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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采花 花朵都没到盛放的时候,羞答答地……

    尽管已经经历过一次, 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她在床沿上站起又坐下,来来回回好多次,忽然意识到, 自己还没沐浴。

    陈末娉又急急忙忙冲进浴房,还好还好, 玉琳早早就帮她备下了热水。

    “玉琳。”

    女子抬起脚,小心迈进浴桶, 朝外间喊道:“进来帮我擦洗。”

    听到玉琳应了声,她便合上眼,双臂搭在浴桶边沿,安静等待。

    没过多久, 浴房门被人推开, 脚步声轻响, 有人来到了她的身后。

    被热水滋润着身体上的肌肤, 陈末娉舒爽不已,也懒得睁眼,默默等着丫鬟的动作。

    直到一只不属于女子的大掌贴上了她的后背。

    “侯爷?”

    陈末娉猛地睁开眼, 转头一看,果然对上了那张刀削斧刻般的脸。

    男人显然也做了准备, 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身上还带着被冷风裹挟过的寒气。

    可他已经脱下了外袍, 只着中衣,此时一手扶住女子莹润的背, 一手拿着香胰子,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见她回头,男人抬起手,抚上她的下巴, 轻轻地将其转了回去,接着低声道:“我给你擦。”

    不等陈末娉出声拒绝,魏珩已经重新扶住了她的脊背,用香胰子缓缓划过脊背的每一寸皮肤。

    他的手很轻很轻,比起擦洗,更像是轻抚。

    陈末娉的十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扣紧了浴桶,唇瓣也紧紧咬着。

    她不知道此时玉琳或者魏丁是不是在外面,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惹得人听见。

    直到男人询问:“换味道了?”

    “什么?”

    陈末娉终于松开了嘴,有些没明白。

    “香胰子,之前是茉莉味,今天是玫瑰味。”

    他还注意到了这个?

    这陈末娉还真没想到,她其实是个不太注意细节的人,对屋内的香薰、要用的香胰子味道并不在意,只要不呛鼻子就行。

    “哦,应该是先前的用完了,玉琳换了新的。”

    “是吗?”

    男人低声道:“这个味道更浓烈些。”

    “浓烈吗?”

    陈末娉疑惑地抬起一只手臂,嗅了嗅:“不浓啊。”

    对于她来说,都不呛鼻子,算得上清淡。

    “我说的是,比之前浓。”

    先前还有些生涩,这次的更成熟一些。

    见陈末娉还在胳膊上嗅来嗅去,活像一只小松鼠,男人抿了抿唇,目光聚集在她的后背上,继续帮她擦洗。

    他手大,擦得范围也大,没过多久,整个后背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粉色,那是麻布擦过的印记。

    他一边在女子肌肤上打着香胰子,一边缓缓下探。

    浴桶中的热水渐渐涌上,将他半个臂膊都包裹住了,差点,他没能从水的温热中感受特别的润泽。

    可他还是感受到了。

    魏珩顿住手中动作,片刻后,提起手臂。

    紧接着,他突然俯下身子,亲了亲女子的耳垂。

    陈末娉不说话。

    她浑身都紧绷着,忽然之间有些理解魏珩的沉默寡言。

    毕竟在极其尴尬的时候,只有闭上嘴,才能给自己留下所剩不多的颜面。

    男人的动作不止于此,他亲完耳垂不算,还顺着女子的下颔,一点一点,亲到了她的脸颊。

    陈末娉的紧绷在这种情况下逐渐变得放松。

    她能感受到,魏珩的唇很薄,和他的大手不同,亲了许久,还没能覆盖许多地方。

    面相上说薄唇的人大多薄情,她还没出阁前就和初晴在一起叨叨过此事。

    一点都不像她的唇,圆润饱满,上下唇都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是个重情重义的大好人。

    她突然想到,成婚这几年,魏珩有没有留意到她的唇很饱满?如果留意到了,他知不知道面相上的这个说法。

    “又发呆。”

    男人的唇来到了她的鼻梁,然后一点点落到鼻尖,低哑磁性的声音中带了些不满。

    “专心些。”

    话音未落,他就张开嘴,轻轻咬了下嘴边那个秀美精致的小鼻尖。

    鼻尖皮肤薄,一口下去,就是一片浅红。

    陈末娉被他咬了一口,“嗷”地叫了一声,忿忿不平地摸了一把,恶狠狠地盯着他瞧。

    可男人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视线又聚集到了她的睫毛上,丝毫不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

    真是的,一看到前夫这个端着的模样她就来气。

    陈末娉不满地撅起嘴,思索着怎么报复他,思来想去,好像都会带来比较严重的后果。

    可如今两人这情况,不就是冲着严重后果去的吗?

    想通这一点,再想到自己翻来覆去看了许多次的避火图,陈末娉鼓起了勇气。

    她没有被动承受,反而拽了拽男人衣角,直视上他的目光。

    真是的,都在浴房里,为什么他的中衣还在,真不公平。

    明明上一次都是她先动手的!不行,要拿回主导地位。

    陈末娉目光坚定,伸出一只手,拍了拍男人的侧脸。

    魏珩微露讶异,接着停住动作,好整以暇地等待,看她要做什么。

    女子没有让他等太久。

    当身上的中衣再一次被那双小手干脆利落地撕开时,他没忍住,挑眉问道:“一回生二回熟?”

    “一回也不生呀。”

    陈末娉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久不见但已肖想许久的肌肉瞧。

    很好,受伤的这段日子,她还以为魏珩会疏于锻炼,现在看来并没有,甚至线条仿佛还更明显了一点。

    秀色可餐啊,她现在忍不住食指大动,只想好好感受。

    想到此处,女子干脆抬起双臂,勾住男人的脖子,缓缓贴了上去。

    当两人触碰到的一瞬间,二人都颤了颤,尤其是陈末娉,登时整个人都红了,活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原来肌肉是会跳动的啊。

    不单肌肉会跳动,小侯爷也会,看来平时没少练武。

    她感受了好一会儿,直到小侯爷不满,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大胆。

    陈末娉不好意思起来,想垂下双臂远离男人的视线,却被对方牢牢禁锢住:“不准。”

    男人说着,把她又往怀里压了压,接着,低下头。

    茉莉味、玫瑰味瞬间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花果香气。

    果然是花蜜,酿得越久越醇香。

    男人仿佛只身闯入了花园,只是这花园中的花,要比进贡的奇花异草还要美研特别。

    不知什么时候,他扔掉了香胰子,一只手托住她,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同她一道,探索初来乍到的花园。

    许是因为还没到春夏,花朵都没到盛放的时候,羞答答地垂着头,花瓣紧紧合在一起,被几匹青绿的花衣包裹着。

    花衣尽管能保护花朵,但真正到了时候,反倒会遮掩花朵的美丽。

    魏珩拿出了办案时的耐心,捏着掌心的小手,一片一片,将花衣逐一打开。

    花朵太娇嫩,每打开一片,花朵就颤抖一下,好不容易才将花衣剥离干净,露出完整的、颜色娇美的花瓣来。

    “要摘吗?”

    男人低声问道。

    陈末娉呜咽一声,就是不回答,一个劲地蹭着他的胸膛,想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魏珩自顾自说着,掐上了花枝。

    就在他掐上花枝的一瞬间,女子不知从何处涌上了勇气,用空余的那只手,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不要。”

    她慌忙摇头:“摘了不好,不要摘,让它开着。”

    魏珩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女子细嫩粉糯的脸颊和已经绯红的眼尾。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生得好,就算不是现今京中时兴的纤细美人,也绝对不会有人质疑她的相貌。

    但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见过哪一刻,她比现在更美。

    男人喉结微动,终于再一次俯身下去,夺走了女子所有的呼吸。

    “可惜,摘不摘,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冷心冷情,被人恳求也不为所动,果断掐了花枝。

    花朵失去所有保护,无助地落进他的掌心,终于毫无隐藏地展露出了自己的美。

    得偿所愿的采花人满意颔首,轻轻朝花吹了口气,让花朵开得更快、更艳,花瓣绽放得更多。

    可离了花园,需得有花瓶,才能长长久久的养花。

    魏珩双手一托,不顾变温的热水会淋湿自己,直接将女子从浴桶中打横抱了出来。

    “适才让魏丁送来的桶在哪儿?”

    男人在浴房环顾一圈没有找到,于是又用自己的下巴碰了碰女子的鼻尖:“是在里间吗?”

    得到陈末娉肯定地回答后,他也不放下她,长腿一迈,从浴房大步跨进了里间。

    木桶就在床头的小几上,盖子打开了一道缝,正好能让人伸手进去拿东西。

    魏珩就这般抱着怀中女子,行到小几前,随手挑了一条出来。

    接着,陈末娉感觉到手心被人塞进了一物,又软又润。

    “真的要让我来吗?”

    她上次造成的后果,自己都害怕。

    男人靠近她,呼吸都快喷到她饱满的唇瓣上:“嗯,你来。”

    第25章

    融合 我终于算……

    陈末娉低头, 咬着唇,一点点把手里的羊肠舒展开。

    这羊肠和死男人一样,也是个骗人的东西, 瞧上去窄窄小小的,展开后, 居然能有这般大小。

    女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小心翼翼地帮魏珩戴好。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加上后面的学习,她这次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不过刚戴好放下手,就听男人在耳边道:“歪了。”

    啊?怎么会歪, 不应该啊。

    陈末娉终于睁开眼去瞧, 看见小侯爷正端端正正地戴着帽子, 一点都没歪

    有意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很熟呢, 还开上玩笑了。

    身为一个前夫,能不能明白,他俩绝对不是能够开玩笑的关系。

    陈末娉忍了忍没忍住, 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

    男人看见她的白眼,抿了抿唇, 接着低下头, 在女子额头中央留下了一个规规整整的牙印。

    “侯爷, 你怎么又咬我?”

    她真是服了,这男人是变的吗, 平日是装出来的假狗,现在是上嘴的真狗啊。

    “我要镜子。”

    她这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张脸,可不能因为狗男人的嘴破相。

    “没破。”

    “我不信。”

    他天天训自己,不寡言的时候牙尖嘴利那样, 说不定牙都带钩子呢。

    魏珩见她坚持要看,也不再阻拦,只定定地对上她的眼,低声道:“真要看?”

    陈末娉本来已经软了半边身子,此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决心,坚定点头。

    “好。”

    男人说着,仍旧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梳妆台。

    陈末娉是真的想看自己的额头有没有破皮的,可就这几步的功夫,小侯爷一直耀武扬威,似乎在因为她闹着看镜子的事生气。

    不等她晕晕乎乎的脑袋想出解决小侯爷的办法,两人已经行到了梳妆台前。

    “看吧。”

    男人说着,腾出一只手,只用单臂便结结实实地抱稳了她,调整了一下梳妆镜的角度。

    陈末娉很快就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额头中央一个显眼的牙印,尽管没有破皮,可红彤彤的,瞧上去和破皮没什么区别。

    前夫怎么如此没有分寸!

    女子刚想生气,还没来得及把眼睛从镜子中移开,突然看清了镜中刚刚映出的景象。

    夭寿!她要长针眼了!

    她慌忙闭上眼,接着,就感觉身后的腹肌骤然紧绷。

    陈末娉“呜”地唤了一声,双臂忍不住用力,紧紧攀住男人。

    “你你把我放下。”

    她疼得厉害,此时只想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快一点。”

    魏珩看着她疼得皱在一起的小脸,薄唇紧抿,飞速转身把她放到床榻上。

    女子整个人缓缓缩在一起,为了缓解疼痛,攀着他的肩膀的双手忍不住到处乱挖,不一会儿,男人身上就出现了道道血印。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放空思绪转移注意,等着疼痛消失。

    但等了好一会儿,疼痛只缓解了一点点:“我不要洞房了!不要洞房了!”

    除了娘之外,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只有娘亲教导她的才对,洞房时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不会伤到自己。

    而她天天沉迷于那些虚假的避火图,还真以为只是浅浅难受一下之后便没什么感觉呢,完全把娘的叮嘱扔到了耳后。

    还有这个死男人,居然一开始就上这种手段,根本不管她会不会疼。

    魏珩看着陈末娉眼角溢出的泪珠,古板无趣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的表情:“我以为那样痛会过得快点。”

    毕竟动作也快,省了磨蹭的功夫,疼痛能短一些。

    但女子疼得紧闭着眼,看不到他的神色。

    疼得恍惚间,陈末娉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眼角,揩掉泪珠。

    又是她的幻觉吗?为什么她会觉得此刻的魏珩,居然有些温柔。

    有些像二人初初认识不久,他把自己当妹妹时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心悦薛家姑娘,只当他是自己遇见的最好看的人,更别说他还救过自己。

    但凡有点闲暇,她必定蹲守衙门或者定远侯府,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出来,给他送些小玩意儿。

    也有心悦他的女子说她此举不妥,可她还理直气壮:“那是我的救命恩人!合该以身相许的,你们懂什么!”

    那时候,他虽然还是常年面无表情,可偶尔会给她回礼,也偶尔会帮她捋起垂落的发丝,帮她擦掉额头的汗。

    直到她偶遇了他和薛姑娘的亲密,直到薛姑娘另嫁他人,直到她重燃信心,哭求父母要嫁到定远侯府。

    他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把他当成兄长,也并不想做他的异姓妹妹。

    就从那时起,二人之间不但隔了层纱,还有了厚厚的一块冰。

    陈末娉实在贪恋这点温柔,没忍住,就着他为自己拭泪的手背,轻轻蹭了蹭。

    男人似乎怔住了,片刻后,张开大掌,反托住女子的脸,指尖摩挲着细嫩的肌肤,仿佛他们真的亲密无间。

    就在这样难得的温柔里,不知过了多久,陈末娉终于感觉疼痛在渐渐散去。

    “快好了。”

    她低声道,扣挖男人背部的手指也变得放松。

    魏珩见她趴着艰难,重新把她从榻上托了起来,让她靠着自己。

    陈末娉的脸重新碰到了男人的胸口,她垂眸一瞧,不由得瞪大了眼,愧疚顿生。

    魏珩原本毫无瑕疵的胸口和肩膀多了无数条尖细的小线,那都是她疼痛时用指甲尖,一条一条划破的。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看见,触目惊心。

    “对不起。”

    她曾经在自己手上划过,一条就够疼了,更别说密密麻麻这么多。

    男人听见她的话,只粗粗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随意道:“无碍。”

    还是那要死不活的表情,还是同样的话,可此时陈末娉却说不出任何反驳他的言语。

    算了算了,反正就这一

    还没想完,女子突然又瞪大了眼,吃惊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知道小侯爷不简单,可没想到,居然如此不简单!

    魏珩冲她挑了挑眉,然后,低头又亲住了她。

    拔步床是陈末娉的陪嫁,用整根黄梨木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通身沉重,很是结实,但此时也在微微晃动。

    床头挂着床帘像被夜风吹起了,尾部微微飘扬,带动着帘上的铃铛,也“叮叮当当”发出声音。

    陈末娉又羞又臊,运力了很久才稍稍推开面前的人,探出手臂,要去够床帘上的铃铛。

    可还没等她够着,男人就长臂一伸,把她拽了回来。

    女子刚刚因为沐浴而盘起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散落下来,垂在胸前,遮挡住片片凝雪玉脂。

    男人有些粗暴地将其拨开,拢到她的耳根后。

    陈末娉失了遮挡,孤立无援,终于抵挡不住,结结实实地哭了出来。

    “这么疼吗?”

    魏珩替她擦去额头的一点汗,哑声问道。

    陈末娉重重摇头,早就不疼了,她才不是因为疼才哭的。

    “不好看了”

    缓了缓,她才捏捏诺诺的说出原因。

    就算和离了,她现在也还算是侯夫人,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她看避火图上,人家女主角都是全须全尾,漂漂亮亮的结束,她也想这样。

    毕竟洞房之后她就要离开了,总得在这男人面前维持一下残存不多的体面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甚至都能幻想出自己现在的样子,头发凌乱,一身是汗,眼睛也红彤彤地肿了起来,不但和漂亮体面不沾边,还应该和个疯婆子没两样。

    她哭得迷迷糊糊,眼睛眨动间,好像看见面前的男人勾了勾嘴角?

    不不不,他怎么会笑,肯定是自己泪水糊了眼,看错了。

    陈末娉这般想着,用力眨了眨眼,眨掉泪水,准备定睛认认真真地审视魏珩的神情时,木质香气又覆了过来,把她本就迷迷糊糊的脑袋弄得更加眩晕。

    她太累了,干脆合上双眼,整个人放空,任由男人主导。

    不知什么时候,好像过去了好几年的功夫,她才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魏珩将她放平,轻轻把沾在女子脸上的发丝抚开,掐了掐她鼓起的腮。

    好像这个月来,她瘦了不少。

    难道是因为太累,所以才想和离的吗?还是是她发现了什么?

    不知今夜过了,会不会带来什么改变。

    他给陈末娉盖上干净的锦被,目光在屋内巡视一圈,落在了梳妆台上精致的妆奁上。

    男人的抿了抿唇,拨开女子抓住他的手,准备起身。

    但女子又抓住了他,脸颊贴到他的掌心,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

    好不容易遇到陈末娉说梦话,魏珩顾不得那妆奁,俯身去听。

    “我终于算以身相许了。”

    男人的动作顿在原地,脸上的神情也一寸寸冷了下去。

    许久后,他才挣开握住自己的小手,给她掖好被子,朝妆奁匣子走了过去。

    第26章

    告别 诸事已成,还是早些去衙门呈交和……

    再醒来时, 天空已经是深蓝一片。

    陈末娉晕晕乎乎地睁开眼,感觉身上被擦洗过了,清清爽爽。

    她艰难地支起下巴, 看到窗外天色,以为时候还早, 脸一歪,又打算睡过去。

    但她没有碰到柔软的枕头, 反而碰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

    男人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还睡?起来用了晚饭再睡。”

    “晚饭?”

    陈末娉嘟囔了一句,疑惑道:“这么早就用晚饭?”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就“咕咕咕”响了起来,声音之大, 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哪里早了?”

    魏珩用另一只手臂扶住女子的腰, 低声道:“你睡了一天一夜。”

    “什么?”

    陈末娉惊讶,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 原因无他,自己实在是太累了,太累了。

    她知道这事儿不轻松, 可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累,甚至到现在, 她还是浑身酸痛乏力, 根本提不起劲。

    魏珩看她这样, 也不耽误,朝她身上裹了方毛毯, 将她抱到了已经摆放完菜肴的桌子前。

    陈末娉挣扎了一下:“我自己来。”

    魏珩不信:“你行吗?”

    废话,她可是能徒手撕衣料的女人,怎么可能不行。

    陈末娉刚想冷哼一声,拿起筷子让魏珩见见世面, 就听“啪嗒”一声,筷子掉到了地上。

    她嘴硬:“我就是手酸,没拿稳。”

    绝对不是没力气!绝对不是!

    魏珩瞥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自行拿起勺子,舀了勺清粥喂到她嘴里。

    许是实在太饿了,连普通的清粥也格外美味。

    陈末娉砸吧砸吧嘴,就着男人的手,一口一口,不多时就把一碗粥喝了个干净。

    吃完一碗,她还想要,却被魏珩又抱回了榻上:“腹中空了一天,不可多用。”

    “但我还饿着呢。”

    一碗粥那么点,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魏珩不回答,重新给她拉上锦被盖好,站直了身子望着她道:“你若是能自己起来,便可继续用饭。”

    这么简单?

    陈末娉连忙鼓足力气往起来爬,刚用胳膊支撑起身体,就摔回了被窝里。

    “真不公平。”

    她仰望着没事人一般的魏珩,不满道:“明明都是一件事,为什么你看起来精神挺好,我却成了这样。”

    而且他用得力气还更多更累呢!

    魏珩认真道:“因为我习武。”

    他把陈末娉蹭到一边的枕头往她脑袋下塞了塞,继续道:“若你想身体康健,也该日日练练,假以时日,也不必如此狼狈。”

    假以时日?

    陈末娉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下。

    不会再有时间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很疼很累,但是也很快乐、很开心。

    初晴没有骗她,避火图中画得也不全是虚假。她真的感觉自己像踩了云朵一样,在天与地的缝隙里,贪得了足够的欢愉。

    她垂下头,半晌后才道:“肚子饿着呢,没工夫习武。”

    魏珩没看到女子的神色,只当她是单纯偷懒,想了想,又道:“你且忍忍,今年带你去参加宫宴。”

    “宫宴?”

    是皇上一年一度宴请群臣的宫宴?

    陈末娉短暂地激动了一下,又冷静下来,奇怪道:“可是今年为什么要参加宫宴啊。”

    按理说,定远侯是一等公爵,她身为侯夫人,早该被邀请参加宫宴了,但魏珩太轴,偏说爵位是祖上荫庇,而品阶才是自己挣来的皇恩,自己在衙门的官职没到正四品——也就是参加宫宴的水准上,不但不带她去宫宴,甚至自己都不去。

    就因此事,他还被当今圣上好一顿夸赞,说虽出身将门,却有文人风骨。

    难道今岁,文人风骨要折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侯爷,你升官了?”

    魏珩微微颔首:“已任大理寺少卿。”

    “大喜事啊。”

    虽说只是从从四品升为正四品,但整个前朝,怕是都没有如此年轻的正四品官员。

    陈末娉是真的替他高兴:“咱们要不要请二弟、三弟还有祖母他们聚一聚,贺贺喜事。”

    也算她在洞房后离开前,办得一件大事。

    “倒也不必,如今不过只是少卿罢了,莫要张扬。”

    魏珩拒绝,又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所以,年前你同我一道进宫参宴。”

    陈末娉正想答应,算了算宫宴的日子,又垂下了头。

    魏珩半天没听到她的回答,重复了一遍:“如何?”

    陈末娉把头垂得更低,咬唇摇头:“侯爷,我怕是不能去了。”

    她尽管没参加过宫宴,但她爹是吏部尚书,对此也多有了解:“往年的宫宴都是腊月二十八,细细算来,还有近二十日的功夫。”

    二十日,实在太远。

    她先前一直没有明确地同魏珩说过离开的日子,可是如今,似乎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她偷偷瞄了一眼神色瞬间冷肃下来的男人,声音渐低:“到那时候,我应该不在定远侯府了。”

    她打算去呈交和离书的时间本来是在祭祖后几日,可因为魏珩受伤所以耽搁了一阵,现在大事已了,无论如何都拖不到腊月底。

    屋中安静了下来,睡房中一时只余下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魏珩终于开口:“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陈末娉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呐呐道:“在那个本来我打算的就是在咱们洞房后再离开。”

    洞房完了,该得到的也得到了,该感受的也感受了,便到了真正该走的时候。

    她的目的就在这,不是吗?

    听到这话,男人的唇抿得更紧,因为用力,唇瓣已经青白一片。

    又过了很久,他才道:“岳父岳母知晓吗?”

    陈末娉摇摇头,顿了顿,又点点头:“没关系,我相信无论什么时候回去,我爹我娘都会等我的。”

    她现在没有遗憾,心慕多年的人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得手,回家后,肯定会比刚拿到和离书后匆匆回去更能接受新的日子。

    魏珩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墙壁上不知何时沾染的一个小黑点,半晌后终于说:“宫宴事大,就当陪我最后一次。”

    什么叫就当陪他?这这是他嘴里应该会说出来的话吗?

    陈末娉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仿佛带着遗憾、难过、伤痛、不舍。

    这不是他,不该是他。

    她对上了那双无数次将她溺水入深海的眼眸中,那双眼漆黑深沉,却仍旧像蒙了一层纱,无人能看懂其中的情绪。

    他好像永远是这样,明明话语应该是恳求,可神色还是如常,明明情绪应该是起伏,可眼神却还是如最深最暗的海,根本看不清下方是否有澎湃的洋流。

    她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挽留,也看不透他到底有没有不舍。

    婚前那层纱一直留到了婚后,甚至留到了和离时,她和他还是永远隔着一层。

    陈末娉压下嘴角那丝自嘲的笑容,再次拒绝:“侯爷,这次真的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避开男人视线,坚定道:“您要记得,咱们已经和离了,陪您出席宫宴,那算什么?”

    那是欺君之罪。

    女子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但是她想以魏珩的聪明,定然能明白。

    男人果然没有再劝她。

    他沉默下来,坐到床沿边,一只手搭在床沿上。

    陈末娉的指尖不知何时从锦被中探了出来,也几乎要触碰到床沿。

    魏珩垂眸望着那几根细白柔软的指尖。

    明明靠得这么近,可是这寸余的距离,却如此难以跨越。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不间断地敲打着窗棂,“啪嗒啪嗒”,卷起片片干枯的落叶。

    二人不知何时,都把目光移到了窗户上,看着窗边两片落叶,被寒风卷裹在一起,吹散、又裹拢,吹散、又裹拢,如此两三次之后,枯叶终于碎了不少,彼此的残枝烂叶交织在一起,顺着墙边缓缓下沉,再也瞧不见了。

    魏珩终于起身,道:“我去让他们撤碗碟,你先休息。”

    说完,便迈步走了出去。

    陈末娉点点头,窝在床上安静地看着,等屋中所有人都离开后,又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睡眠。

    最后,她是被再次饿醒的。

    天光大亮,显然是正午,魏珩应该已经去上值了。

    好在玉琳在她身边守着,见她醒来,急忙端上饭菜,让她能稍稍垫一垫肚子。

    “侯爷去大理寺了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玉琳却摇摇头:“侯爷今日休沐,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休沐日又处理公务,他这和去上值有什么区别。”

    陈末娉嘟囔了两句,伸手让玉琳把自己扶起来:“先洗漱,洗漱完后,把妆奁中的和离书拿上,我们去书房寻侯爷。”

    瞧前夜那样子,小侯爷身子健壮,应当不用她再费神喝药了。

    既然如此,诸事已成,还是早些去同他说说,去衙门呈交和离书才是。

    第27章

    难育 侯爷和夫人若是准备求子的话,还……

    玉琳应了, 刚行到梳妆台前准备打开妆奁匣子,就被身后“哎呦”一声惊得回了头。

    陈末娉双脚蹬着鞋本打算站起来,现在却软绵绵地靠着枕头倒了下去, 双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小脸煞白。

    玉琳顾不上拿和离书, 连忙跑到自家夫人面前候着:“夫人,您怎么了?”

    女子深吸一口气,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没事,就是肚子疼。”

    “肚子疼?莫非是您小日子来了?可是现在也不是您小日子时候啊。”

    玉琳说着,看了看她下身的小衣,其中渗出了点点血迹。

    “真的是您小日子。”

    玉琳急忙寻出月事带, 搀扶着陈末娉去浴房换上, 换完出来又让她饮下浓浓一杯热的红糖水。

    饮完红糖水, 腹中渐渐温热起来, 陈末娉才稍稍好了些,小脸也恢复了少许血色。

    窝在锦被里,她算了算自己小日子的时间, 有些不安:“我先前时间虽然也不太定,但偏差不会太久, 这次大概提前了八九天, 不知是为何。”

    玉琳连忙道:“要么奴婢先找郎中来瞧瞧?”

    陈末娉点点头, 又让她斟满红糖水端着,才道:“去吧。”

    玉琳领命而去, 而她就坐在榻上,一边小口小口地喝水,一边等着疼痛缓解。

    片刻后,玉琳就回来了, 带来的不但有一位她从未见过的女郎中,还有本该在书房处理公务的男人。

    “侯爷?”

    陈末娉瞪大眼睛:“你来做甚?不过是点小事儿罢了。”

    魏珩没说话,在她身边坐下,手覆在被子上,望向女郎中:“好好把脉。”

    女郎中应是,从女子手中接过水杯放置一边,搭上了她的手腕。

    把完脉后,女郎中眉头渐紧,询问陈末娉是否方便后,又在她颈部、腹部分别探查了一番。

    “怎么了?”

    陈末娉看这女郎中郑重其事的样子,也逐渐紧张起来。

    女郎中看了魏珩一眼,得到他肯定示意后,才继续问道:“夫人,你是否有过今日这般情况?”

    陈末娉:“我偶尔会这般疼痛,但是很少像今日这样,日子提前许多的。”

    见女郎中又在沉吟,陈末娉忽地灵光一闪,想起一事:“不对不对,很多年前也曾有过。”

    她初潮早,随后第二次迟迟没来,娘亲就带她看了郎中,足足喝了好几个月的药才来了第二次,第二次后好像有一次间隔很近,不过之后她基本日子都差不多,就把这事儿忘了。

    女郎中的眉头稍微松了松:“那您每次经期时,是不是血量不小?”

    陈末娉点头。她和初晴还有几个朋友聊过,她算是其中最多的,还总因为这个弄脏床单被子。

    “那便是了。”

    女郎中舒一口气,抓过纸笔开始写方子:“您这是血瘀之症,其实您月水应是不调的,但因为您血热气旺,一定程度上又化解了血瘀,并在脉象上冲淡了瘀像,平日便体现不出。”

    “对嘛,我就说,前几天那位老郎中给我把脉,就说我血热气旺身子骨好呢,还开了药让我出火。”

    说到那位老郎中,陈末娉干脆让玉琳把药方拿出来给女郎中瞧瞧,她看得出来,老郎中怕是治男科的,可眼前这位女郎中才是妇科圣手。

    玉琳闻言,面露难色:“夫人,药方当时没有留下,每次拿药是府里药房直接送来的,奴婢只大概记得其中有天门冬、当归、卷柏、桑寄生等物。”

    听到这话,女郎中有些诧异地望了魏珩一眼,但众人的目光都在玉琳身上,所以没人发觉。

    待玉琳说完,女郎中才道:“这些药物多有滋补之用,怕是夫人近期情绪起伏不定,又补而未泄,加强了瘀滞,故而引得日子提前。”

    她宽慰道:“没事,您待月水结束后,按照我的方子喝上两副,之后应当就无事了。”

    顿了顿,她看看陈末娉,又看看魏珩:“不过侯爷和夫人若是准备求子的话,还需多准备些时日。”

    陈末娉怔住:“这是什么意思?我求子不易吗?”

    女郎中斟酌一番:“也不是不易,只是对于血瘀之症,需要些缘分罢了。夫人血热气旺,一定程度上与血瘀达到了平衡,说不准不用调理,就能顺利得子。”

    说完,女郎中朝二人行了拜礼,合上药箱,便准备退下。

    魏珩起身:“我送送郎中。”

    言罢就跟上女郎中的脚步,迈出了睡房。

    陈末娉脑子还懵懵的,也没顾得上叮咛两句,许久后才回过神来,看向玉琳:“其实女郎中的那意思,就是我求子不易吧。”

    她又不是不与人迎来送往的傻子,听不出人家话里的言外之意。既然要看缘分,那就说明,事态并不算好。

    不过可能也没到糟糕的程度。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突然觉得刚才还疼着的肚子也没那么疼了。

    她是打算要离开定远侯府了,没想到,临走临走,得到了这个消息。

    也不算太坏吧,反正她也才刚刚洞房,还小心用了羊肠,本来就不打算要孩子,更别说,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会有新的心慕的人,还会不会愿意义无反顾地嫁过去,为那人孕育孩子。

    只是只是

    陈末娉咬住唇,逼回了眼里的一点酸涩。

    谁能想到,黄蕴之还真的比她有福气得多。

    魏珩再从外面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女子坐在榻上,呆呆地捧着肚子的情形。

    他抿了抿唇,行到陈末娉身边,探出手,想摸摸她的发顶。

    但指尖还没碰到她的发丝时,他的手掌就换了方向,最终,只是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郎中说了无碍,你也不必太过忧虑,好好调养便是。”

    “我知道。”

    陈末娉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这事儿至少短时间内和我没什么关系,而且郎中也说了,说不准连药都不用吃,到时候自己就怀上了呢,我没事。”

    她才不要因为还没催到眼前的事担心,那真的到眼前了,不还得担心一次,累都要累死。

    自从下定决心和魏珩和离后,她好像就解开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心结,其他事情再严重,也比不上她耗费最好的三年青春,去暖一个根本不会热的男人的心这件事更严重了。

    听到她说“短时间内和她没什么关系”时,男人的唇抿得更紧,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

    陈末娉没有留意到魏珩的情绪,她又喝了一口红糖水,准备再到锦被中躺躺时,忽地想起了一事,“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险些碰到了床头。

    “又这般冒冒失”

    话还没说完,魏珩突然硬生生住了嘴,在一旁看着陈末娉在锦被和枕头下翻来翻去,忍不住问道:“你在寻什么?”

    “喜帕啊。”

    陈末娉现在才想起来,她明明在洞房前还专门把喜帕拿出来备着的,但当天晚上迷迷糊糊,没多久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喜帕放到了哪里。

    把整个床榻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她叹一口气,无奈道:“算了,估计我当时也没用上,就算找到也没用。”

    她重新躺回锦被里,拽过魏珩的枕头垫在自己的腰下,舒了口气。

    男人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许久没有做声,直到她抬眼看见他还在此处,急忙提醒:“侯爷,你还呆在这干嘛?你不是还有公务吗?快忙你的去吧。”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肚子疼还需要人陪着。

    更何况她觉得此时魏珩也不是真的想陪她,只是因为先前那老郎中用药不对,她又是因为他的身体才听了老郎中的话,所以心里愧疚才来陪她罢了。

    但那女郎中也说了,用药不是主因,只是诱因之一,她自己的情绪波动以及血瘀之症才是根本,总体来说,和他没多大关系。

    就算有关系,她也不需要他的愧疚。

    见魏珩还是不动,陈末娉扶着腰打算坐起来:“我真没事,要么我陪您一同去书房?”

    男人自然不会让她再起身。

    魏珩按她躺下,自行起身,吩咐玉琳:“照顾好你家夫人。”

    说完抬脚出了屋门,朝书房去了。

    陈末娉看他走了便没再管他,翻了个身继续摸着肚子,又要昏昏欲睡时,突然听见玉琳在一旁迟疑道:“夫人,您说的喜帕,是不是一方边缘是红色绸缎、中央是白色棉布的锦帕?”

    “对对对。”

    陈末娉转过身子:“你瞧见了?”

    “好像瞧见了,但奴婢也不太确定是不是。”

    玉琳挠了挠脑袋:“因为我是在那晚您睡着之后进来放热水时瞧见的,只远远瞧了一眼,好像是被侯爷拿着。”

    “他拿着?”

    陈末娉嗤笑一声:“绝对不可能,那你肯定看错了,他应该拿得是别的帕子。”

    他拿那东西干嘛?她还提前做好准备要留下印记呢,结果都忘了,他又怎么会记得?

    陈末娉还幻想了一下魏珩那张死人脸保存喜帕的场景,结果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现在去了大理寺,要是真拿那东西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要办案。

    那可不是什么吉利事。

    女子把此事抛到一旁不理,翻回去又准备睡,还没闭上眼,终于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事。

    “哎呦,他刚刚还来了呢我都忘了,快快快,把妆奁打开,把和离书拿出来,要是他再过来,好和他说说,我离开的日子。”

    玉琳应下,上前两步打开妆奁,然后顿住了。

    “怎么了?”

    陈末娉察觉不对,起身准备看时,玉琳已经转过身子,一脸不安地望着她:“夫人,和离书,没了。”

    第28章

    小偷 和离书没了

    不单和离书没了, 整个妆奁匣子里的所有首饰、地契都没了。

    玉琳把妆奁匣子倒着抖露了好几遍,空空如也。

    陈末娉呼吸都要停了。

    她扶住胸口:“你再瞧瞧,屋里还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还真的有, 玉琳查看了一番,贵重物品七七八八丢了不少, 有翡翠如意,有佛子玛瑙, 大件小件都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丢的。

    陈末娉心下大惊,这几日她很少离开屋里,何况外间还有旁人值守, 怎么会不知不觉就丢这么多东西?

    定远侯府是招惹到什么江洋大盗了不成?

    “府中可还有旁人丢了物件?”

    玉琳忙道:“奴婢这就去问。”

    待丫鬟匆匆忙忙出去后, 陈末娉也没心思再躺着了, 自己爬起来穿好外衫, 忍着小腹的坠痛,又亲自打开妆奁匣子查看。

    果然都没了,和离书她为了妥善保管, 还特意和地契放在一起,想来是那贼人拿地契的时候一遍都偷了个干净。

    眼看要到年关了却出这种事, 真够糟心的。

    “偷这些东西是打算过年回祖坟给自己烧一口黄金棺材吗, 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下次别偷东西偷到茅房里去, 看金灿灿的东西就往里伸,结果沾全身。”

    陈末娉嘟嘟囔囔把这贼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骂着骂着,玉琳就回来了。

    “夫人,二房、三房都有丢的,说应该都是今日才发现的, 老太太那边不敢惊动,只询问了一下嬷嬷,嬷嬷说待她盘查完再来告诉咱们。”

    “好家伙,二房三房也都偷了?”

    本来她还考虑了一下会不会是家贼,毕竟定远侯府也不是这么好进,可如果侯府里的所有人都遭了贼,那家贼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这事儿也不是她这个曾经的当家主母能解决得了的了。

    陈末娉上前扶住玉琳的手:“走,咱们去书房寻侯爷。”

    他正好升任了大理寺少卿,就让他查查这案子。

    魏珩的书房离淑兰院其实并不远,出个院子右拐便是,根本没几步路。

    但是这还是三年多来,陈末娉第一次去魏珩的书房。

    书房外守了几个眼熟但是陈末娉叫不上名字的小厮,见她来了,想要通传,却被她摆手拒绝。

    如此急事,还是她自己亲自说快些。

    这般想着,不过转瞬功夫,她已经大步行到了书房门口。

    魏珩的书房大门紧闭,窗户也朝屋后开着,看不到里面动静。

    陈末娉正要抬手敲门时,忽听里面传来几道耳熟的声音:“侯爷,我,确实是我妇科不精,没看出夫人有血瘀之症,不单误了夫人身子,也误了”

    话音未落,那声音戛然而止,接着,男人冷肃的声音响起:“谁?”

    死男人,耳力这么好吗。

    陈末娉还来不及张嘴发出声音,书房内已经有人打开了门。

    魏丁一脸肃然的站在门前,看样子正准备呵斥来人,当看见是她时,微微愣神,诧异道:“夫人?”

    话音刚落,书房内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魏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很快出现了门前,剑眉紧蹙,盯着她道:“你来做甚?”

    来了来了,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没错,就是这个教训味,她足足感受了三年。

    陈末娉听见这个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露出一个假笑,阴阳怪气道:“怎地,这地方我来不得?”

    话一出口,她就在心里夸了夸自己。

    现在可长志气了,要是之前,怕是只能老老实实回话,和个假人一样,肯定还得被他训两句。

    自己出息了旁人自然也要给三份薄面,魏珩这次不但没有继续训她,反倒解释道:“不是,你不是不舒服吗?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在屋中休息?”

    难得看见男人跟自己解释的模样,陈末娉志气更甚,不经他允许直接踏进了书房。

    “那肯定是有急事才来寻您啊。”

    一进屋内,她就看见了刚刚听到的那道声音,果真是原先的老郎中发出来的。

    此时见到她,老郎中像是吓坏了一样,站在那里都开始颤颤巍巍。

    陈末娉莫名其妙,她有那么吓人吗,莫不是魏珩和这郎中说了什么她的坏话?

    不对,应该是魏珩自己吓到了人家,他那张脸板着就挺吓人的。

    见陈末娉盯着那老郎中瞧,魏珩先行开了口:“他医术不精,害你紊乱,该惩戒一二。”

    行吧,尽管死男人冷漠,但确实足够体面,这都和离了还尽着一家之主的职责呢。

    只是尽职能不能尽到正事儿上。

    陈末娉叹一口气:“侯爷,说到底,我的身子,也不能怪这郎中。”

    人家大体上说的没错,药物也是滋补的,只是她不适用罢了。

    她外祖家亲戚也有做郎中的,她也清楚,没有哪个郎中能完全看出病人的病灶,不然这天底下,不都是神医了?也就没有病人了。

    既然没导致什么后果,还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知魏珩把人家特意弄来书房是干什么,兴师问罪吗。

    “您也别害怕,我没什么大事。”

    宽慰完老郎中后,陈末娉望向还板着脸的魏珩:“侯爷,这事儿我能不能做个主,您就放他回去吧。”

    魏珩抿着唇看着那老郎中,沉吟许久似在思考,好不容易才颔首道:“既然夫人发话,你便退下吧。”

    陈末娉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还夫人发话,乍一听怎么像她地位很高的样子,实际上还不是当了三年总被他教训的管家婆。

    老郎中看上去惊喜万分,连声朝夫人、侯爷道谢,收拾东西又颤颤巍巍地准备离开。

    “等等。”

    就在老郎中要迈出书房时,陈末娉突然又想起了一事,连忙叫住他。

    老郎中骤然停住脚步,连一旁的魏珩、魏丁也齐齐回头看她。

    “你们都瞧我干嘛。”

    陈末娉莫名其妙,继续朝老郎中道:“我适才在门外听您说到,不但误了我的身子,还误了什么事。”

    她有些奇怪:“后面的话您没说,但我想问问,您误了什么呀?”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原本看着陈末娉的魏珩、魏丁又扭过头,齐齐盯着那老郎中。

    老郎中似乎身体也不好,两只腿都快打摆子了,用袖角擦了擦额头,小心翼翼道:“就是就是也误了侯爷的身子呀,之前不是说您二位一同用药吗,既然误了您,那自然侯爷的治疗也不算太好。”

    害,就是这事儿啊,他那还算治疗得不好,那天底下就没有治疗好的了。

    深切体会了一番魏珩治疗效果的陈末娉连忙摆手让老郎中放心:“没事,侯爷好着呢,您不必自责,这么大冷的天,快回去吧。”

    说完,她还特意让魏丁派人套车,送老郎中回去。

    待魏丁把人送出去后,魏珩长腿一迈行到她面前,定定地盯着她:“我治得不错?”

    怎么,还想让她再夸夸他不成?

    真是,男人在这方面的虚荣心能不能少一点,连这种冰块男遇到这事都这样子,旁的男人岂不是得原地开花?

    陈末娉本想随口敷衍两句,但想起自己的正事,懒得多说,直接朝魏珩说明来因。

    “所以,还需得侯爷您查探一番,看这案子是上报衙门,还是咱们处置。”

    顿了顿,她又道:“就怕最后抓住的贼人是牵扯大的,那样的话,上报衙门反倒不好。”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吗?”

    魏珩再次蹙起剑眉,思索片刻后朝她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屋休息,待我派人把门房和守卫唤来,查查最近几日府上可有外人来访、有无异常动静,再告知于你。”

    “好。”

    陈末娉点点头,又道:“那我也去问过祖母、二弟、三弟丢了什么物件、何时丢的,同时把我丢的物件理出来。呈交给侯爷。”

    刚说完,她肚子又往下种种坠了坠,疼的她脸色微变,忍不住捂住了小腹。

    魏珩本就离她近,见状,立刻伸手扶住了她,搀她到桌边坐下。

    “就说让你好好在屋中待着。”

    男人又带了训斥的口气,但现在陈末娉只顾着腹中疼痛,没心思怼他。

    魏珩见她这样,也只说了一句便住了口,抿紧唇瓣,亲手斟了杯热水给她放进手里。

    女子喝了口热水,又缓了缓劲头,自觉好些了才准备扶着桌边自行起身。

    可她动作太慢,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子已经被男人抱了起来。

    魏珩冷声道:“别动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

    陈末娉连忙拒绝:“您好好处理案子。”

    “一会儿再”

    “对了。”

    她又想起自己来的重要目的:“侯爷,还有一事,咱们的和离书被贼人当做地契偷走了,劳烦您再签一封,我好呈交衙门。”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完这话,抱着自己的胳膊仿佛硬了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好,待你书好送来便是。”

    言罢,魏珩将她放了下来:“本侯确实还有公务要办,你说的府内失窃之事也会查个水落石出,安心等待便好。你自行回去吧。”

    啊?刚刚不还说送她回去吗。

    尽管没打算真让他送,可看见他变卦如翻书,陈末娉还是小小惊了一下。

    她就说嘛,这死男人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第29章

    强吻 对她不满她走不就是了,怎么还这……

    一回到淑兰院, 陈末娉就提笔重写了好几封和离书,打算放到不同的位置以防丢失。

    她小腹坠痛,也不想自己折腾了, 就干脆让玉琳送到魏珩书房去,让他一签了事。

    玉琳领命去了, 没到半盏茶功夫,便行了回来。

    “这么快?”

    死男人, 和离书一道两道倒是签得利落。

    陈末娉腹诽着,接过玉琳递过来的东西一瞧:“这不是还没签吗?”

    玉琳面露难色:“夫人,奴婢刚刚再去侯爷书房时,小厮已经不让进了, 说因为贼人偷窃那事, 侯爷已经着手办案, 怕外人进入, 污了证据。”

    陈末娉莫名其妙:“他这话可没道理,咱们是丢东西的人,不算外人, 怎么可能故意去污证据?”

    玉琳放低声音,悄悄往外看了一眼, 确定除了自家夫人没人能听见自己声音时才道:“魏丁特意和我单独说了, 说侯爷怀疑这贼人不单单是为了盗窃府中金银来的, 许是因为侯爷手头别的案子。”

    陈末娉正了脸色:“还有这层原因在?”

    她就说嘛,怎么说定远侯也是一等侯爵, 哪有小毛贼随意敢出入他们府上盗窃,更别说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偷走金银珠宝和地契的,肯定功夫不浅。如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就说得通了。

    “那便依照他们所言, 谨慎行事,不要耽误侯爷办案。”

    陈末娉亲手把写的几封和离书压到书桌的镇纸下放好:“待侯爷来我屋中时再让他签吧。”

    玉琳点点头,又想到一事:“夫人,如果真如侯爷所猜测的,那您什么时候去衙门呈交和离书比较好啊?”

    陈末娉也在琢磨此事,本来她打算的是这两日就去,可一旦呈交和离书,她必定要搬回陈府居住,若是魏珩没能及时捋清其中关键抓到贼人,她不是把定远侯府的灾带回娘家去了吗。

    那些贼人可不管前夫前妻,反正她当了多年定远侯府女主人,在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眼里看来,都是一样的。

    “再说吧。”

    陈末娉叹一口气:“至少,得等这宗案子了解。”

    她才能踏踏实实地回娘家。

    想到这里,她又想骂这些贼人了,早不生事晚不生事,偏偏最近生事,害得她本来就不算顺畅的和离之路,愈发艰辛。

    现在看来,只有签和离书这步,是最容易的。

    *

    尽管身子不适,可为了帮魏珩早些破案,陈末娉还是硬挺着,梳理完了淑兰院的损失后,又亲自带人,去往二房所在的修言阁、三房所在的清远楼,还有魏老夫人所在的思戒斋去,帮他们一道盘点损失,理清贼人偷盗的时间。

    “所以,你们这些物件,是昨日半夜或者说今日早上才丢的?”

    三夫人点点头,揽过魏彦,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嫂,您知道的,我首饰不多,所以就喜欢没事了瞧瞧。”

    看她这样,陈末娉有些不忍:“首饰不就是让人瞧的吗,我也喜欢这样。”

    “您也是啊?”

    三夫人眼睛亮了亮:“嘿,您那么多东西,一瞧怕是半个月都瞧不过来吧,可累呢,不像我们这,随便瞅瞅就完事儿了。”

    眼见的三夫人越扯越远,陈末娉赶忙出声把话头拉了回来:“你的意思就是,你昨晚瞧你首饰还在,今早就没了吗?”

    三夫人重重点头:“是呢。”

    说话间的功夫,她的目光来回在陈末娉发顶的玉簪上盘旋:“哎,大嫂您这首饰怎么还在呢,我的都被贼人偷光了。”

    “我在屋中留的也被偷光了,这是库房寻的。”

    话音未落,三夫人又变了副音调,愈加可怜兮兮地:“还是大嫂家底丰厚,就算被偷了也有私库维持体面,不像我,这下只能什么首饰都没了,只能簪些花儿草儿的打扮打扮了。”

    “胡说什么。”

    簪花是勾栏做派,簪草是卖身为奴,一个堂堂一等侯爵家的三房夫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陈末娉听着刺耳,忍不住又拿出主母做派,教训了三夫人几句。

    三夫人连忙道歉,说完又抬起眼,眼巴巴地看着陈末娉头上的玉簪。

    陈末娉看见她的眼神,不由得叹一口气,手指都放到发边准备将这簪子取了给她了,忽地又顿住了动作。

    她又不是冤大头,原先心甘情愿地照顾侯府诸人,是因为她是当家主母,要事事平衡,宁愿在金银这些小事儿上吃点亏,也不愿意闹得府中不安宁。

    但她都有和离书了,要不是贼人惹事,说不准此时她都在娘家闺阁躺着了,和他们定远侯府桥归桥、路归路,一点关系都没有,干嘛要上赶着把自己的首饰送人。

    想到此处,陈末娉缩回了手,在三夫人疑惑、不解、继而变得有些生气的眼神中起身:“既然问清楚了,我就先回去了,咱们府中的损失我得全部理成单子呈交侯爷呢,晚了怕贼人已经销赃,那时候便不好寻了。”

    “诶,大嫂,您”

    不等三夫人说完,陈末娉已经带着自己手下的人,果断跨出了清远楼的地界。

    玉琳在一旁跟着,走出一段距离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夫人,您没看见刚刚三夫人失望那样,太好笑了。照奴婢说啊,就得这样治他们呢,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不然他们还以为您做的事是应该的呢!”

    “好了。”

    陈末娉倒不觉得太好笑,因为这是她难得拒绝三夫人的经历,刚刚离开时,她也真的从三夫人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怨气。

    平心而论,她对三夫人算得上不错,而今日只因为没给出去玉簪就没忍住怨气,实在让她有些心寒。

    “没意思,反正日后,也不会再给他们东西了。”

    陈末娉说着,走进淑兰院,刚一进大门,就见前面行着的高大男人回过头来,蹙眉问她:“给什么东西?谁又同你要了东西?”

    其实先前魏珩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但陈末娉总顾忌着他是一家之主,二房三房是他一母同胞的血脉至亲,他又是个早早没了爹妈的,肯定更在意亲情,所以从来没说过。

    今日她也是一样,张嘴下意识想说,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定远侯府,又觉得挺没必要。

    反正她今日也没损失什么,何必要给人家亲弟媳脸上抹黑,过段时间人家还是一家人,她成了外人,多没意思。

    “没人要,也没给。”

    陈末娉说着,跟上他,与他并肩走进屋中,准备说说她忙了一下午的收获。

    可还没来得及张口,一抬眼,就对上了男人那张死人脸。

    魏珩还是紧紧蹙着眉,看上去又冰又冷,一副训斥的口吻道:“我说过,他们的要求,不必事事答应,惯出来一身毛病,还要被旁人说我定远侯府家教不严。”

    一身毛病?家教不严?

    陈末娉气极反笑,这意思不就是她这三年多来主母当的不好吗,没教好他的弟弟弟媳,还害他们损了定远侯府声誉吗。

    要是往日,她也就沉默以对忍了下来,但今日,许是和离后的底气,许是在三夫人那拒绝后受得暗气,还有她小日子时奔涌的血气,全部聚集到一处,迫不及待地要往外喷发。

    “那毛病是我惯出来的吗?那不都是他们原来就带的吗?我又没生养过没当过别人爹娘,我怎么还担上家教了?”

    一说起生养一事,陈末娉又想起了早上女郎中给她看病时说得话。

    她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呢,她喜欢孩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平静地接受自己生育不利的消息呢。

    当时忍下去的情绪此时也挣扎着往外泄,甚至不由得红了眼眶:“怎么,我不方便生孩子,就把你两个弟弟两个弟媳都往我名下塞?我宁愿这辈子不生孩子也不要长那么大的臭孩子!”

    “你胡说什么!”

    魏珩看见她红了眼,已经松了眉头,抬臂要牵她的手,听到她说的“这辈子不生孩子”时又沉了脸。

    “腊月黄天乱说话,也不怕犯了忌讳。”

    “你管我犯什么忌讳。”

    陈末娉三年多来压抑的情绪在此时全部爆发出来:“反正咱们都和离了,我犯忌讳和你有什么关系!”

    天天不是训这就是训那,不就是对她不满吗,对她不满她走不就是了,怎么还这么多话。

    听到“和离”二字,魏珩脸色更差,抬脚就准备往外走。

    刚迈出门,就听到身后一道小声的“哎呦”。

    他顿住脚步,回头一看,陈末娉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蹲了下去。

    男人抿紧了唇,大步上前抱起她。

    “你回来干什么?怎么不像之前那样转头就走?”

    陈末娉突然被他抱起,惊呼了一下,想用拳头锤他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两只手腕。

    “不舒服就好好待着休养。”

    魏珩把她塞进锦被里,仍旧没放开她的手腕,转头吩咐一旁不敢作声的玉琳和魏丁:“给夫人端热水来。”

    热水一直备着,玉琳听到这话急忙斟了一杯端到拔步床前,准备扶陈末娉起来喝水时却被魏珩拒绝:“你们都下去,我来。”

    言罢,他坐到床边,把女子整个人往自己怀中一搂,左手扣住她的双手,右手从玉琳手中接过热水,放到陈末娉唇边:“先饮些热水再闹。”

    闹?她这叫闹?明明是表达自己的诉求就是闹?

    陈末娉此时气性极高,咬紧唇瓣,偏过头去,就是不喝。

    魏珩看她这样,剑眉蹙得更紧。

    略一沉吟后,他偏过杯盏,自己饮了一口。

    接着,趁着陈末娉还没来得及开口嚷嚷,俯下身子,结结实实地将热水渡进那张小嘴里。

    第30章

    温暖 有病吧死男人,怎么突然之间对她……

    他双臂重如铁钳, 陈末娉尝试着推了两下,除了弄疼自己的手,没有丝毫作用。

    她想把嘴里他渡进来的水喷到他脸上, 又怕同时弄湿自己的衣衫和床榻,得不偿失。

    她这个人, 果然还是太体面了!

    陈末娉这般想着,狠狠地咽下热水。

    见有效果, 魏珩干脆又饮了一大口,继续按照之前的方法给女子渡进口中。

    陈末娉好不容易才得了喘息的机会,没成想刚咽完,这死男人居然还来。

    真是把她当成原来的她了, 一点也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前夫!

    陈末娉越想越气, 急忙把热水再次咽下, 在魏珩第三次饮水之前,瞅准机会,一口咬上了他的唇瓣。

    男人发出“嘶”的一声, 顾不上再给她渡水。

    感受到点点血腥味在自己口中弥漫开来,女子沸腾的愤怒达到顶点后逐渐冷却。

    她有点激动, 也有点害怕。

    让他欺负她, 这下可见识到她的厉害了吧。

    不过。

    陈末娉抬起眼, 有点小心地望了下魏珩嘴边的伤口,又开始担心起来他上值的时候会不会被同僚嘲笑。

    毕竟这伤口还是挺明显的, 她目前仍旧是他的妻子,要是旁人看见他的伤口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误了她的名声体面,那可就不好了。

    就在忐忑不安之时,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末娉。”

    陈末娉不答。

    魏珩见她装聋, 干脆直接搂着她的腰,在自己怀里转了一圈,逼她与自己面对面。

    “你长本事了。”

    陈末娉垂眸不语,要不是自己的两只手还被禁锢住,她又想把手指扭在一起玩。

    一只大掌抚上了她的下巴,接着,缓缓抬高,迫使女子不得不看向他。

    陈末娉无法,只能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那眸子里没有她以为的生气,反而还挺平静?

    这男人就这么喜怒不形于色吗,被咬了也不生气?

    “你想什么呢,琢磨着再咬我一口吗,还想往哪儿咬。”

    魏珩的手掌足足能包住她整个脸,见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用食指擦了擦她的眼皮,以示警告。

    这下陈末娉彻底听出来了,他真的没有生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死男人不但没有生气,甚至语气里还有一丝丝的高兴?

    肯定是她的错觉,这世界上没人会因为被人咬了而高兴,除非他是个疯子。但显然,魏珩不是个疯子。

    “不咬了。”

    陈末娉老老实实道,刚才只是冲动所为,不过再来一次,她应该还是会这么做。

    挺好的,离开定远侯府前她又做了件大事,头一次勇敢地反抗了京城出了名的冰块,也算得上一桩喜事。

    魏珩没有再出声,只是把茶盏再次放到她唇边,示意她自己把剩下的喝了。

    这次陈末娉没再拒绝,三口两口喝了个干净。

    待她喝完后,魏珩自行把茶盏放回床头,也没有放开手臂,就着抱着她的姿势,低声道:“此次案子,我会让人尽快查办,一定追回失窃金银。”

    “所以,你无需支给他们失盗的银钱。”

    陈末娉眨巴眨巴眼睛,怀疑自己聋了。

    现在,死男人是在和她解释吗?

    听起来好像有点像,可配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似乎又只是在叙述而已。

    “我没给他们支失盗银钱啊。”

    虽说她知道魏珩很厉害,但是从家里丢了的东西,哪有能顺利找回来的,就算找回来,也必定缺这少那,她又不傻,干嘛给旁人支这钱,那不是得用自己的银两去添补吗。

    “今天三弟妹说自己首饰被偷干净了,一点儿也不剩,所以看上我这根玉簪想让我给她来着。”

    “荒谬!”

    不等陈末娉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魏珩已然震怒。

    “毫无礼数,毫无家教,毫无羞耻。”

    三个“毫无”下来,把女子惊了一跳。

    陈末娉刚刚还怀疑自己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呢,但现在,男人的嫌弃与生气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行吧,看来他也不是没情绪,一旦他觉得真丢了他定远侯府的人了,情绪自然冒出来了。

    “向长嫂开口索要贴身物件,本侯倒不知,这是谁给她能耐?”

    “那个”

    陈末娉本想提醒他一下,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三夫人的长嫂了,但头一次看见魏珩这么生气的样子,她心里也犯怵,不敢搭话。

    毕竟和长嫂要东西,多少还能扯点缘由,可和外人要东西,那不就纯纯不要脸了吗。

    她和魏珩旁的不说,在维护定远侯府体面一事上,还是很有些默契的。要是她把心里话说出来,魏珩再想到三夫人和她这个前妻要东西,那还不得罚那丫头跪半年的祠堂。

    “她也是因为实在没出门的首饰了,所以一时心急。况且,我也没给她呀。”

    陈末娉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宽慰魏珩的时候:“侯爷,别生气了,喝杯茶压压火气。”

    说着,她趁机挣脱开他的禁锢,准备起身,想去给男人斟茶。

    “本侯不饮茶。”

    “哦。”

    不饮就不饮呗,口气那么凶干嘛。

    虽然知道他是因为三夫人的事生气没把控好语气,但陈末娉还是没忍住腹诽了两句,然后老老实实回到了榻上。

    “说到底,这事儿还是怪那个贼人,要是他不偷东西,三夫人也不会丢首饰,也不会和我索要。问题根本就出在贼人身上。”

    还害得她不能按计划去衙门和离,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女子说完,狠声道:“侯爷,您抓到他,一定要好好惩治!若他不肯交代赃物去向,我可以让人从蛮夷购来蛇鼠虫蚁,与他共处一室。听闻无毒的这些东西并不会致人死亡,但会使人全身瘙痒难耐,痛苦至极!不怕他不交代。”

    不知怎么回事,陈末娉说完后,男人似乎愣了愣,然后情绪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不似方才那么生气。

    她奇怪地看向抿紧唇瓣的魏珩:“侯爷,可是这手段太过恶毒了吗?”

    不应该啊,他调任了大理寺,按原先父亲说的闲话,大理寺的手段应该更恶毒百倍才是。

    男人轻咳一声:“不是,合该如此。只是这案子由我主办,需得什么手段,我自会琢磨。”

    行吧,这是又烦她指手画脚碍事了。

    说完,他又望向女子:“你腹中疼痛可好些了,可要再饮一杯?”

    他们不是刚刚还在说贼人的事吗,怎么现在又说回她身体了。

    不说还好,适才和他吵架时没感觉,现在却又觉得有些疼。

    陈末娉重新捂住肚子,摇摇头,避开了魏珩所在的位置,跨到自己平时睡的里侧,躺了下去。

    “不饮了,不然总得起夜。”

    她腾出一只手来想拉起锦被,还没来得及拉,男人已经帮她盖好了被子,掖住了四角。

    “也是,既然不适,那便早些休息。”

    陈末娉点点头,刚想闭上眼睛,下一瞬,他的大掌又扒拉开女子锦被的一角,钻了进来。

    干嘛呀这是。

    陈末娉瞬间绷紧了身子,等着这只手的下一步动作。

    不是说让她早点休息吗,怎么又把手探进来,难不成是还想洞房?

    但她来小日子了呀。

    就在女子胡思乱想之时,大掌终于探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安营扎寨下来。

    “睡吧。”

    男人说完,没再出声,另一只手拿过先前魏丁放在床头的一卷案宗,又看了起来。

    陈末娉感受着腹部传来的暖烘烘的热意,眨了好几次眼,终于把要溢出眼眶的热意逼了回去。

    有病吧死男人,怎么突然之间对她这么好。

    唔,虽然远远比不上初晴夫君对她的态度,可和他自己之前冷冰冰的态度做比较,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洞房,真的就能让他改变这么多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陈末娉仔细回忆了一番,发现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前两日两人洞房、今早她被女郎中说不易孕、还因为给他看病的郎中害得小日子提前又疼。

    哦对了,还有帮他跑上跑下算损失、盘时间,最后还吵了一架。

    这么一算完,陈末娉突然觉得,真是便宜这死男人了,就靠手给自己暖暖肚子,她差点就感动地要哭,全天底下还有比她不值钱的前妻吗!

    自己做了那么多,他合该给自己跪下来磕几个头。叫一百声姑奶奶才是。

    陈末娉幻想了一下魏珩叫她姑奶奶的场景,差点乐出声来。

    好在她控制住了自己,在男人发现之前,假意翻了个身,掩盖住了身体颤动的动静。

    但是。

    女子咬住唇,把自己心中的涩意一道逼回去。

    如果他不是一心爱慕别人,如果是在三年前,不,甚至只需在半年前,她也许真的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感动,继续坚持在定远侯府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