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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底线 她就是想探一探死男人如今的底线……

    入夜时分, 魏珩又来了淑兰院。

    陈末娉刚刚沐浴完,正坐在铜镜前,给自己的伤口涂抹养颜玉肌膏。

    听到开门的动静, 她只抬眼瞥了一眼,便垂下眸子, 目光聚集在自己颈侧的疤痕上。

    魏珩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放好,接着走到女子身后, 从铜镜中瞧她的动作。

    女子的指腹雪白柔嫩,药膏也细腻,涂抹在疤痕上,愈发显得那伤口狰狞。

    男人抿紧了唇, 直到她抹完脖颈上的伤口才低声道:“先前抓你的那伙贼人, 已经全部抓到。”

    “哦。”

    其实陈末娉并不关心, 当时她就想明白了, 既然涉及到了王爷,这事儿肯定要大办,贼人全部被抓, 也是意料之中。

    魏珩见她兴趣缺缺,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在她身后站着。

    陈末娉也不管他, 抬起手, 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块药膏,覆盖到脸颊的疤痕上。

    脸颊上的伤口细碎, 又直接在脸上,陈末娉不敢涂抹,都是用这养颜玉肌膏直接覆上,但这样用起来, 就格外浪费。

    她看着又空了一块的膏罐,叹一口气。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必可惜,改日我再去寻些给你。”

    “寻些?你知道这东西多贵重吗。”

    陈末娉看他口气这么大,忍不住出言提醒:“怕是王爷那里也只有这一罐,你要去哪儿寻?”

    难不成他还要去同皇上要不成。

    女子只当他说闲话,没放在心上,仔细查看自己没有遗漏之处后,小心把膏罐封好,放进妆奁之中,又上了锁。

    自从被人偷过之后,她就不敢轻易将贵重物品放在屋中了,尤其是养颜玉肌膏这种金贵玩意儿,更要十分谨慎。

    魏珩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得张口道:“不必如此,贼人不会再来了。”

    陈末娉横他一眼:“那谁知道,说不定这批抓了,还有下批呢。”

    他在大理寺,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不仔细些,怕不但丢东西,人也得丢掉。

    女子态度不佳,和早先的温柔体贴相比,像是吃了炮仗,一点就能炸。

    但男人听在耳中,神色并无异样。

    救命,难道魏珩其实喜欢这种调调?所以她现在对他温柔宽和,是去了他喜欢的相反面?

    如若不是这样,她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这死男人突然包容度这么强,总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要留下她吧。

    陈末娉想不明白,就在她还在琢磨之时,魏珩突然抬手,低声道:“我帮你。”

    他主动帮自己?陈末娉瞪大了眼。

    她观察时,魏珩已经抬起,打开桌子底下的抽屉,把妆奁又了进去,放完后,又寻来一把小锁,再次落锁。

    女子就在一旁抱着双臂看着他动作,当看见他没被桌子上的抽屉卡住,顺顺当当地出来时,脸色变了变。

    真是的,怎么不卡他,每次自己放东西的时候都卡自己呢。

    魏珩不知道女子心中所想,他终于说起正事:“你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什么?”

    陈末娉不解,正想再询问一二,忽地有人敲响了屋门。

    “夫人?您歇息了吗?”

    是管家能叔。陈末娉对他无甚意见,反正自己也还没休息,干脆让他进来。

    能叔进来后看见魏珩在场,略一吃惊。

    谁能不吃惊啊,一个大忙人突然天天出现在面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不让他当值了呢。

    陈末娉心中腹诽,一边又为以前的自己心酸。

    看吧,他想来的时候,就算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的,所以之前整日整日耗在书房和衙门,都是不回来的借口。

    管家吃惊完,很快回过神朝魏珩见了礼,接着朝陈末娉道:“夫人,您这几日都没去账房,有些事情还需您定夺。”

    原来是为这事儿啊,正好,她还没机会让魏珩瞧瞧自己现在的状态呢,正是个机会。

    陈末娉几乎是立刻同侯府管家道:“能叔,我还没休养好,今岁的事宜,您瞧着弄就可以了,不必再问我,我不打算管家了。”

    说完,她就去观察魏珩的脸色,见那死男人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又无奈又有些爽快。

    所以,她后面确实不用再管家了对吧。

    管家听到她不打算管家,吓了一跳,连忙道:“夫人,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您厉害着呢,我也不过给您打个下手罢了。”

    管家面露难色:“夫人,您与我身份不同,老奴做的事,还需您一旁把关才能妥帖,您可千万别说这话。”

    陈末娉指了指魏珩:“可是侯爷都同意我不管家了。”

    其实她从未和魏珩提起过这事,就是想探一探死男人如今的底线。

    很好,这不是死男人的底线,因为他点了点头,权当默认。

    管家脸色变了变,可又不敢忤逆自家侯爷,只能叹了一口气:“夫人,此事之后再说吧,咱们还是先说说眼前的事。今年的情况与往年不同,虽说您先前已经安排了许多,可还有些细节没有敲定。比如张大人家日前添丁了,贺礼得变化些,还有李侍郎家即将回乡丁忧,是不是需要赶着李侍郎离开京城前送些礼品过去,要是要送,是不是得再唤几家人一起,显得诚心。”

    陈末娉摆手:“能叔,这些都不用问我了,您看着操办就行。或者”

    她眼神望向一旁的男人:“或者您有实在拿不准的,找侯爷商量,也是一样的。”

    “侯爷?”管家道:“侯爷公务繁忙,怎敢打扰侯爷,更何况侯爷是一家之主,操办这些琐碎小事,也不合适啊。”

    公务繁忙?她看他现在挺闲的呀。

    陈末娉存心想惹魏珩生气,直接道:“无碍,您询问便好,侯爷不会怪罪的。”

    管家震惊,管家讶异,管家偏过头看向魏珩,见男人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模样,更是诧异万分。

    魏珩听她说完后微微颔首:“她说得对,你直接问我就好。”

    他耐着性子,当着陈末娉的面,解答了能叔的疑问。

    当管家离开后,他才重新转过身子,对上女子的视线:“满意了?”

    陈末娉慌忙移开自己惊讶的眼,嘴硬道:“我有什么满意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有耐心了不少,可是又不是对着她。

    更何况,这个满嘴谎话精,十有八九是装装样子。

    想到这里,陈末娉也没多想,对上男人晦暗不明的眸子:“你适才是不是问我,准备得如何?”

    男人颔首。

    陈末娉抬起头看他:“我现在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了,我准备好了,但。”

    女子的眼神在男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外袍上溜了一圈:“但我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别半路里觉得伤了自己侯爷脸面,不愿意了,那可就太没意思。”

    她一向是想得开的人,既然要做那事,肯定得快快活活的,不然自己岂不是什么好都落不到。

    死男人虽然讨厌,但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至少按照她看避火图的经验来说,像他这种条件的,已经足够进避火图当男主角了。

    “但是我得高兴。”

    陈末娉拢了拢中衣带子,走到拔步床边坐下,扬起下巴,用最娇纵、最颐气指使的语气道:“现在,你先去沐浴吧。”

    魏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在女子以为他又忍不住要开口训斥时,男人居然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子,大步迈进了浴房。

    他洗得快,出来得也匆忙,走到陈末娉面前时,下颔上还有水珠落下,顺着男人的脖颈落进了中衣里。

    丝绸的中衣因为沾了水汽,衣襟几乎紧贴着男人的胸膛,露出一片结实饱满的肌肉。

    厌烦他如陈末娉,也不由得被那片肌肉晃了晃眼。

    “那个还不错。”

    看在这具身体的面子上,女子心情勉强好了些。

    她的眼神牢牢粘在那片敞开的衣襟上,一眨不眨,继续发出下一个指令:“现在,你可以讲笑话了。”

    不是冷漠吗,不是没表情吗,就让他好好背一背那些他平日看不上的笑话,治治他那毛病!

    魏珩听到女子的话,没有耽误,用平滑毫无起伏地声音背诵道:“有人在家坐凳子,觉得低矮,便把凳子拿到楼上去坐,结果上楼一坐还是矮,大骂被人欺骗,于是把楼拆了。”

    说完后,他便看着陈末娉,等着她的反应。

    陈末娉毫无反应,因为她已经僵住了。

    怎么会有人讲笑话能如此不好笑,他讲笑话和打更人喊得二更三更有什么区别?都只不过发个声罢了。

    “还有别的吗?”

    魏珩摇摇头,很认真地道:“只备了这一个。”

    言辞间,不觉得自己是在讲笑话,彷佛陈末娉是他的师傅,他在讲学上课一般。

    陈末娉无语,摆摆手道:“罢了,你日后不用再讲笑话到了,此条作废。”

    他讲笑话不但逗不笑自己,甚至还让她败兴致。

    听到这话,魏珩没有像女子想的那样松一口气,反倒蹙起剑眉:“既然说了要讲笑话,为何要作废?君子一言,重逾千金,这笑话,是一定要讲的。”

    就他还君子呢,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对她撒了多少谎。

    陈末娉懒得拆穿他,眼神在他胸口又盘旋一阵,退一步道:“你若一定要讲,那便在中午时刻讲吧,不要睡前讲。”

    睡前讲,这么完美的肌肉怕都是会失去吸引力。

    她稍稍错开身子,示意男人可以上榻来了。

    魏珩却没上去。

    他首先走到床边,拿起自己提前备好的果酒,斟了一杯,递给女子。

    酒是好东西,能让陌生人变得熟悉,能让熟悉的人变得亲密。

    他们之间,如今最缺得就是亲密。

    “呦,侯爷还懂这个。”

    陈末娉刚刚还以为他拿得是羊肠,倒是没想到,他还带了酒。

    她想了想,还是接过酒盏。

    “确实,如果没这个东西,咱们今晚,怕是难以成事。”

    第42章

    饮醉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是……

    被戳破内心所想, 魏珩脸色微变,不过女子并未在意。

    陈末娉晃了晃杯盏,剔透的酒水在琉璃杯中光彩四溢, 彷佛上好的水晶。

    她曾经同他一起饮过酒吗?好像有过,不过, 那是大婚时的事了。

    她瞥了如石头般挺立在面前的男人,忍不住又出言讽刺:“我还以为您什么都不懂呢, 三年来跟木头似的,原来并不是打算出家啊。”

    魏珩垂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看吧,她就说他怎么可能忍下来, 果然心里还是有气, 不过在压着呢。

    压着便压着吧, 这么多年, 都是她压着,现在,也该换个压得了。

    挑衅到这一步, 陈末娉自觉已经达到了心中所预判的,不再继续试探男人的底线。

    她举起杯盏, 一饮而尽。

    “咳咳咳。”

    下一刻, 她就被呛得满眼泪花:“这酒怎么这般烈。”

    她还以为是平日和初晴小酌时的果酒, 可没想到,这酒只有果香, 却无果味,入口俱是辣意。

    “烈吗?”

    “当然烈了,这哪里是酒,明明是火。”

    烧得她喉咙都痛了。

    魏珩闻言, 抿了抿唇,准备从她手中拿走杯盏:“既然觉得烈,便不饮了,喝点茶。”

    “我不!”

    她怎么可能只有这点酒量,单单一杯而已,尽管烈,但也爽利。

    陈末娉豪气冲天地把杯盏往前一举:“给我满上!”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开始变红的耳垂,还是依了她,给她满上了酒。

    饮第二杯时,陈末娉想尝试慢慢来,但这酒只闻着香,一碰嘴唇便又辣又苦,为了不烧喉咙,她还是一饮而尽。

    魏珩忍不住蹙了眉:“慢些,不然不给你了。”

    “又训我!”

    陈末娉转头瞪他:“说,你下来要怎么办。”

    魏珩阖了阖眼,无奈开口:“抱歉,我不该训你。”

    “这还行。”

    酒水下肚,陈末娉的反应明显慢了不少。与之相反的,包容度也提升了不少,对于男人敷衍的道歉,也满意地接受了。

    魏珩晃了晃手中的酒瓶:“还喝吗?”

    “不喝。”

    陈末娉摇摇头,嘟囔着:“这酒太苦,一点也不好喝,下次,你还是换果酒来。”

    就算她不说,他下次也要换果酒了。

    魏珩从女子手中接过杯盏,准备和酒瓶一起放到一旁时,凭空又突然横出了一截玉腕,阻拦了他的动作。

    陈末娉眨巴着眼睛,疑惑地望着他:“你怎么不喝?难道你不用这酒助兴吗?”

    魏珩沉默,半晌后微微颔首。

    “那也不行!既然我喝了,你也必须喝!”

    陈末娉嚷嚷:“你自己也尝尝,你弄得这难喝的酒。”

    男人闻言,只好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同样一饮而尽。

    陈末娉凑到他面前,等待他的反应,但魏珩却面不改色:“并无味道。”

    怎么可能没味道?明明那么难喝的酒,他一定是装的。

    陈末娉伸手想扯男人的脸,手还没碰到他的皮肤,一刻,天旋地转,她已经被男人抱在了怀里。

    “你做什么?”

    陈末娉柳眉倒竖:“我还没允许你抱我。”

    说着,她举起拳头,要去捶打魏珩,可拳头落在男人的胸膛上,软绵绵的,没半点威慑力。

    她酒量这么差吗?不过两杯下肚,连力气都没了?

    魏珩也发现了这点,冷声道:“你日后在外饮酒,最多只能一杯。”

    他又在教训了,可陈末娉现在脑子转不过来,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她呆呆地看看自己的拳头,又看看魏珩的脸,要不是他也喝了一杯,她几乎要怀疑他在酒里下了什么药。

    “你要醉了。”

    魏珩平静道,似乎只是在说当前的天气。

    “我没有!”

    她虽然没了力气,但是自我认为脑子还很清醒,还记得自己要让男人做什么事。

    陈末娉抬起胳膊,费劲地攀着他的胳膊和肩膀往上爬,然后手指点在那两瓣薄唇上,稍稍往上挑了挑。

    “我说了,不要板着脸。”

    他明明长那么好看,为什么总板着脸,显得好不近人情。

    不过他好像就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哦。

    陈末娉歪着头,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神思又清明了一点。

    这酒酒劲确实大,她还没干什么,已经晕晕乎乎,眼睛下的唇瓣已经要变成四片。

    “这两片笑了,这两片没有!”

    她生了气,又要把另外两瓣唇往上压,但她压到的,不过是魏珩的脸颊。

    真的是喝多了,就不该同意她再喝一杯,如果只喝了一杯的话,此刻应该是恰恰好好的。

    下次一定记得,千万不能让她多饮。

    魏珩稍稍避开她的指甲,把她往床榻里面抱去。

    “你要做什么?”

    女子警惕地望着他,顺道拉紧了自己的衣衫:“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夫君的人,我夫君是定远侯魏珩,你不准欺负我。”

    男人的动作一顿,偏过头,对上她澄澈的杏眼。

    原来,在她内心深处,自己仍旧是她可以依靠的夫君吗。

    刚想到此处,一阵掌风袭来,要不是他靠本能避开,险些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魏珩脸色一变:“你在做甚?”

    陈末娉一巴掌落空,极为失望,举着自己的手掌蹙着黛眉,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我讨厌魏珩,他是个大骗子,我为什么打不到他,我要划花他的脸。”

    魏珩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我不是骗子。”

    “就是就是,你就是骗子,为什么骗我说你不认识薛茹淮,你早就认识她,你为了她不回家,你为了她才娶我。”

    她话说的颠三倒四,但也透露出来了不少信息,魏珩抓住她的手腕,尽量平静地问道:“为何你觉得我早认识她?我何时为了她不回家,又为何是为了她娶你?”

    可无论他再怎么耐心询问,陈末娉就是不再回答这方面的问题,反而一直把眼神往他脸上瞥,终于瞅准时机,一巴掌拍了上去。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哪怕稳重如魏珩,都被这一下拍得云里雾里。

    “好耶!”

    女子大喊一声,兴奋道:“我打死了大坏蛋!”

    魏珩回过神来被气笑了,打到他,就让她这么有成就感吗?

    见陈末娉还是晕晕乎乎疯疯癫癫的,他干脆把指尖放在了中衣盘扣上,作势要解开。

    放上的一瞬间,陈末娉眼睛就亮了亮,明明已经醉得傻乎乎的了,还是自己费劲地直起身子,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果然,他就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魏珩一边脱下中衣,一边在心中默想。

    魏丁一点都不了解她,选的那些东西没有合她心意的,还是得他自己出手,才能成事。

    他一点一点,解开中衣盘扣,陈末娉的脸也越靠越近,到最后,几乎要贴着他的衣衫。

    魏珩把上身的中衣彻底解下,放到一旁。

    令他诧异的是,女子没有如他预想中的那样直接扑上来,反倒还露出了害羞的神色,往一边偏了偏脸,却还时不时偷瞄一眼他的胸膛。

    这几日装得狂妄自大似乎要上天,内里却还是这么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吗。

    魏珩这般想着,忽地觉得有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的中裤。

    他收回思绪一看,可不是这个醉鬼。

    陈末娉一边不好意思地往他的胸膛上看,一边却毫不手软地解着他的中裤,嘴里还喃喃自语:“怎么只露出一半,还有一半呢。”

    她醉得傻乎乎的,脸蛋红得像苹果,不但没能解开,反倒要系成死结。

    魏珩叹一口气,自行将中裤解开。

    女子呆住,愣愣地望着自己眼前的东西,接着欢呼一声,扑了上去。

    有了当初的经验,魏珩脸色一变,急忙挡臂拦住她的动作,防止了一场事故。

    “你慢一些!”

    看她听不明白话,男人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

    这下,昏昏沉沉的女子是听见了,也听明白了,但她的理智似乎也有片刻的回笼,瞪着他,大声说了一句:“我不是说了不准训我吗?”

    说完她就转过身子,要往锦被里钻。

    折腾了一整夜,魏珩怎么可能让她现在就跑,单臂捞了回来,俯身去亲她伤痕侧边的皮肤。

    陈末娉立刻又忘了刚刚的愤怒,“咯咯”笑着喊痒。

    不过她没能笑太久,男人顺着她的肌肤,一路向下,不过片刻功夫,就伸出手臂,去拿床头早已泡好的羊肠。

    屋中的空气渐渐热了起来,最后,简直像被点燃过一般。

    魏珩俯身在女子红彤彤的耳垂旁,哑着声音问道:“还和离吗?”

    女子不搭话,好像又没听见,只是收紧了抱住他的手臂。

    他轻轻抚过那毛茸茸的发顶,轻唤了一声:“陈末娉?”

    “嗯?”

    能听得见,也能听得懂。

    男人收紧身侧的另一只手,斟酌许久,终于问出了声:“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第43章

    夺食 你不是说,你看过我喜欢的所有画……

    女子没有立刻回答, 她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魏珩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是在反应, 他说得话是什么意思。

    魏珩看她的眼睛还是迷茫,轻叹一声:“算了。”

    酒后虽能吐真言, 但也得说话的人听明白才是。

    他顺手拉过锦被,盖在女子肩上, 准备往里掖时,忽听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记得呀。”

    男人动作一顿,偏过头,定定地盯着她:“什么时候?”

    “唔, 太久了, 好几年前了。”

    陈末娉扶住脑袋, 很认真地在思考。

    魏珩也不催她, 静静等着,只是捏着锦被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急, 慢慢想。”

    话音未落,女子猛地一拍巴掌, 兴奋道:“我想起来了!”

    魏珩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 说完,她又不说话了。

    男人只能引导:“可是东华马场?”

    那是她坠马被救的地方。

    陈末娉摇摇头。

    魏珩眼眸闪烁, 甚至略带了些急切地扶住她的肩膀,哑声道:“那是何处?”

    陈末娉对上他的视线,眼眸还是懵懵的:“在谁家的家宴里?”

    她甩开男人的手,有些不满地噘起嘴:“我记不清了。”

    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眼前这个没什么表情的男人,一定要询问她第一次在哪儿见到他的,她现在脑子里只有别的事。

    女子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骤然冷静下来的神色,自顾自地去做自己想干的事。

    她伸手去寻找让自己开心的物件,那东西份量不小,她一下子就抓到了,开心地欢呼了一声,期盼地望向东西的主人。

    “再玩一次,再玩一次行不行。”

    男人摇头:“不行,你很累。”

    他心情不佳,摆手想要推开女子:“先休息。”

    “我没有累!我还很好!”

    她生气地反驳,一只手牢牢把住,再用另一只手抓住魏珩的肩膀,直起了身子。

    “等等!”

    意识到她想干什么后,男人急忙伸手,想稳住女子的腰肢,让她不要伤害自己。

    他动作太快,完全不是一个醉酒的人可以比的。

    塞到嘴边的肉被夺走,陈末娉自然不会高兴。

    她鼓起腮皱起眉,整张小脸皱在一起,不满地摇晃起眼前的男人:“给我给我给我!”

    “明日再说。”

    魏珩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塞进锦被中,低声道:“你今日需得歇息。”

    其实他根本不想歇息,也不想让她歇息,可满打满算她今日也不过是第二次,太过肆意妄为对身子不利,更别说她还喝了酒,明日起来,还不知要如何闹腾。

    陈末娉生气地嘟囔了几句,眼神垂涎地在男人身上盘旋了好久,还是不愿意睡。

    直到魏珩再三保证明天还能玩,才终于不甘不愿地躺下睡了。

    虽说不愿睡,但她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魏珩刚抬起手准备再给她掖一掖被子,就听见了女子细密的呼噜声。

    他偏过身子,将她被压住的长发慢慢捋了出来放至脑后,接着,便静静地望着这张睡熟的侧脸。

    女子眉眼精致,脸颊红润,唇瓣饱满,这么些年,她尽管用暗沉的颜色隐藏自己,可还是没有损伤半分姿色,与二人初见时一模一样。

    只可惜,她已经彻底不记得,他们初见时的事了。

    *

    宿醉后醒来的结果就是头痛,陈末娉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好在她应该算喝得少,所以头痛地不算剧烈,只是有些酸胀而已。

    她不想起身,正好就着脑袋酸胀的理由继续睡,美美地翻了一个身之后,却感觉自己的脚撞到了什么东西。

    “醒了?”

    陈末娉心神一凛,赶忙转身查看,可不是那个死男人吗。

    他居然没走,一整夜都在这待着?

    她不回答男人的问题,反倒蹙起黛眉问道:“你在这儿干嘛?”

    “看来酒也醒了。”

    魏珩打量了她一番,顺手把被子掀开:“这就是我留在这的原因。”

    “哎呀!”

    陈末娉急忙闭上眼睛,匆匆去拽锦被把自己盖住:“你有病啊。”

    她差点要长针眼。

    男人也蹙起眉:“不是你问我为何在此吗?”

    陈末娉噎住,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她的问题。

    但她现在不是原先的她了,无理也要犟三分:“既然完事儿了,你走了不就行了,还待着干嘛,占我地方。”

    魏珩无语地望着她,就在女子以为自己把男人已经顶回去之际,他淡淡回答:“昨晚,是你紧紧抱着我,不让我走的。”

    “胡说八道!”

    陈末娉瞬间红了脸,她现在这么烦魏珩,怎么会抱着他让他留下,这死男人肯定又在说谎!

    可是

    对上那片结实地耀眼的肌肉,她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好像,她对着这具身子,也不是干不出让他留下的事吧?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甚至她脑海中还似乎恢复了一点场景,不知是回忆还是幻想,是她紧紧抱着男人,不断要求他继续的画面。

    她真的能说出这种话吗?

    陈末娉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你你你你把衣服穿上。”

    就算是清醒的时候,看见这身材,她也不能完全冷静。

    可是她必须冷静,谁让这男人满嘴谎话是个坏人呢,要是不冷静,一不小心又掉进他的陷阱怎么办。

    她要明确自己的定位,就是只谈身体,不想感情。

    男人听她说完,一言不发便直接起身下床,去拿搭在椅子上的中衣。

    陈末娉目瞪口呆地看着小侯爷耀武扬威,乖乖,尽管算得上老熟人了,可她每一次看见还是会震撼到。

    她自觉自己肯定会长针眼,可是又舍不得眼前的大好春色,于是便举起手挡在自己的眼前,却悄悄露了指缝,在指缝里查看男人的动静。

    别的不说,这死男人长相和身材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是俯身捞中裤的动作,都能做得如此行云流水,格外好看。

    如果他不是侯爷就好了,说不定也不会自持身份整日端着,倒说不准能有更多的女子欣赏这般完美的身子和容貌。

    陈末娉想着想着就发起了呆,待回过神时,男人已经穿好了衣衫,走到案几前,斟了一杯水后走了回来,递给还在榻上的她。

    女子警惕地望着男人,又瞥了一眼杯盏,小心道:“这里面不会又是酒吧。”

    魏珩无语:“说得我昨夜好像哄骗你了一样,难道不是你自己逞强又多饮了一杯吗?”

    他把杯盏塞进女子手里:“不是酒,喝吧。”

    他刚刚是不是又朝自己发脾气了?

    陈末娉歪头想了想,又觉得他语气算不上太差,内容也不是教训,所以朝自己发脾气这个定论站不住脚,遂作罢。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杯水握在掌心暖暖的,让她很有喝的渴望,所以懒得去追究这死男人的脾气。

    “咦,怎么甜甜的。”

    陈末娉喝了一口,眨巴眨巴眼,把剩下的热水一饮而尽:“是蜂蜜水,还是玉琳贴心。”

    知道她昨夜饮了酒,所以一早就备下蜂蜜水让她解酒。

    闻言,男人接杯盏的手一顿,晲了女子一眼。

    陈末娉没有在意,魏珩既然穿上了衣服,尽管容貌尚在,但是总不及适才赤诚相对时有吸引力。

    她朝男人砸吧砸吧嘴,幻想了一下下一次吃肉时的场景,不由得又红了脸。

    啧,身子真是酸啊,也不知道昨晚两人之间进行了多久。

    她有点遗憾没能完整记下昨夜发生的事情,毕竟从身子骨的情况来看,昨夜她应该很开心才对。

    下一次可千万不能饮酒了,要饮也只能饮她自己准备的果酒,这样才能保持清醒。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避火图里的玩法,真的不能实操吗?她有几个特别喜欢的,感觉并不算太难。

    魏珩一点眼色都没有,根本不知女子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在她脸红红发呆时就指着窗外道:“不起来瞧瞧吗?下了一夜的大雪。”

    下雪?下雪好美啊,可是雪地好冷,也没什么有趣的东西,根本没有小侯爷好玩。

    女子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小侯爷藏身之处溜了一把,又赶忙把思绪拉了回来。

    陈末娉啊陈末娉,你怎么回事,先前是喜欢看避火图不假,是渴望此事不假,但是也没必要刚睡醒就想吧,身子骨都还酸着呢。

    克制克制。

    她默默在心中念了几遍清心咒,转过身闭上眼,决心要睡个回笼觉。

    可刚闭上眼,熟悉的木质香味便靠近了,男人将她从被窝里捞了出来,低声道:“你院中种了几株红梅,似乎到了开放的时候。”

    雪中红梅?

    陈末娉睁开眼,总算来了一点点精神。

    “要么?在窗户边上瞧瞧吧。”

    这样,她也不用受外边的冷,还能赏了美景。

    魏珩着实无语,没想到她居然能懒成这般模样,不等他说话,下一刻,女子便抬起胳膊,露出一截皓腕,朝他指挥道:“你来,把我抱到窗边去赏雪赏花。”

    见魏珩没有立即动,女子柳眉倒竖,佯装生气:“怎么,又不愿意了?”

    不愿意就给自己和离书,她现在谁都不怕。

    魏珩抿了抿唇,显然对她随时随地都要威胁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

    但他终于什么都没说,而是按照女子的要求,用锦被裹住她,把她抱到了窗边。

    院中的红梅果然开了,花枝上覆盖着白雪,格外艳丽动人。

    怀里的女子看着看着,忽地动了动,指了指他的耳朵,示意他弯下身子。

    待男人俯身后,她才小声道:“你不是说,你看过我喜欢的所有画册吗?”

    女子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那你记不记得,其中有一册,名字就是,雪中红梅。”

    第44章

    秘密 薛茹淮的记性真的这么不好吗……

    魏珩一顿, 定定地望着怀中女子。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陈末娉莫名其妙,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不会是不好意思提吧。”

    她倒是不觉得魏珩撒谎骗她看了那些画册,因为在她看来, 只要有人得到,就不可能不去看。

    要是当初的魏珩也许她会信他清心寡欲, 而现在,呵呵。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他能不能认清楚, 二人现在的关系是什么。

    陈末娉不觉得他俩还是夫妻,如今只是还没成功和离的一对身体还算契合的陌生人罢了。

    既然如此,那两人的关系落脚点完全就在身子上,干嘛不好意思。

    撒谎成性的死男人又开始装模作样了。

    陈末娉这般想着。

    她收回思绪, 正准备再讽刺几句, 没想到一旁的男人却幽幽道:“你先前不是还说, 此事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吗?”

    陈末娉一噎, 恼羞成怒:“你是不是想三个月时期快点到?”

    居然嘲讽她?主动和她提出要洞房的人是谁,主动拿酒为了成事的人是谁,为了这事儿甚至拖着她不愿和离的人是谁。

    魏珩闭上了嘴, 过了片刻又张开:“记得,看过, 怎么了?”

    还算眼睛没全瞎, 知道现在的她不是以前的她了, 不能随便招惹。

    陈末娉冷哼一声:“怎么了?你不是让我看雪中红梅吗,那我还想按照那册叫做雪中红梅的画册来。”

    雪中红梅, 顾名思义,就是以雪为主调,红梅为点缀,隐隐约约, 半露不遮的最为诱人。

    正好是冬季,也不用特意将冰块刨成雪花,唯一要斟酌地是,雪弄在肌肤之上,会不会有些冷。

    魏珩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首先板起了脸,冷声拒绝:“不可。”

    不等陈末娉再次张口,他便继续说了下去:“就算屋中有地龙,也远不及夏日温度,你还要弄那雪在肌肤上,就你这身子骨,刚休养好,怕是又要冻出病来。”

    “不是”

    “此事绝无商量余地,就算你觉得我独断专横,我也不同意此事。”

    “侯爷,您说完了吗?”

    陈末娉愣是插不进去嘴,等魏珩说完,才眨巴眨巴眼,无奈道:“我又没说我自己依照这个来,我说的是”

    她把目光放在魏珩身上,抬手指了指他:“你。”

    明白了这个意思后,男人的脸色登时变得青一阵紫一阵的,极为难看。

    陈末娉歪头看他:“怎么,不愿意?”

    魏珩没有直接回答:“我这几日有事要忙,怕是没有时间。”

    明明这几天天天都在她这耗着,哪里没时间了!

    陈末娉黛眉一蹙正要说话,就听魏珩道:“你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过,马上就是皇上的宫宴了,我需得提前准备。”

    宫宴?他确实同自己说过,但是当时她因为觉得和离之事已经板上钉钉,为了防止以后的麻烦,便没有答应他一同前往。

    但现在,既然他咬着自己不让走,那这三个月的时间,她肯定得玩个够本。

    “宫宴吗?”

    陈末娉道:“可曾上报名单?”

    魏珩不知她要做什么,莫名看她一眼:“并未,但是范围就是四品以上京官及家眷,有特殊事宜再上报内务府。”

    “那我要去。”

    陈末娉看向男人:“是不是能带上我?”

    她从未参加过宫宴,早就想长长见识了。

    魏珩盯着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道:“待我向内务府确认之后再告诉你。”

    “怎么?不是说四品京官及其家眷都能参加吗,怎么还要上报内务府?”

    魏珩避开不答,只道:“还要内务府最终敲定。”

    陈末娉不解,但是她也不了解这些朝堂上的事,所以便由他去了。

    魏珩说他有事,就立刻变得繁忙起来,第二日醒来,床榻侧边又是冷冰冰一片。

    陈末娉冷哼一声,不去在意,自顾自地洗漱上妆。

    在府里呆的久了,也有点无趣,毕竟定远侯府再大,也就这点地方,玩不了什么。

    既然魏珩同她说贼人已经全部归案,那她也能稍稍放下心,出去走走瞧瞧。

    她做得新衣服还没穿,正好穿上出去,沾沾人气。

    陈末娉第一个打算去的就是英国公府,谁知她的马车还没出门,去英国公府传话的人就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朝她回禀:“夫人,世子夫人和世子回乡祭祖去了,不在府上。”

    “回乡祭祖?”

    初晴这丫头,回乡祭祖前怎么不同她说一下啊,她还攒了一肚子的话,准备今天统统倒给初晴呢,这下可好,只能憋回去。

    玉琳见她顿时少了兴致,连忙道:“夫人,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去几家银楼逛逛,备些花样不同的碎金子,也好给府中的孩子们包红封。”

    她今年才不要给府中的孩子包红封,她要自己包给自己。

    陈末娉闻言,摆了摆手:“套车。”

    雪还在下,但比起前夜的大雪来比,不过是些羽毛的碎片,时不时落下几片,倒显得漂亮可爱。

    这种天气,就算脚踩到地面也不会弄湿绣鞋,因为地面都是些酥酥脆脆的雪花,一脚上去,松软舒服。

    为着这点松软舒服,陈末娉没到银楼前就让马车停下,抱着手炉,无比轻快地下了马车。

    雪后街上人少,女子便偷了个懒,没有带帷帽,一边低头踩着雪,一边往银楼中去。

    “玉琳,你也来。”

    银楼门口有人扫雪,雪花堆积一处,格外松软,陈末娉踩到一块又白又软的,急忙招呼贴身丫鬟,让她一起来踩。

    可没想到,她刚唤完玉琳转了身,便迎面撞上一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注意到这里有人。”

    陈末娉急忙道歉,没想到话音刚落,对方的仆从就提高声量,用又尖又细的声音道:“怎么说话呢?怎么就没注意到这里有人了,你是瞎吗?”

    她哪里有这个意思了?真是开了眼了,皇城脚下,居然有人如此豪横,信口雌黄。

    陈末娉气极反笑,正要反驳,抬眼一看,见打头是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矮小男子,想说的话憋在了嘴里,反倒愧疚起来。

    难怪他那侍从如此在意自己适才的话,原来他这主子真的很容易被人注意不到啊。

    “抱歉,雪天地白,眼神确实不太好,没有旁的意思。”

    陈末娉诚恳道:“转身时真的没留神,冲撞贵人,还望海涵。”

    令人诧异的是,那仆从虽然霸道,主子却算得上宽和,闻言很快便摆摆手,温和一笑:“无事,我这身量,被人冲撞得多了,早已习惯,倒是你,别碰着才好。”

    听他自嘲,陈末娉更加不好意思,还想再道歉时,那人已经带着仆从,上了架普普通通的马车,驱车走了。

    “相貌虽然一般,人品倒是不错。”

    女子嘀咕两句,转身终于要踏进银楼。

    “真是,今年掌柜的这么早就闭店回家了吗?”

    她们来的这家银楼根本就没开门,陈末娉走到跟前才发现,门口的雪是昨日扫了拢在一起的,今日没人处理,所以才格外松软。

    好在她也不是想不开的人,京城这么大,总有别的银楼开门吧。

    不过这么一想,她倒有些想不明白了,适才那位公子明明是从银楼跟前出来的,她还以为也是那家银楼的客人,可银楼分明没开啊。

    她忍不住把这想法告诉了玉琳,玉琳很干脆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那公子扑了个空呗,别看他适才对您宽和,可明明扑空了还没同您说,说明这公子是故意的。”

    陈末娉瞪大眼:“是这样吗?”

    玉琳这脑子,什么时候这么好用了。

    “当然是了,我们家隔壁有户邻居就是这样,表面客客气气,背地里阴坏。”

    “倒也不至于阴坏,只是没提醒我罢了。”

    “那是因为你和这人只是点头之交。”

    好像有些道理,此人毕竟与自己只是萍水相逢,再小心眼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也就是让她多跑几步罢了。

    陈末娉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转头上了马车,前往下一个银楼。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马上过年,又下了雪,街上都没几个人,可却偏偏都被她碰上了。

    陈末娉看着眼前出现的薛茹淮,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是想接近这姑娘的,毕竟活泼又勇敢,还能在关键时刻记挂着你。

    可另一方面,因为魏珩,她实在难以真心喜欢这姑娘。

    但此时既然瞧见了,如果不主动招呼,倒显得她这个人心胸狭窄。

    陈末娉这么想着,手已经抬了起来,朝对面盯着自己看的人挥了挥手。

    奇怪的是,那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她回应,反而四周看了一圈,才指了指自己,询问她是否在给她打招呼。

    莫名其妙,薛茹淮的记性真的这么不好吗,怎么说也是不久前才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难不成这么快就忘了她是谁了。

    她点点头,正要抬脚往薛茹淮那边走时,旁边忽地出来一人,低声道:“你,认识他?”

    陈末娉偏头一瞧,发现居然是自己刚刚见过的那个个子不高的公子。

    不等她回话,身边袭过一阵疾风,薛茹淮已经到了她身旁,正含笑盯着那位身量不高的公子:“兄长,好久不见。”

    第45章

    真相 既然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别人,……

    这声音

    陈末娉奇怪地望向薛茹淮, 心中琢磨,难不成她今日生病了?所以声音与先前有所不同,可又莫名有些耳熟。

    而且最重要的是, 这薛茹淮不是薛家唯一的血脉吗,怎么突然冒出个兄长来?

    她满肚子的疑惑, 可人家两个兄妹寒暄,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 默默退到一旁,等二人说完。

    好在两人应该平时经常见到,没唠什么具体事情,很快就说完了话。

    身量不高的公子朝陈末娉又看了一眼, 才朝薛茹淮挥了挥手, 带着仆从离开。

    等那位公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后, 薛茹淮才回过头来, 皱眉问道:“你认识他?”

    “啊?一面之交而已。”

    听到女子这么说,薛茹淮脸色才好了些,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无事, 只是我兄长性情古怪,我怕你与他相处时遇见什么麻烦, 所以才过来提醒你一下。”

    “哦哦。”

    陈末娉点头, 忍不住问道:“你……”

    “你……”

    薛茹淮一愣, 含笑道:“你先说吧。”

    “不用不用,你先说, 我想问的事不打紧。”

    见她客气,薛茹淮迟疑了一瞬,还是先开了口。

    她的目光落到了陈末娉挽起的发髻之上:“你嫁人了?恭喜啊。”

    陈末娉呆住,什么意思?她怎么完全听不懂了。

    她当然嫁人了, 如果没嫁人的话,怎么成定远侯夫人的。

    两人可是面对面聊过天的,这言语也太荒谬了吧。

    “还有……”

    薛茹淮继续往下道:“你难不成还记得我吗?我刚刚远远瞧见,你同我打招呼来着。”

    陈末娉越听越懵,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薛茹淮认识她,但是她不认识薛茹淮呢?

    之前没看出来她有失忆之症啊,这般情状,是不是得去寻太医好好瞧瞧才是。

    她有些不安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薛茹淮好几遍,确定她应该没有伤人的想法,才斟酌了一会儿,缓缓回答:“我当然记得你,不会忘的。”

    “是吗?”

    薛茹淮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又很快黯淡下去,眼神在女子的发髻上盘旋一圈,微笑道:“这就够了,对了,你想问我什么?”

    陈末娉想问的多了去了,比如适才那人为什么是她的兄长,比如她是不是忘记了前段时间两人才一起被贼人掳过,比如她是不是身子不好,要不要她陪着去瞧瞧。

    但想了想,她和薛茹淮非亲非故,干嘛要操这么多心,倒显得她真的对人家格外关注一样。

    陈末娉张了张嘴:“没什么,就是想同你拜个早年。”

    薛茹淮微怔,然后哑然失笑:“看来你是真的记得我。”

    言罢,在陈末娉同她拜年之前,她先朝女子微微弯了弯身子,笑道:“那我也同你拜个年吧。”

    她刚俯下身子,身边陪伴的小厮就急忙上前两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没有行动就被她用眼神制止。

    陈末娉没有留意到小厮的动作,也朝薛茹淮行了礼。

    她还有事要做,加上薛茹淮今日实在诡异,于是也没有再多耽搁,行完礼拜完早年后就指了指银楼,示意自己要去那里,同薛茹淮道别。

    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好好的活泼女子变得如此诡异?

    难道是

    陈末娉猛地顿住脚步。

    玉琳跟在她后面,险些撞到鼻子,不由得不满道:“夫人,您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

    陈末娉转身就往外走:“快,套马车,我们去大理寺寻侯爷。”

    无论怎么说,就凭薛茹淮在落难之时顾念她的举动,她就不能眼睁睁地看她这么病下去。

    可是谁能帮帮她呢?想来想去,也只有魏珩一人。

    陈末娉坐在马车上,自嘲一笑,她倒还真是个大善人,可以容忍夫君去看顾别的女子。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要不是这死男人在床榻之上还有点用处,她早就不想把这人当夫君了。

    她呼一口气,摇摇头,赶走心中的复杂情绪,看向窗外。

    再到大理寺,轻车熟路。

    陈末娉都不用询问,轻易便寻到了魏珩办差的屋子,连门都顾不得敲,就急匆匆地推门而入:“侯爷!”

    无传便入,毫无分寸。

    魏珩张嘴要骂,见是她进来,动作一顿,将面前摊开的画卷缓缓合了起来,望向她:“怎么了,这般着急?”

    他的动作舒展自然,陈末娉没有留意他在做什么,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想法倒了出来:“你知不知道薛茹淮有癔症?”

    魏珩蹙眉:“薛茹淮?为何又说起她。”

    “因为我今日碰见她来着,她好奇怪,明明前段时间我们才一起落难过,她还嚷着想救我来着,结果转头就不认识我了。”

    女子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对,不是不认识我。她认识我,似乎还认识我挺久了,但是却以为我不认识她。”

    陈末娉没有注意到,她每说一个字,男人的脸色便差一分,待她说完后,男人已经抿紧了唇,神色极为凝重。

    “你的意思是,他看见你了?”

    陈末娉无语:“废话,她不看见我怎么同我说话。”

    魏珩的脸色很古怪:“他问你别的没有?”

    “问了啊,问我是不是嫁人了,所以你说,她是不是有癔症。”

    魏珩神色一凛:“你如何答的?”

    这下,连陈末娉都看出来他的紧张了:“我没回答啊,因为我头发挽着发髻,任谁都能看出来我嫁人了。”

    听到这句话,魏珩神情稍稍舒展了一点。

    陈末娉看看他:“你怎么也奇奇怪怪的。”

    魏珩淡淡道:“只是没听过这种事,觉得稀罕罢了。”

    稀罕?他和薛茹淮认识那么多年,难道从来没发现过?

    陈末娉先将此事放到一边,继续道:“我看她的情况还挺严重的,会不会是因为家中独苗,自小做男儿养,加上她又常穿男装,所以自己又编造了一个人出来,时不时用另外一个人的身份生活?”

    魏珩默然。

    陈末娉不满,晃晃他的肩膀:“你快说话啊,你觉得是不是,如果是的话,是不是得联系一下薛家人,给她找太医抓紧瞧瞧。”

    魏珩道:“我现在觉得,需要给你先瞧瞧。”

    陈末娉柳眉倒竖:“你什么意思?”

    她好心好意,忍着内心的嫉妒不甘来寻他,就想让他帮忙想想办法,帮帮薛茹淮,结果他就是这个态度?

    魏珩深吸一口气:“首先,我确实不认识薛茹淮,你同我说这些,我也不会去找薛家人照顾她,其次,癔症虽然不算罕见,可发病之时极为特殊,你说的这些行为,她听起来完全就是一个记忆不同的正常人,不像癔症。”

    魏珩看向女子:“你是不是上哪儿看了些话本子,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画册?”

    陈末娉挠挠头:“是看了一些。”

    但她还是很认真:“可话本子里有的不代表世上没有啊,你说她不像癔症,但你又没见到她刚刚那样子,我觉得真的很像癔症,还是让她家人找太医给她瞧瞧才好。”

    抛开魏珩的事不谈,薛茹淮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有病还是早点治了好,不然容易耽误她的一生。

    薛茹淮的姑姑不就是四妃之一的贤妃吗,身份地位并不低,还有儿子傍身,给侄女找个太医,应当是件小事。

    魏珩听她说完,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后,轻声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这和相不相信你有什么关系。”

    这死男人是不是也发癔症了,说人家薛茹淮的病呢,怎么又扯到他自己头上。

    所以,他果然还是很在意人家的吧。

    陈末娉意识到自己内心泛起的若有若无的酸意,连忙想旁的事,硬生生压了下去。

    可她刚压下去,就听男人继续道:“你若是相信我,为何宁愿觉得她是癔症,也不愿相信,那是你碰到的另一个‘薛茹淮’呢。”

    陈末娉一怔,慢慢瞪大了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确实同自己说过,他根本不认识薛茹淮,之前自己瞧见的“薛茹淮”,是另外一个和薛茹淮很像的男人。

    “这不可能。”

    她下意识的否认:“除了一母同胞,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甚至身量都相近。”

    “身量相近吗?”

    听到男人的反问,陈末娉沉默下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身量有多相近,她只知道,薛茹淮甚至比在女子中属于高个的她还要高一些。

    真的是魏珩所说的那样吗?

    陈末娉不敢相信,因为这是纠缠自己多年的梦魇,她无数次因为这个梦魇而深陷痛苦。

    她痛恨这个梦魇,但是又难以接受,这么多年的梦魇,居然真的只是一团自我束缚的迷雾。

    可理智逼迫她不由自主地代入了一下。

    如果今日遇见的那人不是薛茹淮而是一个男子,那自然解释了他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嫁人,也不知道自己认识他的事,如果魏珩认识的确实是那个男子,那薛茹淮初次面对她时,对她和魏珩的陌生与淡然也能够解释得明白。

    她抬起眼,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所以,你真的没有骗我,你同薛茹淮,真的不认识?”

    魏珩颔首:“我说过,我会想办法证明的,没想到,在我证明之前,你自己倒发现了。”

    他语调自然,女子死命地盯着他,也看不出来他脸上有半点撒谎的迹象。

    他不是圣人,陈末娉不信,他真的能够完完全全地无表情的说谎。

    可是可是

    女子还有一件事情,越发弄不明白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地像是一缕晚风,拂过魏珩的耳畔:“既然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别人,那你先前那三年,又是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呢。”

    第46章

    心愿 如果能把小侯爷和侯爷分开就好了……

    曾经,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问题是横了一个薛茹淮,他是因为薛茹淮嫁人后心灰意冷才娶了她。

    她一直这么想着,一直默默等着, 等着他忘记,等着他接纳自己, 等着他看见自己。

    可现在,他却告诉自己,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他从来没有爱慕过别人。

    她应该为此而高兴的,可她现在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这是不是在说明,就算他不爱薛茹淮, 他也不会爱她。

    自从下定决心和魏珩和离以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毫无波动地面对他, 可是就算是她已经可以颐气指使他, 完全不顾他脸色的今天,想起这一点,陈末娉也几乎要忍不住情绪。

    男人许久没有开口, 只是看着她,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说。

    斟酌之后说出来的话, 能是真心话吗?

    陈末娉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没意思, 她自己也没意思。

    明明都决定和他玩完就走,却还是一遍一遍确认着男人的感情。

    她之前给他设定了那么多条条框框, 束缚他的同时,其实也束缚了自己。

    本质上,还是因为她还有一些在意他,所以才会刻意对他颐气指使, 刻意对他要求甚多。

    真正的不在意,其实就是不关注,不改变,顺其自然。

    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把他当成一个只是让自己快活的工具呢。

    “不用了。”

    在男人张口之前,她先出了声,然后对上男人的视线,露出一个格外明媚的假笑:“我就随口一问而已。”

    不重要,真的一点都不重要,还没被他扔到不知道何处去的那个缅/铃重要。

    她继续挂着笑往出去走:“既然她没得癔症,那我就放心了,你忙的你的吧。”

    女子走得飞快,没有回头,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瞥一眼男人的书桌。

    魏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陈末娉的衣角已经出了屋子,只余还在屋中回荡的关门声。

    他默然地望着紧闭的屋门,把思索许久后才决定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魏珩重新在书桌前坐下来,打开合起的画卷。

    “我对你冷淡吗?”

    男人喃喃自语,缓缓提起笔,准备给这副已经开始褪色的画补些颜色。

    笔尖轻轻落在画中人明媚灿烂的笑容上,经过勾勒,画中人的笑容更加生动活泼。

    男人盯着那灿烂的笑容瞧了半晌,低语道:“你对我又何尝不是。”

    *

    是夜,魏珩回府。

    陈末娉正在洗脚,她好像真的不在意稍早时候问的那问题一般,一边慢悠悠地从一旁盛放着花瓣的碗碟里捏出些花瓣撒到木盆中,一边哼着小曲。

    看到男人进来,她弯起眼,笑眯眯地:“侯爷回来啦。”

    不像原先的刻意讨好隐忍,也不像前几日故弄玄虚的嚣张跋扈。

    明艳俏丽的脸蛋上笑颜如花,是成婚后男人从未见过的娇俏可爱。

    魏珩怔住,半晌后才“嗯”了一声。

    不知怎地,他觉得这样的她,反倒比先前的时候更加陌生有距离感,似乎下一刻就会离他而去。

    但她的笑容又太耀眼,渐渐与他记忆中的女子重叠在一起,让他舍不得移开眼睛。

    “侯爷怎么发愣啊?”

    陈末娉像是真的很好奇。

    “我”他心中的不安愈重:“你早上去大理寺问我的话,我现在可以”

    “不用啦不用啦。”

    陈末娉忙摆手拒绝:“我自己想明白了,你不用解释。”

    她想明白了?这也是能够可以想明白的吗。

    魏珩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侯爷,外面冷,别愣着了,快坐下吧。”

    陈末娉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魏珩抬眼看了一眼女子,见她脸上没有他所担忧的情绪,微微颔首,把带着冰霜的大氅交给一旁侍立的玉琳,脱掉外袍,缓缓在女子身边坐下。

    “你要不要也来泡泡脚?”

    陈末娉眨眨眼睛,把脚往木盆一侧缩了缩:“还很烫呢。”

    魏珩沉吟片刻,脱掉云靴,把脚伸了进去。

    木盆不算小,可是男人的脚一进来,就显得局促不安。

    陈末娉身量高,脚也不小,可和对面的男人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而且他的脚和他的手一样骨节分明,还有淡淡的青筋起伏,就算平平静静地待在盆里,看起来也很有威慑力。

    陈末娉盯着男人的脚研究了半天,没有看见,魏珩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两人似乎从来没有过如此温馨的时刻,不用争吵,不用隐忍,也不涉及男欢女爱,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处。

    男人刚这么想着,就觉得脚面一痒。

    他垂眸一看,盆中的另一双嫩白小脚正在用足尖蹭着他的脚背,蹭一下,停一下,又继续蹭。

    他其实希望这点温馨时刻久一些,不要轻易就与床榻间扯上联系。

    可那点痒意又直直地往心里钻。

    魏珩的表情还是淡然,但是眼神深了不少:“又是哪本画册?”

    “你倒是机灵。”

    陈末娉说着,足底贴着男人的脚腕,顺着他的肌肤,一路往上。

    第一次这么做,她心里有些紧张,但看见魏珩不为所动的表情时,又有些不服气。

    他凭什么这样,平日冷淡就算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要冷淡的话,干脆这三个月的时间也别要了。

    陈末娉启唇,露出嫣红的唇瓣下一排雪白的贝齿:“《嫂嫂》,你不是说你都看过吗,那记不记得内容?”

    说完,她又歪着头道:“不对,你没有嫂嫂,在你这里,应该是,弟媳。”

    女子声音又轻又软,她又刻意掐了点嗓子,本以为对面的男人会把持不住,没想到,听到她说完后,男人脸色反而沉了沉,神色不佳:“胡闹。”

    他一想到陈末娉的脸变成了弟媳的模样,就感觉全身发寒,脚心也毛毛的,浑身不舒服。

    魏珩垂下手,握住女子还带着水渍的脚掌:“日后不要说这种话。”

    还不要说这种话,又开始拿乔了。

    陈末娉笑容消失,翻了个白眼:“这不就是个玩笑吗,怎么还又上纲上线。”

    她心里不舒服,立刻不想给这死男人好脸,正准备把脚掌往出来抽的时候,却听男人低声道:“你可以说些别的。”

    “别的?”

    陈末娉蹙眉,片刻后恍然大悟,随即给了魏珩一下:“好啊,不想叫我弟媳,想要我叫你是吧。”

    她就不叫。

    这是她刚开始的想法,到后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唤男人什么。

    她不知道正常夫妻是怎么样的,但是他俩本来就是不正常的夫妻,所以唤两声别的称谓,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而且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比平时的称呼有意思多了。

    没意思的只有死男人一人,明明一到榻上就变了样了,白日里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到了这种时候,也能像熟读了万卷避火图一般,轻轻松松地引导着她,却又偏偏冷静着,汗水从他额头落下时他也毫无波动,似乎现在出大力的人不是他,而是陈末娉自己。

    好在他出的力足够多,足够带劲,才缓解了自己想要骂他的心。

    这一次,她没有喝酒,于是理所当然地被折腾地昏天黑地。

    躺在榻上歇息时,陈末娉不由得想,还是小侯爷好,小侯爷永远是那么强壮可爱,不像侯爷本人,只想让人打两巴掌。

    她不禁有些遗憾,如果能把小侯爷和侯爷分开就好了,她只想带着小侯爷离开。

    她翻过身,缓缓抱住男人,也抱住她想带走的小侯爷,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许久许久,待她的呼吸彻底变得均匀而平缓之后,男人才终于回抱住她,然后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他垂下头,凝视着女子熟睡的脸,然后蹭了蹭她的额心。

    希望适才的不安感,只是他的幻觉。

    *

    眨眼就到了宫宴当天。

    陈末娉本来打算早点起来梳洗打扮的,但因为头一晚稍稍贪了一下,结果第二日早上险些要睡到日上三竿。

    要不是魏珩当天要去宫宴没有去上值,她肯定要睡过头。

    “不必着急。”

    男人望着在屋中匆匆忙忙找着自己妆奁匣子的陈末娉:“你先去沐浴洗漱,我给你寻。”

    “不用不用,我记得我就放在这里的,不可能找不到。”

    陈末娉说着,伸手去桌兜底下摸,但却没摸到。

    魏珩看了眼天色,直接打横将她抱起,送进浴房,陈末娉沐浴完出来时,看见自己找了好久的妆奁匣子正在桌子中央摆着。

    “你好厉害,我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你这么快就能帮我找出来,好像比我自己还熟悉我的东西在哪儿。”

    陈末娉说完,自顾自地叫来玉琳梳妆,没有去看男人的神色。

    宫宴要在傍晚举行,女子紧赶慢赶,总算掐着时间打扮完毕,穿着与魏珩相衬的衣衫,踏上了进宫之路。

    她第一次进宫,实在好奇,忍不住稍稍挑起车帘一角,观察外间的动静。

    一架一架装潢或华丽或雅致的马车从他们身旁经过,陈末娉甚至能通过这些马车判断出车里坐着谁。

    “那是黄蕴之府上的马车。”

    陈末娉指着路过的一架马车,朝一旁站立的玉琳道:“这么瞧来,她确实挺受重视的,这马车是她公公赴宫宴才用的马车,居然平时都给她用。”

    “黄蕴之?”

    魏珩听见,转过头来:“你俩关系很好吗?”

    “比死对头差一点吧。”

    也就是不想让她死的程度。

    陈末娉不想提起黄蕴之,也没有意识到,魏珩为何特意向她询问两人的关系。

    她一直盯着宫里方向,看见宫里方向驶出一辆明黄马车时,露出兴奋之色:“那应该就是宫里的贵人吧,旁人可用不了这个颜色。”

    魏珩“嗯”了一声,顺着女子的目光去看,看清马车后,却微微变了脸。

    他不由分说地夺过陈末娉手中的车帘放下,又扣住她的手,作出噤声的动作,然后才掀开他那边的车帘一角,面对来人。

    陈末娉又听见了那个格外熟悉的声音响起:“呦,你怎么今日愿意来赴宫宴了。”

    说着,那人还要往车里瞧:“你夫人是在里面吗?”

    魏珩抬手按住车帘,确保女子的脸不会被瞧到,可好巧不巧,一阵寒风吹过,把车帘从另一侧掀了起来。

    陈末娉躲闪不及,瞧见了说话那人的侧脸。

    她瞬间瞪大了眼,震惊于说话那人的相貌,也震惊于说话那人的衣衫颜色。

    如果她眼睛没有出错的话,这人身上的衣料是亲王才能上身的,其他人用了就是逾矩。

    如果她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人的脸,就是自己前两天才见过的那位,其貌不扬的矮个子公子。

    第47章

    宫宴 这位王爷,好像先前真的认识自己……

    京城有这么小吗, 短短半月功夫她就遇到了两位王爷?

    不对,不对。

    她总觉得好像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儿她没想到。

    到底是什么呢。

    不等陈末娉想起来, 那位矮小普通的公子,不, 身量不高的王爷再次出了声:“定远侯真是好气度,成婚这些年, 都没把夫人带出来给我们见过,好不容易遇见一次,还遮遮掩掩的,真真无趣。”

    男子语气轻佻, 听起来实在惹人不快, 和先前他刻意表现出来的温和宽容, 大相径庭。

    魏珩声音渐冷:“端王爷, 本侯的夫人端庄贤淑,整日操持府中内务,确实没有功夫, 去见外男。”

    他言辞之中的不悦太过明显,听得陈末娉都愣了。

    人家毕竟是位王爷, 他口气这么不客气, 真的好吗?

    但不得不说, 她听到这话,心中是熨帖的, 连带着看死男人也顺眼了许多。

    那位端王似乎怔了一下,接着便僵硬地笑了两声:“定远侯说得对,是本王思虑不周。”

    魏珩微微颔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番道歉。

    “王爷既然知道便好。”

    “你!”

    端王脸色大变, 正想训斥两句,又瞧了瞧四周,看见来来往往的官员及家眷,把话咽了下去。

    “好你个魏珩。”

    端王仍旧是笑,但眼里俱是冷意:“别以为你把老五攀得紧紧的就能平步青云,花落谁手还未可知!不要高兴地太早了!”

    “不然的话”

    端王声音压得极低,恰好只能让他们两人听见这话:“只怕是前段日子的灾祸,又得重演一遍。”

    言罢,端王又朗声一笑,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模样,督促侍从继续往前行进。

    陈末娉没听清两人的话,只看见魏珩的脸色冰到了极致,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他说了什么啊?”

    魏珩抿了抿唇:“没什么。”

    接着,他偏过头看向女子,一字一顿地叮嘱道:“最近还是莫要随意出门,若是出门,需得和我说明。”

    不是在说端王吗,怎么又扯到这了。

    陈末娉莫名其妙,心中又有些不服气。

    她才刚出去了一回,这死男人是哪里看不过眼,又要控制教训她了吗。

    还得和他说明,那他要是不同意,自己岂不是不能去了?

    她心里不愿意,嘴上却还是下意识地答应:“知道了。”

    魏珩心中有事,也没有细看女子脸色,听她应允后便点点头,肃着脸,带着她们一行人继续往宫里去。

    道路渐窄,到了宫门前时,已经窄地只容一辆马车通过。

    前来的官员和家眷们已经自觉地排起了长队,按次序依次通过。

    陈末娉也把心中对魏珩的那点不满抛到脑后,坐直身子,认真等待宫中的侍卫放行。

    好在魏珩不但是正四品官员,还是一等公爵,故而没有耽误,很快就进了宫门。

    一进宫门,陈末娉就迫不及待地挑起车帘一角,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宫里就是大啊。”

    陈末娉小声惊叹。

    她祖父家、外祖家,在老家已经是一等一的富庶,金银珠宝数不胜数,亭台楼阁样样俱全,可远不及皇宫庄严恢弘大气。

    她头一次进宫,实在好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瞧,半天脑袋都扭不回来。

    魏珩回眸看了她好几次,看她还是看着外面,脸色比适才遇见端王时还差。

    “这么好看吗?”

    “嗯嗯。”

    陈末娉点头,言语之间俱是艳羡:“不愧是皇宫,这气势就不一样,你瞧那棵古树,得有几百年了吧,我们寻一棵都不容易,可在着宫里,随便都能见到这般年岁的古树。”

    她刚说完,魏珩便接上话头:“也没有不容易,你若是想要古树,我让人给你寻便是。”

    陈末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侯爷,定远侯府是不小,可是怎么能和皇宫比,几百年的古树?咱们哪有地方移栽啊,一棵都顶了天了。”

    她只当说了个闲话,并不在意,正打算继续往外瞧时,却听魏珩又道:“府上也不算小,你若实在想栽,再扩些院子就好。”

    陈末娉真是奇怪了,魏珩今天是怎么了,是和这古树耗上了吗,怎么一定要扯这个:“扩院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侯爷,我就说说而已,您可别折腾了。”

    虽说那是他的府邸,她完全不想管,但是在淑兰院听见外面嘈杂的施工声,也挺让人烦恼的。

    魏珩眉头拧得极紧,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陈末娉也懒得理他,反正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到了要参加宫宴的东亭门前。

    待马车彻底停稳后,魏珩先行了下来,然后主动掀开车帘,要牵陈末娉下来。

    “不用,就这点点高。”

    陈末娉正准备直接大步迈下来时,却瞥见了一位正从轿子上下来的宫妃。

    她不认识是谁,只见轿子已经抬地极低,脚一伸就能踩到地上,那妃子为了保持仪态,还是挽住了一旁丫鬟的手,挺着身子,缓步迈下了轿子。

    陈末娉垂眸,看看马车距离地面近一丈的高度,还是牵住了魏珩的手。

    刚握紧,不等她用上力气,男人已经单臂发力,把她从马车上提溜了下来

    她本来还想很优雅地下来的,可看样子,适才应该怎么都优雅不了。

    “烦人。”

    女子嘟囔了一句,看着来来往往的官员和家眷,先前认真当侯夫人时的习惯又回来了,不自觉地挂上得体的假笑,挽着身旁的男人,莲步轻移,尽可能得体地进入殿内。

    如果说外面是恢弘大气,那里面就是豪奢富贵。

    要不是为了维持体面,陈末娉恨不得把这殿里从头到尾细细摸一圈。

    那么斗大的南珠居然只能作为灯盏的装饰?在她祖父和外祖父家,这东西就算不是那么罕见,也不会用在这些方面,更多的时候,上好的南珠都是用来进贡的。

    嗯,她可算知道进贡的那些好玩意儿都怎么用了。

    魏珩看她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了又转,就知道她一直在观察着这殿内的一切。

    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别瞧了。”

    “怎么了嘛,好不容易进个宫,你让我见见世面。”

    她又不像他,宫里来了不知多少次,早都看得厌烦了。

    陈末娉现在才不听他的话,反正他们按照魏珩的官位坐得位置,不算靠前,她自觉没人瞧她。

    这般想着,还没过片刻功夫,女子就感受到了一股极为锐利的视线朝她射来。

    她下意识地顺着那视线射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立马垂下眸子,老老实实地扮演端庄贵妇。

    差点忘了,她爹也要带着她娘来参加宫宴,她还是按照娘亲先前叮嘱的,暂时好好扮演一下得体的侯府主母吧。

    “怎么不瞧了?”

    魏珩见她垂下眸子,板正起来,又问了一句:“可是觉得这宫内繁华也并不有趣?”

    “怎么可能不有趣。”

    陈末娉真是搞不明白魏珩:“这是皇宫诶,多少物件拿出去就是别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她虽然没那个心思去占为己有,但是欣赏的心思还是有的,毕竟是第一次进宫啊。

    魏珩听她这么说,没再继续出声,只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眼前的酒盅。

    陈末娉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沉,本来还想问问他怎么了,不等开口,皇上便到了。

    天子面前,不得失仪,哪怕是与皇上同床共枕的皇后和妃子,也得时时刻刻小心行事,不能失了礼数。

    这一点,陈末娉还是懂的,她克制住自己不再乱看,维持着端庄的仪态,跟随其他贵妇们一同朝皇上皇后福礼,称颂盛世。

    行完宫宴前的礼仪流程后,总算到了她最期待的时刻——上菜。

    宫中御厨,与民间厨子肯定大不一样,她虽然曾经吃过几道,觉得味道不佳,但兴许都是那些厨子们做菜时失了御厨的准头,才导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陈末娉望着面前精致的菜肴,矜持了一会儿,终于抬起筷箸,夹了一口喂到嘴中。

    这味道

    肯定是这道菜的问题,不是御厨的问题!

    陈末娉不信邪地继续换了道菜品尝,可还是一样的难吃。

    她突然觉得,先前魏珩不参加宫宴挺好的,至少她在定远侯府,很难用到这么难吃的东西。

    菜肴味道一差,宫宴也变得漫长起来,尤其是魏珩要同其他官员一道,时不时举杯朝皇上庆贺的情况下,她很难有和他说小话,耗过这段时光的机会。

    陈末娉等啊等啊,等到她甚至都有点困了,终于等到了宫宴结束的信号。

    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甚至主动去握了一下身旁男人的手,掐了他一把。

    魏珩晲了她一眼,没有作声,继续按照礼节,牵着她一道起身见礼,然后依次推出殿内。

    出殿门的时候,已是深夜,外间的寒风吹得陈末娉打了个哆嗦。

    为了礼节到位,魏珩身上也单薄,此时见她这模样,立时嘱咐:“你先在此等候,我去车上给你拿披风。”

    话音未落,他就迈着大步去寻马车了。

    他步子又大又快,等他拿披风回来确实比自己去马车上快得多。

    陈末娉按照男人的嘱咐,又往前行了两步,在最跟前的腊梅树下等候,正好也看看这宫中的梅花同自己府上的有什么不同。

    她刚看两眼,还没瞧见花蕊是什么颜色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今日也来参加宫宴了?”

    这道声音,如今对陈末娉来说,已经很是熟悉。

    她缓缓地转过身子,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薛茹淮,不,与薛茹淮长得极为相似的男人的脸。

    看见男人身上也着着明黄衣衫,女子终于想了起来,她先前忘记的事情是什么。

    那个矮小男子是王爷,把他称作兄长的男人,身份自然昭然若揭。

    陈末娉后退两步,福身行礼:“臣妇陈末娉见过王爷。”

    那男人急忙俯身来扶她:“不必多礼,你叫什么来着?陈末娉?”

    那男人扶起她,琢磨道:“这个名字怎么这般耳熟。”

    他刚说完,跟在一旁的内侍便低声提醒:“王爷,陈夫人是魏大人的妻子。”

    “魏大人?哪位魏大人?”

    还不等内侍回答,魏珩就提着披风,出现在了几人眼前:“王爷。”

    他瞥了陈末娉一眼,定定地望着呆住的男人:“王爷,臣还以为您前几日就离了京,不参加宫宴的。”

    “父皇临时有事,又唤我回来了。”

    那男人下意识地说完,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指了指陈末娉,又指了指魏珩,眼神震惊:“魏兄,所以陈夫人,是你的夫人?”

    她也希望不是。

    陈末娉心中默默道,垂眸看自己的衣摆。

    她肯定是脑子被冻晕乎了,不然怎么觉得,这位王爷,好像先前真的认识自己一般呢。

    第48章

    车内 你要是这样,我真的没脸见人了。……

    魏珩淡然道:“是。”

    说着, 他提着披风走到陈末娉身旁,帮她披上披风,还亲手帮她系好了系带。

    女子诧异抬眼, 对上男人格外严肃的脸。

    他怎么回事,帮她披披风就算了, 还特意系系带,显得他俩感情多好, 他是个多好的夫君一样。

    陈末娉心中腹诽,但碍于外人在,面上只能装模作样露出一点娇羞的笑。

    魏珩系好女子的披风后,又给她理了理衣衫, 才朝适才那位王爷行礼道:“晋王爷, 内子身子不适, 臣先带她退下了, 日后再带她当面登门行礼。”

    “身子不适?”

    被唤做晋王爷的男人本来一直在怔愣中,久久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间的亲密动作,闻言脸色微变, 立时看向女子:“确实,陈夫人先前受了伤, 应是未休养好, 还是得仔细些。”

    他怎么知道自己受伤?

    陈末娉心中疑惑, 但是为了配合着魏珩,还是咳嗽了两声。

    她刚咳嗽完, 死男人就问道:“怎么,又严重了吗?”说完还抬手捧住她的脸,一脸紧张的模样。

    陈末娉第一次见到魏珩演戏,居然还像模像样的, 差点都让她产生了这死男人特别爱护自己的错觉。

    女子实在震惊,假咳嗽完,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小心些。”

    男人抬手给她拍着脊背顺气,一边用完全不属于他的声调温声说话,一边抬眼看向晋王爷。

    “陈夫人病得不算轻啊。”

    晋王爷见状,忙吩咐身边的内侍:“本王那边还有些玉枇杷露,和父皇新赏赐的养颜玉肌膏一道,给定远侯府送去。”

    听到这句话,陈末娉内心的疑问立刻就得到了解答。

    原来这位晋王爷就是先前那位去救他们的王爷啊,难怪和魏珩如此熟稔。

    看在那极好用的养颜玉肌膏的份上,陈末娉咳嗽完,朝晋王爷福了福身子,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晋王爷见状,微微一怔,接着也宽和一笑,张了张嘴,似乎还要嘱咐什么,女子就感觉自己的左臂重重一沉,然后被人牢牢握住了手。

    力气之大,知道地明白他俩在扮演恩爱夫妻,不知道地还以为她犯了什么事被这个死男人抓到了呢。

    “多谢王爷关心,那臣先带内子退下了。”

    话音未落,魏珩抬起手臂,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害得陈末娉根本看不清面前的路,抬眼就是他的胸膛。

    有必要这样吗?他怎么不把自己扛起来走啊。

    男人带着女子,又朝晋王爷结结实实行了一个礼,弄得陈末娉险些闪到腰后才抬脚离开。

    “你干嘛呀。”

    眼看着马上到自家马车附近,离开了晋王爷,周遭也没什么人了,女子终于忍不住,给了身旁的男人一肘:“干嘛把我抱这么紧,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他今天奇怪地简直离谱,开始时一个劲地说毫不相干的古树,如今眼看着宫宴都散了场,还用尽力气给她演上恩爱夫妻了。

    尽管二人之前也在重要场合扮演过不少次,可魏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投入过,又是体贴关心又是搂搂抱抱的,她甚至觉得在宫中这般都有点亲密地不得体了。

    魏珩听到女子的抱怨,抿了抿唇,但是却没有放松抱住她的手。

    “这样披风压得紧。”

    她现在这样还需要披风?光靠他的身体都能把风全挡完了好吗。

    陈末娉还想再说他两句,可马车已经到了,男人抬起双臂,在玉琳打开车门后,直接将她抱了进去。

    她刚坐定,魏珩也钻了进来,坐到她身侧。

    陈末娉没放在心上,毕竟马车上没外人在了,他也不用像戏子一般表演,肯定会恢复正常。

    可刚这么想着,身旁就伸出来一只手臂,再次把她搂进了怀里。

    ……

    “侯爷。”

    女子抬眼看向男人:“现在咱们没必要了吧。”

    还真和她装上了。

    说着,陈末娉抬起手,想拍掉男人的胳膊。

    “如何不必要?”

    魏珩反手抓住她的手指,扣了进去:“你我是夫妻,此等行为,不过是寻常动作。”

    寻常?寻常的话他先前怎么不天天做?而且一提起他俩是夫妻这事陈末娉就一肚子气,如果不是他骗她,她俩现在肯定不是夫妻了!

    “还有三个月就不是了,除非你又想耍赖骗我。”

    女子忍不住出言提醒,话音未落,魏珩英挺的眉眼瞬间在自己面前放大,木质香气扑面而来,立时将她包裹其中,浓郁地甚至让她有了窒息的错觉。

    男人吻了上来,动作之中还带着一层薄怒。

    陈末娉瞪大了双眼,不知道他今日为何反应这般强烈,自己还没干什么呢他就扑上来了。

    “呜呜呜……”

    女子费力地想推开他,不断给他使眼色,车里还有旁人在呢!

    可男人的怀抱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坚固,像是一堵城墙,牢牢地把她困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玉琳也突然有了眼色,及时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位主子,不敢搭腔。

    干什么呀这男人。

    他亲得太用力,陈末娉只觉自己的所有呼吸都要被夺走,很快就要喘不过来气。

    “呜呜……魏珩……”

    她费力地唤了一声,好不容易有了成调的声音,下一刻,男人的动作就更用力,像是要把她肺中的气息都吸走。

    在这种情况下,她毫无反抗之力,没过多久就被亲得晕晕乎乎,只能依赖着魏珩时不时渡过来的一点氧气过活。

    男人的气息彻底和她的气息混在一处,分不清你我,连陈末娉也恍惚觉得,自己唇齿间本就该是这种木质香气。

    她不由自主地软了身子,全身上下,只有男人抱住自己的那双胳膊,是她唯一的支点。

    不知过了多久,陈末娉突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唯一的支点托着她的身子掉了个个,接着,她就坐到魏珩身上,屁股下是他结实的双腿。

    因为要将她掉个的动作,魏珩短暂地放过了她,给了女子喘息的时机。

    “干嘛呀?”

    实在闹不懂男人,陈末娉只能自己出声询问。

    可她忘了,在这个死男人嘴里,是问不出来任何话的。

    “呀”的声音还没完全停止,魏珩就又覆了上来,大掌压住女子后背,迫使她紧紧贴近自己。

    两人离得实在太近,就算陈末娉已经晕乎,就算他们都着着厚厚的冬衣,她也能感受到小侯爷的生龙活虎。

    经过这段时间,陈末娉已经彻底推翻了魏珩是不是打算出家的想法,只觉得他先前是内敛一直未曾释放,如今稍稍贪多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这看上去仍旧清心寡欲的男人,居然有一日能猴急成这样!

    明明他的表情还是淡然的,只有喉结在轻轻上下滚动着,可他最亲密的兄弟表现出来的行为,却显示他远不是面上这般冷静。

    陈末娉正想嗤笑他一番,还没开口,脸色就变了变。

    似乎是觉得小侯爷一人孤掌难鸣,魏珩干脆又派出了一队兵马,帮助小侯爷开路。

    一只大掌毫不顾忌,时而横冲直撞,时而轻拢慢/捻,是不同以往的大胆。

    陈末娉对着他仍旧英俊冷硬的脸,实在不敢相信,现在伸手探索的那只手,是眼前这人长出来的。

    来不及细想,因为男人的动作比之先前还要熟练,让她完全没有办法继续顾忌侯夫人的仪态,几乎要疯掉。

    “这是在马车上!”

    拼着最后一点理智,陈末娉在完全糊涂之前,拽住了男人衣襟,斥责他:“还有玉琳在呢!”

    他不是比她还重体面吗,怎么今日变成了这模样。

    谁知不等死男人回应,玉琳先整个人缩到了角落里,抱住头,瓮声瓮气道:“夫人,不必管我,我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小丫鬟为了表现诚意,还把自己的披风拿过来把整个头包住,显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知道。

    玉琳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陈末娉险些要羞死。

    她瞪着男人,用仅剩的力气威胁道:“我说了,不准。”

    魏珩瞥她一眼,不为所动,好像没听见她在说话,仍旧按照他的心意行事。

    陈末娉懵了,她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当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报复眼前这个不知羞耻的人,干脆对着那上下滚动的喉结,一口咬了上去。

    “唔。”

    男人闷/哼一声,腾出另一只手来,按住女子的肩膀。

    陈末娉松开嘴,看见他喉结上出现的淡淡紫色印记,心中自豪。

    让他欺负人,活该,知道她厉害了吧。

    没等女子高兴多久,魏珩重新覆了上来,趁她不备,狠狠咬住她下排的贝齿,然后直接鸣鼓进军。

    陈末娉哪里见识过这种架势,被他突然的进攻弄懵了,直到感觉到自己厚厚的冬衣有了变薄的态势,她的理智才慌忙回笼。

    “唔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小侯爷越来越活泼,陈末娉吓得急忙要从男人身上下去,却又实在挣脱不开他的臂膀。

    “马车真不行。”

    女子实在无法,慌得哭了出来:“你要是这样,我真的没脸见人了。”

    自己是喜欢看避火图不假,也不少次幻想过把避火图里的那些弄到现实中来,可她真的接受不了车里有旁人时做这种事,以后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陈末娉眼睛雾蒙蒙的,睫毛上沾了一层水汽,眼尾带着晕开的绯色,完全没了前段时间的嚣张跋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魏珩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此时看见她真的哭了,终于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真不愿意?”

    陈末娉抽抽噎噎的点头。

    魏珩轻叹一声,把她重新搂进怀里。

    在女子揪着他衣衫擦眼泪鼻涕的间隙,男人催促车夫:“快些回府。”

    第49章

    不同 原来,原来居然能开心成这样……

    回府的这段路真是漫长到极致。

    陈末娉窝在男人怀里, 一边忍受着身体中还未彻底平息的热浪,一边全力压住自己的啜泣声,维护所剩不多的脸面。

    好在魏珩还算保留了一些理智, 她的衣衫大多数都完好着,只有最外面的外衫被脱了下来散落在地上, 用披风裹住身子,再理好衣衫, 并不太能看出来。

    但是她屁股下还有滚滚热潮不断传来,硌得她又羞又臊。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想要避开小侯爷,可刚挪开一点点, 就被男人又搂了回去。

    “别动。”

    他压住女子, 下巴埋在如云的鬓发边, 哑声道:“不然, 怕是等不到回府。”

    陈末娉刚擦干的眼泪又要掉出来了,这死男人怎么这么吓人!先前几次不都好好的吗,今天压迫感到底为什么这么大啊, 谁惹他了吗。

    她呜咽一声,在这股实力悬殊的压迫中, 真的不敢再动, 两只手紧紧攀住魏珩的臂膀, 努力抬高自己的屁股,想要离他远一点。

    她本来就软了身子没什么力气, 抬了半天也只抬高了一点点,还没等攀稳,男人突然动了动身子,害得她又坠了下去, 结结实实地撞上。

    这一下太重,可是又格外舒爽,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出声后,陈末娉又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刚刚那是什么?那是她发出的声音吗?

    天啊,她怎么会怎么会

    陈末娉还在崩溃中,偏偏魏珩还故意偏头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唤得不错。”

    “不准说了!”

    女子一把按住男人的嘴,闭上眼,只要她看不见别人,别人也就看不见她。

    “快点回府!”

    不但小侯爷有点太过活泼,小侯夫人似乎也开始按捺不住了。

    魏珩发出了一声短暂地根本没让人察觉的低笑,紧紧抱住怀中女子,重复了一遍:“好,快些回府。”

    因着刚刚的动作,两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好在马车行得很快,话音落下不久,便到了定远侯府。

    漫长的路程终于结束,男人也不耽搁,抱着陈末娉,大步迈下马车,快步跨进淑兰院。

    小丫鬟们被匆匆闯入的魏珩吓了一跳,没看清楚人便要上去阻拦,好在身后跟着的玉琳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小姐妹们,任由男人抱着女子进了屋门,然后大力关上。

    “到底怎么了?”

    小丫鬟们聚集在头发乱糟糟的玉琳身边,奇怪地看着她:“适才那是侯爷和夫人吗?夫人是不是受了伤,所以不能下地啊?还有玉琳姐姐,你怎么头发这么乱。”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让玉琳完全无法回答,她匆匆扒拉了两下自己凌乱的发,低声朝其他小丫鬟道:“别管,别问,别好奇,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烧热水然后从后门送到浴房去,越多越好。”

    因着没有提前知会,睡房中还黑着,没有点灯,只能靠着外间廊下挂起的红灯笼,施舍一点光亮进入屋内。

    但是陈末娉现在完全顾不上点灯,一进屋门,她就被人抵在门后,毫无顾忌地抢走了氧气。

    她第一次发现,男人的唇居然这么有力,来来回回辗转在她的唇瓣间,让她呼吸困难,只能依赖着去追寻他。

    他的手指也很有力,不但有力,还格外灵巧。

    “别别”

    陈末娉不由得低声求他,却得不到对方的半点怜惜。

    “现在已经不是在马车上了。”

    换而言之,他现在不会放过她。

    红灯笼透过窗纱穿透进屋内,给屋中蒙上了一层神秘迷离之感。

    靠着这点微弱的红色光芒,女子勉强能看清男人压抑着情绪的脸。

    他面上还是平静,可漆黑的眸子里翻腾着无边的欲色,随时要冲出来将她淹没。

    或者已经将她淹没了。

    明明还是冬季,可屋里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男人的额上出了一层薄汗,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颔滴落到女子已经洇出水汽的肌肤上,与她的汗水混在一处。

    陈末娉脊背被木板顶得疼了,忍不住把身子紧紧靠在魏珩身上,呜咽道:“不要,不要靠着门板。”

    魏珩眸色深深,哑声问她:“为什么?”

    女子抬起眼看她,漂亮的杏眼中水色氤氲:“会会撞得疼,还会很响。”

    吵到院中伺候的丫鬟们,她日后还怎么面对她们呀。

    魏珩就是想要响亮,可是对着她的眼,最终还是抿了抿唇,让她倚靠着自己,紧紧托住女子纤细的腰肢,带她行到了门后不远处的书桌上。

    书桌上本来堆了些杂物,被他一把推开,然后把陈末娉放到桌角上坐下。

    空气实在太热,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衣衫薄了又薄,终于,可以直接对上彼此洇出的汗水。

    魏珩呼吸沉重,他俯身靠到女子耳边,轻声道:“扶一下。”

    陈末娉眼神迷茫,不知要扶哪里,直到男人带着她的手去寻找时才明白过来。

    霎时间,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女子有一瞬间的失神,只能用指尖扣住魏珩结实的手臂,像一株藤蔓一般紧紧攀附住男人。

    他是灼热的太阳,也是奔腾的河水,她这株娇弱的藤蔓,倚靠着太阳向上生长,也依赖着水流起伏扎根。

    空气中的热气浓重而热烈,又多了几丝潮气,接着,潮气越来越浓,还带了几丝腥甜。

    外间不知何时吹过了一阵夜风,灯笼晃晃悠悠,连带着照射进屋里的灯光也晃晃悠悠。

    陈末娉的头发也晃晃悠悠的,缓缓垂散下来,垂在一片如雪的凝脂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胳膊猛地一动,指尖从男人的臂膀上划过,直接抓破了他背上的肌肉。

    女子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可最终她还是回过了神,靠理智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唇瓣,只有眼神失去了焦点。

    看到她这般模样,男人喉结滚动,轻声唤她:“娉儿?”

    陈末娉没有回应,只是指尖的力度更大,几乎要嵌进他的脊背中。

    他呼了口气,把女子紧紧抱进怀中,低声说出重点:“咱们忘了拿羊肠。”

    陈末娉神色微变,可她仍旧没有松开男人。

    “没关系。”

    她终于道,将自己的身子往前凑了凑,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更近。

    “没关系。”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是准许。

    魏珩眼神闪烁,接着,用最大的力气,抱住了女子,似乎要与她合二为一。

    两人俱都抖了抖身子,然后,陈末娉张开嘴,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肩膀。

    魏珩由着她咬,等她咬完后,再次覆身上去,夺走她全部的呼吸。

    窗外的天色从蓝到黑,又从黑到蓝,终于,变成了透亮的蓝。

    陈末娉终于攀不住那株大树,整个人瘫倒在榻上,凌乱的长发散乱着,脊背上香汗遍布,像是刚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就着窗外照射进来的亮光,屋中的景象终于能看得清楚。

    好好的睡房乱成一片,凳子倒得到处都是,书桌上、小几上的书页和册子都乱成一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皱皱巴巴地卷在一处,异常杂乱。

    地面上也乱乱的,不但有掉落的东西,还有各种茶水、清水,不知道是什么的水渍。

    榻上也乱糟糟的,但因着有女子的身躯遮掩,倒比屋中看起来要整齐许多。

    陈末娉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凌乱过,可是,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快活过。

    原来,原来居然能开心成这样,这世界上,还有这般美妙之事。

    她以为先前几次已经很开心了,可经历过昨天,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经历的远远不够。

    她本来已经很累很累了,但男人一直不让她休息,反倒把她的困倦又逼走了许多。

    女子的眼角流出几滴泪水,还没等到腮边,就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擦去。

    魏珩沾了沾她的泪水,放到嘴边尝了尝后,低声问她:“怎么哭了?”

    男人的声音是通宵未眠的沙哑。

    陈末娉不答,只是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然后,单手顺着他的手掌,一路往上,缓缓支起自己的身子。

    她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发了疯,但她也终于意识到,原先的几次,原来男人都是控制压抑住了自己。

    而她,也压抑住了自己。

    “不是哭。”

    她细嫩的指尖抚上男人的肩膀,那里有她昨天咬下的齿痕。

    她身子很累,可与之相反的,她身子又很精神。

    “是舒爽的。”

    女子说完,重新让自己靠在了男人坚实的胸膛上:“天亮了。”

    “所以?”

    “所以,是第二天了。”

    那些避火图里的东西,原来不但都是真的,而且没有半点夸张,她昨夜,终于彻彻底底地了解了此事。

    她用着刚刚恢复的一点微弱的力气,轻轻把唇瓣靠近魏珩耳边,让自己馥郁的呼吸吹进他的耳中。

    “第二天了,昨日那些,都是昨日的,不是吗?”

    男人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眼眸骤然变深,他一把将女子搂进怀中,哑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屋内,再次刮起了新的风,而屋门,也一直没有打开过。

    第50章

    清理 之后可不能这般肆意了,还是得日……

    玉琳带着小丫鬟们候了一天一夜, 浴房的热水烧了凉,凉了烧,来来回回许多次, 直到第二日的傍晚要到了,才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嘶哑的:“备水。”

    小丫鬟们立刻从浴房冲入后门, 添满热水后又退了出来,在门外等着。

    两位主子没再唤人, 她们听到浴房传来进出的声音,又等了片刻,才进了睡房。

    刚进睡房,小丫鬟们就被吓了一跳, 连玉琳都懵了, 看着屋内满地的狼藉, 纠结着要不要冲进浴房去看看自家夫人现在是什么样子。

    “玉琳姐姐这”

    玉琳对上小丫鬟们求救的视线, 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啊,她也成为贴身丫鬟没多久,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想了想, 她咬牙道:“先收拾吧,等夫人出来再问问。”

    众人应下, 先动手把书桌上的书册全部归拢好放到箱笼中, 要是皱巴了的, 就弄在一处,等着后期打理, 接着把屋内七歪八倒的凳子扶正,把地上的所有东西都清扫干净,重新换了一整块地毯进来。

    床榻更不用说,玉琳带着人, 直接将锦被、褥子、床单,甚至床帘和枕头都全部换了一边,才让那三余年来几乎未曾经历过风雨的拔步床勉强恢复原样。

    做完这些,玉琳又让人把一早就在小厨房温好的粥和小菜端了进来,看了一眼浴房,悄无声息地退下。

    浴房内。

    魏珩身上只虚虚系了一条巾子系在腰间,他挨着浴房门站着,听到屋内没什么声音后,才朝还泡在浴桶中的女子招了招手:“出来,她们走了。”

    陈末娉咬着唇,就是不想从浴桶中钻出来。

    魏珩等了等,见她还没有动静,干脆折回行至女子身旁,单臂一捞,直接把她从浴桶中抱了出来。

    “你!”

    陈末娉瞪他,脸颊上还晕着被水汽熏后的酡红:“我要在水里再泡会儿!”

    “再泡水都凉了。”

    男人淡淡道,伸出手探了探:“已经弄干净了,现在得让玉琳来收拾浴房。”

    弄干净弄干净

    女子“啪”地一下拍掉他还没及时拿开的手,脸上红色更重,想骂几句,又看见了从棉巾中探出头的小侯爷。

    看见小侯爷的面子上,她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攀住男人脖子,由着他给自己披上棉巾后迈出了浴房门。

    屋内焕然一新,昨夜的狼藉彷佛只是一场错觉,但身体的感受告诉陈末娉,那绝对不会是一场错觉。

    她顺着魏珩放下她的动作扑到了新换的床褥上,把脑袋埋进锦被里,似乎这样,就能减少尴尬。

    救命救命!他俩怎么能把屋子弄成那样,这下想掩饰都掩饰不了了,玉琳她们该怎么看她啊!她的端庄!她的威严!

    还好她现在不想再当定远侯府的主母了,不然之后该有何脸面教训下人。

    想到此处,陈末娉抬手,想狠狠地捶一下床榻,可刚伸出手,就被一只大掌包裹住。

    然后,男人就着她伸出的这只手,把她从被褥里扒拉了出来。

    “想把自己憋死?”

    魏珩瞥了女子一眼,顺手把她脸上因为埋进被子后乱七八糟的头发全部拨到耳后拢好:“憋也没用,她们都瞧见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浴房里的水,她们也很快要瞧见了。”

    闻言,陈末娉更是生无可恋。

    男人抬眼,对上她颓丧的表情,淡淡道:“后悔?”

    陈末娉立马反驳:“怎么可能!”

    害臊是真的,可爽快也是真的,她才不会后悔!甚至只恨这种日子不能早早三年前来到。

    不过

    陈末娉突然想起一事,严肃地望向还坐在榻旁的魏珩:“我要的避子汤,备下了吗?”

    男人抿了抿唇,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可面上神色还是不变:“备好了,一会儿就有人送来。”

    “那就好。”

    陈末娉稍稍松了一口气,昨夜事发突然,可那种情况下,没有人能舍得临门停住。

    好在她身子一直没有好好调理,怀孕不易,加上避子汤,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之后可不能这般肆意了,还是得日日备好羊肠。

    她自以为是在心中默默与自己说话,可许是身子太累,脑袋也跟不上,不知不觉间便把适才想的话说了出来。

    “日日备好羊肠?”

    魏珩听到这话,挑了挑眉:“你确定?”

    看到男人的表情,陈末娉首先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要否认。

    可转念一想,她耗在这三个月图什么呀,不就图个快活吗,日日备就日日备!反正出大力气的也不是她。

    想到此处,她扬起下巴,鼻孔对着男人:“怎么?你怕了?”

    “那倒不是。”

    魏珩照旧很平静。

    他缓缓环视了屋中一圈,低声道:“我只是怕玉琳她们日日都得像今日这般收拾一遭屋子,太过劳累,你也面上无光。”

    还挑衅上她了!

    陈末娉此人最受不住的就是激将法,闻言一拍床榻,朗声道:“你别担心我和玉琳,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别每日从大理寺回来累弯了腰,爬都爬不起来。”

    想到那种场景,女子忍不住蹙起黛眉,嫌弃道:“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进淑兰院的。”

    本来就烦这死男人,要不是他在那事上表现的确实不错,别说踏进她淑兰院,怕是左脚踏进定远侯府的大门,她就能用石头去砸他右脚,哼。

    魏珩看见女子表情,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片刻后才道:“已近岁末,不会再忙。”

    “那就行。”

    想来也是,宫宴都过了,前朝官员也该休息了,只等着除夕守岁便好。

    一想到宫宴,陈末娉饿了一天一夜的肚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嚎叫起来,声音之大,她还以为厨房的活鸡跑进屋里了。

    “唉,饿了。”

    陈末娉说着,丝毫不顾忌仪态地撑起身子准备起身用饭,可惜她浑身酸痛,还没伸出腿,整个人就摔趴在了榻上。

    “你怎么这么没有眼色啊!”

    女子脸朝下摔趴,还是有些不雅的,她尽管不再在魏珩眼前顾忌形象,可还是有些不爽快:“没看见我准备起身吗,也不知道扶一下。”

    陈末娉嘟囔完,指了指饭桌,毫不客气地使唤魏珩:“去端到床前来,我在这用。”

    魏珩晲了她一眼,似乎准备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末娉瞪着道:“看我干嘛呀,你不想端吗?”

    女子还扶着腰,整个人软趴趴地窝在锦被里,瞧上去尽管嚣张,但也有些可怜。

    魏珩抿了抿唇,不发一语的起身,把稀粥和小菜端到了床榻旁的小几上,然后一手执起粥碗,一手将女子搂入怀中,一勺一勺,给她喂粥。

    他平日见得,陈末娉基本一顿只用一碗的量,倒是吃别的小菜比较多,可她今日用完一碗不够,还要半碗,半碗下肚,居然还嚷着肚子饿。

    魏珩肃了神色:“不准再用。”

    说着便收了碗筷,送到桌前,自己自行用饭。

    陈末娉见他不让自己吃饱,心中气急,可是又碍于身子酸软不便起身,干脆就瘫倒在榻上,一边摸着自己肚子一边嘟囔:“还不如昨夜在宫宴上多用些呢,也不至于饿到现在。”

    说起宫宴,她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宫中的奢华恢弘,不由得轻叹一声:“宫里真是好啊。”

    话音未落,女子便听见“咔嚓”一声。

    她抬眸一看,是坐在桌前的男人,折断了手中的筷箸。

    察觉到女子看来,魏珩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手劲大了。”

    言罢他便探出手,重新拿了一双筷箸用饭。

    陈末娉盯着那双被折断的象牙箸目瞪口呆,她毕竟管了好几年的家,自然知道这东西有多结实,居然就这般被他随手折坏了?鬼才信。

    不等陈末娉询问出声,一向信奉食不言寝不语的男人居然又停下了筷箸,转身朝她道:“对了,你昨日不是说想在院中种些古树?想要什么品种,我先派人去寻,待开春后就能种上。”

    怎么又扯到古树上去了?

    陈末娉实在无奈,一字一顿地朝魏珩道:“侯爷,我真的不想在这院中种古树,昨夜都和你说过了。”

    女子的眼神在折断的象牙箸上又晃了一圈:“你究竟怎么了,参加宫宴之后就怪怪的,和宫里过不去了是吧。”

    魏珩抿唇:“没有。”

    “明明就有!”

    陈末娉看他不承认,主动劝解道:“你尽管是京中出类拔萃的人才,可也不用事事拔尖,如今还和宫里比上了,要是被人知道,那可不得了。”

    要是被人发散,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魏珩剑眉紧蹙,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我没有。”

    “好了好了,没有就没有吧,您和别人说起来,也咬死不认就行。”

    她的语气明显不信,魏珩眉头拧得更紧,他放下筷箸,行到女子面前,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那我若说我确实是有呢?”

    陈末娉被吓了一跳,定定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吓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侯爷,你你”

    “我如何?”

    魏珩仍旧盯着陈末娉的脸,继续说了下去:“宫中尽管繁华奢靡,但也有宅院间不可比拟的阴私,你初次进宫,只觉得宫中处处都好,却完全不了解那些暗面,处处羡慕,幸好你没进宫,若是进宫,就这脑子,早被吃得渣都不剩。”

    前面听着还好,越听到后面,陈末娉越莫名其妙:“不是,这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而且扯什么进宫啊,皇上都那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还想着选秀女呢?”

    魏珩听在耳中,脸色更是不好:“你的意思,若皇上年轻,便要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