感觉眉心胀胀的。
“孟总,您这次来,会在影视城这边待几天?”副导演殷切笑问。
“怎么了?”
冷漠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耐。
副导演哽住了,讪笑着补充:“我是想说如果您后面有时间,也可以到我们片场来看看我们的拍摄工作,也为我们提些意见。”
“拍摄上的事,你们该比我专业。”孟谨礼嘴角动了动,眼尾翘起,笑意却未达眼底。
心里“咯噔”一声,副导演也是想孟总居于沈总上,有了这位的指导,后面沈总施压还能有些迂回,但是…
“三天。”
男人不轻不重的声音,让左思右想的副导演,恰跟在他斜后方的叶明宜乃至当透明人当得成功的周特助,同时失了神。
“我都会在。”
——
《逆光》开机仪式的路透图被人传到了网上,是一张剧组成员们拿着红包的集体合照。
小小一张图,却让与之相关的话题,以迅雷之势霸了热搜榜。
#穿大衣的男人#
#顾望津《逆光》#
#叶明宜配角#
两个明星会拥有高热度不奇怪。
最年轻帅气的大满贯影帝和五年后再出山的鬼才导演强强结合,本身就足够为人瞩目。
前段时间关于叶明宜和电影相关的留言,在路透图放出后,也有“事实胜于雄辩”的意味。
一直躁动着,生怕叶明宜“在家抠脚”的粉丝缓了口气,虽然不满她被新人压一头,但《逆光》从阵容到质量都有保障,日子又有了新盼头。
意料之外,热搜词条第一竟然是照片的截图,高挑的男人穿着与剧组统一服装不同的黑色大衣,虽然在微笑,但那银丝镜框让他的气质禁欲又清冷,气场全开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新的评论仍以每秒十几条不断冒出。
【好帅呀!!这谁呀?生面孔?在顾望津的身边竟然一点都没被比下去?!】
【我去,这就是那个娱乐圈最强金主爸爸,悦和现任总裁孟谨礼?不说了,我今晚做梦有素材了家人们!】
【孟谨礼以前参加过电影的开机典礼吗?悦和每年投了那么多部,这好像是第一次在照片上看见他?什么情况?】
【我也记得这位除了大型场合会出现,其他活动都很难见到人的?这可是唯一超话的总裁啊!】
眼见电影在各大平台上的热度越来越高,《逆光》趁势迅速官宣了主演阵容。
……
“官宣之后变数就不好有了吧?”南南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叶明宜,抿了抿唇小声到她耳边吐槽,“我怎么感觉孟总,无处不在,阴魂不…”
觉着不妥,她轻咳了声:“他现在真要来片场…到底是几个意思?吃着碗里惦记锅里的…”
她们以前也在悦和影视城拍过戏,但孟谨礼从没到过剧组。
阴魂不散吗?
叶明宜眸光顿了一秒,并没有直接应声。
卷翘的眼睫轻轻搭落,在眼睑处掷下了一片扇形阴,
嘴角嘲弄地弯了弯。
手机跳出了一条消息,南南眼神变了:“姐,孟总……”
话还没有说话,两个工作人员有说有笑地从前面抱着道具路过。
“居然真来了,我还以为只是说说,早知道就多涂个口红?”
“想什么呢?你以为人真是来看顾老师的?今天都是岑涵的戏,当时塞她进来,他们也费了不少功夫!”
“这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也算是被我撞见真的了。”
保姆车恰好挡住了叶明宜,她们并没有发现她,八卦聊得不亦乐乎。
南南尴尬止住了话。
她要说的已经被人抢一步接完了,不知说些什么时,她听见叶明宜从鼻息间淡出了声轻笑,幽幽说了四个字:“你说得对。”
女人细长的眼尾弯弯勾着,眸底却一片冷清。
她没去问,对的是阴魂不散,还是吃着碗里惦记锅里,还是…都是。
——
今晚夜戏主要拍摄内容,是司月乔装为来使进公主府,向慕容熙献宝。
高台之上,月光与烛火相互映照,远眺是泼墨远山。
打光板就位,袁鹤生拿着喇叭喊了Action。
瞬间,管弦乐声起,轻盈的罗裙随奏乐舞动。美酒盛满了剔透的琉璃盏。
叶明宜肆意把玩着手中道具匕首,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纤细的脚踝系着铃铛,每一步走得慵懒,婀娜。
纤秾合度的小腿在薄如蝉翼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摄像机红灯闪烁,轻佻的步子和刀刃锋利的寒芒形成反差,薄纱撩起恍如鬼魅。
她漠视了盘中宝物,随手挑起了岑涵的下巴,一双又亮又甜的桃花眸中酝酿着兴味。
慢慢俯身凑近,她轻笑,扬起广袖,持手中匕首猛然刺向了眼神空洞的人。
匕首尖离一动不动的眼珠,不过咫尺。
场上的所有人都被带动情绪,屏住呼吸投进了这场戏。
“停一下。”
男人淡淡吐出三个字,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拍摄。
叶明宜眼睫抖了抖,握着匕首的手紧了几分。
她刚才来片场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孟谨礼,也懒得多问,投入到戏中的时候,她更没有多余心思去注意四周。
此刻情绪被迫中断,她看清了,那离自己不过几十步距离,和袁导一起坐在监视器后的人。
孟谨礼交叠双腿,倦淡睨着她,唇角动了动,黑沉的影子倾斜在斑驳的石砖上。
“停!”副导演殷勤附和,“怎…怎么了孟总?是…有哪里不好吗?”
这还是今晚孟总第一次打断他们的拍摄,他很难不去重视。
孟谨礼随手翻了翻剧本,审视的眼神先停留在了毛毯上的赤足,接着又扫向了在寒风中飘动着的软烟罗裙摆。
“我有些疑惑,慕容熙是公主,可是…”他眉心蹙起,眼神中漾起了明显不喜,声音也严厉许多,“这一身像青楼花魁的装扮是为了吸睛吗?演员的动作过于轻浮,凑近这个动作,也是临时加的吧?”
“身为高傲的公主,俯下身凑近看一个身份低贱的使者,真的符合身份和人设吗?我不希望,我所重视的影视项目,被不专业的人,用私心对待。”
一连发问,温润的声线下压着锋芒,副导演愣住了,不太确定这个意思是不是要他们再换演员。
“孟总,不合适的地方,我会和服化再进行沟通,这身是有些不妥。”权衡之下,他皱着眉看向叶明宜指责,“明宜,你怎么擅自加改戏,幸好小涵这里接上了,顾老师担保下你,你得用点心。”
“孟总。”
袁鹤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想要向外输出的脏话,用着毕生教养还算客气开口:“这一段…”
“孟总,王导,角色的身份的确是公主,凑近去看的动作也是我临时加的。”
叶明宜慢慢走到了监视器前,鞋没来得及穿,脚正踩在冰凉的石砖上。
她平静地对上了孟谨礼的眼睛,面对强大的压迫感,也毫不畏惧。
“我不认为服装与人设违和,慕容熙是矛盾的,她恨公主身份带给她的规矩束缚,又抛不下这个身份带给她的荣华富贵,所以她扭曲又煎熬。在公主府的她,是自由随性的,比起纵情享乐,她更多是在发泄不满。”
“俯身凑近,符合她性子里的贪玩和恶劣,对于骨子里高傲的人来说,他们俯身只是一种施舍,甚至在心底期待着对方能知道…”静默了一秒,她红唇牵起,声音放得很轻,“哪怕我和你面对面,我们的身份,也是云泥之别。”
很多人,他在动作上会尊重你,但在心底瞧不起你。他们不会明显表现出来,却会从一些行为间接告诉你。
一个俯身,向下暂时的兼容,对他们来说,根本不能代表什么。
“这是我个人对这场戏和角色的理解,也许我不够专业,但我有认真对待我的角色。我的私心很简单,只想好好拍完这部戏。”
私心?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讽刺。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了夜晚的风中,有人震惊,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明宜这样不是公然和投资商呛声吗?
孟谨礼盯着她眯了眯眸子,眉锋上挑。
面对面,是现在这样,还是……
高台上,穿堂风呼啸而过,曳曳的烛火瞬间熄灭。
旁边有人打了一个喷嚏。
广袖随风舞动,裙摆上吊挂着的珍珠链也被吹动。
副导演:“明宜,你怎么…”
“好了,这一段我是满意的,岑涵表现得不错,作为盲女哪怕挑起下巴被打量,也垂着眼眸不敢正视天家,这里的节奏拿捏得很好。”袁鹤生不耐烦地打断了副导演,“公主的把披帛呢?给叶明宜戴上。”
“继续。”
好像被妥协了,又好像没有。
工作人员不敢多问,低着头迅速忙着事。
围上披帛,叶明宜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寒冷,衣服不够挡风,暖宝宝的热量太微弱了,从足心蔓延开的寒凉,让她不适地咬了咬后槽牙。
再掀起眼皮,孟谨礼冷淡敛着眉眼,眸底的烦躁一览无余。
她终于想到了。
巴甫洛夫效应,一种条件反射,分开的时间太短,所以他下意识保留了以前的臭毛病。
“一镜二次准备!”
不再多思,叶明宜转过了身,小跑向着原位。
清脆的铃铛声伴着薄薄的轻纱,珠钗摇晃,甚至晃动了远空的繁星。
孟谨礼眸光动了动,眉拧得更深了。
——
“南南,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买到布诺芬。”
叶明宜是强忍着不适回到了酒店房间,小腹强烈的下坠和撕扯感预兆着生理期的到来。
她以前最多是难受,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好像被人拿着电钻钻小腹。
在高台吹了两个多小时的冷风,贴满腰身的暖宝宝不怎么管用。
要是孟谨礼不在,指不定还能在顺利点,因为他那低气压,后面人心惶惶,总有各种问题发生,不是弹错音,就是舞步乱,到后面他目光太沉,连岑涵也明显乱了节奏。
阴魂不散的神经病。
胃里有什么在不断翻涌,呕吐感来袭,她转身进了厕所。
“热水我放到桌上了,还有感冒药。”南南不太放心地隔着门嘱咐,“他们说酒店旁边有家药店,我去帮你问问。”
脑袋也胀胀的,没有力气应答。
出来后,房间里很安静,保温杯还冒着热气。
喝了口热水,房门被叩响了。
“您好,这是您的药品,请您核对一下。”
“谢谢。”勉强挤出了笑容,叶明宜接过了黑色袋。
她困惑地向里看了眼。
布洛芬,红糖益母草,暖宫贴,姜片,甚至还有感冒药。
这是…谁送的?
第19章 Chapter19本就该是私有
强撑着让自己咽了益母草颗粒和布诺芬。
叶明宜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岑涵。
通过后,对方一连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岑涵:【Hello呀!明宜姐~】
岑涵:【晚上对戏的时候,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我助理说你们在打听药店,我想到我这儿有些药,就给你送来了!可
爱捧脸.jpg】
岑涵:【高台挺冷的,我穿得比你厚都觉得冷瑟瑟发抖.jpg我觉得你那段戏,加得特别好!好休息呀~】
眸里闪过了一丝意外。
岑涵是悦和新签的艺人,带她的经纪人是她的前经纪人许雯。悦和为了替换她在《逆光》的角色,又专门带资安排她进组。
她们的身份太尴尬了,贸然亲近,她也怕给别人带来麻烦,因此,她和岑涵的交集,仅停留在了走戏和拍摄。
没想到…
看着黑袋子,叶明宜手指缓缓缩紧。
MY:【谢谢。】
犹豫了片刻,她捧着热茶继续回:【不好意思,拍戏的时候没有和你沟通,擅自加了戏,幸好你接得很好。】
那边回应得很快。
岑涵:【嘿嘿,说明我们默契不错!明天下午的打戏不好拍,明宜姐姐你早点睡!】
药效带来了困意,叶明宜缓缓打下了几个字。
MY:【你也早点休息。】
对方的热情,显得她太冷淡了,咬了咬嘴唇,她翻到了自己为数不多可爱的表情包。
MY:【小兔晚安.jpg】
——
“孟总,东西都已经送到了,没有说是谁送的。”
酒店大堂内,周特助微笑着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汇报这些关乎奖金的额外工作:“和剧组那边也反应了,他们会多注意室外拍摄时,演员的保暖工作。”
回复消息的指尖停了一拍,孟谨礼低低“嗯”了声,随口问:“脸色看起来怎么样?”
福至心灵,没有主语,周特助也知道问的是谁的脸色:“前台和我说,脸色…”
“算了。”
孟谨礼眉心皱了皱,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低下脑袋继续回复消息。
周特助眼珠动了动,默了几秒:“不是很好。”
预料之中,在男人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后,他飞快低下了脑袋。
这段日子他已经摸清楚了,与叶小姐相关的事,孟总说“不想”就是“想”,“不听”就是“要听”。
他最多就是被眼神警告,要真的不去汇报和关注,大概…他会以左脚先迈入公司的理由失去年终奖。
酒店暖气开得很大,空气中混合着一股清甜的花果香。
熏得人头疼。
孟谨礼烦躁地松了一颗衬衫扣子。
高台上,在冷风中轻盈单薄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眼前。
揉捏眉心,他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孟总,明,后两天的行程需要加上到片…”
“不用。”
被沉声打断了,周特助舔了舔干涩的唇,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问:“那需要在行程加上…和顾老师的约饭吗?”
从这次来婺城,很多事都与他们的原定计划不相符。
原计划他们视察完新景区之后,就搭乘晚班飞机回京城,没有住宿,没有额外公差的两天,也没有…顺路看老同学。
镜片后,冷淡的眉眼更沉了。
有意无意流露的压迫感,让周遭温度连低好几度,如果被网友看见,大概他们很难想到,这和照片上清雅温和的人,是同一个。
“孟二哥!”
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激动的男音,解救了如芒在背的周特助。
大堂门口走来了一个骚包的身影,男人身着酒红色的西装,里面黑色衬衣领口大敞,精心打理的发型是时下流行的三七偏分,而最吸引注意的,大抵是鼻梁上架着的墨镜……
周特助尴尬地看了一眼赵家少爷,又看了一眼他们眼神里写满了嫌弃,甚至想起身离开的孟总,及时道:“订好的夜宵已经放到了房间。”
“嗯,你先回去。”看着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人,孟谨礼眉心跳了跳。
有很多争先恐后的东西,都从手中挣脱了掌控,不受控制。
连同他自己。
从沙发起身,他重新系上了衬衫的扣子,想到了什么又淡声向周特助嘱咐:“帮我向顾望津的经纪人约个时间。”
——
厚重的灰色窗帘掩着窗,透过缝隙,依稀能看见窗外大好的太阳光。
也许是吃了药的缘故,这一觉叶明宜睡得很沉,悠悠转醒瞄了一眼手机她才意识到,昨晚忘记定闹钟了。
居然又一觉睡到了中午。
洗漱后推开房门,她正好翻到了一条上午没查看的新消息。
岑涵:【明宜姐,收到了药吗?你今天拍完戏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吃日料吧?!暗中观察.jpg】
信息时间是上午九点。
她错愕地眨眼愣在原地。
“姐,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了?”
发现叶明宜起床的的南南关切地走到了她面前,认真端详着她的脸色。
“剧组那边不用着急。他们上午的戏还没拍完,下午会晚点开始。如果你还不舒服,可以再休息一会儿,饭我已经带回来了,有微波炉能热。”
缓了缓神,叶明宜轻笑摇头,伸展了胳膊:“休息了一整晚,身体好了很多。”
闪着眸光,南南自责地低了脑袋:“嗯…我…你好点了就好,药还是要吃的。”
“昨晚他们和我说的那个近一点的药店关门了,我就跑去了另一家,等我回的时候你已经睡下了…我没有再叫醒你。”咬了咬唇,她又着急补充,“我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了一袋药…”
“是岑涵送的。”
对上叶明宜那双平和的眼睛,南南愣住了:“啊?”
眉尖轻挑,叶明宜嘴角上弯,拿杯子接着热水,顺势拆了一包药:“她还想邀请我今晚去日料。我也很意外,她送药,我应该请她的。”
“不会有炸吧,营造姐妹情深的人设,毕竟电影你们对手戏还是挺精彩的,或者直接借你的热度吸一波粉?也可能是为了洗白,因为网上有人猜她抢角色。”因为悦和,南南很难对岑涵有好印象,心事重重埋怨。
“岑涵…”叶明宜笑着,含含糊糊喝下了冲好的红糖益母草颗粒,“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但我打算去。有防备之心和接受她的示好不冲突,良好的关系有利于培养拍摄的默契,送药这事,我再想想怎么谢她,还有顾老师那儿,我都一起想想。”
南南点头:“好,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岑涵那儿我会多注意着的。只希望孟总下午……”
回忆起了什么,她眼睛忽然亮了,迫不及待分享:“孟总应该不会来了,我昨天晚上在酒店大堂看见了他和一个特别好笑的人一起,那个人大晚上还戴着一个墨镜耍酷。”
“他后面估计会忙其他事。”
叶明宜眸光微动,指尖点了点杯盖:“希望吧。”
看他昨晚败兴的样子,希望不来了。
——
这次剧组拍摄的场地在室内,刚进片场,迎着面,叶明宜感受到了一股热浪。
低下脑袋,一排暖风机,正在勤勤恳恳工作。
难怪,敞着门,这三百平的大殿,仍旧暖烘烘的。
还没完全,从一排暖风机中回过神,她又看见了,站在打光板旁,和副导演聊天的男人。
他背着身子,负手而立,清隽的背影在群人中出挑,袖口处露着的腕表一角,奢华内敛。
能解释这“大手笔”了,估计是怕把这位投资商冷着了。
她居然看见孟谨礼,已经没有意外的感觉了。
腿长在人身上,整个悦和影视城都是他的,《逆光》投资也是他的。
不过……
今天孟谨礼的旁边跟着的不是周特助,而是另一个人。
那人长得奶乖奶乖的,穿着一件粉色的大衣,脖子上还系着天蓝色的围巾,撞色系穿搭,非常吸引眼球。
“姐,昨天晚上,我在酒店大堂看见的,好像就是他。”南南凑到叶明宜耳边,小声说着。
与此同时,副导演用着讨好的笑容对孟谨礼和赵闻渊客气道:“如果两位有其他的事,尽管和我说,我先去那边看看他们的准备工作。马上要拍摄了。”
副导演刚走,赵闻渊就兴奋地拉了拉孟谨礼的袖子:“孟哥,孟哥。我女神,女神是不是看我
了,她是不是在看我?”
孟谨礼侧目,他看见一身鹅黄宫装,满头珠钗的叶明宜。
强光灯下,明眸顾盼生辉,再华丽的头饰对于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忽然,他想到了昨晚梦里,那不断晃动着的、随空舞动着的轻纱,悦耳清脆的铃铛声响在耳畔。
高台上,没有多余的人,最美的花私有绽放。
本就该是私有。
眸光顿住了,他偏过脸扫着赵闻渊,微笑:“你这一身装扮,想不被注意,也很难。”
昨天他收到消息的时候。赵闻渊已经下了飞机。赵伯父又额外嘱咐他,让他在这边帮忙看一下他这位要过来借鉴学习的儿子。
吃完夜宵,这小子在房间里言辞切切表示,生日礼物,他不要马场,让他亲身去一次他女神的片场,看他女神拍戏就够了。
这个买卖,不亏。
所以他同意了。
“是吧,很帅吧,我要给女神留个好印象。”
感受到了身旁人的蠢蠢欲动,孟谨礼抬手挡了挡他的胳膊,不紧不慢道:“记得我嘱咐你的话,不然伯父和你姐姐…”
“放心,我一定控制好我自己。”赵闻渊正色做着保证,又没忍住向着叶明宜方向看去。
眼神中被迫多了一个穿古装的男人。
仅一秒,他就为难着咬牙转向孟谨礼:“我有点控制不住了怎么办?我觉得顾望津对我女神意图不轨?”
“他们这是走戏吗?又不是CP,至于这样走戏…挨那么近?”
第20章 Chapter20“不太行。”……
“你这样过来的时候…”顾望津用剑柄抬起了叶明宜的胳膊,利落地侧身到她身后,按照武指教的动作,同她练着走位。
“直接转。”
“好。”叶明宜拿着手中的剑,缓慢挽了一个剑花。
转过身,她正好看见了那位和孟谨礼一块儿的男人。
不明所以愣了愣。
和女神眼神对上,赵闻渊控制不住的欣喜。
也能说是有点窃喜,这个“和顾哥打声招呼”的理由,果然天衣无缝,孟哥都没有拦住他。
压下心中的激动,赵闻渊强制性收回了想向前迈的腿,生硬地向旁边转身:“顾哥,好久不见。”
顾望津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很快他带上了温和的笑容,亲和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小赵弟弟。”
走完了这过场招呼,赵闻渊迫不及待地正身,不好意思看着叶明宜,红着耳根:“你好,我是赵闻渊,是…是…”
他有些结巴,很想说出自己就是被送过生日祝福的风流倜傥赵公子,但又记着孟哥的嘱咐,不敢说。
“是我朋友,和望津也是老相识,所以到片场来看看。”孟谨礼不紧不慢地走向前,帮赵闻渊把后面话补充完整了。
镜片后,细长的眼尾挑起,勾出了柔和的弧度。
虚假的人畜无害。
“孟总。”叶明宜礼貌地颔首,向后一步,同孟谨礼拉开了距离。
“招呼打完了吗?”孟谨礼含笑看了一眼赵闻渊,眸中藏着一丝压迫,有意提醒,“不要打扰望津拍戏。”
瞥了眼孟谨礼,又瞥了一眼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最后,赵闻渊忿忿“嗯”了声,依依不舍走了。
叶明宜微微抿唇。
关系隐秘,孟谨礼的圈子,她从没有接触过,她只知道他有关系要好的发小,有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妹妹。
其他,她一概不知。
那是她无法涉足的世界。
这是第一次见到他朋友。
她本来以为,他的圈子都是些…和他一样的人。
耳畔传来了一声很轻的笑。
她看见顾望津对她挑了挑眉,意味深长:“没想到,这次拍戏,我人缘这么好。”
一个两个都愿意顺路“看他”。
——
鼓风机带动了冗杂的服饰,鹅黄宫装随风而动,层层叠叠的褶皱瞬间展开。
威压吊起,叶明宜袖中软剑凌厉而出,似灵蛇游走,脚尖轻盈点地,挽着剑花,按照刚在走位,在空中和顾望津短兵相接。
身姿婀娜却不失凌厉,明艳却清冷。
在镜头转来那一刻,恰好捕捉到了,在甜甜弯起的桃花眸底漾开的,让人生寒的戾气,又因为眼角那颗泪痣,一颦一笑皆带了天真的媚态。
袁导满意地看着监视器的画面。
他就知道,叶明宜最贴慕容熙。
真演司月,反而会禁锢这样一双有神灵动的眼睛,也浪费了这一身矛盾的气质。
监视器中,女人游刃有余的表演。
孟谨礼思维散开了,他想到了,他们的很久以前。
当初他来悦和影视城也是因为工作,事情忙完后,想到了她在这儿拍戏,正好时间空余,他就去了她的房间等。
叶明宜进门的时候,素面朝天,穿着一件米色的羽绒服,如瀑的头发披散着。
在发现他的时候,她惊喜地跑过来,甜甜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那是一个柔软,又带着甜甜气息的抱抱。
“你怎么来了?”
那双望着他的眼睛亮亮的,盈盈眸光婉转动人,细腻白皙的脸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稚气。
他把她碍事的头发顺到了后面:“顺路来看你。”
“雯姐和我说有惊喜在房间等我,果然是大惊喜。”叶明宜一边说着,一边软软蹭着他的颈窝,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皮肤上,撩得那里酥酥麻麻的。
无意识流露的依赖竟也有几分温情。
她浑然不知自己无意做了什么,赖了片刻后,抬眸望着他说:“我今天在组里学会了挽剑花。”
她扬起的语气带着一丝骄傲。
“这么厉害。”
他是这样说的,不过他在心里对这些不屑一顾。
拍戏学到的东西,能有多少用?
“是啊,我比他们学得都快!老师都夸我。”她好像被鼓励到了,“我跳给你看吧,虽然没有剑,但是我可以用…”
见她准备起身,他重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让他稳稳坐在自己身上。
空气中浮动着她身上的馨香,荷尔蒙蠢蠢欲动。
“下次吧。”他在她耳边哄着。
“好吧。”
她很乖,没有再提这事,闭上眼睛任他亲着。
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他不在意,毕竟这技能没有什么用处,连情趣也不能算上。
现在,孟谨礼觉得自己当时的评价有失偏颇了。
她确实很喜欢学新鲜事物,也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书法,鉴物,观人,察色……有什么一点便通,和她相处久了,甚至会觉得身边人都太笨。
她就像一块璞玉,被他缓慢雕琢,出落成了最称他心意的样子。
仔细回忆,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叶明宜演戏。
叶明宜演得很好。
剑花也挽得很漂亮。
“卡!”袁鹤生激动地拿喇叭喊了声。
昨晚和白天里NG多次的闷气,已全然消散。
“顾哥演累了吧?”
孟谨礼闻声侧目,见赵闻渊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感叹:“要不换我去演会儿吧。”
眼睫搭落,他勾了勾唇,淡声评价:“不太行。”
因为知道,他们这群人当中,骨子里最傲的,就是这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孟二哥。
所以赵闻渊第一反应就是,他孟哥在说,他女神不配和他一块演戏。
作为粉丝,他不乐意了,音调没忍住扬得有些高:“孟哥,这我就得好好和你说说了,三百六十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怎么能说,我女神不行……”
片场内其他人都向这边看了来。
孟谨礼蹙眉,厉声将他后面的话打断:“够了。”
意识到自己这些话不太妥的赵闻渊,在哥哥眼神威压下,撇了撇嘴。
“袁导,这条还可以吗?”
清甜的女声忽然响起。
赵闻渊愣住了。
转头。
叶明宜和顾望津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监视器后面。
他们是什
么时候来的?
刚才话听到了多少?
孟谨礼眸光轻动,仅一瞬,便从他们身上移开了目光。
——
“能不能…一起拍张照片?”
拍摄结束后,赵闻渊迫不及待的走进了拍摄区域,提出了合影的要求。
顾望津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发套,低笑调侃:“想和女神拍合照?”
心里咯噔一声,赵闻渊心虚瞄了眼叶明宜,耳根发热,索性破罐子破摔承认了:“我很喜欢《盛夏有时》这部剧,也很喜欢你演的白音。”
想到对话真被听进去了,立马补充:“特别喜欢,喜欢到如果有人和我说这剧不行,我会觉得是他眼光不行的程度。”
会过了这人话中的意思,叶明宜失笑。
说出这话的是孟谨礼,她没有一点奇怪的。
唯一意外的,是孟谨礼的朋友里,居然还有自己的粉丝。
“可以合影吗?”
对方真挚殷切的眼神,让叶明宜不好意思地蜷了蜷手指,点头:“可以。”
“太好了!”赵闻渊想也没想把手机给了站在一边的孟谨礼,“帮我们拍一下。”
他一方面是暗戳戳报刚刚那句说他女神“不配”的仇,一方面是想安慰他女神,虽然这个人说话难听,但还是得跟她拍照。
被强塞来了手机,孟谨礼眉头微拧,在看见和叶明宜亲近站在一块儿,脑袋下意识向她偏着,龇牙傻乐的发小,一股郁气升上了心头。
看出了老同学的不乐意,顾望津温声道:“谨礼,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
“方便。”孟谨礼勾了勾唇,清雅隽秀的面容,让躁动的情绪不显半分。
他仍旧是那个端方持重,温文尔雅的他。
对着镜头,眼神落在拿起手机拍照的男人身上。
叶明宜冷嘲地勾了勾嘴角,转瞬,笑容又恢复了甜美可人。
他也是不屑一顾的吧?
对于有足够的权势能轻易改变结果的人,“行”“不行”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全盘否掉另一个人的努力,轻轻松松。
又可能,他觉得和自己站在同一阶层的人,把她看作“女神”是一件很廉价的事。
她管他呢?
看见了镜头中叶明宜细微的表情变化,孟谨礼沉了眸子。
还是很烦。
烦自己的反复无常,就这样同意把赵闻渊带来;烦自己的心软,让她演了这部戏;烦她一点也不自量,完全意识不到,被人庇护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烦她非要同自己争得头破血流。
隔着相机,眼神在两个空间,碰撞在了一块儿。
即便是在人来人往,明灯堂堂的片场,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
“拍好了?你这拍得…”看到了照片,赵闻渊欲言又止。
孟谨礼温和地拍了拍赵闻渊的肩,瞥向顾望津:“一起去吃饭。”
赵闻渊把话咽下去了。
拍得不太好,但他不敢说。
女神是女神,他只知道,照片上,自己是个人。
——
岑涵订的日料店是悦和影视城附近味道最好的一家且拥有单独的包间。
这里的服务员早已对明星司空见惯,进到包厢之后目无斜视地安静上菜。
“明宜姐,我点了些这家特色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岑涵放在桌上的手指不安地点了点,望着叶明宜局促地眨眼睛,和拍戏时镇静接戏的,好像是两个人。
精致的餐食被装在黑色的碟子中,摆满了一桌。
“没事,我不挑的。”叶明宜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都很喜欢。”
缓了口气,岑涵扬起了明媚的笑容:“那快尝尝。”
“我还想谢谢你,你送的药效果很好,特别是红糖益母草。”叶明宜看着她,嘴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摇了摇头,“这餐饭,应该是我请。”
岑涵愣住了。
“红糖益母草?可我昨天送的药,是感冒药和肠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