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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贰拾肆章 “狐假虎威”图

    叶妜深路上就把宫盛胤的来意猜透了, 借着他帮柳轻盈付钱的事,宫盛胤才有了登门见面的机会。

    原著也有柳轻盈给宫盛胤买汤圆的情节,而且有体现两人情感变化的作用。

    笼统来说就是宫盛胤以前不得宠, 具体来说就是早薨的舞女母亲, 不闻不问的君主父亲, 背着大人欺负他的兄弟。

    衣裳吃食上宫人不敢短缺,但十几岁的少年皇子们没有什么不敢,也做过往他米饭里拌盐,把他的菜倒进泔水桶里这种坏事。

    柳轻盈作为能随他母亲出宫入宫的人, 在宫盛胤饿肚子的时候奉上了蜂蜜汤圆,也许已经凉了, 也许不能吃的太饱, 但对饥肠辘辘的宫盛胤来说确是雪中送炭。

    他们也经历过年少时两手紧紧相握, 一个向另一个认真的承诺:他朝有我翻身日,必会回报千万金。

    奶娘的儿子怯懦的说:“我不要你的千万金,我只要你好好的。”

    宫盛胤说他是比自己血亲兄弟更重要的人,既是感激也是柳轻盈的束缚, 他开始抓住每一次进宫的机会给宫盛胤送汤圆。

    清明, 端午,中秋宫盛胤都吃汤圆, 只有在正月十五没有吃,因为从除夕起柳轻盈就不能随便进宫了。

    在宫盛胤把柳轻盈当做替身的时候, 汤圆永远都是象征性的吃一口,算是不辜负落魄时的交情, 后来一个又一个的替身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又经历了丧父和兄长断腿,心死的柳轻盈便不给他送了。

    一个俗套的转折, 宫盛胤开始怀念拿一盅汤圆,又念起送汤圆的人有多好。

    叶妜深走近回廊后将伞递给了旁边的侍从,偶尔因为院子有坡度,会出现两阶台阶过渡,这回走的是条小路。

    叶妜深瞥了台阶一眼,迈了两步后被第三个台阶绊的摔了一跤,整个人扑在了旁边的栏杆上,腰腹痛到他半天没有缓过劲,发不出一个音节。

    旁边的侍从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扶住他,他摆了摆手,勉强说了句无事。

    他扶着栏杆站了一会儿,想到原著中有个关于汤圆的节点,柳轻盈进宫给宫盛胤送汤圆,打开食盒却是一个烧饼,他不好意思的说:“今日小人弄丢了荷包,烧饼是小人向小贩佘来的。”

    而宫盛胤没有理会他的汤圆或者烧饼,而是说:“你在宫外有没有听说叶侯家的妜公子遇袭,被匪徒踹了昨腰一脚?”

    叶妜深微微张开了嘴唇,惊讶的眼睛都有些发直,所以这个世界会按照原著的走向,自动修正剧情吗?

    当时柳轻盈有些疑惑,也有些失落,缓慢的摇了摇头。

    所以我一定会死在明年的春天里吗?叶妜深有些难过。

    宫盛胤在小厅里坐着,言行举止不似在叶妜深面前装出来的局促窘迫,大方得体的与叶侯和郡主闲谈家常。

    柳轻盈低着头站在身后,郡主看了他两次,觉得这个小宫人面善。

    借着柳轻盈抬头的一瞬,发现这小宫人五官与自家小儿子有五分相似,但不比叶妜深娇生惯养的肤如凝脂。

    柳轻盈自然没有众星捧月的光芒朝气,气质低眉顺眼,眸间莫名哀色。仔细一看,眼尾是微坠下来的,上眼睑有遮下眼睑的走势。

    在原著中郡主在剧情过半时才见到柳轻盈,一眼便落下了泪来,将对儿子的思念投射到了柳轻盈的身上,认作义子,勒令宫盛胤不准辜负他。

    但现在叶妜深还没有死。

    郡主看向门口湿淋淋的儿子,没顾上皇子在旁,腾的起身走来,用帕子擦叶妜深脸颊的雨水:“冒着雨出来的?”

    叶妜深摇了摇头:“我贪玩,没留心湿了衣裳。”

    郡主一回头,发现宫盛胤不知何时就站在近处,也很担忧的看着叶妜深。

    “怎么来的这样急?”宫盛胤很体贴的对他说:“若是你着凉,就是我的错。”

    叶妜深忍不住去看柳轻盈,他正垂着眼眸,人虽然在这里,但灵魂像是已经飘走了。

    叶妜深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如果每个人的结局都不能更改,那么他会死在不可察觉的阴差阳错里吗?

    “殿下言重了。”叶妜深规矩的行礼:“一盅汤圆的钱,岂敢劳动五殿下亲自登门,往后妜深都不敢轻易借钱了。”

    宫盛胤一怔,有些尴尬的笑笑:“是我思虑不周,太过冒昧了。”

    叶侯只能陪笑:“犬子呆笨,不会说话,殿下多多担待。”

    “小妜是个实心眼的孩子。”郡主对宫盛胤说:“从前进宫没叫他多走走,连太后娘娘都责备我太宠惯孩子。”

    “妜兄弟侠义心肠,姑父姑母将妜兄弟教养的极好。”宫盛胤恭维道。

    叶侯脸色有一瞬僵硬,又很快恢复正常。郡主手往那边一指:“那个孩子模样不错,来给我瞧瞧。”

    柳轻盈走上前行礼,郡主平易近人的朝他笑:“你不像是内官,这是你奶嬷嬷家的孩子?”

    “正是。”宫盛胤半点不见原著中的肃杀之气,温和的对郡主介绍:“自小他便常常进宫,比常人都亲近些,所以听说妜兄弟帮他,我便想着登门见见,亲戚就该多走动走动,儿时姑母在宫宴上给我糖吃,还叮嘱我多穿些,就像…母亲一样。”

    郡主笑了笑,语气看似如常:“儿时的情谊最真,小妜,过来见见柳公子,你是借了柳公子的光辉,有几分相像呢。”

    话音一落,宫盛胤的脸色立马撑不住变的阴沉,虽然很快又微笑着说:“妜兄弟诗做得好,我早有心思与妜兄弟亲近。”

    叶妜深心中冷笑,虽然是主角,但到底只有十八岁,再厉害的心思在见多识广的郡主面前只有露出破绽的份儿。

    又客套了一阵子,郡主假意邀请他们用晚膳,但彼此心知肚明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这不过是变相的逐客令。

    宫盛胤非但没生气,还热络的说了一些好话,才带着神情呆滞的柳轻盈离开。

    人刚走没一会儿,郡主就冷笑一声:“跟我小儿子一般的岁数,倒有胆量拉拢起我来了。”

    他们不知道宫盛胤对自家小儿子揣着什么旖旎的心思,在那两声姑父姑母之后,叶侯庆幸自己没在喝茶,否则怕是要呛咳起来。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示好拉拢?郡主也是如此想。

    他们家不仅有爵位,还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太后抚养过的义女,比那几个皇帝同父异母的大长公主还要更贴近后宫的权利。

    因此他们没有注意叶妜深在其中的作用,只当是一个被沾上的由头,自然也没有注意他何时离开。

    叶妜深回去后洗澡,发现自己腰腹正发红,淤青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他洗完澡擦水的时候都没敢碰那里,乱七八糟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跑去了有苏坊,“有苏坊”是家京城颇有名气的酒楼,原本属于教坊司,后来教坊司西迁,旧址被人买下来翻新后开了酒楼。

    一般人都不知道,“有苏坊”是四皇子宫栩胤的地盘,最初由官转民时被贤妃安排远亲买下,依靠着打出去的名声位置,留住了从前的客人。

    四皇子宫栩胤为人八面玲珑,调-教出来的管事都平易近人会说话,许多朝臣都是这里的熟客,所以有苏坊是给他收集小道消息的地方。

    这种酒楼京城里不是一处两处,但都不为人所知。

    四皇子有,太子也有,就连看起来毫无依仗的主角攻宫盛胤也有。前两人或许彼此心知肚明有手段,后者便是出其不意,除了读者知道这层作者加持的主角光环,局中人都被瞒的很深。

    最倒霉的要数三皇子近郊的温泉庄子,此前因为一些意外暴露了他这个幕后老板,如今虽然基本失去了收集消息的作用,但好在能靠皇子名头吸引来许多寻求皇子庇佑的富客撒钱。

    光是出生在皇家,只要心眼不坏不惹事,再愚钝也不愁荣华富贵,命运总有些不讲道理的偏重,凡人毫无办法。

    叶妜深昨日腹部的磕伤已经变成一片骇人的淤青,只要不去碰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但是真的要假装淤伤不存在吗?

    叶妜深纠结了一晚,如今正当夏日,离明年开春还有大半年,就这样认命等死怎么想都不太聪明。

    与其等到刺客到来时防备,不如找到幕后主使,永绝后患。

    有苏坊正门进去不上楼,从后门进到院子里,穿过小径和长廊,西边的小楼才是私-密的贵客雅间。

    西楼的大堂不宴客,是垂吊下来的的纱幔丝绸,层层叠叠迎风而动,等到天色暗淡时更别有一番玄机。

    叶妜深带着雪冬还没走进去,就被门口的人拦住了,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迎上来:“客观,咱们南楼入座。”

    雪冬挡在中间:“放肆,也敢对我们家三爷动手。”

    “雪冬,无妨。”叶妜深问小二:“西楼不迎客,还是我叶妜深不够格?”

    店小二不认识叶妜深,只是看他年纪小小,虽锦衣华赏,神色却清冷平静,不符合他对出手大方的富家子弟的认识,敢花钱的纨绔子弟多半是盛气凌人的。

    叶妜深看起来不像是什么“三爷”,倒像是“三爷”的羽翼流光溢彩的笼中鸟。

    但听叶妜深语气淡淡的说出大话来,店小二才有点狐疑的笑了:“哟,三爷,小人眼拙了,但这西楼真不迎客,还请移步…”

    “罢了。”叶妜深打断他:“什么稀罕地方,既不迎我,我便走了。”

    店小二跟在后面赔不是,但叶妜深去意已决,带着雪冬出门上轿。

    上了轿子叶妜深的神色便温和下来,对雪冬说:“劳你跑一趟,找丹青师傅画一幅狐假虎威图,送到有苏坊,让人转角给他们东家。”

    本来他也没有指望第一次登门就能接触到西楼的人,原书中有贠边寅被拦在西楼门口的剧情,因为清高孤傲的神态和言语,被店小二报给了四皇子宫栩胤。

    所以叶妜深唯一确定的是,他今天来过会被宫栩胤知道。

    “狐假虎威”图看上去是给有苏坊的东家,实际上是给四皇子宫栩胤,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但按理来说,此事尤其私-密并不该被外人知晓。

    叶妜深要的就是宫栩胤心头一颤的效果,让宫栩胤去怀疑,叶妜深是说店小二狐假虎威,还是倚靠太子的宫栩胤狐假虎威。

    第25章 第贰拾伍章 或许是殿下忘了什么

    太后传信让郡主进宫, 回家时带着宫里的消息,皇上让叶凌深任宗正寺少卿。

    原本叶凌深是正五品户部左曹侍郎,靠的是父亲的荫封和母亲的面子, 比不得兄长叶元深凭真本事科考入仕。

    因为行事作风太不符合官场推崇的士大夫形象, 被告了几次小状, 皇上把他贬到了六品太府寺少卿,算是小惩大诫。

    叶家看的明白,叶凌深不是为官做宰的心性,更无官运, 有叶元深撑起叶家门楣他们便知足了。

    但叶凌深在太府寺椅子还没坐热,就因为喝大酒被人写奏折弹劾, 皇上也不能一味包庇, 把他扔到了南诏。

    显然也是太后和皇上商议后的结果, 吓唬吓唬叶凌深的脾气,也是对叶家点到为止的警告,等到皇上消气了,随便找个护送贡品的由头把人调回来。

    可叶凌深不争气, 护送贡品本是一件坐轿子回京就算圆满完成的容易事, 偏偏眼皮子浅偷了贡品翡翠,若不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 这会儿他应该还在流放的路上。

    如今叶家对他的期待就是好好活着,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万万没想到皇上还肯给他机会, 连叶凌深本人都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了。

    反观郡主面色忧愁:“太后娘娘说,是祁王给她请安时提起此事。近来反常, 五殿下借小事登门,祁王又给你谋营生…”

    “母亲。”叶凌深不以为意,端起茶杯煞有介事的吹了吹不存在浮叶, 脸上的得意之色都要藏不住了,忘形的说:“这有何反常?我倒觉得是那日在山上巧遇,祁王殿下欣赏我的为人,便提拔了我。哎…这祁王殿下可真是个大好人。”

    郡主揉了揉眉心:“滚出去!”

    叶凌深嘁了一声,站起身才一怔:“三妜,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妜深脸色苍白,脚跟贴着门槛站着,手搭在门框上,看不出来是随意的动作,还是靠着门框才强撑没有倒下。

    宫循雾给叶凌深安排了官职,哪里是什么欣赏,分明就是拉他去当人质。

    但叶妜深又没有立场立场让叶凌深拒绝,凭什么?凭他一面之词?

    “恭喜。”叶妜深转身出去,被叶凌深从身后抓住了一边肩膀。

    叶凌深把他扳回来面对面,似笑非笑的问他:“瞧你苦大仇深的样子,可不像是真心恭喜我?”

    叶妜深迎着他的目光微笑:“我瞧你也不像有多开心。”他压低了一点声音,凑在叶凌深耳边说:“你好像只是为了嘲笑看父亲母亲的忧虑。”

    “那你是为了我难过吗?”叶凌深与他并肩往外走。

    叶妜深几乎就要讨好的承认了,但稍微犹豫了一下。

    叶凌深已经得到了他的答案,笑了笑:“正因如此,我才喜欢你的性子。”

    到了两人要分开各回各院的岔路,叶凌深停下来问他:“你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这样的话似乎很让他难为情,还没等到叶妜深的回答,他自己先扶着腰夸张的干呕了一声:“叶大元是怎么说出那些酸了吧唧的话的?”

    叶妜深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以再说吧。”

    但不是现在,因为不久前叶家上下还对他“被追杀”的说法不以为然,他不想再被叶凌深笑话一次,叶凌深的嘴巴太气人。

    叶凌深却是真的有点惊讶,他就是随口问了一下,毕竟在他心中叶妜深得父母兄长宠爱,在外也不缺殷勤示好,还没弱冠的悠闲年纪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心事?没想到叶妜深还真有。

    大雨连夜,叶妜深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甚至天快亮时被噩梦惊醒。

    他上午起来喝了安神汤,下午涌上倦意,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刚好叶元深下值回家,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杜汝湘的尸-身找到了。

    昨夜大雨南郊山石滚落,有农户发现石头下压着个人,旁边还有个官帽。

    农户是个实在人,先是把石头掀开,把人挪出来检查有无生命迹象,然后才报的官。

    叶妜深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叶元深还当他是胆小不敢听见这些,把人拢住拍了拍。

    叶元深安慰他:“知道你于心不忍,但天灾人祸最无情,谁能料到他失踪这么多天是在山郊,圣上觉得奇怪,但明面上总归没有再查,已经被他家里抬回去下葬了。”

    叶妜深不敢问太多引起怀疑,翌日以送衣裳为由又去了一趟祁王府。

    他也不确定宫循雾是否在宫外,等敲开了门,门房小厮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时,他才有些小声的说:“宫…祁王殿下此时在府上还是宫中?”

    “是叶家的三公子啊,冷不防小人眼拙,殿下昨日宿在宫中,说不好今日回不回来,不如您先进来,等上半个时辰?”门房小厮让到一边,很恭敬的等他进来。

    叶妜深犹豫了一下,跟小厮进去,之前伺候他洗漱的若琊快步跑出来,到跟前了差点没刹住,小心翼翼的对他笑笑:“妜公子,您里面请。”

    若琊差点将叶妜深带到宫循雾的起居殿,叶妜深有点难以置信的停住脚步,提醒他:“去小厅叭,若是不方便我站廊下等也好。”

    “不不不…廊下吹风会着凉。”若琊将他引入小厅,忙忙乱乱的倒了茶水,又一次性端来三盘点心,方式是一手一盘,还有一盘落在两盘上方,就像杂技一样,不过技艺生疏,他走的慢慢腾腾。

    叶妜深忍不住起身帮他拿了一盘,若琊红着脸站在旁边,忍不住总去看叶妜深。

    门外驶来马车,宫循雾的侍从下去取弓箭,门房小厮迎上来:“殿下今日不回来吗?”

    “殿下今日去郊外打猎。”侍从取了常备在门房的用具。

    “叶家三公子来了,正在等着。”门房小厮被猛然朝他看过来的侍从吓了一跳,解释道:“殿下让人交代过门房,若是叶家的人来了,只管先迎进来。”

    没过多久小厅的门被推开,叶妜深正在看着地面出神,桌上的点心茶水都没有动,若琊像个受气的站在旁边。

    叶妜深闻声抬头,又看见了那日帮他善后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沙鸥。”沙鸥叫若琊出去,又对叶妜深说:“妜公子再等候片刻,我们殿下很快就来。”

    又过了一刻钟宫循雾姗姗来迟 ,鬓边发丝还沾着水汽,叶妜深站起身朝他走了一步,直说道:“杜汝湘的尸身被找到了,是你将他伪造成被巨石砸死?”

    “不是我。”宫循雾依然冷若冰霜,绕过他在一旁坐下,给沙鸥递了个眼神。

    沙鸥便说:“小人将杜汝湘的尸身找个山包掩埋了,想着以后若是找到了要对妜公子不利的人,还能将这桩罪状按回去,所以择了殿下打猎时去过但不常去的山头,以后也好有个由头。”

    叶妜深听明白了:“所以是下大雨把他尸身冲出来了?”

    沙鸥正要开口说什么,宫拓普5雾便开口了:“未必,昨夜的雨还没到凿山移石的地步。”

    沙鸥附和:“殿下说的对,况且小人埋的不浅,不至于能被雨水冲出来。”

    叶妜深注意着他们两人的神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但无论这两人说的是真是假,总之现在杜汝湘的事情对他构不成威胁了。

    死于落石跟他有什么关系,雨又不是他下的,石头也不是他大半夜跑到山包上奋力推下来的。

    沉默片刻后他问了一个问题:“像不像是有人在警告我?”

    他的声音很轻,煞白的小脸看上去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单薄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不动宫循雾的心莫名一动,安抚道:“不必多虑,即便是警告也是在警告我。”

    许多事情只有他知道,家里人更是连他正在被追杀都不信,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对唯一亲眼见证的宫循雾,他忍不住商量似的问了一句:“所以只贤妃和四皇子想杀我?”

    宫循雾没有立刻回答,思索片刻后模棱两可的说:“有些奇怪。”

    叶妜深回过神来,对自己正在跟宫循雾打商量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即便可以确信要杀自己的人不会是他,但他明显也不是什么大好人。

    “既然如此,妜深就不打扰了。”叶妜深行礼后想出去。

    又是让宫循雾恼火的疏远客气,他算是看透了叶妜深对他的排斥,着急上火的时候不见外的登门打听,得到自己要的消息后就立刻划清界限。

    宫循雾冷嗤一声,微微抬手示意沙鸥拦住他。不容拒绝的命令道:“你今日留下。”

    “母亲还等着妜深回去用膳。”叶妜深煞有介事的朝他微微行礼,又是一副落落大方礼仪周全的姿态:“等家兄得闲,再一同登门拜见殿下。”

    宫循雾索性不装了,手掌不轻不重的在桌上发出响声:“叶妜深,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叶妜深眼神也深了些,从前是被人握着把柄,如今杜汝湘是死于落石,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即便眼前的人是祁王,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了他,况且自家小厮就等在门外,不肖多久,就会有人发现他失踪。

    叶妜深不卑不亢回视他:“或许是殿下忘了什么?”

    宫循雾的眼神很有压制人的威严,叶妜深也不甘示弱,甚至有稳操胜券的自信。相互凝视许久后宫循雾似乎退后了一步:“既然郡主还等你回家用膳,那你就回去吧,记得替寡人问候你二哥,宗正寺的事务上手累不累。”

    叶妜深点头:“多谢殿下关怀,妜深一定将话带到。”

    他转过身看向挡在门口的沙鸥,沙鸥垂下眼眸开了门。

    等人出去后,沙鸥有点迟疑的说:“从前小人觉得妜公子温和好性子,方才真有些被妜公子吓住了。”

    “你从前看错了,我也看错了。”宫循雾将茶水倒进一旁的雪柳花瓶,越过半个桌子拿起叶妜深那边冷掉的茶水凑近唇边:“他不是省油的灯。”

    第26章 第贰拾陆章 我们之间被迫达成的共识就……

    叶妜深回到叶家, 正好看见有苏坊的人在跟叶家的门房小厮说话,身后的随从还带着两个水桶大的食盒,瞧着起码有三层。

    有苏坊的人一见到叶妜深下轿子, 连忙上前殷勤碎步靠近, 嘴上唤着:“妜公子, 妜公子!”讨好的作揖后,伸出手作势要扶叶妜深。

    雪冬连忙将人挡开,语气不善道:“哪里来的叫花子,也敢碰我们家二爷。”

    知道雪冬正恼火被阻拦进门的事, 有苏坊的人赔笑着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眼孔浅时无大量, 心田偏处有奸谋。”叶妜深经过他, 丢下一句:“西楼既见不得人, 我又何必下污水,嫌脏。”

    有苏坊的人背靠贤妃和四皇子,鲜少听见这样明着面骂他们的话,一时有些发懵。

    眼看叶妜深就要进门, 他连忙挤出笑脸凑上来:“妜公子, 小人有错小人认,您大人有大量, 我们东家是无辜的,东家勒令小人让消气, 再来光顾我们有苏坊,东家说要亲自作陪呢。”

    叶妜深停下脚步:“你们东家是皇子?”眼看着有苏坊的人露出戒备的神色, 叶妜深又接上后半句:“还是什么公主驸马?也配给我作陪,倒像是赏我光似的,好大口气。”

    有苏坊的人才笑起来, 却被叶妜深揪住不放:“你方才横眉冷眼的是同谁摆脸色?”

    有苏坊的人几乎不知道自己该哭该笑了,后悔没有让别人来办这趟差事,叶家的妜公子还真是难伺候。

    “别呀…小人哪里敢同妜公子摆脸色呀。”有苏坊的人语气都有些豁出去耍赖了:“求您明日再来嘛,您来了就知道我们东家是谁了,若您不肯赏光,不是存心要小人挨板子嘛,您就疼疼小人,小人给您磕头了。”

    有苏坊的人真的跪下,叶妜深终于送了口:“别跪,叫人看见还当我欺负你,行了,明日我若得闲就去转转,若是犯懒就不去了。”

    “哎哎哎,这是自然。”有苏坊的殷勤的上前去帮叶妜深把门推开的更大:“还请妜公子明日赏脸,小人先谢过了。”

    像是生怕叶妜深反悔,几个人快步离开了。

    叶妜深走进门,被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叶凌深搂住肩膀:“哟,好大的架子,我配不配跟妜公子勾肩搭背呀?”

    “不配。”叶妜深睨他:“你也走开。”

    “谁教你这么跟兄长说话。”叶凌深在他额头弹了一下,又捏住他脸颊肉:“长着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谁成想在外欺负人呢,真稀奇。”

    玩笑话没人当真,叶凌深又问他:“那几个人怎么得罪你了?”

    “没得罪。”叶妜深嗅到他一身酒气,问他:“你又去哪里当纨绔子弟了?我也不想去学堂,你告诉我,我还有几年能像你一样。”

    “几年你也不能像我一样,母亲还不揭了你的皮。”叶凌深跟他摆摆手回自己院子了。

    再见到叶凌深已经是两天后,依旧是酒气比人先到,还跟他分享了一个酒桌上听到的小道消息:仵作说杜汝湘不是砸死的。

    意思就是杜汝湘的死因还在查,保不齐查到谁头上,叶妜深难免害怕,皇宫大内暗处都是禁卫,说不定他做的事根本不是秘密。

    原本还在端架拿乔的叶妜深叫上雪冬去了有苏坊,掌柜的看见他来了有种双眼放光的惊喜,丢下不知谁家跑腿的小厮,从柜台绕出来作揖:“妜公子赏光,小人的心总管放下了。”

    “眼低的东西。”说着说着话被丢下的小厮不乐意了:“我这头还没说完话,你倒去伺候名倌儿去了。”

    叶妜深还没反应过来,雪冬已经一脚将那人踹翻。掌柜已经得到过叮嘱,自然也站在叶妜深这边,怒斥道:“放肆!妜公子面前你也敢污言秽语!来人,将他打一顿丢出去。”

    小厮气的破口大骂:“狗杂碎!我家大爷来的时候你们哪一次不是公子长公子短的,这又是哪家的便宜公子,等着下回也被狗眼看人低的跑堂的丢出去吧!”

    掌柜的已经上前去两个巴掌将人打的偏过头去:“管你家是什么张三公子李四公子,人家是妜公子,呸!还不闭嘴滚出去?”

    叶妜深是过了一会儿才悟出来“名倌儿”是说他是青楼里卖的,他今日来是为了接触四皇子宫栩胤,进而与皇子们熟悉,不太想计较这些事。

    “罢了,你东家…”

    “三妜!”

    叶妜深被打断,回头看见叶凌深在二楼围栏上俯视他,手臂从围栏垂下来,半边身子椅靠着雕花浮台,醉眼朦胧,姿态慵懒。

    掌柜的噤声没说话,在这里见到叶凌深,叶妜深也觉得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我在有苏坊?”叶凌深还当他是来寻自己的。

    叶妜深看了眼掌柜的,便上楼去了,今日叶凌深在,人多了没那么好说话,容易引起宫栩胤的戒备。

    “我就是路过。”叶妜深避重就轻,被叶凌深拦着肩膀带进了宽敞的雅间,对着一屋子人介绍道:“给你们见识见识,这是我家三弟。”

    又朝着一个清秀的公子哥拍了一掌,嗤笑道:“怎么着,我说我家弟弟比你好看千倍万倍,你还当我拿乔看不上你,这回信了吧?”

    叶妜深冷不防跟人对上目光,又听了叶凌深不客气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但他的茫然在别人看来就是冷清和疏远,因此得到了一个不屑的冷哼。于是叶妜深也就闭紧嘴巴偏开了头,干脆把傲慢坐实。

    叶凌深把旁边椅子上放着的不知道谁的外衫和束腰丢到地上,体贴的让叶妜深坐下。

    叶妜深看了看椅子上不知是茶水还是什么的污渍,无语的后退一步:“我先出去跟雪冬说句话。”

    叶凌深喝的有些醉了,叮嘱他快点回来。

    叶妜深原本想下楼跟掌柜的说明日再来,然后趁机溜走,刚过楼梯转角,身后就有脚步紧迫追过来。

    闻声叶妜深下意识转过身,胸口就被巨大的力量向后推了一把,一瞬间叶妜深额头和脊背都惊吓出了冷汗,无能为力的放任自己的身体向楼梯下栽去。

    木质楼梯接连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叶妜深砸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宫循雾扶着他的腰站稳,阴沉沉的抬起头看向楼上:“站住。”

    想要悄悄逃离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又加快速度逃跑,沙鸥不知从哪里出现,几步窜上去将人捉住了。

    大堂里还没有注意到这里的轻微响动,沙鸥踹开一扇门,将人扭了进去。宫循雾带着叶妜深上楼:“还敢走路么?”

    叶妜深轻轻推开扶着自己腰的手,深吸一口气后走上楼梯,雅间内沙鸥已经工作利索的将人绑在了椅子上,就是方才叶凌深挤兑的那个清秀的公子。

    沙鸥甩出一把匕首,用劲儿之巧让利刃扎在了椅背上,发出一声越来越细小锐利的嗡声,椅子上的人似乎耳朵受到不小的刺激,嘴角肌肉和眼角都向一边牵动了下。

    “说,谁让你…”沙鸥审问到一半,被叶妜深及时拦住:“不是他,他应该是临时起意。”

    宫循雾看向叶妜深,他始终保持一伸胳膊就能将叶妜深揽到怀里的距离,微微低头看着叶妜深的侧脸,语气很是随意,像是早就知道:“为什么?”

    “他是我二哥的…”叶妜深也不好界定他们什么关系,便略过介绍:“总之不是他。”

    审问太多反而让自己正在被追杀的事情传出去,事到如今叶妜深也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打算先不要轻举妄动。

    叶妜深上前一步,想要远离宫循雾的空置范围:“你姓甚名谁,为何要推我?”

    “不用问了。”宫循雾也跟上来一步,像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难缠,佯装好心的的解释道:“他腰间挂着牌子,虽颜色不浓,但水头还不错。能做出将你推下楼梯的事儿,也没考虑引起的动静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脱身,应该是个草包衙内。”

    宫循雾接住他的拳头,漫不经心的问他:“是什么让你愤怒?”

    “从前你有我的把柄,我才迫不得已送上门给你羞辱。”叶妜深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用力攥住了。

    他的手指纤细,皮肤白皙细嫩,被宫循雾宽厚带着薄茧的手掌刚好包住。

    叶妜深说:“我认为把柄消失了,我们之间被迫达成的共识就不复存在,再对我动手动脚就到了以势欺人的界限,你敢这样做吗?”

    “别生气。”宫循雾嘴角还带着笑意,把他的手摆成垂下的自然姿势,体贴的为他打开门,做出请的手势:“我不打算这样做。”

    叶妜深冷淡的收回目光,快步离开后去找叶凌深。

    叶凌深还在大口喝酒,但状态不比方才醉一份,只隐约增长了他闹事的气息。

    满桌人觥筹交错,无人发现有人静悄悄的离开,更无人发现雅间内多了个人,一拍大腿同大家分享了一个小道热闹:“听仵作说,杜汝湘根本不是被巨石砸死,而是另有死法,如今又在查了。”

    “嘿?当真?”

    “我就说嘛,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跑到山郊去了,此事蹊跷的很。”

    “哎,墨公子几时来的?”

    叶妜深面色如土,用叶凌深的杯子喝了一口热酒。

    被唤做墨公子的男人站起身,像是早有所料的看着雅间的屏风门,等到门开时立刻低头行礼。

    醉生梦死的人没注意到怎么回事,清醒的叶妜深心一沉,顺着他朝向的地方看过去。

    宫循雾负手走进来,冷漠脸在有人看向他时盈出一点贫瘠的笑意,目光落在叶妜深的身上,淡淡开口:“蛰容也在。”

    听见有人唤自家弟弟小字,叶凌深回头看去,只见宫循雾身着常服,勉强算是温和的看着这边。

    自家弟弟同祁王何时这般相熟了?叶凌深与众人起身行礼。

    宫循雾不见外的走过来,在座也只他有在一群公子哥面前不讲礼仪的资格,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理直气壮的坐在了叶妜深方才的椅子。

    他朝众人微微抬手,众人才局促的起身,直到他说了句都坐,众人才局促的归座,方才还醉醺醺的氛围,这会儿全都醒酒了。

    趁着众人坐下的功夫,宫循雾看向叶妜深,叶妜深脑内如同拉响了警报,不好的预感让他一瞬间变的脑袋空白。

    宫循雾对他的恐惧视而不见,从容的询问他:“我们之间的共识还存在么?”

    第27章 第贰拾柒章 你进来

    叶妜深做出来祁王府的决定时, 已经不会再有一番内心纠葛,昨日从有苏坊回来,唯一的遗憾是还没有见到四皇子。

    其实大半是心理作用, 被动的防备总是煎熬, 主动接触那些有可能是凶手的人, 起码能摆脱一些等死的无助感。

    等站到了祁王府门外,他却有点迟疑,反复思量见到面该怎么说。

    “昨天你威胁我,我今天就来了。”

    “上次你让我留下, 我当时有点膨胀就走了,还是祁王殿下魔高一丈啊。”

    “老东西, 我来了, 怎么不早点出来迎接?”

    正想着, 门突然被推开了,宫循雾穿着一身与平常的沉闷颜色不太一样的深蓝的衣衫,衣料是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色彩。

    对视的措不及防,宫循雾问他:“你在王府门外偷笑什么?”

    我笑了吗?叶妜深眨了眨眼。

    角门出来的马车拉到他们旁边, 宫循雾走过去, 经过叶妜深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催促他:“上车。”

    所以叶妜深提前准备的开场白一句都没有用上,跟在宫循雾后面上了轿子, 思索宫循雾穿的这么流光溢彩是要去做什么,瞧着像是去相亲。

    想到此处, 叶妜深看了宫循雾一眼,后者面色阴沉不见喜色, 不像是去相亲。

    不过宫循雾一直在纠缠他,明显不喜欢女人,而能请动他去相亲的也就太后和皇上, 也不太可能让他相亲男人,所以宫循雾的不情不愿就说的通了。

    叶妜深觉得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已经在纠结,一会儿是在人家姑娘面前揭了宫循雾老底,还是等宫循雾走了,在小心的给姑娘家里悄悄透个消息。

    当面的话,保不齐宫循雾一怒之下也把他老底掀了,到时候他就得老老实实去坐牢流放,吃发霉窝窝头喝泔水似的馊汤。

    背地里小动作的话,也难保宫循雾发现不了。

    目的地是个不小的庄子,建筑宽敞雅致有格调。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中年妇人,身材雍容富态,眼睛炯炯有神,低身行礼唤了一声殿下,又朝叶妜深看过来,等着宫循雾和沙鸥介绍。

    她的姿态不卑不亢,举止优雅大方,一看便知有修养有见识。想必她的女儿也是人中龙凤。

    叶妜深淡淡开口:“祁王殿下不喜欢女人,他背地里睡男人。”

    场面霎时死寂,妇人瞠目结舌,看看叶妜深又看看宫循雾,低下头装作自己聋了。

    沙鸥则是“这…这…”了两声,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怎么圆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叶妜深。

    场面僵持片刻,宫循雾蹙眉,颇有些忍无可忍的神色朝他看过来,最后也只是偏开脸,没有理会他,一个人朝里走去了。

    叶妜深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恼恨自己出门没带脑子,不过话已出口,没什么好后悔的。

    他们来的是能泡温泉的庄子,还没去温泉汤,叶妜深已经感觉自己水土不服了,穿书后的各种不适应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他们去了一个雅致宽敞的大房子,四处多用纱幔绸缎装点,显得整个房间柔软又暧-昧,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蒸腾热气,叶妜深感觉呼吸有点困难,找了把雕花木椅坐下,看向沙鸥:“劳烦给我倒杯凉水。”

    沙鸥很快给他倒了一杯,他喝了一大口,才感觉能呼吸顺畅了一点。

    靠近里墙的那边摆放着许多窄口高颈花瓶,里面用水养着翠竹和雪柳,挺拔和摇曳交相对立,又缠缠绵绵。

    宫循雾脱掉外袍,月白色的中衣绣着银线水波纹,他是屋子里唯一在动的人,叶妜深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身上。

    只见宫循雾又脱掉了中衣,强悍的宽肩和手臂肌肉彰显有力的轮廓美感,腹肌之下是被肩膀衬得精劲的窄腰。

    叶妜深的第一想法是如果宫循雾给自己一拳,自己几秒钟后会死。然后又生出一点审视的欣赏,宫循雾的身材很不错。

    在这之前叶妜深没有想过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前世的生活被生计裹挟,今生的生活又被生死紧揪,在这一刻仿佛水雾把他的节奏模糊放慢了。

    叶妜深的心脏跳的有点快,胸口皮肤有发麻过电的感觉,他偏过头去没有再看。

    宫循雾进了温泉池,手臂放松的搭在边界:“你进来。”

    送上门来就没什么好扭捏了,叶妜深起身走去,踢掉鞋履合衣下水,湿透的布料一下子压缩了他的身-体,好像呼吸更困难了。

    至少宫循雾样貌也算人中龙凤,叶妜深在心中说服自己,闭上眼睛、闭上所有感官、全当验证自己喜欢男女了。

    宫循雾手指挑着他的领口,眼眉一挑,问他:“不沉么?”

    他问的是湿衣裳,叶妜深点了点头,他以为说的是意识昏沉。

    宫循雾手掌覆在叶妜深的脊背,皮肤和皮肤之间隔着一层浸湿的布料,任凭怎么自我说服,叶妜深还是下意识把他的手拨开了。

    有个画着红脸蛋,额前溜着一缕头发的青年男子缓步走进来,隔着一层水雾能看见男子眼尾有些上挑。

    叶妜深还在疑惑的时候,男子开始说书:“话说深山有处庙宇,附近山头的女校书常在此庙逗留,一日有一魁梧猎人遇雪被困在山,便来此庙生火取暖,女校书…”

    叶妜深感觉新奇,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在对面给他说书,男子的嗓音像是含着蜜,咬字黏连,勉强还算听得清。

    宫循雾也没有要对他动手动脚的意思,从旁边高几上取下一粒葡萄,剥皮后用指尖捏着送到叶妜深唇边。

    叶妜深垂眸可见他沾着葡萄汁-水的手指,指甲圆润干净,叶妜深的注意力已经被说书的吸引走了,没有防备的轻轻启唇,将葡萄衔走了。

    葡萄酸甜可口,但叶妜深咀嚼了一下就僵住了,唯有涎水在不停的分泌,他感觉自己脑子傻掉了,居然在吃宫循雾喂给他的东西。

    偏偏宫循雾毫无所觉,摊开掌心伸到他下巴底下,体贴的问他:“很酸么?酸就吐出来。”

    叶妜深喉头一哽囫囵咽下去了,他捂住自己的脖子,像是失去了对此做出反应的能力。

    宫循雾没说什么,又用银钎子扎了一块切好的桃肉低到叶妜深唇边,叶妜深含混的说了一句不想吃,微微向前了一点身子,伏在池沿上看着说书人。

    说书人被他那双清潭一般的眼睛望着,羞赧的打了个结巴,调整好语序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庙内干柴烈火,猎人哈着气将女校书的亵裤丢到地上,定睛一看胯-间□□,猎人大骇:你是男子?”

    叶妜深被雷的僵住,原来是讲的风月话本子,叶妜深睨了一眼宫循雾。

    宫循雾对他眼神里的意思视而不见,又取来一个白玉杯盏递到叶妜深唇边:“喝一点么?甜的。”

    叶妜深是觉得有点口渴,接过来喝了一口,清甜过后留下喉间的辛辣,他蹙眉问:“是酒?”

    “你不能喝酒么?”宫循雾问他。

    “不是。”叶妜深没再说什么,现在唯一能让他不把注意力放在宫循雾身上的,也只有不远处正在说书的人。

    宫循雾狡猾的把酒杯放在他手里,叶妜深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那些带颜色的风月话本子,一边啜饮一口,不知不觉就喝的一干二净。

    接下来的记忆都像是飘在天庭的仙气中,迟钝的意识能力让他觉得宫循雾对他做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困倦的眯着眼睛,任凭自己被摆弄来摆弄去,说书人不知何时离开,但他讲过的秽语还在耳边萦绕。

    叶妜深仿佛置身话本中,朦胧的感觉有猎人在驰骋。

    等他睡醒过来时已经天色昏暗,他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试图翻身,立刻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动了,昏睡前的记忆一幕幕几乎要挤爆他的大脑。

    叶妜深一边痛的抽气,一边挪动着转过身,宫循雾原本从背后抱着他,现在清晰的与他面对面了。

    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宫循雾太能折腾,他醒来后也觉得甚是疲惫,睡的一觉并没有解多少困乏,黑夜还没完全到来,床头灯台上的烛火已经提前衔接上了。

    叶妜深怀疑自己就是被光晃醒的,他想去把灯吹灭,刚坐起身就疼得差点没惊叫出来。

    他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用手心捂住了自己的腹部,一点一点试探着揉,幻想着把自己乱七八糟的五脏六腑揉回原位。

    旁边的阖眼睡觉的人眼睑微睁,嘴角勾起一点笑意,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叶妜深抬起手抹了一下眼睛和下巴,不用看清也知道他在擦眼泪。

    宫循雾睁开眼睛,失神的看着委屈巴巴的背影。

    入夜的安静中偶尔有几声虫鸣,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后,叶妜深爬起来越过宫循雾,探身掀开琉璃灯罩 ,吹灭后又盖回去。

    方才温暖的烛光不再,叶妜深看不太清楚床上的宫循雾具体在哪里,便没有回到里面,在床边躺下了。

    宫循雾翻过身想抱抱他,叶妜深不知道他已经醒了,还以为他是睡梦中翻身,透过月光看着他模糊的脸部轮廓,越看越烦,没忍住打了宫循雾一巴掌,然后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宫循雾还没等搂住人,就被一巴掌打懵了,他这辈子至今二十七岁,也没被任何人打过脸,因为太震惊,以至于一时之间不知没有做出反应。

    等回过神时猜到叶妜深以为他在睡觉,是趁着他睡着了才打一巴掌泄愤。宫循雾倒是没有生气,而是觉得一般人被打应该惊醒才对,然而已经错过了做出反应的最佳反应时间。

    叶妜深已经呼吸均匀的睡着了,宫循雾在昏暗中出神一会儿,最后被气笑了,长臂一展将人用力搂住捞回被窝,在柔软还带着泪湿的脸颊亲了亲。

    第28章 第贰拾捌章 你不是又愉悦一遍?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放明, 叶妜深发现自己还是睡在里侧,就好像昨晚爬起来吹蜡烛的记忆是一场梦。

    他抬起两只手心看了看,有一只手的手心明显红过另一只, 还有些微微发胀, 而宫循雾的脸却没有任何痕迹。

    叶妜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然后被手臂上的一块红斑吸引了注意力,视线一路向上又找到了几块,再往身上一看,斑驳的惨不忍睹。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 可惜没压住他的恼火,没忍住纯报复性的在宫循雾脸上啃了一口, 力道还没咬实, 就被宫循雾用手推开了。

    但宫循雾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牙印, 宫循雾像是安抚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掌着他的后脑靠近自己的肩膀:“不是不让你咬,但是不能咬在脸上。”

    叶妜深失去兴趣,翻山越岭般从宫循雾身上翻过去, 塔拉着鞋履下地, 捞起旁边软榻上自己的一团衣裳,光着屁-股往外跑。

    宫循雾心一突, 连忙下床将他追回来,丢在床上按住, 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说:“你就这样跑出去?”

    “我没想跑出去。”叶妜深的语气很平静,但嗓音已经沙哑:“我想去盥房穿, 不想让你观赏。”

    “早就看过了。”宫循雾开门要了热水,回来后扶起叶妜深,又按照他方才的意思, 用锦被将他裹起来,然后才问:“现下又害羞什么?”

    “不一样。”叶妜深说:“昨日一层层脱下来,你看的愉悦,今日看我当着你的面一层层穿上去,你不是又愉悦一遍?”

    “有何差别?”宫循雾结过沙鸥送进来的热水,倒进白玉杯中,又掺了半杯凉开水,试过温度适宜才喂给叶妜深。

    他是真的觉得没有差别,叶妜深在他眼中就是任采任撷的,就算叶妜深去盥房穿衣裳,回来后他只要有兴致,也可以再剥光。

    叶妜深本来不想喝他喂的水,但没有必要跟自己的喉咙过不去。

    见叶妜深越来越生气,宫循雾识务的闭嘴,帮叶妜深将衣裳穿好,就是不明白为何叶妜深的神情更冷了。

    丢下一句“我出去转转”,叶妜深一个人走进了晨雾方褪的曦光中,农庄的风光惬意宜人,至少这点值得欣慰。

    昨日迎接他们的妇人正在廊下写字,叶妜深不太好意思见到他,转身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走近了池塘边,才看见半人高的蒿草里藏着个人,若琊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出神,手指上挂着一个带铃铛的手链。

    他不知道若琊也来了庄子,刚想转身离开的时候,若琊膝行到池塘边,他像是忘了自己手指上还挑着个链子,伸手去撩水的时候,链子掉进池塘,沉落池底,一点点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琊带着哭腔的惊呼一声,脱掉鞋履像是想要跳进去。

    从叶妜深的角度还能看到一点手链的影子,因为手链不算太重,下沉的并不快,叶妜深下意识快步走到池边,伸长胳膊去捞。

    他忘了自己现在又累又虚弱,光是俯身的动作就让他头重脚轻,扑通一声朝水池栽了下去。

    算了,横竖衣裳都湿透了,叶妜深索性憋气沉入水底,仔细的去摸哪里有手链。

    原本他对睁开眼睛有些恐惧,但摸了一会儿没找到,还是迫不得已争了眼,他适应了一会儿视线,很快在石头缝看到了那条银光闪闪的手链,拿到手后立刻蹬底浮上岸,但是已经不剩多少力气。

    若琊连忙伸手拉住他,用力把他往岸上扯,池壁有许多青苔,没有着力的地方,挣扎了半天叶妜深才被若琊拉上来。

    两个人都累的气喘吁吁,叶妜深脸色煞白,头发粘在脸颊上,他一边喘息,一边虚弱的抬起手,把手链递给若琊看。

    若琊感动的无以复加,明显那条手链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他没有接过手链,而是扑过来抱住了叶妜深。

    能够让人感到安慰的确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以前叶妜深寄人篱下总想着多帮忙做些事,但他做的再多,哪怕一句鼓励式的反馈都没有得到。

    他欣慰的弯了弯唇角,在若琊背上拍了拍:“别哭了,都找到了。”

    嘈杂的脚步声靠近,沙鸥喊了一声“殿下,妜公子在这边!”

    若琊还紧紧抱着叶妜深号啕大哭,叶妜深也不好将他推开,只是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安慰。

    宫循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面色虚弱惨白,被若琊强行抱在怀里的美人,美人几乎被勒的无法呼吸,美人浑身湿淋淋,美人不久前刚受累承欢。

    早上叶妜深要出去,他不想让叶妜深觉得自己总跟他对着来,便没有说什么。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他当然是想把人留在床上好好休息,最好用膳喝水都由他亲自喂,绝不叫美人再受多余的累。

    然而现在美人看上去不堪一击,宫循雾周身的阴鸷几乎像一朵怨气极重的不祥乌云,即便他再说服自己冷静,可到了实际动作上,还是很蛮横的将若琊扯开,阴沉的睨了一眼。

    若琊吓得头皮都发麻,嗫喏的解释:“我的手链掉了,妜公子去帮我捞手链…不是不是…不是我让妜公子帮我捞,是他主动…”

    若琊不敢说了,看着宫循雾脱下外袍裹住叶妜深,然后将人拦膝抱起,匆匆的离开。

    叶妜深简直成了他眼中的菩萨,尽管看上去不剩一丝力气,还是透支着生机对他安慰的微笑。

    沙鸥让人备了热水,叶妜深在宫循雾的亲自伺候下洗了澡,他坐在床边,被宫循雾擦干净,看着宫循雾在送来的几套衣裳中做选择。

    这样的画面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叶妜深觉得如果宫循雾生活在现代,一定会沉迷他们班上的女生喜欢的一个搭配衣裳的游戏。

    这么冷漠寡淡的一个人,连自己的衣裳都是一成不变的暗色,竟然会喜欢做打扮别人,这种充满热情的事,着实有些奇怪。

    早上那套衣服还是上回他脱在王府的,宫循雾还算贴心的给他带过来了,不然叶妜深还以为被丢掉了。

    不过刚穿了一会儿又湿了,好像注定跟他没缘分似的。

    宫循雾把一套鹅黄的衣衫给叶妜深穿上,感觉叶妜深的脸色终于被衬得生动了点。

    又把自己给出去的那块玉佩重新帮叶妜深戴好,他昨晚剥人家衣裳的时候看见这块玉佩被随身带着,心里十分熨帖。

    其实叶妜深只是怕放在房间,被进去收拾的人发现告诉郡主。

    “我让人熬了姜汤。”宫循雾又拿了一长串颗颗浑圆的珍珠戴在叶妜深纤细的脖颈上,珠串很长,垂到叶妜深胸前。

    叶妜深拒绝:“不用了,我要回家。”睡都睡过了,没道理吃到嘴了还不让人走。

    宫循雾没有立刻回答他,吩咐沙鸥去寻一条稍短的项链,很快沙鸥找到后送来了,此事叶妜深正因为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应允而郁闷。

    宫循雾没眼色的把这条珍珠项链也叠戴上去,这回看着适配了不少。

    珍珠一般是女子佩戴,男子的饰品除了玉佩就是玉珏和玉玦,好像除了玉就只剩下了绣线荷包戴在身上不违和,孩童时期还能带个项圈长命锁。

    但叶妜深戴珍珠也不违和,宫循雾觉得这张绝色容颜配得上一切昂贵的点缀。

    叶妜深现在急需独处,用以疏离自己混乱的精神世界。他态度软了一些,望着宫循雾:“可以让我回家吗?我真的很想回家。”

    宫循雾停滞了一瞬,即便刚才叶妜深说的是“可以帮我摘个月亮吗”,宫循雾也只有点头答应,然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的份儿。

    叶妜深被送到家的时候,感觉半条命都消耗掉了,雪冬昨日把他送到祁王府门口,宫循雾单把叶妜深带走了,留下祁王府的,小厮告诉他回家等着,他们会把他家公子好好送回来,他就只能听话回家,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总不能违抗祁王吧?那跟起兵造反也没什么区别了。到时候别说叶妜深接不回来,整个叶家都得赔进去。

    雪冬上前来,迟疑的问:“三爷,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起的太早了,没事。”叶妜深敷衍了一下:“母亲在家吗?兄长们呢?”

    “大爷今日当值,二爷吃席去了才走,郡主在家,这会儿应该已经用过早膳了。”雪冬将一封信拿出来给叶妜深:“三爷,这是有苏坊送来的信,连个信封都没有,就这么对折着,您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叶妜深将纸打开来,顺畅的笔锋娟秀的字体,写了一个“四”字。

    这算是跟叶妜深对暗号了,叶妜深收起信,要了蜂蜜水和糖渍姜片,他现在需要补充一些能量,还要预防着凉发热,他劳累过度又进冰凉的池塘里涮了一下。

    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好转太多,反而有点风寒的迹象,翌日早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床洗漱,要了车轿去有苏坊见四皇子。

    第29章 第贰拾玖章 局中人哪里看得清

    叶妜深昨夜睡着的时候有起热, 但他自己不知道,只以为是做梦梦到火山口,幻想出来的口渴。

    今天坐在有苏坊的雅间里, 整个人美丽有虚弱, 有种花盛之后初显萎靡之色, 虽然软塌塌的,但颜色不减,反而诱人怜惜。

    四皇子宫栩胤在屏风就欣赏够了,才走出来见面:“妜表弟。”

    叶妜深也没跟他见外:“四殿下。”

    “如此甚好。”宫栩胤在他旁边坐下:“表弟有亲近之意, 我是求之不得。”

    叶妜深对他们的言辞习惯有了一定的了解,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表达友善的方法越腻人, 他们似乎在用“热情”抹消权势附带的天然恶意。

    “亲近”这个词只是在彰显平易近人, 并非“暧昧”的范畴之内, 叶妜深听到许多长辈喜欢这样说,所以没把宫栩胤的话当回事。

    宫循雾将他拆吃入腹,一定程度上瓦解了他的社交距离,让正常接触的界限变的模糊, 叶妜深没察觉到宫栩胤与他坐的很近。

    特别近, 近到叶妜深脑子没意识到过来,身体已经本能的向前, 手放在桌上去拿清香的佛手柑把玩,与宫栩胤错身拉开了一点距离。

    “尝尝玫瑰花糕。”宫栩胤捏起一块递到叶妜深唇边:“酒酿馅儿的, 与上回在我府上的一样,我记得你爱吃。”

    叶妜深发昏的大脑才清醒了些,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的木榻上坐下,伸出手推开了窗子。

    宫栩胤进来时没关门,过堂风吹拂起叶妜深脸颊边的碎发, 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看起来很好摸。

    “有苏坊的东家原来是四殿下。”叶妜深说:“妜深感到意外。”

    宫栩胤放下手中的玫瑰花糕,他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平常给人喂点东西吃是兴致情-趣,就跟喂鹦鹉、喂猫狗一样。

    但叶妜深不吃,他心里并不生气,反而更加雀跃。因为叶妜深不是他的猫狗,这一点更好,他“猫狗”养腻了,也想试试出身好的“公子”,大概是种征服的快感。

    “我以为妜表弟早已知晓。”宫栩胤擦擦手:“否则岂会送我一幅狐假虎威图?”

    叶妜深同他装傻:“不是送您,妜深送的是不让进门的堂倌?。”

    宫栩胤才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自嘲:“原来是送给堂倌的,我还当是送给我这个太子狗腿子。”

    叶妜深垂下眼眸,恭顺的态度他倒是不太熟练:“妜深岂敢。”

    “你就别端着了,咱们是亲戚,你不唤我一声表兄,也不用总是低三下四,况且你本来就是装的。”宫栩胤笑笑站起身:“说不准在心里叽里呱啦的骂我呢,走吧蛰容,出去走走。”

    叶妜深起身跟上他,两人在宽敞的院子里转了转。

    北楼基本不让外人进,不是像西楼一样的硬性规定,而是北楼住着戏倌儿和堂倌,离开前院的姹紫嫣红,北楼就像一朵盛放的华丽海棠腐烂的花心。

    白日里许多戏倌儿都没有事做,穿着褶皱的中衣盘着腿坐在一楼小堂里啃桃子吃,毫无美观可言,但好歹有些自在的闲适。

    他们一见到宫栩胤就连忙起身整理着装,堆笑的问好。

    叶妜深见那戏倌儿姿势怪异的站着,家底一片红肿,他忍不住问:“地上不凉吗?”

    小倌儿不好意思的往后缩了缩,不知是步子挪动太快,还是碰疼了自己,差点没摔倒,被叶妜深快步上前拉住了手。

    宫栩胤眉间蹙起的嫌弃,变成了真情实感的诧异,高傲挑剔的嘴脸见多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哪家公子哥能毫无介怀的亲近这里的小倌儿。

    小倌儿也有些局促,叶妜深扶着他坐下,他哪里敢在东家面前坐下,更何况东家还是四皇子。

    他连连拒绝,但是叶妜深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住他,声音如有魔力,蛊惑道:“坐下吧,不妨事。”

    小倌儿坐下了,眼神复杂的看着叶妜深,心想莫不是个新挑来学戏的小倌儿,方才眼中的惊艳之色瞬间变成竞争的嫉妒。

    叶妜深佯装不察,宫栩胤让人去小倌儿取了消肿药膏,两人又朝别处去逛。

    见到了那一屋子的莺燕,再看宫栩胤就生出了看奴隶主的怨恨,叶妜深很沉默,听从宫栩胤的建议去院里的湖边钓鱼。

    宫栩胤倒是没有因为被怠慢而生气,只是说了句:“妜表弟真是冷清的性子。”

    听不出是真心实意,还是在给自己被冷落找补。

    两人相处了大半天,叶妜深装作无意的引导他说了许多那日宫中的事,两人本就是因那件事才注意到彼此,说起来也不突兀。

    无论是从神色还是逻辑来看,宫栩胤都没有奇怪的地方,但叶妜深也不敢将他的嫌疑排除,毕竟他本来就是毫无破绽的人。

    氛围上很难说是其乐融融相见恨晚,勉强算是彼此没有冷场,其实只要叶妜深想,他也可以装作很与宫栩胤很投缘,但是他不想。

    他每次想笑一下时,都会想起北楼那些小倌儿,还有颇为怪异的脚底伤。

    但宫栩胤却像是很抬举他,还邀请他一起去围猎。

    没有皇上和群臣,只有他们几个皇子,一来出来见见风光,二来做给皇上和朝臣看,演一出兄友弟恭好和睦。

    这是接近皇子的好机会,叶妜深答应了。

    下午太阳快落山时,宫盛胤出现在了有苏坊。

    他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画风有些违和,采买自然有宫中专人来做,宫盛胤不像是个皇子,倒像是乡下人进城,专门扫货的。

    宫盛胤在南楼落座,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叶妜深原本是要离开,被他叫住了,两人看上去都很意外。

    宫栩胤没有露面,他原本也想松松叶妜深,但叶妜深说正好买些糕点带回去,他这个幕后东家不便见人,就没跟过来。

    叶妜深看着宫盛胤,表面上说着“巧遇”,心里明白没有这么巧的事。

    原书没说过宫盛胤早就知道有苏坊是四皇子的地盘,现在看来已经渗透了宫盛胤的眼线。

    明明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叶妜深还得装作与他不熟,客气看着他寒暄。

    宫盛胤请他坐下,很快的给他倒了一杯茶,话也没有空档,像是怕叶妜深有机会开口告别。

    “我是闲人一个,自然有空出来。”这句是回答刚才叶妜深随口问他怎么孤身一人在宫外,接下来的话就稍微有点目的性:“不像兄长们,都有娇妻美妾,闺房里自在。”

    忽视了叶妜深眉宇间的冷淡,宫盛胤硬着头皮说:“太子兄长成婚最早,太子妃太子侧妃一应侍妾,东宫一直热闹的很。三兄长虽未娶正妃,但侧妃已有两位,甚至是四皇兄,四皇子府上的侍妾,俊男美女好不香艳。兄长们都比我强。”

    叶妜深在回想自己是那一句话引起了他这么多的后文。

    见他没说什么,宫盛胤眼底有一丝阴鸷闪过,很快又笑了:“父皇倒是让人送名册问过我,但我都拒绝了,岂能耽误人家姑娘。”

    叶妜深明白了,原来是在这儿跟他暗暗透底呢。

    “五殿下不必羡慕四殿下,柳公子自然有俊男美女没有的好处。”叶妜深是真心希望主角攻主角受早日走到一起,这样的话他死不死都对感情线没有影响了。

    “蛰容,你误会我了。”宫盛胤变了脸色。

    叶妜深朝他冷冷一笑:“人世间有多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事,局中人哪里看得清。”

    宫盛胤差点上手抓他,被叶妜深起身拉开距离,于是直白道:“殿下,妜深也希望误会了。妜深尊敬殿下,甚至殿下绝非池中之物,若能在殿下的青云路上尽绵薄之力,他日也好鸡犬升天。”

    宫盛胤沉默片刻,两人都无话可说,所以互相道别。到了这种氛围,也实在没有闲话家常的必要,宫盛胤想拦都没有理由,只怕场面更难看。

    主角攻的品行未必符合最高尚的定义,但作为尘埃落定时世俗意义上最大的胜者,他不可能不识相。

    在门口最后一次互相行礼告别时,叶妜深感到万分无力。

    他曾经的贫穷和磨难顶多会拉高他的承受能力,并不会回馈给他眼界和见识。

    他在困苦的生活中没能得任何有效经验,用以应付这些满腹阴谋诡的天潢贵胄。只养成了敏感的自尊和接近于零的配得感。

    宫盛胤的偏爱只会让觉得厌烦,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些不安。

    而宫循雾的纠缠让他很困惑,他不觉得这是爱,只觉得自己还没有美到让祁王不择手段的地步。

    除了一张与生俱来的脸,叶妜深没觉得自己有任何值得喜爱的地方。

    他把自己窝进轿子拐角里,打开点心盒,先礼貌的分给雪冬一块,又探过身子将另一块递给外面的车夫。

    然后才回去坐好,安静的吃着自己那块,无聊的咀嚼然后咽下,机械的填饱肚子。

    一整天在有苏坊他几乎滴水未进,根本不敢吃那里的东西,生怕自己被毒死。

    “你为什么在看我?”叶妜深茫然的问一脸扭捏的雪冬。

    雪冬怒了努嘴,把糕点扔进口中,窃喜又傲娇的偏过头去,一边咀嚼一边含混的说:“小人觉得三爷真好,心地好,对小人也好。”

    叶妜深怔了一下,忽如其来的赞美让他心里有点不习惯,但面上不显露,自然的转移话题:“我想吃软糯糯的糕点,这种粉粉的太噎人了。”

    雪冬又说:“对了,今日祁王殿下亲自来了,给郡主送了人参和燕窝,想来明日郡主要进攻见太后。”

    叶妜深眼神微变,他现在听不了有关宫循雾的一个字。

    “祁王殿下很疼您。”雪冬不知道他的烦恼,又说:“祁王殿下还给您带了红豆糯米糕。”

    叶妜深脸色彻底变了:“我又不想吃了。”

    第30章 第叁拾章 捉贼捉赃

    忙着生死的事, 叶妜深好几天没顾上与母亲一起用膳,郡主倒是让人来催了几次,他觉得身心俱疲, 便没有去。

    今日回来的时候还好, 他去郡主院子里看, 餐松和饮涧正在捧着琉璃碗吃葡萄,见到他了兴高采烈的招呼他一起吃。

    如今时节葡萄熟的少,手掌大小一串,一粒一粒有指甲那么大, 是庄子上送山菜的捎来的,山阳那面的熟的早。

    叶妜深见她们俩笑得很开心, 一边揪了一颗葡萄, 一边问:“你们这是乐不思蜀了?”

    郡主对小姑娘们很宽厚, 主院里人多活少,她们四个过来之后基本没什么事做,闲的很自在。

    “我们倒是想回去呀,但是郡主没开金口。”餐松笑得眼睛眯起来。

    叶妜深费劲的将小葡萄皮剥掉, 刚丢进口中就酸的闭紧了眼睛, 两个小姑娘笑起来,在给他吃他就不吃了。

    饮涧告诉他郡主在院子里午睡还没醒, 眼看着落日后天就凉了,让他正好过去将郡主叫醒。

    叶妜深原本想回自己院休息, 听她们这样说就顺着她们去了,郡主在一处遮阳绿藤下午睡, 软榻很宽敞,底下铺的动物皮毛。

    郡主仰躺着,两手在腹部交叠, 握着一把葫芦形的扇子。

    叶妜深走过去,端详了一会儿郡主的眉毛,发现跟自己眉毛的形状很像,这一发现让他很高兴,就好像找到了郡主是他母亲的证据。

    他从郡主手中拿过扇子,给郡主赶了赶飞来的小虫。

    磨蹭了一会儿也没有叫醒郡主,而是想到了小时候借宿时,表弟躺在姑姑的怀里午睡,他一边拖地一边偷看,很是羡慕。

    他想如果他也有母亲的话,母亲也会搂着他午睡,他就不用在中暑后强撑着做家务了。

    突然叶妜深生出一种幼稚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屈服于自己的儿时愿望,小心的将郡主的胳膊展开摆在枕头下面,然后他慢慢腾腾的躺了上去,满足的闭上眼睛。

    他躺的很紧张,背部发力尽力缩小自己的重量,以至于很快就有点累。

    他没忍住更大胆一点,侧过身子面对着郡主,然后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嘴角也翘了起来。

    他心中数着秒,想等一百二十秒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起来,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叫醒郡主。

    但他刚数到九十九,就听到郡主噗的一声笑出来。

    叶妜深羞窘的翻身要跑,被郡主一把抓回来搂住,笑着问他:“你几岁了?还没长大?”

    叶妜深抿着唇不敢说话,方才心中幸福的酸胀感一下子爆发出来,酸涩过度倒是有点想哭了。

    “怎么了这是?”郡主抹掉他快要躺进耳朵里的泪水。

    叶妜深还是翻身跑掉了,连鞋履都来不及穿,他回房后紧紧关上门,用背抵住门身。

    郡主非常体贴的没有追过来问,一刻钟后他滑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好没出息,哪有孩子这么大了还要母亲搂着午睡。

    他看着窗外渐昏的天色,午睡的时间错过了,他的童年也错过了。

    雪冬说的没错,翌日郡主果然要进宫,特意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叶妜深不想去学堂枯坐一日,便答应陪郡主进宫。

    太后宫中就像太后本人一样,有种上了年纪的宽厚稳重,每个人都有条不紊的做自己手中的杂事。

    叶妜深虽然已经十八岁,但还是小孩子的待遇,被允许四处随便走,好像只要不哭不闹不打扰大人说话,他在外面玩泥巴也不会有人管。

    太后宫中的内廊没有门,叶妜深用手指还能摸到折页被拆掉的凹陷痕迹,门梁上挂着小海螺串成的门帘,应该是太后的个人喜好。

    他用手指拨弄着小海螺,他慢慢蹲下来,发现有一串的海螺多了一个,已经耷拉在了地上。

    兴许是天气太好太安静,他没有任何心里戒备的度过悠闲时间,以至于又冒出了一点离谱念头,是不是偷偷卸掉一个不会有人发现?

    应该不算偷吧,明明是串多了一个,长一截也不太和谐。

    等他把拆掉的海螺拿在手里时又有点不安,洒扫的侍从们应该知道多了一个海螺吧,少了会怎么样?万一这是一种独特的设计呢?

    “喜欢你就多拆几个。”

    叶妜深想的正出神,着实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旁边躲。

    宫循雾扳住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发算安抚:“这没什么,小公主经常拆这上头的海螺玩,以前还把珠子塞鼻子里,最后是抹了油才拿出来。”

    叶妜深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一串多了一个海螺了,原来是别的都少了一个。

    看着叶妜深戒备的目光,宫循雾凑近他,他便后退拉开距离,最后脑袋碰到了门框才停下,但是脑袋没有磕痛,因为宫循雾用手垫了一下。

    他们的距离很近,鼻尖和鼻尖大概只有一寸的距离,宫循雾问他:“害怕了?叶二可是连贡品翡翠都敢偷。”

    贡品翡翠现在戴在叶妜深身上,叶妜深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澄清说:“我没有偷。”

    宫循雾握着他的手腕拿到他眼前,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轻佻:“捉贼捉赃,你还抵赖?”

    叶妜深瞄了一眼宫循雾的领口,然后嗖的一下把海螺顺着他领口丢了进去。

    宫循雾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怔,下意识用手去摸自己领口,又默默停下了动作,顿时有点骑虎难下,不知道是该把海螺翻出来,还是就这么硌在胸前。

    叶妜深高兴了,嘴角都有点抿不下去。

    风吹的海螺帘哗啦响,宫循雾猛地将叶妜深捞起来,两个人躲进屏风里。

    宫循雾靠在墙上,眉毛轻挑了一下,淡淡开口命令道:“拿出来。”然后微抬下巴,眼神始终凝着叶妜深,目光从俯视转为睥睨。

    这回骑虎难下的就变成了叶妜深,他后退一步拒绝:“我不。”

    来不及过多纠缠,郡主已经一边说话一边同太后走了出来,叶妜深唤了一声娘亲,丢下宫循雾快步迎出去。

    躲在郡主侧后方的叶妜深像是找到了大人撑腰的小孩,看宫循雾的眼神都有点得意起来。

    之前那个偶尔冷清疏离,偶尔懵懂的小美人,突然变的这样生动起来,宫循雾都不忍再吓唬他,眼神有些发痴的看过来。

    郡主见到宫循雾,便对太后说:“近来小妜得了祁王殿下的眼,时长去王府玩耍。”

    玩耍两字从郡主口中的意思,和宫循雾想到的意思完全不同,后者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妜深,叶妜深冷下神情,心想海螺怎么不硌死你。

    宫循雾虽然少与人来往,同谁都不亲厚,但礼仪是无可指摘的,他淡淡朝郡主点头:“从前母后让我唤您长姐,您唤我祁王殿下未免太疏远,正因如此,小辈都不与我亲近。”

    叶妜深已经在心里用猪蹄汤把宫循雾的嘴巴封上了。

    郡主出嫁后宫循雾才出生,不像郡主与皇上小时候还在一处玩,两人确实不太熟。

    十几二十年前郡主进宫还能逗逗他,小时候也抱过,但自从皇长子死后,宫循雾就鲜少出面见人了,与郡主见面也不过问候一声长姐。

    郡主有分寸,不是仗着自己的太后义女身份在真皇室面前充年长的性格,渐渐的就称他为祁王殿下了。

    原本宫循雾没说这种热络的话,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竟然又成好亲戚了。

    虽然担他一声“长姐”,郡主也不能真同他细掰扯这些,毕竟差着二十来岁。于是笑笑客套几句:“你也二三十岁了,长姐总不好唤你小名儿,小辈听见你又要恼我。”

    宫循雾露出一个不太走心的笑,即便表演的很拙劣,但也足够太后心中惊讶,今天他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郡主转移话题,把叶妜深的糗事拿出来给大人们乐一乐:“近来是怎么了,循儿今日同我撒娇,昨儿个小妜还往他娘怀里躺,这么大了还得娘亲哄睡觉。”

    叶妜深一时不知道该被郡主说的“循儿同她撒娇”的说法吓到,还是该窘迫自己犯的蠢被拿出来说。

    再看宫循雾面色如常,一点都没有被调侃的不适,反而用眼神在笑话他。

    太后也被逗的大笑,只有叶妜深一个人感觉受了严重的心理伤害。

    宫循雾见郡主要出宫,便当着他们的面要叶妜深同自己去王府住两日,郡主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欣然同意。

    叶妜深在心里炸了,冷淡的拒绝:“不叨扰殿下了,妜深答应了四殿下明日去围猎,不太方便。”

    “有何不便?”宫循雾倒像是贴心的长辈:“明早我送你去围场,不费你们家车马。”

    太后也怂恿他:“自家人不用见外,你只管去祁王府吃住,省着在家还得缠着你母亲,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叶妜深无话可说,看着郡主毫无所觉的离开,自己只能跟着宫循雾,就像送上门的小白兔。

    等身边没人了,宫循雾与他说:“原来还得有人哄你才能睡着。”他朝月门看一眼,回头对叶妜深说:“走吧,我哄你。”

    叶妜深闭了闭眼睛,心里盘算着今晚尿床的话,宫循雾会不会就不敢再缠着他了。

    两人回祁王府的时间还早,宫循雾甚至建议他再去逛逛王府,但叶妜深没有兴致,他撑着下巴坐在罗汉榻上发呆,努力攻克十八岁尿床的心理难关。

    晚膳后他看了一会儿话本子,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警告宫循雾:“明日我要去围猎,你今晚高抬贵手,不准碰我。”

    “为什么?”宫循雾问他。

    叶妜深冷漠的睨了他一会儿,感觉这人实在无法相处无法沟通,但在人家的张控制下,叶妜深还是耐心的解释:“因为我不想被问是不是腿瘸了,或是骑马的时候摔下来。”

    宫循雾很理解的答应了:“好。”

    叶妜深又说:“我明天一定要去围猎,因为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会去。我不是为了去玩,我是要去查想杀我的人在不在他们之间。你明天不许阻碍我,如果我明天醒过来发现已经日上三竿错过了出发的时间,我会生气,你明白吗?”

    宫循雾通情达理的有点出人意料了,轻声回答他:“我明白。”

    叶妜深反而一怔,有觉得自己跟宫循雾接触久了果然被逼出了毛病,宫循雾答应了还有什么不对劲,于是掀开被子躺进被窝。

    宫循雾像块沉默的狗皮膏药,一下子贴上了他的后背,手臂也缠了上来,将他捞捞搂住。

    果然宫循雾就是不正常的,刚才那么顺从才反常。叶妜深翻身过来用手臂抵住他肩膀推开:“你干什么,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宫循雾倒显得很无辜:“你睡觉不是喜欢被搂着吗?”

    “我是缺爱,缺母爱才要…”叶妜深说到一半不说了,心想自己跟他解释什么。

    于是语气强硬起来:“你后退一点,不准搂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