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24章
回应他的是热烈又突兀的吻。
技巧虽生涩,却满载着欲望的渴求,给了他最坚定无疑的答案。
在本能的驱使下,言语似乎变得无足轻重了。
秦煜时的手臂绕过他身后,抵上客厅的门,而后修长的手指覆盖上他的后脑,缓慢施加了一丝力道,加深了这个令人兴奋的吻。
温软潮湿的唇纠缠在一起,皮肤伴着急促的呼吸迅速升温,纪斐言身体撞上墙壁,渐渐感觉到一丝窒息带来的痛苦,灵魂却屈居于身体的囹圄,心甘情愿地在他给予的温柔陷阱里不断地堕落。
似是察觉到纪斐言的不适,秦煜时低低笑了一声,意犹未尽地离开了他的唇,略带薄茧的手指却如同侵占属于自己的领地一般,暧昧地摩挲过他白皙无瑕的皮肤。
“要去洗个澡吗?”
纪斐言对他眨了眨眼睛,舌尖扫过被他吻到干涩的嘴唇,释放着某种露骨的信号:“来之前洗过了。”
秦煜时眸色深了几分,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因这一句话而倒涌。
他没有再犹豫,将纪斐言横抱起来,进了卧室。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得纪斐言惊呼一声,迫不得已搂住秦煜时的脖子,像任由宰割的羔羊一样受制于人。
卧室的门被关上,纪斐言被抛到床上,再一次体会到短暂的失重感。胸口微微起伏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感到兴奋。
“啪”的一声,关掉的电灯拉开了黑夜的序幕。
秦煜时俯身吻住他的额头,手指触碰到松散的衣带,却并不急于占有他,深邃的眸子望进他内心深处。
“现在要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隔着浴袍传递来的指温让纪斐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用双臂勾住他的脖颈,献上自己最高的诚意:“那就不要让我后悔。”
晚风荡漾开轻薄的窗帘,贴肤的凉意给了他拥抱温暖的借口。
纪斐言不记得自己睡过去多少回,又醒过来多少回。
深夜里反反复复,和秦煜时做了一遍又一遍。
在这愈发失控的关系里,他似乎理解了秦煜时所说的“享受”。
在他二十二年的生命里,从没有哪一刻像这样身心愉快过。
身体成了情绪的宣泄口,那些忘不掉的过去被记忆短暂地宽恕,不属于他的名字被一个一个驱逐,包括潜伏在心底、想要毁掉他的另一个灵魂。
他觉得,他不想停下来了。
办理港澳通行证需要一周,纪斐言和秦煜时提前订了机票,之后便将到达时间发给了章平,方便他提前做安排。
周四中午的航班,抵达机场大约是下午三四点。
章平特意安排了接机,先带他们去市区的餐厅用餐。
章平选的是一家位于中环的法式餐厅,距离机场较远,纪斐言等人到达时已经是傍晚,章平早已在包间内等了。
一见到纪霖风,章平立刻起身招手:“纪哥,坐。”
纪霖风颔首,弯腰在他对面坐下,很自然地打了声招呼:“章平,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可是一年前的事儿了,”章平笑笑,又冲秦煜时两人扬了扬下巴,“秦煜时,你们也坐啊。”
秦煜时拉过椅子,示意纪斐言先坐,看见桌上提前备好的菜单,手指搭在纪斐言肩上,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道:“你和纪哥先点餐,选自己喜欢吃的就好。”
纪斐言对他眨了眨眼睛:“能先要杯饮料吗?我有点渴。”
“当然,”秦煜时淡然一笑,“想喝什么?”
“气泡水。”纪霖风不在的两天里,纪斐言都住在秦煜时家里。
身体的纠缠自傍晚开始,在夜深人静时达到巅峰,又在月隐云梢时短暂地消停,在凌晨时相拥而眠,醒来后却情难自已……两人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没有得到纾解的想念都宣泄在疯狂的性.事里,不知厌倦地做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筋疲力尽才肯罢休。
有时纪斐言觉得,也许他和秦煜时就是命中注定的伴侣,有太多宿命般的相似和灵魂相契让他们无法不被彼此吸引。如果存在另一个时空,无论前生,或许平行世界,他们一定都是深爱彼此的伴侣。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暑假。客厅内的温度降至冰点。
一盒BYT,如果不是给纪斐言用的,那就意味着是给别人用的。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纪霖风能接受的结果。
“要是我说这是酒店送的,纪哥信么?”
“你觉得能说服我吗?但凡你珍惜斐言,都不会在他19岁时带他上床,或是在和他暧昧的同时,和别人上床!”
陡然抬高的声音震碎了彼此间仅存的一点体面。
秦煜时却不敢苟同:“正因为我珍惜他,才不舍得压制他的感情。纪哥,恕我直言,你的亲弟弟同样是19岁时和男朋友私奔,你似乎并不反对?”
“这不一样,”纪霖风的声音冰冷,“既定的事实,与其追究下去,不如寻求更合适的解决方式。”
“可如果我和斐言也成‘既定的事实’,你便不这么想了,对吗?”
“你……”纪霖风一时语塞,竟无法反驳他的话。
秦煜时向来擅长察言观色,他看出了纪霖风这一刻的动摇,于是肃正了态度:“纪哥,我知道在你面前否认没用,但我对斐言并非像你想得那样随便,我的确喜欢他,我也从未有过所谓的情人,无论你是否相信。”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拿过桌上的盒子,唇角浮现一个玩味的笑:“至于这个,只是剧组用的道具而已,是纪哥多心了。”
“秦煜时!”纪霖风脸色变了,他显然没想到秦煜时会如此坚持,“斐言他比你小六岁……”
“六岁,算起来是哥哥,不是叔叔,不是吗?”秦煜时笑了笑,“我明白纪哥你的担心,但斐言已经成年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纪霖风盯了他很久,眸中丝丝缕缕满是失望,过了许久才咬牙挤出一句话来:“秦煜时,你够胆。”
“相比之下,如果你的质问就能让我退缩,我想你才更应该担心。纪哥,你谈恋爱的时间也不晚,何以唯独不放心自己的孩子?”
“我不是不放心斐言,而是不放心你。你们之间”
“我相信斐言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感情。现在既无证据证明我对他不忠,也无证据证明我们越界,纪哥为什么不尊重他的想法呢?”
“秦煜时,有些事就算你否认,也不代表没有发生。你是怎么对斐言的,我会亲自向他确认的。你的态度我清楚了,我想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纪霖风冷漠地起身,秦煜时也随之站起。
“纪哥要回去,我不会拦着。不过希望纪哥不要迁怒斐言,如果纪哥还想找我聊天,我随时奉陪。”
“我当然不会怪他,”纪霖风脸色阴沉,“毕竟这件事责任在你。”
似默认一般,秦煜时未反驳他的话,只是问道:“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我开了车。”意料之中的拒绝。
“那么纪哥,慢走。”
纪霖风离开后,秦煜时关上客厅的门,刚一转身,就看见纪斐言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他。
“爸爸回去了吗?”
“嗯,刚走。”
“秦煜时……是我做错了吗?”纪斐言微低下头,望着脚尖,突然感到无措又慌神。很显然,他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秦煜时走过去,将他揽进怀里:“没有,你没做错。”
“真的吗?”纪斐言抬头对上他目光,语气有些许犹豫,“可是爸爸他……”
“你爸爸只是担心我诱骗你,他在乎你,所以才会谨慎对待这件事,”秦煜时语重心长道,“但你喜欢一个人,想和他亲近,也并没有错。”
“秦煜时,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如果不是那天我不小心,也许爸爸晚一点知道,就不会那么生气……”
今天他来找秦煜时,为免纪霖风起疑,特意将手机交给了朋友。但他没想到的是,纪霖风仅因为一道吻痕就洞悉他和秦煜时的关系,更没想到纪霖风会登门造访。
“这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眼下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该做的事是寻找解决的办法,”秦煜时很清楚纪斐言在担心什么,“纪哥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会想办法让他接受的。你放心,既然我敢要你,就不会在感情里做逃兵。”
有了秦煜时的承诺,纪斐言才稍稍放下心。
“那秦煜时,我今晚早点回去。”
“也好,别让纪哥担心。他要是问起,你就好好解释,不要顶撞他,知道吗?”
“嗯,”纪斐言点头,“我明白的。”
放假前一天,秦煜时便给纪斐言打了电话:“斐言,暑假有安排吗?”
“暂时没有。怎么了吗?”
“我有个朋友最近在香港,邀我过去旅游度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知道爸爸会不会答应。”
“干脆这样吧,正好我有工作上的事要找纪哥,今晚约了他出来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在哪家餐厅?我直接过去,你不用来接我了。”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晚上六点。”
“那秦煜时,我们晚上见。”
晚上六点,纪斐言准时抵达餐厅。
纪霖风和秦煜时都已经提前到了。
“爸爸。”纪斐言很自觉地坐在了纪霖风身边。
同样的餐厅,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
却是完全不同于初见时的情景。
见纪斐言也到了,秦煜时才开口:“纪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说吧,什么事?”
“斐言放假,我想带他去香港,玩一星期回来。”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纪霖风便皱起了眉头。
单独两个人?去一星期?
不等纪霖风开口,秦煜时便接着说道:“纪哥,我知道你不放心斐言单独跟我去旅行,要是你愿意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
“怎么突然有这打算?”
“倒不是突然。只是朋友打电话来,邀我过去,正好斐言放假,便想带上他一起。”
“朋友?哪位朋友?”
“章平,纪哥应该也认识。”
纪霖风虽和章平没有很深的交情,但还算放心章平的为人。只是……
“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昨天我弟弟刚回国,想约我们一起去海边度假。”
纪斐言拉了拉纪霖风的袖子:“爸爸,我不想和小叔叔一起,我想和秦导去。”
秦煜时见状,便对纪霖风道:“纪哥,你们家庭聚会想必也不急于一时。既然斐言想和我一起去,你就答应他吧。”
秦煜时又询问纪霖风的需求:“纪哥,你呢?这家有很多高档酒,不喝酒的话可以换咖啡或气泡饮料。”
“我和斐言一样吧。”纪霖风说。
秦煜时对一旁的服务员道:“那就先两杯气泡水吧。”
章平顿时不乐意了:“你就问他们两个啊?这可是我组的局,连杯饮料都不能有吗?”
秦煜时冷笑:“你自己没主见吗,还需要我问你?”
章平立马向纪霖风告状:“纪哥,你得治他,不然以后欺负你们家斐言……”
纪斐言看不惯他这作风,替秦煜时还嘴道:“他才不会欺负我。倒是你,别拿我爸压他。”
章平没想到纪斐言外表看着乖巧,竟会出声怼他,不禁感慨:“你跟他才谈多久,就这么护短?”
纪斐言眉一挑:“反正比认识你要久。”
“听到没有?”秦煜时眉峰上端微微翘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章平怼不过他们两个,又见纪霖风没有要参战的意思,只好悻悻然闭嘴。
他摸了摸口袋,从中掏出一包烟,随手递了一支给秦煜时,不料却被秦煜时婉拒:“戒了。”
章平手悬在半空中,流露出讶异的神色:“真的假的啊?”
“斐言不喜欢。”秦煜时解释道。
“啧啧啧……”章平摇着头将烟收了回去,“你是真为男朋友着想,还是为了让纪哥满意啊?”
秦煜时:“……章平,你今天是故意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章平举手投降:“开个玩笑嘛。”
纪斐言选好了餐,将菜单递给纪霖风,两人选好之后才到秦煜时和章平。
上餐有点慢,等待期间秦煜时问起章平的近况:“对了,你最近怎么会在香港?”
“来谈点生意,顺便帮你爸一点忙。”章平漫不经心地回答,并未说得太具体,显然知道秦煜时对自己父亲的事并不感兴趣。
前后四十分钟,餐才终于上齐。
纪斐言不吃海鲜,点的主菜是法式羊鞍和鹿上腰,前者肉质鲜嫩,脂肪分布均匀,融合了芝麻和蒜香,后者则浇了融入巧克力酱红酒汁,味道相当特别。
他吃得很慢,秦煜时注意到他嘴角蘸了巧克力酱,很贴心地拿过一张纸巾,给他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太过温柔细腻,手指尖携带着纪斐言最熟悉的温度,不禁令纪斐言脸颊一热,连视线都变得扑朔起来:“我自己来就好。”
秦煜时笑着问:“好吃么?”
纪斐言点头:“好吃。”
秦煜时神色柔和下来:“慢点吃,吃完我们先去酒店,今天没有行程安排,晚上好好休息。”-
走廊间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柏鸣声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他的弟弟柏宇杰。
在执行的死刑的前一天,来探望他的人……竟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深深嫉妒着的亲弟弟。
那个得到了父母所有宠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被保护着的弟弟。
光影切割开狭小的角落,一半光明,一半一暗,犹如堕落的天使分裂出的两个人格,在寂静望向彼此。
“……哥。”柏宇杰的声音略微沙哑。
“特意来看我狼狈的样子吗?”柏鸣声倚靠在墙边,两眼无神,像是早已病入膏肓,余生只等待着终点到来。
“父亲和母亲不是致使你认罪的唯一原因,对吗?”柏宇杰注视着他,声音很平静。
柏鸣声身体一僵,缓缓侧过头,看向那双与自己无比相似的眼睛,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眼神。
那是无欲无求眼神,没有喜悦,也没有憎恨。
“和你的未婚妻有关,对吗?”柏宇杰淡淡开口,“如果你不死,你的未婚妻也会受到伤害。”
柏鸣声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过了很久,他才颤动着嘴唇问道:“她好吗?”
“她没事。”
柏鸣声闭上了眼睛。
柏宇杰注视着他,低声问道:“你和黎永眠,到底有没有见过?”
过了很久,柏鸣声没有回答他。
“哥……”柏宇杰渐渐攥紧了手指。
没有人能逼一个死刑犯开口。
可是柏鸣声却对他开口了。
“你听过这样的故事吗?一个人从小得不到善待,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却偏偏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而他也因为一念之恶,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
柏鸣声轻声笑了,笑容愈发的癫狂,到最后却只剩下悲凉。
“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这条路上必须付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代价,他没有想到,这一步差错会让他终身受制于人。哪怕最初错不在他,他后来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让他受到比死更重的惩罚。”
柏鸣声偏过脸,看向这个他曾经深深羡慕着的人,眼中充满了同情和悲悯,以及绝望的自嘲。
“再完美无缺的戏码,都逃不过因果报应。”
“对不起……斐言。”
第 25 章 第25章
六月天气开始转热,一上午的戏拍下来,免不了要出一身汗。
中午时席娜搬了一箱雪糕来片场,刚把箱子拆开就被哄抢了大半。
席娜连忙喊道:“喂,总共就一箱,一人一个,给秦导他们留点啊!”
就剩最后几个口味,秦煜时让纪斐言先挑:“要哪个?”
“随便,都行……”纪斐言目光扫过角落那个椰子口味的,手指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拿,一旁的付江眼疾手快,率先把手伸向了唯一一个椰子口味的雪糕:“这个看起来就好吃……”
不料还没等他拿到,手就被秦煜时拍了回去。
秦煜时最后选了市中心一家有名的中餐厅。
周五晚上,纪斐言下了课,便按照秦煜时给的地址打车去了餐厅。
虽然可以让司机接送,但这件事一旦让纪霖风知道,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到了餐厅后,纪斐言推开包间的门,看见提前抵达的秦煜时正在翻阅菜单。
包间内温度高,秦煜时只穿了一件干净清爽的白衬衫,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左手佩戴一只款式简约的名贵腕表,气质锐利又醒目。
见他来了,便将菜单合上,朝他递了过去:“我点过餐了,剩下的你来吧。”
纪斐言在他对面坐下来:“你点了什么?”
“尖椒鸡,水煮肉片,泡椒牛蛙。”
纪斐言翻阅菜单的手停住。
秦煜时点的菜,都是他平时爱吃的东西。
是巧合还是……秦煜时承认自己低估了纪斐言。
他从没想过会有一个演员能够完美契合他的拍摄理念,将他的一切构想变为轻易就能达成的现实。
纪斐言的演技太过出色,以至于原定的拍摄计划提前了半个月完成,整个剧组的效率高得惊人。
月底最后一场拍摄结束后,纪斐言对秦煜时说:“秦导,我想休息三天。”
“有事?”秦煜时问。
“没有,只是想休息。”
周围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吧?纪老师竟然敢提这种要求?”
“虽然进度快了不少,休息三天会不会太过了……”
“就算演技再好,也不能这么随意吧?又没有受伤。”
“秦导不会真的同意吧?”
“只需要三天么?”秦煜时向他确认。
“有点感冒。”纪斐言鼻音听上去略重。
“行。这段时间确实挺累的,那你好好休息。三天后,务必调整好状况。”秦煜时不是什么刻板的导演,他甚至状态对演员的重要,他需要的是最好的演绎,而不是勉强。
纪斐言请假休息,秦煜时索性给全剧组都放了假。毕竟拍摄进度过于超前,就算全剧组放假也影响不了什么,何况拍摄进度进行到一半,剧本也有一些地方需要调整。
这三天里,秦煜时在家专心改剧本,眼看着假期最后一天,他想让纪斐言抽空熟悉下剧本,便抽空给纪斐言发了条消息。
谁知七小时过去,纪斐言都没有回复。
秦煜时寻思着他该不会连病都没有养好,于是便发了条消息问纪霖风。纪霖风那边倒是回得很快,道是纪斐言这两天确实状态不好,一直在家休息,连学校的课都没去上。
正当他想问清楚时,纪斐言回了电话来。
“你找我?”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你……”秦煜时本能想问他明天能否继续拍摄,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收了回去,“生病?”
“有点着凉,在睡觉。”纪斐言倒也没想瞒他。
秦煜时心想,明天能好才有鬼。
“什么事找我?”纪斐言见他不语,于是追问道。
“剧本做了点调整,想跟你聊一下。”
“那你过来吧,”纪斐言说,“今天我家没人。”
“行。那我晚上过来。”
纪斐言住的地方距离电影学院不远。这栋房子是纪霖风为了方便纪斐言上学临时买的,尽管不如别墅宽敞舒适,但去哪儿都很方便。
到了纪斐言家里后,秦煜时才发现他的状况远比自己想象中严重,脸色白得骇人,身体也没什么力气。
“我说纪斐言,状态不好你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
“平时都只要三天……”纪斐言试图证明自己没骗人,“刚想和你说就看到了你的消息。”
秦煜时在剧组群里发了条延迟放假的消息,而后便收起手机,对他道:“就你这状态也能熟悉剧本?我看你还是多休息两天……”
“不影响,”纪斐言说,“如果只是剧本的话,不影响。”
秦煜时拿他没办法,剧本的改动确实需要提前熟悉,既然纪斐言这么说了,他就信他一回。
事实证明,纪斐言确实没说谎,尽管身体不适,但他的思维却相当清晰,全没受到影响。
将改动后的剧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后,时间已过凌晨一点。
“那我先回……”秦煜时声音戛然而止。
感觉到颈间传来的热意,他转过头,看见纪斐言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脑袋枕在自己肩膀上,像只扒在树干上的树袋熊。
“弄清楚一个人的口味不是难事,”秦煜时唇边弧度变得柔和,“现在还觉得我傲慢么?”
纪斐言低头不答,桌下晃着的腿却有意无意踢了他一脚。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半晌后,纪斐言如实说道。
“我不忌口,”秦煜时说,“你随便点。”
“你告诉我吧,”纪斐言抬眸看他,很认真地说道,“下次我就知道了。”
秦煜时轻声笑了笑,倒也没瞒他:“我吃得比你清淡点,最近偏爱酸甜口,不过不忌口也是真的。”
有了这句话,纪斐言很快点好了剩下的几道菜。都是偏清淡的口味。
上菜需要一段时间,秦煜时摸了支烟出来,正想点燃,却还是问了一声:“介意我抽烟吗?”
“介意。”纪斐言回答得直截了当,半点面子都没给他。
秦煜时又将烟放了回去:“算了。”
没等太久,服务员便进来上菜。
除了秦煜时点的几道菜外,纪斐言点了一条清蒸鲈鱼,一盅冬瓜排骨汤,还有两道素菜。
不过纪斐言明显不怎么爱吃,全程几乎没动过那些菜。
察觉到这一点,秦煜时“啧”了一声。
“你这么挑食,你爸没意见?”
“没有。我吃我喜欢的,不行吗?”纪斐言想了想,又说,“你点我喜欢的,不就是希望我吃掉吗?”
“……”你有理,你赢了。
晚餐结束后,纪斐言到柜台前结账,不想还没开口,便听见身后秦煜时说:“我结账。”
纪斐言一怔,皱眉道:“我说过要请你吃饭的。”
“我开玩笑的,”秦煜时耸了耸肩,熟练地拿卡刷了账,“还能还真让你给我花钱么?”
“先说好,是你自己不要的。”
“放心,没打算记别的账。”
离开餐厅后,秦煜时看了眼腕表:“你回家还是回学校?我送你一程。”
“这周回家。”纪斐言答。
“上车吧,”秦煜时坐进驾驶座,拉过安全带,目不斜视,“这边去你家,也就十分钟的车程。”
车开过两个路口,右转进入主干道,就在快到目的地时,纪斐言侧过头望向窗外,突然注意到什么:“秦导,这附近好像有不少媒体记者的车……”
“又是那些记者?”秦煜时淡淡瞥了眼后视镜,眼底有嫌恶一闪而过,“看来得绕点路了。”
“往Nebula大厦的方向开吧,那条路不会堵车。”
“你们宿舍几点关门?”有媒体记者盯着,这会儿无论是让纪斐言下车,还是送纪斐言回家,显然都不方便。如果时间充裕,甩掉这些车后或许可以让纪斐言先回学校。
“晚上十点半。”讲座在友好的氛围中圆满画上句点。
学生按序离开会场,杜斌捂着心口嘟囔着:“我刚刚真要被秦导吓死了,幸好你反应迅速,回答上了秦导的问题,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我也只是侥幸。”纪斐言出了会场,透过窗看见从贵宾通道离开的秦煜时上了接送的专车,不知不觉间放缓了步子。
这个人,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
“哎斐言,我们晚上去哪儿吃饭啊?据说东苑食堂开了好多家新餐厅呢。”杜斌的话打断了纪斐言的思绪。
纪斐言猛地回过神:“抱歉,杜斌,晚上我爸爸约了朋友吃饭,我也要去见一面。”
杜斌立刻露出哭丧的表情:“啊啊斐言你今晚又不在啊!”
“你和晏久他们去吧,”纪斐言抱歉一笑,“晚上回来我给你带夜宵。”
杜斌一拍他肩膀:“说话算话啊!”
秦煜时在心里估算了时间。
显然来不及。
“往Nebula大厦的方向开,今晚你可就得跟我走了,”秦煜时提醒他,“酒店还是我家,想清楚了吗?”
纪斐言没有回答。
红灯转绿。
秦煜时踩下油门,替他做了决定:“还是去我家吧。”
纪斐言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却听见秦煜时问道:“今晚做吗?”
语调轻松随意,就跟吃饭一样平常。
纪斐言推车门的手一下顿住。
他透过车内镜对上秦煜时的目光:“你想做吗?”
“今晚时间空,接下来几天拍摄进度会很紧张,要做的话你会很累。”秦煜时明明白白地将利害抛到他面前,让他自己做选择。
“就今天吧。”纪斐言。
今晚就做。
和秦煜时上床,是最好的调整状态的方式。
第 26 章 第26章
夜是滋生欲望的温床。
纪斐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沉迷在性.事里无法自拔。身体的沉沦远胜过少年时对沈燮安压抑的迷恋,能够让他短暂地忘掉所有的不愉快,以及那些如影随形的幻觉。
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身心疲惫,却畅快淋漓。
秦煜时是这方面的高手,总能轻易把控他的感受,耐心将前期工作做得充足,避免了他的不安,又不吝用亲吻带给他情动的错觉,主动为他打开禁闭的房门,容纳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这是一个比沈燮安更加危险的男人,至少沈燮安在面对纪怀星时从不如此。
秦煜时对自身欲望的把控力超乎常人想象,哪怕最动情时也能保持理智,及时抽身退出,即便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一个用来放纵的身体伴侣。
这是纪斐言第一次意识到,绝对的理智比失控更加危险。
极致的体验背后,是极致的凉薄-
秦煜时到底是没跟纪斐言生气。
毕竟距离度假只剩下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他完全有耐心去等。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去度假后,纪斐言竟会变本加厉。
抵达斐济当天,两人先在外岛上的酒店办理了入住。
秦煜时整理了下行礼,正准备和纪斐言下去用餐,却见纪斐言坐在床上,拿着手机跟人语音。
“我最近不在家,见不到Lucky,等过几天我……”
秦煜时终于忍无可忍,三两步走过去,夺了纪斐言手机:“你到底是来度假还是来参加综艺的?”
纪斐言懵了,他没想到秦煜时会生气。
“秦煜时,你干什么?”
“你问我干什么?”秦煜时眉头紧蹙,“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回……”话音戛然而止。
纪斐言隐约意识到什么,心里划过一抹怔忪,有点不确定地开口:“秦煜时,你在生我气吗?”
秦煜时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纪斐言,你挺行啊,出来度假还不忘跟人调情……”
“你在乱说什么?”纪斐言倏地起身,“我什么时候和别人调情了?”
“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只是节目组的负责人问我能不能拍几段Lucky的视频,”纪斐言眉头紧蹙,忍不住辩驳,“秦煜时,你想到哪里去了?”
“就算是节目组的负责人,”秦煜时冷声道,“纪斐言,你不觉得最近太过分了吗?”
纪斐言咬了下嘴唇,注视了秦煜时几秒,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你要是吃醋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他这会儿才明白,秦煜时和他出来度假,纯粹就是觉得他们相处的机会少了,想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
“你还知道我会吃醋?纪斐言,你存心的?”
“秦煜时!”
这一声后,房间内一片寂静。
气氛僵持不下,空气凝结成了冰。
纪斐言朝前走了一步,脚尖和他抵在一起,主动缓和了态度:“我们好好度假,不吵架行不行?”
秦煜时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过激,声音低了下来:“嗯。”
纪斐言拿过他手里的手机,熄掉屏幕,而后抬眸看向他:“秦煜时,结婚的时候你说过,我们之间生气不准超过一星期。”
“对,是我说的。”
“一星期后,度假都结束了,”纪斐言牵过他的手,和他手指相扣,“现在我想补一句,冷战也不准太久。”
“……”永安公墓位于北云市西郊,与纪家的祖坟相隔着一条马路。
永安二字,顾名思义,为永远平安之意。
这一带风水很好,墓的两侧栽种了许多无忧花,传闻是释迦牟尼的幸运之花,能够让长眠的人忘却烦恼。
纪斐言的父母就葬在这片公墓。
纪斐言从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却从许多人口中知道,他的父母生前感情很好,是以纪霖风才会在生前叮嘱纪斐言,来日若他离世,不入纪家祖坟,要与母亲一同葬在永安公墓。因为这里有母亲最喜欢的无忧花。
墓碑上镌刻着两人的名字:江雪茹、纪霖风。
纪斐言买了几束花放在墓前,对秦煜时开口:“每一年的二月底,这里都会有人来拜祭。一开始是我爸爸,后来是我小叔叔,现在就只有我会来了。”
墓台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无声诉说着经年的遗忘。
“家中的长辈也不会来拜祭吗?”
“我的外公外婆很早就搬去了别的地方,奶奶走得早,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更不宜受刺激。至于爸爸的朋友……因为爸爸生前说过,死后不想被打扰,所以墓地的位置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墓园年年冷清,相恋的人却能相伴长眠,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如果你想来的话,以后有空我们可以常来探望。”
生平第一次,秦煜时觉得很想弥补他的过去。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他一定会希望他所爱的人能在被爱中成长。
哪怕纪斐言不会爱他,他们也不会再相遇。
比起受伤的雀鸟寻找到它的避风港,他宁愿它永远自由,永远有广袤的天空可以翱翔。
“要是你觉得我们最近相处太少,这个假期我只陪你,”纪斐言睫毛颤了颤,“但是以后吃醋,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纪斐言说话算话,接下来几天都专心和秦煜时在岛上度假。
斐济岛位于太平洋南部,被誉为“太平洋上的黑珍珠”,是著名的旅游天堂,有着顶级的私人岛屿度假村,很适合进行跳岛浮潜等海上项目。
一大早两人随船出海,纪斐言穿着清爽的白T短裤,趴在船边吹风,柔软的发丝随风掠动着,画面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澄净的果冻海在烈日下呈现出惊艳的翡翠绿,向中心处逐渐变蓝,形成一条清晰的海平面,隔绝了海水与天空。柴油发动机的声音在耳边轰鸣,五彩缤纷的鱼群游弋在珊瑚周围,绕了两圈后又向着深色的海草前行。
“斐言,看我。”婚纱后背的绑带被扯断,裙摆沿着皮肤滑落,肆意地绽放在脚下,纪斐言手臂搂住秦煜时的脖子,舔了舔嘴唇:“别停下,继续。”
秦煜时细腻地亲吻他的脸颊:“刚刚还说让我别过分?嗯?”
“你没听过有句话叫食髓知味吗?一次舒服了,就想要更多……”纪斐言的手指沿着他上衣纽扣,一寸一寸滑落到腰线,最后停留在某个位置,“被你喂饱了,会贪心。”
秦煜时宽大的手掌覆盖上他的手指,掌心的热意包裹住呼之欲出的渴望,声音里藏着似有若无的引诱:“从哪儿学的这么*荡的功夫?”
“你不喜欢吗?”纪斐言抬眼看他,如湖泊般澄明的眸子染上浓烈的情欲,强烈的冲击感顿令秦煜时*下一紧。
“喜欢,很喜欢,”秦煜时被他撩拨得不行,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声音不知不觉间低了下去,“但只准对我这样。”
“只有你,”纪斐言眨了下长长的眼睫毛,“既然已经开始了……秦煜时,把我弄哭吧。”
“你最好别后悔,”秦煜时短促地笑了声,垂首吻住他的额头,动作缓慢而又虔诚,带着珍视的温度,“求饶的话,我可是不会停下来的。”
纪斐言后悔向秦煜时求.欢了。
更衣室总归不是一个令人舒适的场地,两次过后秦煜时便带他回了家,从客厅到卧室,从天黑到天明,任由彼此混合的汗水打湿床单,无论他如何求饶,都狠狠将他桎梏在床上,直到他被榨得一滴不剩,才心满意足地离身,准许他休息。
生理性的泪水垂挂在眼角,反射着惹人怜爱的光芒,身体的形状在一次又一次的激*碰*中被重新塑造,成为爱.欲的熏陶下最完美的艺术品。
纪斐言紧贴着那赤.裸的躯体,隔着胸腔聆听那坚实有力的心跳,无数次地想要和他融为一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斐言。”秦煜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还有选胸针,”纪斐言故意吊了他一下,“胸针也很漂亮。”
“只有这些吗?”
“选西装?”
“……”
见他沉默不语,纪斐言俯身靠近他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选男朋友的眼光更好。”
“男朋友?”尾音微微上扬,透露出某种不满。
“选……”纪斐言顿了一下,“老公。”
“这还差不多。”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秦煜时的唇微微上扬,低头想吻他,却被纪斐言用手指抵住了唇。
“太早了,”纪斐言眨了眨眼,“婚礼就要开始了,不急这于一时。”
话音落下,宾客们已经到了。
章平看了眼手机,叫停了调情的两人:“秦煜时,时间差不多了,待会儿开始仪式?”
秦煜时理了理西装,点头:“好。”
教会山瀑布下的绿野间,由章平作为证婚人,在一众圈内好友的祝福下见证两人交换戒指,以及誓约。
比剧本台词更加动听的婚礼誓词,将从相识到相恋的时光娓娓道来,像是叙述一个浪漫的故事。
“纪斐言,在你打破我过去三十年的笃信时,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荣幸,能够为你摘下尾戒,成为你灵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秦煜时,当你从剧本中带走我无法自救的灵魂时,我的灵魂也将只你身边获得完整。我渴望与你缔结忠诚的盟约,生生世世。”
誓词结束的刹那,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哇哦!恭喜!”
“必须接吻!”
“这不得一辈子幸福,才对得起这么浪漫的婚礼啊!”
高亢的祝福声中,秦煜时低下头,在纪斐言柔软的唇上落下一个虔诚神圣的吻。
“我已经准备好了。”
“期待已久的,和你的未来。”
“以及独属于你的,另一个身份。”
“今晚我们出门好不好?”
“去哪里?”
一根温热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将所有的疑惑堵了回去。
纪斐言忍不住舔了一下,稍作停顿后,又张嘴*了进去。
秦煜时淡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对一段未知旅程来说,期待的过程远比抵达目的地更加令人难忘。
秦煜时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纪斐言转过头,紧接着便听见“咔嚓”一声,镜头定格下他回眸的画面,黑白分明的眼眸比海水更加明澈。
“头发都被吹乱了,”秦煜时拿着摄影机走过来,温柔地替他将碎发撩到耳后,指尖的温度令人心跳加速,“热不热?”
“还行吧。”十月下旬,斐济白天的平均气温将近三十度,纪斐言虽然只穿了件薄T恤,身上也不免出了点汗。
秦煜时将摄影机收进包里,从中拿出一个清凉喷雾,随意给他喷了两下,薄荷味的液体渗入轻薄的布料,寒气直逼皮肤,散发出丝丝凉意,顿时让纪斐言觉得没这么热了。
“哪里买的喷雾?”纪斐言从他手里接过那瓶喷雾,转了一圈,发现上面都是中文。
“从国内带的,”秦煜时倚靠在船边,手臂搭在船沿,懒洋洋地说,“那几天你只顾着跟别人聊电话,当然不知道我行李箱里放了什么。”
纪斐言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身体微微前倾,手臂环过他的腰,仰头看他,语气里似有埋怨:“还在生我气?”
“是你说吃醋要告诉你的。”
“我没让你翻旧账。”
“那我现在吃醋行不行?”秦煜时挑眉,托着他的手臂拉他起身,而后便不由分说拥他入怀,“不想我吃醋的话,拿出点诚意?”
纪斐言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印下一吻:“这样够不够?”
秦煜时没想到他这么听话,忍不住笑了:“勉强消气。”
两个小时后,船抵达kuata岛码头。
秦煜时牵着纪斐言的手从船上下来,单手摘下墨镜,勾唇笑道:“浮潜会遇到鲨鱼,怕吗?”
“你在就不怕。”纪斐言说。
浮潜有专业的潜水教练指导,纪斐言第一次下水,不宜潜得太深,戴着面镜跟在秦煜时身后,围绕色彩缤纷的珊瑚礁前行,穿梭在神秘又陌生的水下世界,一点一点享受着深水带来的压迫感。
看到秦煜时的手势,他摆动脚蹼,缓慢地游上前去,抓住秦煜时的手臂,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默契不言而喻。
水下触碰的身体隔开冰凉的海水,微妙的感觉犹如电流一般流淌过全身,刺得他头皮发麻。
巨大的白鲨引领着鱼群游过他们身侧,他仿佛也化身成数万年前的海底生物,与岁月的变迁擦身而过,与这些美丽又庞大的生物共赴一场盛宴。
“不用我接你?”沈燮安问。
“不用,回家等我吧,”纪怀星解开安全带,“帮我把车停在停车场,告诉我停车位,到时我自己开车回去。”
“行。”
纪怀星下了车,沈燮安却没有走。
他坐在驾驶座,紧盯着纪怀星离开的身影,漆黑的眸子里似有夜色静静降临。
十分钟后,他看见纪怀星上了一辆出租车。
第 27 章 第27章
晚上十一点,四方会所。
宫殿式的建筑金碧辉煌,大堂内宽敞明亮,金色的墙壁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彰显着名贵和奢华。
这里便北云市最高端的娱乐会所,有资格踏足的人少之又少。
走廊间充斥纸醉金迷的气息,西装革履的男人左拥右抱,打扮时髦的女人身边簇拥着性感的玩物。隔音微妙的包间内,哽咽的哭声和放肆的嘲笑声此起彼伏,构成最尖锐刺耳的曲调。
咔嚓。他明明说过要做他的家人,会好好照顾他的。
医院的病房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秦煜时披着西装外套伏在病床边上,两天未阖眼的疲惫让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以至于没有察觉到病床上的人手指微微动了下。
纪斐言缓缓睁开眼睛,惨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大脑隐约发胀,他伸手扶住额角,过了很久才感觉到胀痛减缓,放下手臂的刹那,无意间碰到病床边的人,手指微微顿了下。
他侧过头,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窥见熟悉的轮廓,紧绷的情绪于无声之间化解,只余下平静的心安。
温热的掌心抚过秦煜时的发丝,带着深入骨髓的想念。
秦煜时……得知这个事实的刹那,秦煜时心底积压的愤怒达到了顶端,再也顾不上其他,当即去了方知远家里找他算账。
车在大门口停下,正撞上方知远出门。
他推门下车,快步上前,在方知远惊诧的目光里攥起他的衣领:“方知远,是你干的?!”
方知远的脸涨得通红,表情凶狠:“秦煜时,你大清早发什么疯!!”
“是你把斐言带走的?他在什么地方?我没空跟你废话!”
“什么?”方知远愣了一下,“秦煜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晨一点,你为什么会去机场?”秦煜时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地问道,“如果不是你,怎么可能这么巧……”
方知远耳中嗡嗡直响,大脑一片空白,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我他妈也想知道是谁约我去的机场!”
秦煜时蹙起了眉头:“有人约你去机场见面?”
“不信你就自己看!”方知远拿出手机,生气给他看前天的短信,“我他妈冒着被狗仔跟踪的危险打车去机场,连这孙子的面都没见着!”
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想谈合作的话,明晚来机场见我。——8.10」
“秦煜时,你跟谁有仇自己清楚,别无缘无故拿我出气!”
望着那熟悉的短信格式,秦煜时渐渐意识到什么,心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秦先生,我们在西桥路附近发现了一张纪先生的名片。”
“啪”的一声,手机从指尖滑落,摔落在地。
西桥路。自黑料澄清之后,《替罪证词》的票房持续回升,涨势锐不可挡,仅半个月的时间便跻身国内影史票房前十,成为当之无愧的爆款。
这段时间里,秦煜时在筹备明年要拍的新电影,名字叫做《西海岸流淌的日光》,是一部与美国公司合作的电影。
主角莫琉斯前生是背负恶贯满盈骂名的指挥官,却有着一颗向往和平的心,他拯救了战乱中受伤的少年,少年却担心莫琉斯被牵连而选择不告而别。
不久之后,莫琉斯与恋人因思想分歧而分道扬镳,不料遭到恋人背叛,在狱中等待判决的日子里意外收到一封来自陌生人的书信,笔迹与自己极为相似。从那一天开始,他每天都与那个人通信,即便他知道对方也许永远收不到他的信。
许多年后,莫琉斯重新降生在曾经生长的土地,却是一个拥有东方血统的孩子,异样的容貌使得他在成长过程中备受歧视,但他却始终保持坚强乐观的心态。
一场意外,让他在战争遗址中捡到了前世的自己写的回信,指引他去西海岸见一个人。前生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在西海岸等到了前生被他救过的少年,他们脱离了身份的束缚和等级的差异,在朝夕相处的岁月中成为了彼此的唯一。
故事的最后,转生的莫琉斯与新的恋人回到战地旧址,写下一封跨越时空的信,掩埋于黄沙之下,期待着与那个世界的莫琉斯相见。
这是一个有关战争与偏见的故事,从前生今世的视角塑造了主角的不同立场,多角度地呈现了一段史诗般恢弘又浪漫的故事。
转生后的莫琉斯需要一张完美的东方面孔来饰演,制片公司通过最近爆火的《替罪证词》对纪斐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提出希望能由他来饰演,与秦煜时的想法不谋而合。
十二年前,沈燮安和纪怀星曾租住在那里的公寓。
在两人毕业那年,沈燮安将公寓买了下来。
在死亡的关口,只有这个名字,让他有了活下去的渴望。
因为秦煜时一句话,他去剧组试镜,放弃自残式的演绎方式,学着做一个正常人。
因为知道秦煜时想见他,向生向死的本能也可在一念间逆转。
许是他的动作惊动了秦煜时,秦煜时眉头轻微蹙了下,疲惫地撑着手臂坐起,想查探纪斐言的情况,视线却在不经意间和纪斐言相撞。
他不由一怔,声音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斐言,你醒了?怎么都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叫你,”纪斐言喉咙疼得厉害,“这么久没睡觉,你不累么?”
“你怎么知道我……”
秦煜时的话只说到一半。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就像他知道纪斐言爱他一样,纪斐言一样也是明白他的。
想到这里,秦煜时心中一暖,语气不自禁缓和下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上提不起力。”纪斐言嗓音微哑,艰难地回答道。
“你身上的伤口流了很多血。医生检查过伤口,告诉我……这是自己才能造成的伤口。”秦煜时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低了下去,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是我。”纪斐言没有否认。
“斐言……”晚上七点,假日咖啡厅。
Rylan推门进去,对服务员点了下头,轻车熟路地去往C区,找约定的座位时,却意外发现等待他的人并不是纪斐言。
而是……
秦煜时。5月7日下午,假日咖啡厅。
秦煜时穿了一身斯文的黑色西装,漫不经心地坐在桌旁喝着咖啡,不时留意着时钟上的时间,在时针指向数字六的刹那,咖啡厅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青年身形清瘦,头戴蓝色的鸭舌帽,俊美的相貌掩盖在口罩之下,显然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正是白恕。秦煜时推门进去,大步上前拎起沈燮安的衣领,一字一字道:“沈燮安,你是不是疯了?!”
“生气了?”沈燮安挑眉,欣赏着他的表情,心底生出报复一丝的快意,“秦煜时,看在兄弟一场我才特意提醒你,有些下贱货睡睡就得了,别玩到最后还当个宝了。”
秦煜时盯着那双癫狂的眸子,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了下去:“你该不会凭觉得一张照片,一句话就能激到我吧?”
“不能的话,你来找我做什么?”沈燮安握住他的手腕,本能地想将他那只手拿开,却发现力道难以撼动,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不瞒你说,这种照片我多的是,要是公布出来,你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吧?”
“沈燮安!你还记得自己有男朋友吗?!”秦煜时彻底被他给激怒了。
哪怕那天在医院看见沈燮安抓着纪怀星的手不肯松手,他都没有这么愤怒过。因为他知道沈燮安只是过于悲痛,他以为纪怀星的死会让沈燮安清醒。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纪怀星才刚刚火化,沈燮安就能拿着纪斐言的私密照来威胁他!
“是啊,我确实对不起怀星,”沈燮安笑了,“可怀星还是他叔叔呢,他不是照样没有心理负担,主动爬了我的床?”
“你再说一句试试!”秦煜时的骨节被他捏得作响,充血的眼睛看上去分外骇人。
“我说,他跟我睡过——”沈燮安眯起眼睛,“他身上有胎记我都知道,他还有什么地方没被我碰过?不妨告诉你,他对情趣玩具有很强烈的应激症,不信的话你就去核实。”
感觉到攥着自己的力道有轻微的松动,沈燮安趁势甩脱了他的手:“秦煜时,你不会以为和你做炮友的人,会只和你一个人睡吧?你是聪明人,应该很容易想清楚,有些事没有发生过,我是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沈燮安……斐言把你当家人,你就是这样对他的。”秦煜时咬紧牙关,生平第一次对相交十年的朋友感到这样的陌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曾经无话不谈、一起创造事业的好友,竟成了彼此最厌恶的人。
是他变了吗?
不。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
“家人?他可从没当我是家人,”沈燮安冷笑,“就算他现在跟了你,也不过是为了刺激我而已……他心里的人始终都是我。”
秦煜时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
“想揍我?”沈燮安咧开嘴,冲他挑眉,“那就动手啊。”
挑衅话语唤醒了某些记忆,让秦煜时缓缓松开了手。
“沈燮安,在医院里我已经揍过你一次。今天再揍你一回,只会脏了我的手。”
他的唇角泛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我确实应该好好核实,比如这张照片的来源。你的话,我一个都不会信。”
沈燮安抬高了声音:“秦煜时,你就不怕我把照片公布到网络——”
秦煜时注视着这个面目可憎的人,像在看一个可悲的疯子。
“沈燮安,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合法。”
“如果你敢动他,我会亲自把你送进监狱。”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兄弟。”
他和门口的服务员搭了几句话,随后便朝着空无一人的C区走去。
落座的刹那,白恕看清了对面人的面庞,眼中流露出一丝怔愣:“秦导?”
“好久不见。”
“呃……我大概是坐错位置了。”
白恕说着便要起身,却被秦煜时一句话制止了。
“你没有坐错,”秦煜时礼貌性伸手示意,唇边泛起一抹淡笑,“要见你的人是我。”
白恕身体一僵,重新落座,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许警惕。
片刻之后,他迟疑着开口:“秦导?”
秦煜时淡淡问道:“不然,你以为是谁?如果是承诺你资源的那一位,那他今天是不会来了。”
白恕脸色变了变,却很快维持住冷静:“秦导,我不大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想我们也许有误会。”
“不明白吗?”秦煜时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微笑着说道,“那我就说得更明白一些,先前热搜上那些照片,是你提供的吧。”
不等白恕为自己辩解,便又听秦煜时缓缓说道。
“你不用急着否认。回北云市之后,你和谁见过面,我心如明镜。”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会对他的交际圈设防,所以才会选择与我没有交集的圈内人合作。”
“我只想提醒你,你没有签公司,对方并非是你的人脉。你与他合作,未必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在这里等他的人,竟然是秦煜时。
Rylan的心倏地一沉,一抹极其不好的预感钻上心头,刺得他头皮发麻。
他像是被剥夺了思考能力,就这么停下了脚步,无法再上前一步。
“好久不见,”秦煜时的声音淡漠疏离,“坐?”
Rylan沉住气,手指微微攥紧,却很快松开,迈开步子走到桌前,理了理西装外套,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
“很意外吗?”秦煜时轻轻笑了笑,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上次我和白恕在这里见面,他也是这副表情。”
听到白恕的名字,Rylan脸色变了,微微翕动了下嘴唇:“你和白恕见过面……”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意识不到是怎么回事,未免太迟钝了。
“这段时间怎么样?”秦煜时随意地打开话匣,“听说你今年毕业回国,最近都住在家里?”
“你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吧。”Rylan的脸色并不好看。
对于这个很早就不在一起生活的哥哥,他的心情一直是无比复杂的。
哪怕父亲重组家庭后,将所有关爱都给到自己,他心里却明白,父亲真正认可的孩子始终只有秦煜时。
这次他回国接手Nebula,联合影视界各大投资方抵制秦煜时的电影,就是想让秦永会知道,他并不比秦煜时差,而秦煜时也并没有秦永会认为得那么好。
最后……还是失败了吗?
“是你说想要见我,约我出来,难道还要我找话说吗?”秦煜时端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又缓慢放下杯子,“我以为我们应该没有必要见面才对。”
“我跟康总的合作是你搅黄的?”Rylan索性开门见山。
“与其说我搅黄你的生意,不如说我只是没让你如愿将那些恶劣行径进行到底。”秦煜时冷笑着说道。
“行啊秦煜时,这次是我输了,”Rylan声音愈发的低沉,“我真是好奇,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如果你觉得一点过节,加上短暂的利益,就能让一些人铤而走险,那就太天真了。敢与你做这笔交易的人,谁又没有见不得人的把柄在别人手里?当一群人选择退缩的时候,那些极个别的人自然也会重新权衡利弊,选择是否要做出头之鸟。”
“秦煜时,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了……”
“你选择方知远作为合作对象的那一刻,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哦?”Rylan挑起眉梢,“我以为你会说,是不该靠近你身边的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咖啡厅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你说得没错。指望利用我,的确是你做的最不明智的选择。”
“啪嗒”一声,一样东西落在桌面。
是一支录音笔。
Rylan怔怔望着它,突然就笑了,艰难又生涩地开口:“其实,你一直没有真的信过我,是吗?”
“没有人会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当你的所作所为超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可能没有图谋。我本没有怀疑过你,直到代言活动那天,你以躲避记者的名义邀请我上车。”
纪斐言每说一个字,Rylan的心便收紧一分。
他抿了抿唇,笑容变得苦涩:“我以为,你会因此更加信任我的。原来不是吗?”
“那天你的司机说四方会所那条路堵车,从云峰大厦绕路,说明他知道我要去哪里,所以才知道哪一条是近路,”纪斐言声音平静,“还有,记者如果要蹲守新闻,不会等在四方会所那条路,除非他们收到你的情报,相信能在那条路上等到我。”
“你……”Rylan突然间觉得很可笑。
没想到,竟是他那一出多余的戏暴露了自己。
“我从没有刻意防备过你,我只是习惯这样对所有人,而你出现的时机又太过可疑。”纪斐言淡淡说道。
“就是这些,你就怀疑我的目的是秦煜时?我分明是在帮你……”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但只要想想后果就知道,一旦私下联络历年评委的消息被爆出,就会坐实恶意竞争的丑闻。是你把别人想得太傻,或者说,太高估自己了。”
Rylan垂下眼睛,语气竟听上去有些可怜:“纪斐言,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纪斐言笑了笑,碎发随风轻晃着,半遮住黑白分明的眸子,和令人看不透的情绪。
“我是你哥哥的男朋友——你该换个称呼的。”
Rylan身体一震,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笑容变得伤感。
“是啊……是我一开始就打错了主意……”
“秦煜时,这一回,是我输了。”
“那个时候,我只想离开沈燮安,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纪斐言唇边多了抹淡笑,“只是后来,我想到了你。”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秦煜时,我很想再见你一面。”
从前,他觉得死亡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现在不了。
这个世界上有了他最重要的牵挂,生命的每一刻都有了别样的意义。
秦煜时微微动了下唇:“只是一面吗?”
“不止一面,”纪斐言认真地说,“每一天,都想见到你。”
秦煜时眼色一暗,语气分外自责:“是我来得太迟了……我该早点想到的。”
纪斐言却说:“这不怪你。沈燮安既然有心为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毕竟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我没有想到沈燮安会变成这样……也许就像你说的,两辈子的记忆,他早已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其实何止是沈燮安呢?
纪怀星,还有纪斐言……都已经不一样了。
“秦煜时,我嗓子难受。”喉咙有些发痒,纪斐言下意识想要去摸,却被秦煜时一把抓住了手。
“有伤,不要碰。”
纪斐言只好作罢。
他想了想,又问:“能喝水吗?”
“我给你倒。”秦煜时起身,拿过热水壶给他倒了杯水,又兑了点温的,这才将水杯交到他手里。
纪斐言接过水杯,慢吞吞地喝了里面的水,每一次喉结滚动都似吞刀片一样疼痛。
等他喝完,秦煜时拿过杯子,放回床头柜:“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通知医生。”
“嗯。”
包间门旋开的声音似一道休止符,中断了荒诞的演奏。
声音里藏着淡淡的笑意,和无尽的耐心。
纪斐言试着缩短了步长,两步一台阶,果然能稳稳踩在台阶中心,却也因此感觉到步履受限,走路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几步之后,他从台阶上跳下来,天真地仰起脑袋,对纪霖风宣告放弃:“爸爸,我不走了。”
纪霖风轻声笑了笑,俯身将他抱了起来:“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纪斐言摇摇头:“不累。”
纪霖风听后,抱着他步上台阶,进了别墅。
大厅里,纪长宇正在和纪腾云商量事情,纪文睿将螺旋状的楼梯当滑梯一样戏耍,爬上爬下蹭了一身灰,管家和佣人小心翼翼地守在楼梯口,一个字都不敢多言。
纪霖风将纪斐言放下来,手臂覆上他的肩膀,示意他喊人:“叫爷爷。”
“爷爷。”纪斐言乖乖喊了一声。
“嗯,”纪长宇停止了交谈,对纪斐言招了下手,“斐言过来,让我看看。”
纪斐言抬头看向纪霖风,见他不反对,这才走过去,在纪长宇面前停下。
小时候的纪斐言长得漂亮,脸蛋白净,五官端正,遗传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就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理所应当被所有人喜欢。
太过耀眼,反倒衬得一旁的纪文睿像个没教好的野孩子。
纪腾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我说大哥,你这孩子怎么都不爱说话?别是有自闭症,心理不正常吧。”
纪长宇听后,狠狠瞪了他一样:“说什么呢!”
纪腾云对他的不满熟视无睹,自顾自说道:“我这也是为大哥着想,你看我们家文睿多开朗,小孩子不就应该活泼点吗?”
话刚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纪文睿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管家和佣人纷纷笑出了声,却碍于纪长宇和纪腾云的面子,及时忍住笑声,过去帮忙将纪文睿扶起来,又是安抚又是哄劝的。
纪腾云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在心里骂了这不争气的儿子百八十遍,再看纪长宇对纪斐言的态度,简直恨不得把纪文睿拎出去揍一顿。
纪长宇听见哭声,眉头深深蹙起:“腾云,你也看着点文睿,别总让他那么闹腾。”
“是是是,”纪腾云连忙走过去,将纪文睿抱起来,“爸,文睿他还是个小孩子,虽然闹腾了点,但毕竟没什么坏心眼……”
“文睿不懂事,你这个当爸的总该注意点,万一摔断骨头怎么办?”纪长宇板着脸训斥道。
“爸,文睿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他,怎么也不敢再闹腾的。”
纪腾云说完,赶忙低头捏了把纪文睿的肩膀:“给我规矩点,知不知道?”
纪文睿低下头,更委屈了。
他咬住嘴唇,偷偷瞥向一旁只和自己相差三岁的纪斐言,试图从这个唯一的同辈人身上获得一点同情和慰藉,却在纪斐言抬眸看他的刹那,身体一僵,不知不觉间忘记了疼痛。
那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淡漠得像万年不变的冰。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很害怕,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与之对视。
纪长宇看了眼时间,吩咐兄弟二人:“先带斐言和文睿去阁楼休息吧。我看怀星也该回来了,等他到了再让他去找你们。”
“知道了,爸。”纪腾云闷闷应了声。
“好,”纪霖风应声,低头摸了摸纪斐言的头,“斐言,跟爸爸去阁楼。”
纪斐言抬头看向他,默契地捏了捏他的手。
心底有个声音提醒着他。
他远没有沈燮安想象中那样清白无辜。
他让沈燮安爱上了一个谎言,日复一日以完美的假象滋养着爱情,于是愈发不敢让沈燮安窥见谎言之下的真实面貌。
他怕沈燮安会失望。毕竟,沈燮安爱上的是那么的完美的纪怀星……
短短几秒的沉默如同某种失去的征兆,深深刺痛了沈燮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哑声问道:“你老实回答我,和威客传媒合作的那个项目,叫什么名字?”
纪怀星平静地回答:“星辉计划。”
刹那间,沈燮安的脸色变了。
第 28 章 第28章
对星辉计划这个名字有印象的人不仅仅是沈燮安。
还有纪斐言。
他记得这是一个由挂名在纪怀星工作室下的造星项目,在纪怀星死后被环耀影视接手,最后却因为一起艺人丑闻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最终被叫紧急停。
而那起艺人丑闻——就是晏久被拍下私密照的丑闻!
当时晏久因为这则丑闻患上了抑郁症,被公司送去医院治疗。而因为纪斐言被沈燮安推出去顶罪,公司内部一度有传闻晏久是和公司练习生谈恋爱才会被拍下私密照,否则沈燮安完全没必要牺牲公司的艺人。
《幸存者》的拍摄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
2027年12月,电影顺利上映,仅十天就以断崖式的优异成绩破了中国影史票房的最高记录,超越了曾经的《完美面具》。
在新的故事里,代号018在无尽荒海被改造成人形武器,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却依旧保留了与Roby之间的记忆,每当听见Roby的名字时都会产生强烈的应激反应。
Roby终于见到了它心心念念的小主人。小主人已经不会再呼唤它的名字,也不会在意它的感受,它想小主人已经忘记了它,但它依旧爱着把自己带出星际废墟的小主人。
故事的最后,Roby为了小主人不再痛苦,作为执行者亲手赐予了他死亡。它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试图启动自毁程序,对小主人习惯性的模仿却阻止了它伤害自己。
最终它再一次来到与小主人相遇的星际废墟,看见那些无法完成自我进化的机器人被当做垃圾一样被丢在废弃工厂。它找到了最像小主人的机器人,像许多年前的小主人带它离开时那样,带走了它。
秦煜时浪漫到极致的拍摄手法与纪斐言完全沉浸式的演绎呈现出了最完美的故事,甚至有许多影迷感慨,如果两人合作的时间能够提前九年,也许这样瞩目的成绩会更早地到来。
同样的念头,秦煜时也曾有过。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纵使九年前他遇见了纪斐言,也不过是拥有一个没有瑕疵的《完美面具》而已。
是那一年的遗憾铸就了今天的《幸存者》。
时间和经历让故事生出新的血肉,也让过去的人成长。
在28岁那年遇见纪斐言,他觉得刚刚好。
次年冬天,《幸存者》于国际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影片奖项,用最有力的成绩回应了所有质疑,再一次立于巅峰的舞台之上。
纪斐言和秦煜时参加完电影节,回国那天正好撞上春节。
这天下了很大的雪,北云市街头却依旧能看见情侣牵手漫步于大雪之中,给荒凉的冬天平添了几分生气。
纪斐言也牵着秦煜时的手,与他并肩走在雪地里,长串的脚印铺成共同走过的岁月,遥遥汇成通往未来的河流。
途经华闻大厦时,秦煜时停下身,于是纪斐言也跟着停下了步子。
“斐言。”
“嗯?”第二天下午,《西海岸流淌的日光》在洛杉矶正式开机,整个剧组都投入到了紧张的拍摄进程当中。
这是两人正式交往之后合作的第一部戏,秦煜时特意给他和纪斐言安排了一个大床房,谁知道一星期下来,他连纪斐言的衣角都没碰到。
他发现纪斐言最近有点反常。
这几天来,纪斐言每晚都会跟人通电话,有时候一打就是一个小时,而且每次都会避着他。
非但如此,纪斐言每次接到电话都会回避他,有一次剧组收工早,他和纪斐言在酒店洗好了澡准备上床,谁知道纪斐言却突然接到电话出去,等打完电话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他随口问过一两次,纪斐言只说是朋友失恋需要安慰。
秦煜时心底虽然不舒坦,却不想让纪斐言觉得自己太过霸道,谁知道一段时间过后,纪斐言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就连回房间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如果回国后不方便见面的话,可以先在电话里聊一聊。”
“杜斌,你再帮我劝劝好吗?如果是尺度方面的问题,我们可以再谈。”
“秦导那边,我会找机会亲自跟他说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煜时刚从浴室里出来,就听见门外走廊传出纪斐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他拧紧了眉头,随手将浴巾扔到一旁,迈开步子走到门前,在纪斐言要开门的一瞬间旋开了门把手。
纪斐言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匆忙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们明天再商量……”
“没有明天了。”
秦煜时不由分说抽走了纪斐言的手机,阴沉着脸扫了眼来电人,发现是杜斌,于是冷漠地说道:“走不出失恋就自己上吊,每天和别人男朋友聊三个小时的电话,不觉得太长了吗?”
纪斐言心里咯噔一声,糟了。
“秦导?”杜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谁后,嘟囔起来,“谁说我失恋了……”
秦煜时没听下去,手指划过屏幕,直接断了电话,冷冷看向纪斐言:“骗我?”
“我跟杜斌聊事情……”纪斐言想拿回自己的手机,谁知秦煜时却丝毫没有要让的意思,将他的手机扣在了桌上。
“纪斐言,你是不是要我查你手机才能说实话?”秦煜时眯起眼睛,眸底没有一丝温度。
“秦煜时,我承认没有说实话,”纪斐言看出他生气了,立刻态度良好地投降,“但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秦煜时挑起眉梢,等待他给出更详细合理的解释。
“确实有很重要的事,”纪斐言停顿了一下,“和你有关。”
“和我?”秦煜时一怔,不由笑了,在床边坐下来,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慵懒而又优雅,“说来听听?”
“现在不能说。”这句话说出口的刹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纪腾云瞪大了眼睛:“纪斐言,你别含血喷人,把什么事都扣在我的头上!这些事我什么时候做过?!”
纪斐言抬起眼皮,淡淡直视他,目光里毫无畏惧:“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止我一个,二叔是希望我把他们都叫来,一个一个作证吗?如果是这样,等到葬礼结束,我也不介意成全二叔一回。”
“你……好啊你,纪斐言!”纪腾云用力点了点他,咬牙切齿,“你真是长进了……”
“纪腾云!”纪长高声宇吼道,“你给我闭嘴!!!”
纪腾云身子一震,急道:“爸,纪斐言他都是胡说的!”
“胡说?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纪长宇将拐杖狠狠掷向地面,“怀星从小就让着你,他是你亲弟弟,你却因为争风吃醋故意躲起来让你妈担心,半夜三更为了找你出事,你能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爸!!”被当众翻旧账,纪腾云顿时脸色铁青。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纪斐言的目的。
纪长宇已经不信他了。
因为不信,所以他百口莫辩。
“你可真有种,敢拿这种手段对付我……”纪腾云怒极反笑,撩起袖子冲上去就想揍人,拳头却被一个力道稳稳地包裹住。
阻拦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纪长宇。
“纪腾云,过去我一直纵容你的胡作非为,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可你又是怎么对你的家人的?我把家产留给了你,把你当做继承人,以为只要给你够多,你就不会再嫉妒你大哥和你弟弟,可你呢?!”纪长宇气急攻心,抡起拐杖敲打在他身上。
纪腾云毫无防备,就这么被一棍子打得跪下了身去。
“爸……”
他咬咬牙,面部肌肉抽搐得近乎扭曲,眼眶渐渐红了。
“纪腾云,你真不是个东西!”纪长宇骂道。
纪腾云突然间笑了:“什么继承人?说得倒是好听,但凡大哥还在,三弟没走,这好事儿轮得到我么?这四十多年来您偏心谁,心里念着谁,您当我跟您一样眼瞎心瞎么?”
他扶着桌子站起,死死瞪着纪长宇,破罐子破摔一般吼出了心里话。
“是!挤兑他们的人的我!可让三弟受委屈的人可是您自己。还有大哥的儿子,是我让您去冷落他的吗?伤人的还不是您自己?我只是稍稍利用了一点您的私心,就让您做了和当年一样的事儿,您当年不也是这么偏心大哥和三弟的吗?”
“你……你……”纪长宇被他气得全身发冷,拄着拐杖艰难地站起,“纪腾云,你这么不想留在家里,那就给我滚出去!将来死了也别回来!”
“我滚?您都死了两个儿子了,还想逼死第三个么?想想清楚吧!”
纪腾云话音刚落,就被迎面扔过来的打火机砸破了头,捂着伤口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纪长宇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纪腾云,就算我死了,遗产也一分不会有你的份!”
这句话落下的刹那,纪腾云脸上最后一抹笑意终于荡然无存。
“纪长宇……你最好别后悔!!!”
他用力踹了下桌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纪长宇像是泄了气一样跌坐回座位上,视线缓缓挪动到纪斐言身上,神色变得无比复杂,许久后才唤了一声:“……斐言。”
“爷爷。”
“这些年,你怪我吗?”纪长宇长叹一声。
“我只怕死去的人心绪难平。”
纪长宇全身一震。
人死不能复生,有些遗憾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如果他尚且心存愧疚,就当永远记得今天对纪腾云的惩罚。
“你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纪长宇喃喃着开口,像是在承诺死去的人。
“不能说?”秦煜时揣摩着这三个字,顿时觉得更好笑了,“纪斐言,你在跟我说笑么?当初是谁答应我无条件信任我,和我之间保持坦诚的?”
纪斐言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腿上坐下来,身体隔着单薄的布料紧密相贴,某个无法忽视的存在摩挲的身体,令两人之间的空气极速升温。
他咬着秦煜时耳朵,亲昵地问道:“吃醋了?”
“你说呢?”秦煜时故作姿态,搂过他的腰,手指在那性感的腰线上游走着,明显对这回答不够满意。
“生日礼物,就不能让我保持点神秘感?”
“生日礼物?”秦煜时眉心微蹙,他的生日在11月初,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什么礼物需要提前这么久准备,还需要天天晚上跟人打电话?
纪斐言竖起手指,抵在他的唇上:“现在告诉你就没意义了。”
“好吧,我拭目以待,”秦煜时勾唇轻笑,这才肯放过他,“不过你冷落我这么多天,是不是也该补偿点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
“你说呢?”秦煜时慢条斯理地反问,修长的手指撩起他衬衣下摆,触碰到腰间的软肉,声音如一团烧灼的火,“欠我什么,就赔我什么……”
“陪你睡,好不好?”纪斐言由着他得寸进尺,在自己的领地攻城略地,“反正今天的电话打不了了,时间充裕,正好把之前的一起补给你。”
秦煜时低声:“纪斐言,你知道要补多少吗?一晚上补半个月的次数,你是想榨干我,还是死在我床上?”
“那就慢慢补,”纪斐言主动含住他的唇瓣,含糊地说道,“无期限地让你睡,睡到你完全消气为止……”
腰间传来一个突兀的力道,天旋地转间,纪斐言已然被秦煜时压在了身下,双腿被膝盖抵住,脊背紧贴着柔软席梦思,无从逃脱,只能任由他摆布。
秦煜时垂下浓密细长的睫毛,唇边轻轻勾起一抹淡笑。
秦煜时虔诚地拉起他的手,左手小指上的尾戒反射着月光,宛若被磨去了棱角的利器,光芒冰冷却温和。
“上次你说,等我有一天想换掉这枚戒指,再取下来也不迟。”
“现在,我已经决心用另一枚戒指来取代它。”
纪斐言怔了怔:“秦煜时……”
秦煜时微低下头,从口袋里取出包装精致的戒指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两枚设计新颖的婚戒,内圈分别刻着两人的名字。
他取下其中刻有自己名字的戒指,拉过纪斐言的手,缓慢而又认真地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纪斐言,过去我从没想过要和谁共度一生。”
“但现在有了。”
纪斐言垂下眼眸,唇边绽开温柔的弧度。
他取下另一枚戒指,替秦煜时戴在了手指同样的位置。
“秦煜时,其实我是个贪心的人,既不满足于和你做情人,也不想止步于朋友。在爱你这件事上,我一直都很自私,只想要你独一无二的偏爱。”
“那你现在已经得到了。”秦煜时笑着说道。
纪斐言抬起眼眸,对上他目光:“你知道吗?上辈子,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你的。”
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
却是不同的结局。
“这里?”秦煜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怔忪。
“你在街头拍电影,训了一个演员,片场的氛围很严肃,然后转头看到我,”纪斐言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其实那个时候,我比他还要狼狈。”
秦煜时也觉得好笑:“所以,你当时很怕我?”
“就算怕你,也是因为你是沈燮安的朋友,”纪斐言唇边弧度淡下去几分,“不过当时我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你就走过来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拍电影。”
“那你答应了吗?”
“我想,算是答应了吧。”
“谢、清、越。”纪斐言忍无可忍地叫了他的名字。
“干、干什么?”谢清越窘迫地说道,“不是你说跟紧一点的吗?”
“你这样抱着我的腰,我怎么走路?”
“那我松开一点?”谢清越稍稍松脱了抱着他腰的力道,但两条手臂依旧缠在他的腰上,让他无法动弹。
“谢清越,你是八爪鱼吗?”纪斐言面无表情地说。
谢清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生怕他把自己抛下:“斐言,你不能因为秦导会吃醋,就不管我的死活吧……”
“……”
草。
第 29 章 第29章
纪斐言在心底骂了一句。
“谢清越,你乱说什么?”
“我哪有乱说?要不是因为这个,你干嘛不让我抱着……”谢清越反驳得有理有据。
“你给我把手松开,不然一会儿把你丢进丧尸堆里。”纪斐言莫名烦躁,语速不知不觉快了不少。
威胁果然有用,谢清越不情愿地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却还是攥着他的衣服,非跟他连成一体。
“你、你也不想我掉队吧?规则里说了,只要有一个人出局,都会判定任务失败……”谢清越给自己找到了完美的理由。
纪斐言被他说服了,无奈之下只得由着他攥着自己的衣服。
越靠近房间光线越暗,身后的谢清越也颤抖愈发厉害。
房间的门没有上锁。
纪斐言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门面,指尖微微用力,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磨砂材质的飘窗透露出一丝光亮,两侧的墙壁用红色的喷漆涂成了一幅幅劣质的油彩画。
纪斐言走过去,用手指触摸墙壁上油漆的痕迹,想要借窗口的光亮辨认出画的内容,身后谢清越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松开攥着他衣服的手,掉头就跑。
“有丧尸!”
只听“砰”的一声,谢清越和霍拾扑了个满怀,两个人同时摔在了地上。
“靠!”霍拾怒了,“谢清越,你干嘛!”
“那里有丧尸,真的有!”谢清越哭丧着脸喊道。
纪斐言顺着他目光看去,发现角落里竟然真的站了一个丧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分外骇人。
“冷静点,我们都戴着面具,他识别不出我们的真实身份。”
唐苏曼隐约察觉到什么,走到丧尸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身体,惊讶道:“这不是真人npc,只是一个假人道具。”
就好像他仅有的一点自豪也被粉碎了。
哪怕在新闻公布时,有无数人质疑秦煜时的想法,但他却比任何人都笃信,秦煜时会做成他想做的事。
在电影事业的道路上,秦煜时一直比他有着更多的勇气和魄力。而他,不过是一个临阵退缩的逃兵罢了。
“它已经不叫《完美面具》了。”秦煜时说。
简单的一句纠正,却令方知远全身一震。
他苦笑:“看来,你是真的很厌恶那部作品。”
不想秦煜时却否定了他的话:“不,你想错了。”
方知远不由怔住。
“对我而言,《完美面具》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它是一部好的作品,但我希望自己能走得更远。”
方知远不由笑了:“想挑战一下极限,打破自己创下的奇迹么?不错,的确是个令人热血沸腾的目标。”
“在这个领域,不存在永恒的荣誉,也没有人能永远站在终点。”秦煜时注视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着不动声色的镇静。
“真难相信这会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话,”方知远感慨道,“我还以为,向来坚持理想主义的你,会想追求一个无法被打破的完美呢。”
“方知远,有没有想过是你理解错了理想主义?无法立足于现实的理想毫无意义。绝对的完美是不存在的,对任何一个阶段而言,更好就是完美。”
方知远像是受到某种触动一样,心跳变得剧烈起来,如惊雷般鼓动耳膜,放大曾经的逃避和退缩,在漫长的挣扎过后,所有声响又复归于平静,化作一声自嘲。
“是啊……是我想错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我订了今晚回美国的机票,这会儿也该走了。”
“不送。”秦煜时说。电影节在一片祝福声中圆满落幕。
而秦煜时的生日也越来越近了。
11月7日,正好是立冬。
纪斐言提前一星期就订好了餐厅。
虽然秦煜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不过毕竟是三十岁生日,纪斐言还是希望这一天能够留下一些特别的回忆。
餐厅位于岚悦酒店二楼。
秦煜时下午参加了一个节目访谈,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包间的门虚掩着。
他旋开门把手,推门进去,本以为只有纪斐言一个人,不想却看到了一张张的熟面孔。
“好久不见,秦导。”
“秦导,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根据纪怀星生前的遗嘱,环耀影视的所有股份归于沈燮安名下,而他一半的私人财产都将转移到纪斐言名下。至于剩下的财产和房产,依旧涉及到分配问题,因而办理销户的流程相当复杂。
纪斐言全程配合处理,沈燮安那边则是由张惇代为出面。
办完销户手续的那一天,纪斐言在派出所门外遇到了晏久。
他看上去很憔悴,比之前瘦了许多,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见到纪斐言时,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那一天,他们最终没有交流。
葬礼前的一段时间,纪斐言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
有时候半夜醒来,都会感觉掌心残留着鲜血的温度,继而便想到上辈子的坠楼……
有时秦煜时察觉到他的情绪,会侧过身拥他入怀,有时他感到暴躁不安,便和秦煜时上床,一遍又一遍地做,试图用身体的痛感来驱逐生根于记忆的痛感。
秦煜时不会问他什么,却不厌其烦地配合他、纵容他。
半夜里,秦煜时似乎被雨声吵醒了,侧过头,身边空无一人。
他起身看了眼闹钟,三点零二分。
床单上余温未散,他抬起头,看见阳台的方向隐约有一道人影。
纪斐言孤零零地坐在窗沿处,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风吹在身上冷得透骨。
秦煜时眉头微微皱了下,下意识想制止他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迈出一步后却很快停下了步子。
他顺着纪斐言的目光望去,突然发现纪斐言是在看花园里的玫瑰。
那些扎根于土壤的、带刺的玫瑰。
这一刻,他会在想什么?
是茎干上的刺太过锋锐,还是脆弱的花朵终于有了归处?
秦煜时不愿去猜他的答案,拿过椅背上挂着的睡袍,走去给他披上:“风这么大,也不怕着凉。”
“我……”纪斐言眼神一黯,动了下唇,却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像是丧失了语言机能。
“不必勉强自己对我解释,”秦煜时制止了他这种自虐的行为,“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你的身边。”
纪斐言垂眸:“嗯。”
过了足足几分钟,他突然唤了他的名字:“秦煜时。”
“嗯?”
纪斐言声音微哑:“小叔叔走了……我没有家人了。”
阳台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突然问秦煜时:“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我没有这么想,”秦煜时停顿了下,“从来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过去发生过什么。纪斐言想。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尖:“秦煜时,我好像从没和你说过我的事。”
“没关系,”秦煜时道,“现在你想说,也不会迟。”
纪斐言唇边绽开一抹自嘲的笑:“从小……家里的人就不待见我,他们更青睐讨人喜欢的堂弟,无论他做什么都能被原谅,哪怕涨潮时他拉着我爸爸去海边,哪怕他虐待我养在庄园的小鸟。”
秦煜时怔住。
“于是第一次见小叔叔和沈燮安,我从阁楼的楼梯上滚了下去,故意告诉所有人,是弟弟推我下去的。”
“斐言……”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当年《完美面具》的主创人员。
虽然多年未见,但大家为《完美面具》而努力的日子却历历在目。
他终于知道纪斐言从两个月前就开始为之努力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纪斐言起身,走到秦煜时面前,对上他目光,眼神诚挚且坚定。
“秦煜时,我们重启《完美面具》的拍摄吧。”
“它可以是一个全新的故事。”
“而这一次,它不会再有瑕疵。”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秦煜时从未想过自己要为了过去的一个遗憾而回头。
但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从不需要回头。
在这个故事之后,他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而同样的,这个故事也不需要停留在原处。
它也可以成长,可以以全新的面貌示人,成为更杰出的作品。
再一次与他并肩,立于巅峰。
“这就是你说要送我的礼物?”秦煜时声音略微沙哑,语气里藏了些许无奈,无奈之余更多却是惊喜和震撼。
为一个人懂得他全部的执着和遗憾。
“我想你会喜欢的,”纪斐言顿了顿,又换了种方式说道,“我也觉得,你应当喜欢。”
“纪斐言,你该清楚这件事的风险。”
“我不觉得你会在意,所以我擅自做主了。至少能说服当年的主创人员,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秦煜时,你是这一环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我们都在等你的答复。”纪斐言顿了一顿,又说道,“这不仅是你的梦想,我也在等待一场属于我的极致演绎。”
秦煜时注视着面前这双眼睛,在目光深处,他看见了最认真、最真诚的期望。
那是冷静、笃定,经过深思熟虑的,而非一时冲动。
入行这么多年以来,业内对他的评价不乏大胆和创新,却在这一件事情,他过于谨慎了吗?
他习惯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教给对方演戏技巧,引导对方用更安全的方式去演绎一个故事,唯独忽略了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天赋也该在最好的故事里得到绽放。
他也曾为理想奋不顾身过,应当最明白表演对于纪斐言的意义。
秦煜时抬起眼眸,视线一一扫过这些多年未见的朋友,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片刻之后,他的唇边绽开一抹淡笑。
“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你的邀请,我接受了。”
2026年2月,《完美面具》剧本定稿,改名为《幸存者》,正式启动拍摄。
“保重,”方知远想了想,又说,“祝你成功。”
秦煜时推开休息室的时,纪斐言正坐在沙发上点外卖。
听见声音,纪斐言头也没抬:“是方知远吧?”
“你早就猜到是他?”秦煜时微微讶异。
“与其说猜到,不如说了解,”纪斐言往沙发边上挪了挪,“我和他虽然不熟悉,但多少能够猜到一些他的想法。何况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秦煜时想想,很快也就明白了。
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又敢自称为“故交”的,除了方知远,大概就只有沈燮安。沈燮安当初虽然申请了取保候审,但判决已经下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可能是方知远了。
“对了,听说沈燮安没有提出任何上诉。”秦煜时觉得有必要让纪斐言知道一下。
“他……”纪斐言怔住。
秦煜时不愿多聊这个话题,在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揽过纪斐言的腰,视线在颈间的唇印上游走着,气氛在无声之间变得暧昧旖旎。
“别去想这个事了,想我不好么?”
纪斐言避开那滚烫的气息:“晚上收工回家再做……”
一整个晚上,纪斐言都在和秦煜时做.爱。
身体的宣泄是最有效的解压方式,让压抑的灵魂得到释放。
他喜欢和秦煜时上床,喜欢被占有,感受那比镜头更加灼热的目光透过身体凝视他的灵魂。
他知道,只有这个人是懂他,且义无反顾地深爱着他的。
游戏开始时的规则提示再一次在脑海中显现。
必须献祭生者,才能开启电梯。
这里的生者只有他们四个,但是一旦有人出局,就意味着全员无法通关。
除非献祭的生者,不属于他们的队伍……
等等!
负一楼和二楼开启房间所进行的人脸识别,难道是在提醒他们面具的作用?
面具能够帮他们伪装成丧尸,反过来就意味着,他们也可以将真正的丧尸当做生者献祭!
一股莫大的恐惧升上心头,让他的脸色不知不觉变得凝重。
回想起这一路上谢清越的反常,纪斐言猛地意识到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从负一楼一路跟着他们上到三楼的人,根本就不是谢清越,而是丧尸npc!
谢清越被掉包了!
第 30 章 第30章
看清楚那行字后,霍拾愣住:“献祭生者?这是要我们送一个人进去?”
“可是只要有一个人出局,我们不就全部出局了吗?”唐苏曼还记得规则。
“那怎么办?电梯上就是这么写的!”霍拾心底多少存着牺牲谢清越的心思。
纪斐言没那么容易被他算计,唐苏曼的咖位他又惹不起,整支队伍就只剩下和他一样刚出道的谢清越了。
他可不想当这个倒霉的出局者。
但同在一支队伍,他总不能直接把谢清越推下去吧,这简直就是败坏人品的行径。
正当他这么想着,纪斐言说道:“先等等,说不定还有其他方法。之前被我们跳过的一楼也许就有机关。”
霍拾阴沉下脸:“你的意思是,我们好不容易抵达三楼,还要再跑回到下面去?”
纪斐言看向唐苏曼:“我和唐姐下去吧,你和谢清越在这里等我们就行。”
“为什么是我们两个留下?”霍拾虽然不情愿走回头路,但听到他们两个要单独行动,顿时有种被抢了风头的感觉。
“谢清越怕黑,你又丢失了面具,会被丧尸追赶,留在三楼比较稳妥,”纪斐言给出的理由相当有说服力,“你想下去也可以,但是后果自负。”
“我……”霍拾脸色微变,一想到有可能再被丧尸追逐,立刻萌生退意,对两人挥挥手,“算了算了,还是你们两个下去吧。”
纪斐言看向唐苏曼:“那唐姐,要麻烦你跟我回去一趟了。”
“好嘛,”唐苏曼倒是很乐意奉陪,“队长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吗?”
每一层的直梯只能使用一次,所以纪斐言和唐苏曼只能走楼梯回去。
下到二楼时,唐苏曼悠悠开口:“幸亏还有我们两个,要是让他们两个去一楼找线索,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样的闹剧。”
“其实我们是为了救谢清越。”纪斐言停住了脚步。
“谢清越?”唐苏曼怔住,也跟着他停下身,“他不是在三楼等我们吗?”
到了浴缸边上,秦煜时缓慢地弯下腰,极其小心地将纪斐言放进浴缸,好让他有一个相对舒适的适应过程。
“水温可以吗?”秦煜时将手指搭在他肩膀上,温柔地问道。
“嗯。”纪斐言点头,扇子一样的浓密的睫毛上氤氲着丝丝水雾,明澈的眼眸似经过洗练一般动人心魄。
“那你慢慢洗,洗好了叫我。”秦煜时靠近他额头,印下一吻,而后起身拉上门,离开了浴室。
外卖送得很快,半小时就到了。
酸菜鱼是大份的,配菜选了豆腐和笋片。尽管纪斐言平时喜欢吃辣,秦煜时却还是不愿他吃得太过刺激,因此特意选了不辣的口味。
他刚将包装袋拆开,就听见纪斐言在浴室里叫他。
“秦煜时,我洗好了。”10月15日,第二十七届金繁奖颁奖仪式在北云市国展中心举行。
车在大门前停下,纪斐言推开车门,弯腰下车,白色的西装礼服将他年轻的面庞衬得朝气蓬勃,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笔直的西裤里,显得人格外高挑。
秦煜时紧跟他从车里出来,同款的黑色西装笔挺熨帖,胸口银色的繁星花胸针简约低调却不失大气。
繁星花,花语为“创作”的艺术之花,也是金繁奖的代表之花。
门外的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两人,疯狂按下快门。
纪斐言轻微抬头,直视向镜头,处变不惊的态度更显得气质矜贵优雅。
无数目光之中,他牵住了秦煜时的手。
坚定而无畏。
秦煜时唇边扯开一抹淡然的弧度,而后便加深了力道,与他十指相扣。
颁奖仪式下午两点开始。
秦煜时和纪斐言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听台上的主持人宣布这一届的获奖情况。
“欢迎大家来到第二十七届金繁奖颁奖仪式。”
“这一届的最佳影片是:《替罪证词》。”
伴随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后方的巨幅荧幕也一并显现出相应的字幕。
最佳导演:秦煜时。
最佳男演员:纪斐言。
场馆内响起剧烈的掌声。
“接下来,有请两位上台。”
无数目光的注视中,秦煜时和纪斐言先后起身,迈开步子朝着颁奖台走去。
头顶的灯光化作漫天的星光,照亮通往颁奖台的路,和携手努力过的岁月。
主持人笑着开口:“恭喜秦导。印象之中,秦导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这个舞台上了,想必会有许多感慨吧。对于这次的获奖,您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吗?”
“这就来。”纪斐言本不想去参加秦煜时的讲座,但这场讲座能加0.2个学分,再加上杜斌反复和他强调自己抢名额抢得有多不容易,临近开场时,纪斐言还是被杜斌拖了过去。
座位位于第二排,距离演讲台很近,正好能够清晰地看到台上的人。
这场讲座以秦煜时自己的新电影《高尚者》为例,对人物和故事线进行了深度解剖,涉及到演员表演的部分,着重讲述了如何用留白来表达更加高级的情感。
秦煜时不愧为影坛公认最有天赋的青年导演,他的演讲风格生动,角度多变,观念新颖,再加上他本人有着完全不输明星的俊朗相貌,整场讲座几乎没有一个人走神,就连纪斐言也很难不专注。
“斐言,”杜斌用胳膊肘抵了抵他,“你有没有觉得秦导一直在往我们这儿看啊?”
“没有吧,”纪斐言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看的是后面的方向。”
话音刚落,就见秦煜时那双深邃的眸子睨过来,目光落定在纪斐言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么接下来,我想有请一名同学,讲一讲对电影本身或是这个主题的看法……”
“不是啊斐言,”杜斌反驳道,“他真的是在看我们这里。”
“让让,我去洗手间。”纪斐言面无表情地说。
杜斌不得已让路,纪斐言理了理衣服,起身朝座位尽头的方向走去。
“二排五列,那位站起来的同学,你上台比较方便,就由你来说吧。”
纪斐言步子骤停。
全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
纪斐言猛地转过头,对上台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没错,就是你。”秦煜时又重复了一遍。
碍于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纪斐言迈开步子,走上了演讲台。
他从秦煜时手里接过话筒,转过身面向台下的观众,语调平静:“老实说,我没看过这部电影。”
全场哗然。
秦煜时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可是这位同学,你却预约了这场讲座?”
纪斐言略微偏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必须看过这部电影才能坐下听讲座——我想应该并没有这个规定吧?”
秦煜时微笑着对他伸手,示意他说下去。
纪斐言从容不迫地开口:“一部影片能够取得这样漂亮的成绩,必定有它的可取之处。尽管我没看过这部电影,不过关于‘高尚者’,我认为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选题。”
“会用这个作为电影选题的人,我相信他在审视角色的同时,一定也认真审视过自己的灵魂。”
“在现实中,高尚常常是伪善者的面具。”
“而在影片里,主角之所以能够成为主角,是因为他面临同样的处境,能够做出更高尚的选择,拥有更多的宽容,和更广阔的胸襟。”
“就好比现在,在这个舞台上,秦导作为承担着角色灵魂的主心骨,应该也不至于太为难我才对。”
完美而又体面的回答。
台下却莫名起了一阵骚动。
秦煜时不禁感到诧异,纪斐言竟能在不了解电影内容的情况下给出这样的答案。
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个陌生男人产生了兴趣。
他微微抬手,示意场馆内保持安静,而后问向纪斐言。
“那么这位同学,你觉得你算自己口中的高尚者吗?”
“如果秦导对我没有偏见的话,在回答之前,我想先反问秦导,您口中的高尚者,究竟是一个虚构的概念,还是一个有血性的人呢?”
“当然是后者。”
“那么我很希望能够满足秦导的预想。”
秦煜时放下筷子,快步走去浴室,拉开门的刹那,浴室内雾气缭绕,纪斐言背对着他正在给浴缸放水,两片饱满的臀瓣间,诱人的窄缝仿佛在对他发出热情的邀请。
秦煜时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
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按捺住本能的冲动,拿过水池边上的浴巾走过去,宽大的手掌覆盖在触感柔软的皮肤,替他擦干头发和身体。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纪斐言一个激灵,□□肌肉似充血一般急速收紧,又逐渐放松下来,细微的颤动□□到极致,顿时令秦煜时动作一滞。
“秦煜时?”感觉到他的反常,纪斐言下意识转过头,顺着他视线看去,脸倏地红了,“我真的做不动了……”
意识到自己失仪,秦煜时及时移开目光,匆匆给他擦干身体,替他将浴袍披上:“行了,出来吃饭吧。”
兴许是昨晚的运动耗费了太多力气,纪斐言饿得不行,吃饭吃得特别香,秦煜时见他胃口好,餐后又给他洗了只梨。
“今天这么饿吗?”秦煜时在厨房找到削皮刀,回到客厅随手拉了张椅子在桌旁坐下。
“毕竟没吃早饭。”被服务得这么周到,纪斐言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秦煜时削皮的技术相当好,一整只梨子旋转着削下来,中间就没断过。削完皮后,又替他将果肉切好,喂到了嘴边。
纪斐言自觉张嘴,咬下梨子后,脸却微微红了。生怕被秦煜时笑话,他仓促地嚼了几下,就将果肉吞了进去。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秦煜时嘴角弧度不经意间上扬,却没拆穿他,只是提醒道:“慢点吃,小心被汁水呛着。”
明明在床上时热情奔放,下了床反倒拘谨起来了。
吃完梨后,纪斐言拿纸巾擦了擦嘴:“秦煜时,你这两天都没事吗?”
秦煜时极为轻地笑了一下:“就算有事也得推了,我还能在这时候放着你不管吗?”
纪斐言勾过他脚踝,轻轻晃动着:“等我爸回来之后,我去找你。”
秦煜时在纪斐言家陪了他两天。这段时间里,两个人都放纵到了极致,每天至少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
一直到纪霖风回来前一晚,秦煜时才开车回上水湾。
纪霖风是第二天中午到家的。
出差一星期,回来时特意给纪斐言带了礼物,有手工艺品也有奢侈品,还有一些纪斐言会喜欢的零食。
“这几天在家过得怎么样?我让秦煜时有空过来陪你,应该没有太无聊吧?”
“没有,”纪斐言眨了眨眼睛,“秦导对我挺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纪霖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忽然注意到他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痕,笑容不知不觉间凝滞,声音沉了下来,“斐言,秦煜时都带你去了什么地方?”
“游乐场,密室,按摩店。”纪斐言面不改色地回答。
“按摩店?”纪霖风眼皮一跳。
“他带我去刮痧,拔罐,还有敲背……”
纪霖风迟疑道:“你脖子怎么回事?”
纪斐言摸了摸脖子:“按摩师太用力了,伤到了。”
纪霖风眉头轻轻蹙了下,目光再一次扫过他颈间的红印,却没有再追问。片刻后,他温声对纪斐言道:“既然这样,这几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别出门了。”
纪斐言却说:“爸爸,我下周要去试镜。”
纪霖风沉默了会儿,问道:“在哪?”
“酒店。”纪斐言说。
“好,”纪霖风未制止,“记得早点回来。”
“我会的,爸爸。”
回到卧室后,纪斐言关上房门,拿手机给秦煜时发了条消息。
纪斐言:「你下周有空吗?」
秦煜时:「有。你要来找我?」
纪斐言:「下一周,我去找你。」
秦煜时:「想好向你爸汇报的理由了?」
纪斐言:「我和他说过了,我去试镜。」
秦煜时:「那好,我等你。」
“方便送我一程吗?”纪斐言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他主动麻烦别人实属罕见,秦煜时本就打算顺路送他才会等他,自然没有拒绝。
“车在停车场。走吧,一起下去。”
晚上十一点,云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几乎已经空了。
上了车后,秦煜时正要启动车子,就听见身侧的纪斐言开口。
“今晚有空吗?”
秦煜时的手指停在手刹上。
他抬起慵懒的眼皮,睨向车内镜里倒映出的那张脸,许久后,唇边荡开一抹暧昧的笑。
“下次想做,可以不用这么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