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百十一回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
“嗯……”沉默片刻, 陈馥野问,“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不在的时候, 皇上来我们店里了?”
“来了!”江灵说, “还喝了!大加赞赏!说实话, 我看皇上那小胖墩儿的样子,本来想建议他点少糖的,但是怕说出口引祸上身, 然后就给他做了全糖, 并且看着他喝了下去。”
“真的。”金芸心从窗口钻出来,小声补充, “他旁边的小太监们还夸他喝得好,我不知道哪里喝得好了,但我还挺羡慕他的。”
江灵:“你羡慕什么?”
金芸心:“你想啊,你不仅不用担心长胖,大口喝全糖奶茶,喝的时候旁边还有人夸你喝得好,这多幸福啊, 果然当皇上就是好。”
听着她们讨论朱翊钧来品尝奶茶的事情, 陈馥野在一边默默心想,真有意思。
虽然完全不想见到皇上,但是她更加确信,她身上果然是有诅咒的。偏偏自己一不在,皇上就来了,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巧合。
所以,三千单。
嗯……
陈馥野刚准备在脑内开始简单地计算一下,然而周怡已经算好了。
“一天三千单, 假如我们健康地保持八小时工作制,平均每小时要生产375杯奶茶,每分钟生产6.25杯。如果我们卷一把,工作十二个小时,那就可以轻松一点,平均每小时生产250杯,每分钟只要生产4.16666667杯就可以了。”
金芸心:“哇,这么一听,竟然真的很轻松诶!”
于是三人齐齐看向她:“……”
“啊,我的意思是,算是这么算。”她严肃起来,说,“但是实际上,我们的客流量高峰会集中在中午和晚上的五个小时内,没法这么简单地平均啊。”
“是的。”周怡把包往肩上一挎,“以及,我要回去背书了。”
江灵:“学姐你这话锋转得也太快了吧。”
今天她刚搬过来,带了不少行李,便一起抬到船上,运回小河湾。
看样子这回她是真不用回县衙,也不用担心被带回去了。距离进士考试还有两年半,陈馥野怀疑她们在这儿究竟能不能等到周怡去殿试的那一天。
由于明天的这三千单是数据上预估出来的数量,实际上……如果真的做不到的话,尽可能借机多赚点也是好事,于是陈馥野打算摇人。
现在,她们四个人倒是集齐了。之前周怡简单地来培训过几天,算不上熟练工,但也不会拖后腿。然后就是三小只照样会来,他们三人就不用说了,在这段时间的培养下,完全成为了奶茶店的中坚力量。
光是制作奶茶的流水线上,这么多人已经完全足够了。
只是明日估计客人又多又杂,还需要处理各类后勤杂事,比如擦桌子,洗锅子,洗杯子,甚至原料万一短缺,还得去就近的市场及时补充。
“小二。”上船前,陈馥野叫住租了马正准备回家的张小二。
要不是早上被袁捕头勒令不许在街上放牛,他骑着牛车就能回家。然而现在,也只能临时租匹马骑回去,明天送奶的时候再换回来。否则六合县那距离,他怕是走到天亮才能到家。
“怎么了大小姐?”张小二立马应声道,“请您尽管吩咐小二!”
陈馥野:“听说,你今天在铺子里干得不错啊。”
可能是她无意间把语气说得太有攻击性,以至于张小二觉得他是不是无意间犯了什么事儿,连忙慌张道:“大大大小姐,小二我虽然去看了皇上,但是那绝对不是对您有二心啊!我张小二秉承曾曾曾祖父张三九的遗志,此生,生是大汉王的人,死是大汉王的鬼!”
陈馥野皱眉:“……”
她回头,小声:“我刚刚说话的语气很吓人吗?”
“很吓人。”金芸心点头。
“不是,小二。”陈馥野说,“我这是在夸你的意思。”
张小二俯得更低
了:“大小姐!我再也不凑热闹看皇上了!请不要赶小二走,我明天还要来送牛奶呢!”
陈馥野被他搞得有点不耐烦了,挥挥手:“你差不多得了,再说了,你压根就没进过我家水军啊,我能怎么赶你?”
这么一说,张小二好像被点醒了,挠挠头:“哦哦,也是哦。”
“我的意思是,明天生意会很忙,所以我想请你和翠芝一起来一趟,给我打理打理杂务,我付你们工钱,如何?”
“哦!”张小二说,“原来如此!我就说咱们大小姐怎么舍得赶小二走呢?”
陈馥野敷衍道:“是啊是啊,所以一句话,行不行?”
张小二:“行!遵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馥野:“我就让你擦个桌子而已。”
然后,又让张小二明天多带两罐水牛奶来,张小二也应下了。
搞定完这边,明天应该能轻松不少了。
回去的路上,又接济了两个乞丐,换得最后一双草鞋,一个水瓢和两根拄杖,距离目标任务数量越来越近了。
“为什么今天街上的乞丐特别多啊?”金芸心问,“是因为皇上来了吗?”
“没这个道理。”周怡说,“我爹如果要接待来江宁县的客人,有巡街需求的话,反而会把乞丐赶跑。”
看着身后那两个得到了新鞋,新拐杖,手里拿着满满一袋热腾腾吃食的乞丐,陈馥野回过头。
“是因为我们留意到了吗?”陈馥野说,“就感觉,盯着一个东西看,就会特别留意到存在一样。明明平时的秦淮水街上,每天也能见到乞丐。”
“哦,也是哦。”金芸心点点头,“以前我家门口,时不时也会见到乞丐呢,只不过都会被赶跑而已。”
乘船回到小河湾,在祝婆婆那里新租了一间房。其实就是原来江灵和周怡临时住的地方。帮着她把行李物品搬了进去,简单布置一下,就可以舒服地住了。
收拾完之后,周怡点上灯,往案前一坐,神情严肃地开始背书。
三人站在门口:“……”
江灵:“我申请,睡觉之前,我都在你们房间玩儿行不行。”
陈馥野毫不犹豫:“来吧。”
上次买的做过冬衣服的布料,这会儿江灵已经把大致的样子打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很多针线细活。她一边教,陈馥野和金芸心一边学,顿时感觉做衣服实在是一项非常漫长且艰难的活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
真的很费时间。
但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互联网,娱乐活动相对来说还是平乏了太多,所以这种可以聚在一起的互动,其实还挺有娱乐性的,至少可以一边聊天一边做。
至于别的回家之后的娱乐项目,除了自己尝试做点新菜,看小说,幻想会不会还能出现比穿越更神奇的事情,甚至脑补出大量剧情之外,也没什么能玩儿的了。
“如果下雪的话。”陈馥野捏着针,抬起头来,“那我们就干脆停业一天,去旅游怎么样?”
“诶,可以啊。”金芸心兴奋道,“我们好不容易穿越了,你们觉得我们去咱学校的校址看看怎么样?”
陈馥野和江灵:“……”
“现在那里是什么地方啊?”江灵说,“有人烟吗?”
金芸心:“你等等。”
说完,她放下腿上的布料,起身去桌案上摸,摸出一张地图来。那正是之前房守仁给自己的地图。
陈馥野和江灵也探头看过去。
“仙林……”金芸心皱眉找着,“仙林在哪儿啊……”
然后,她的手指锁定到了仙林,并且“哇哦”了一声。
“哇哦。”金芸心说,“好消息,找到咱们校址了!”
看着上面一堆奇奇怪怪排成排的符号,江灵问:“坏消息是什么?”
金芸心:“坏消息,明朝时期,我们学校是个大坟地。”
陈馥野:“嗯,算了,也不意外。”
坟地应该是没什么好玩儿的。她又不会通灵,哪怕想找鬼玩儿,应该也没办法。
因此。还是等到下雪了再说吧。
……
次日。
天还没亮,忍着寒冷穿衣服,洗脸刷牙。打开门,只见是周怡,她梳妆整齐,脸上露出了非常健康的笑容,站在门口说:“早上好。”
陈馥野揉着眼睛:“……早、早上好。”
“果然,只要一不在县衙里生活,我突然就觉得世界好美好啊。”周怡张开双臂,“那么,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咯!”
陈馥野:“……”
看着她身后那一片连太阳都没升起来的、黑压压的小河湾,陈馥野就知道,一般这种情况,应该不用太在意她。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她自己会重新抑郁回去的。
按照计划,四人先把店里所有能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争取为白天节省时间。
下一步,天蒙蒙亮,张小二果然骑着马,而他媳妇翠芝骑着牛车,带着五桶新鲜的水牛奶来了。
接着,上午,三小只早早下学,也来了。
其实一直到这里,店里的生意从八点开始便再也没有停过。
嗅觉敏锐的三小只一见今天似乎是个能赚大钱的日子,便熟练地也投身了进来。
就这样,持续到了中午。轮换休息吃饭,下午便继续开始。
由于自家店铺成为了“被皇上夸奖过的店铺”,中途袁捕头还过来道喜,可惜窗口外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陈馥野压根没看见他,他也就被挤到一边去了,简而言之就是无人在意。
直到下午五点,营业时间已达到十小时,共售出一千六百杯。本着想看看今天的营业额究竟有多离谱的好奇心,店内以平均每分钟三杯的速度持续稳定运转,所有人都没停过。
“姐姐!又有人来了!”唐盈盈指着窗口说,“我们不能停!”
陈馥野四肢僵硬道:“我们……好。”
然后晚上从六点,继续营业到了夜市结束时间,九点半。
终于结束了。
这大概是年前的最后一个高峰,全天一共售出了两千三百七十八杯,一天的营业额直接飙升到四十八两银子,净赚也有二十两。
论品种而言,芝士奶盖加上各种茶的组合,简单易做,只要保持一直熬奶盖煮茶水,就可以一直卖。基础的奶茶也较为简单,住不过到五点之后,珍珠全部卖光了,现场做也来不及,所以后面卖的都是其他奶茶,譬如只加了芋泥的,或者是只加了焦糖底的奶茶之类。由于皇上夸赞的是珍珠奶茶,所以陈馥野还特意以此做了广告招牌放在外面:
【珍珠奶茶!
皇上不顾一切也要选择全糖的奶茶!
二十文/杯】
比原来的定价涨了五文钱,因为陈馥野发现,秦淮水街的物价是一等一的高,她们原来的定价普遍太便宜了。
今日大赚特赚,陈馥野直接给三小只发了一人一两银子的奖金。同样的,也给张小二和翠芝发了。然而他俩说什么也不要,看那架势,如果坚持给的话,这小两口怕是要跳到秦淮河里,也只好作罢了。
点完钱数,所有人都很满意。三小只愉快地捏着银子,背着小书包回家了。张小二也和翠芝恩恩爱爱地回家了。
“可是,明天怎么办?”周怡说。
“……”
此话一出,店内气氛顿时降低到冰点。
明天……还要继续这样吗?
那也太可怕了。
就今天这个营业强度,明早能不能睁开眼还得打个问号。
“不行,时来运转,我们好不容易撞了大运,又要过年了,说什么也得好好捞一笔!”江灵用一种在挣赃款的语气道,“你们不行,我也得架着你们!”
“真不行啊姐真不行啊……”金芸心虚弱道,“我现在就不行了,我连上船的力气都没了……”
结果,周怡又是把包一挎,平静道:“你们说得都很对,但是我现在要回去背书了。”
三人:“……”
陈馥野怀疑她是不是有个什么定点说台词的程序。
明天究竟怎么办……还是量力而行吧。
可惜的是,张小二说要过年了,家里全是等着干的农活,明天他和翠芝只能来一个。陈馥野便干脆让他们都别来了。
虽然挣钱固然很重要,但是命同样也很重要。
由于周怡已经说出了那句话,于是大家决定,还是先回去睡觉,看明天的状态再定吧。
果然,第二天小河湾那只公鸡打鸣的时候,压根没人睁开眼睛。
陈馥野咬咬牙,从床上起来,抹黑去看了一眼江灵和周怡的房间,周怡甚至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
太困了,即使站在地上,她也忍不住地想爬回床上睡觉。
可是这一睡,可能再睁开眼时,就要到日上三竿的时候了。少赚点钱倒是其次,可是昨天因为后面招牌的珍珠奶茶卖光了,导致很多顾客都准备今天再来排队。万一那些顾客赶大早一来,发现连店门都没开,岂不是显得自己像是飘了,在耍大牌?
想了想,陈馥野决定,既然醒了,还是坚持一下,好歹得保证店门是打开的,才像回事。
“你怎么也醒了?”江灵推开门,“快快快,咱们叫醒她们。”
她刚用冷水洗了脸,一直在往下滴水,看得陈馥野瑟瑟发抖。
“好吧。”自知叫醒金芸心的难度,陈馥野转头去了。
好在及时赶上了秦淮水街上普遍开门的时间,四十分钟后,店铺开门,正常营业。
金芸心坐在算盘前,陈馥野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额头朝算盘上狠狠一磕。
“诶呦!”她痛叫,并且抬起了头,茫然地张望着四周。
陈馥野看了一眼她额头上新出现的一连串圆溜溜的红印,点点头,继续烧水去了。
“要不今天给珍珠奶茶挂个限量吧,你们觉得怎么样?”江灵问,“干脆尽快卖完就卖完了。”
“可以。”周怡说,“我来写。”
“是这里吗?”一个小吏模样的人正骑着马,停在外面张望。
“珍珠奶茶,就是我们这里!”江灵招呼道,“来一杯?”
然而,小吏很显然不是顾客目标群体,他说:“什么珍珠奶茶?不要不要。”
江灵拿着抹布正在擦桌子,闻言不满叉腰道:“不要就不要,什么叫‘什么珍珠奶茶’?”
“您找谁?”陈馥野问。
“这位姑娘是店主吗?”小吏问,“你可是叫陈小花?”
陈馥野:“……对,我叫陈小花。”
早知道就换个名字行走江湖了,怪羞耻的。
“哦,对对,就是你。”小吏握着缰绳,“之前那个招标会的凭证还在吧?户部让你带上去一趟。”
他似乎只是来传个话,说完,便“驾”了一声,骑着马走了。
户部……?
陈馥野回过头,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会吧……”江灵说,“难道我们真的……?”
这个时候,户部突然来消息,难道是……
金芸心顶着额头上的算盘印,激昂道:“跑,小花,快跑!”
第112章 第百十二回 大明有自己的弗罗里达。……
陈馥野:“你倒也没必要。”
金芸心收敛起了神情, 把手往袖管里面一揣:“没意思,我还以为你要配合我一下,听完就阳光且舒展地跑出去呢。”
见那小吏的身影消失, 陈馥野心想, 自己这边跟户部的缘分一共也就地皮这档子事, 现在特地来通知自己,如果是没拿到地皮,也没必要让自己再专门去一趟吧……
只是, 在成功之前提前庆贺这种事情, 向来比较败人品。陈馥野记得,之前创新创业大赛的策划案在问卷调查里拿了第一之后, 她们就忍不住庆祝了,觉得成功唾手可得。然后嘛……然后就被导师打回,还穿越了。
“反正我先去看看吧。”陈馥野说。
去户部有段距离,走路的话太费时间,便坐船回了小河湾,把小红从马厩里面解放出来。
骑上小红,就要快太多了。一路到了户部, 跟上次一样, 除了拿着凭证进入户部大门以外,就再也没有人在意她,或者注意到她的存在。
当然了,南京户部里,各种大小官吏,或是处理事情的商民来来往往,人多得很,没人注意到她也正常。
只不过……这是专门把她叫了过来, 只说让她带着凭证来户部。现在她带上凭证了,人也到了,下一步去哪儿呢?干什么呢?
然后,陈馥野就被一个人挡住了。
再抬头,其实是一排人。
眼前的,正是一个不知道在排什么的队伍。陈馥野踮起脚尖,使劲往排头看去,只见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厅堂,似乎是户部里面最大的一个建筑。
队伍是从里面一直延伸到外面的,保守估计有三百个人正在同时排队。
见身前是一个挎着一筐干香菇的大婶,陈馥野便问:“婶子,这个队伍是在排什么啊?”
结果大婶说:“我也不知道是在排什么!我看别人都排,我也就来排了!”
陈馥野:“……”
说完,大婶前面的那个大爷又回头了:“什么?不知道排什么?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呢?”
大婶:“我给主事大人送香菇啊。我家年底有块地还等着户部给批下来种呢。”
听到这里,陈馥野心想,现在的大明到底是什么农村土地制度?分产到户吗?
大爷:“那你排对了!”
大婶:“啥呀?合着这个队都是等着给主事大人送香菇的啊?”
大爷:“不是!这个队是等着拿地皮凭证的!”
陈馥野忍不住插了一句:“都是拿地皮凭证的?这么多人?”
“说是今天新发下来许多,旁的县也要到这里拿,人可不就多了。”大爷说,“就这速度,保守估计,再等仨时辰吧!”
“仨……仨时辰?!”陈馥野惊了。
三个时辰,那就是六个小时,还是保守估计,她难道要在这里从天亮排到天黑?
不过,既然大爷说这里是拿地皮凭证的,也就是说,她果真拿到那块黄金地段的地皮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排上一天,也无所谓!
陈馥野神情坚定地站在了这里,并且开始幻想她的下一家店铺要怎么装修,装修什么风格,并且两家店铺同时营业,她要招人,然后研发惊世骇俗的新品,然后赚大钱。按照习惯,一旦幻想到“假如我有钱了”的阶段,就会紧接着幻想有钱了应该怎么花,反正大差不差,人无论是在贫穷的时候还是小康的时候,幻想的内容都是差不多的。
结果,正在准备沉浸式陷入幻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略为熟悉的声音:
“这这这!把我们叫过来就算了,竟然没有人接待!”
“要是我们老爷知道了,可不得给户部点颜色看看!”
“嘘,你声音小点儿,这里可是户部。你没脑子就算了,别连带着我们老爷倒霉!”
陈馥野不满地皱眉,回过了头。
“你们怎么也来了?”
“你你你怎
么也来了?”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正是那两个暗卫。
这会儿,陈馥野才完全清楚地看清了他俩的长相,果然还是很普通,并且给人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就是无论看见这两张脸多少次,都还是记不住他俩具体长什么样子。
于是陈馥野怀疑,金行云选人应该也不是乱选的。这种职业,就是要让人怎么也记不住长相才算合格。否则长得太有辨识度,一下就能被别人认出来,也太危险了。
当然了,前提是要他俩分开行动。像现在这样总是跟喜剧组合似的一起出现,想认不出来都难。
“我们?”暗卫二号用大拇指比了一下自己,说,“我们当然是来拿户部给的地皮凭证的了,这还用问?”
陈馥野:“可是,我也是。”
俩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就很奇怪了。一共就一块地皮,怎么户部还同时通知了两边?
“你等着瞧吧!”暗卫二号不知怎的,只憋出了这句话,“等排到了我们,有你哭的时候!”
陈馥野面无表情:“哦,我无所谓啊,反正你们飞云商会势力那么大,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拿不到地皮的。可是,万一结果真是我拿到了呢?”
暗卫一号:“好啊,竟敢口出狂言!”
暗卫二号:“你等这瞧吧,等排到了我们,有你哭的时候!”
暗卫一号:“这句话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看着他们两个无时无刻说话都非常用力的样子,陈馥野撇了撇嘴,最终决定不接话了。也不是斗不过嘴,主要一是没有必要,二是跟他们讲话挺累人的,她懒得参与。
于是陈馥野眼中无神地抽了一下嘴角,欲言又止,背过身去了。
身后暗卫二号:“她竟然无视我们!?”
然而,队伍依旧很长,并且后面还在不断增加,可是前面又动弹得极为缓慢。半小时了,陈馥野体感自己最多往前挪了两米。
队伍前面,有人自带小板凳,坐了下来。
冬日的太阳不断在头顶移动。然而风却很冷。
“接代排队业务。”左侧有人路过,“三十文钱一时辰,时间上不封顶,无安全隐患,保证排到。”
陈馥野忍不住看了一眼,心想,怎么这个时候就有代排队这种业务了?
右侧又传来声音:“出售板凳,饮料,零食,尿壶。”
后面还有人拉着小车过来,摆出一张牌子:“帐篷出租。”
那俩暗卫连忙瓜子饮料的就买起来了。
前面的队伍里又传来几声狗叫,原来是有人把自己家的狗带来排队。问题是同样还有别人也把狗带来排队,所以现在那俩狗打起来了,前面队伍一片混乱,户部的小吏连忙来调解,结果发现要调解的不是人,是狗,于是尝试着狗叫起来。
再然后,前面带香菇的大婶从她的另一个筐子里面掏出了烧烤架,开始烤香菇,并且问:“姑娘,要不要尝一个啊?我家自己晒的。”
陈馥野:“我,那个,算了,还是不用了。”
“……”
两手空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感觉大明有自己的弗罗里达。
终于,时间准确地像那个大爷说的一样,过去了三个时辰,陈馥野终于走进了大厅之内。
“快看快看,她进去了!”身后的暗卫连忙小声逼逼。
陈馥野回过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略带挑衅地给他们笑了一下,还比了个大拇指。
走进办事堂,二话不说,坐在案后的户部小吏让她填了一大堆表格,又摁了好几个手印。写了得有小二十分钟,包括各种职业信息,资产情况,家庭背景等等。由于自己的不好写,所以陈馥野是临时现编的。
也怪不得前面队伍行进的这么慢,光是填这些信息,就需要不少时间。更别提这年头文盲率不算低,有些人还得一笔一画照描,就更慢了。
“这样可以了吗?”放下笔,陈馥野问。
小吏拿起她写的,看了看:“嗯,可以了。摁手印吧。”
于是陈馥野就摁了手印。
“你是那天那个跟飞云商会抢地盘,还交了许多本册子的姑娘?”小吏问。
“是我。”陈馥野点头。
“嗯……”小吏若有所思点点头,“挺难得的,难怪那天主簿大人回去之后,跟主事大人她拿着你那册子商量了许久。我本来想着,这种地皮不就是明摆着给飞云商会的吗?结果还真意外,也算是姑娘你有点本事吧。”
“而且,他们对于你的故事也非常同情啊!”小吏又说,“你真坚强!必能成大事!”
陈馥野:“谢、谢谢……”
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石头骤然落地。
递过来的凭证上,正是红色的官印,刻着【应天府土地管理司】的字样,明确标注出了这块地的面积、坐落位置、四至边界。
就是揽云声楼下方的那块地。
那块梦中情地!
将这张纸紧紧抓在手上,嘴角忍不住洋溢起笑容。不过在小吏面前,陈馥野还是忍了下去,只是点点头:“多谢。”
转过身,她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办事堂。
幸福得有点发昏。
见到陈馥野的模样,那两个暗卫顿时皱紧了眉头,缩在一起:“你看,你看,她脸上这笑容是什么意思?好诡异啊!”
陈馥野承认,她现在笑得是挺诡异的。因为如果是她一个人的话,她大概会像兔子一样兴奋地反复横跳,然后往天上蹦一个,但是现在户部人太多,她不敢这样,又忍不住喜形于色,只能拼命绷住,所以就变成了脸上这个诡异的笑容。
“她一定是在挑衅我们!”暗卫二号说。
“不是不是。”陈馥野拿着凭证,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小跳,挥了挥手,“我没挑衅你们。我祝你们幸福,祝你们快乐,祝你们全家身体健康!”
第113章 第百十三回 有些问题就是没有答案。……
“她怎么骂得这么脏啊!?”暗卫一号完全不解, “她是在骂我们对吧?”
暗卫二号回答:“肯定的啊,而且是脏中之脏!”
陈馥野已经没心思管他们,跑跳着就走了。
走到户部门口, 她停了下来。
回过头, 看着那两人进去的身影, 陈馥野不解,既然地皮最终是给自己的,那户部又叫这两人去干什么呢?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一下子便跳上小红的脊背。作为智商较高的聪明动物, 马完全可以做到感知主人的情绪。看到陈馥野向她跑来, 小红的尾巴愉快地甩起来,仰脖长鸣了一声。
“走吧!小红!”陈馥野说, “我们回去通报好消息!”
马儿立刻飞奔。
……
店铺内。
“这租金这么贵啊!?”拿着地皮凭证,金芸心讶异道,“我的天哪,户部明明可以直接抢,但是它还是选择用地皮收租,我泪目了。”
“贵就贵吧,至少拿到了。”陈馥野低声。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们刚刚不是才为了庆贺, 把你举起来了吗?”金芸心笑嘻嘻地,“对吧?体验怎么样?”
陈馥野面色不善,抽搐了一下嘴角:“你指的是你们三个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把我举起来,然后你还差点闪了腰然后把我扔下去的事情吗。”
金芸心:“……”
她挠挠头,移开目光:“要不我们还是继续把话题回到租金的问题上吧……”
“你是差点闪了腰,全是我在下面把小花扛起来的好吧,你还有脸说。”江灵批评她道。
陈馥野:“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让你把我扛起来。”
“对,下次还是别弄这个了。”周怡闷声道, “我觉得这样在外面挺丢人的。”
江灵豪爽道:“这个不怕,反正我们的脸早就丢光了!”
想了想,周怡点点头,表示认可了:“哦,也是。”
“一个月租金就要五十两,那我们就算稳定地每个月能赚一百两银子,也是大出血啊。”金芸心继续道,“这就是黄金地段吗?真吓人。”
“诶,小花。”江灵转过脸问,“那这么看来,你买下老登的这块地皮,真的就只要六十四两银子啊?”
陈馥野点头:“他是那么说的。”
“而且……”她又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房守仁给自己的地契,“地契上面也是这么写的。”
名字已经改成了自己的,交易额就是六十四两银子。
之前出于好奇,陈馥野问过隔壁林娘子她家的地皮价格。然而跟绝大部分商户一样,林娘子家的铺面也是租下来的。岸这边的租金相较于岸那边的租金便宜一点儿,但也仅仅是“一点儿”。林娘子家的位置,每月租金四十两银子,也是一大笔钱。
“嗯?”看着陈馥野手上的地契,周怡皱起眉头,“这张地契,有效期是什么时候?”
“有效期……?”听她这么一说 ,陈馥野才反应过来,地契是有有效期的。明朝的地契,上面的字样密密麻麻,而且因为这是张老地契了,字迹模糊看不太清,所以也没在意。
把这张地契铺开在桌子上,在众多小字中,终于找到了有效期。
购买时间,竟然是成化八年。
换算一下,也就是公元1472年,而现在是公元1581年,竟然是足足一百多年前了。加上中途大明经历了一些重大的动乱,怪不得当时购买的价格会比现在便宜。果然还是通货膨胀了。
“我估计,老登这地契也是从别人那里弄来的吧?”江灵说,“难道他还长生不老啊他。”
陈馥野点点头:“估计是。他又不缺钱,只想着游山玩水,大概就当是抛售给我的吧。”
“呜。”金芸心抹了抹眼角,假哭道,“哎,说真的,我竟然有点想老登了。原来他真是是这么热心善良的登。”
周怡不解:“我没见过这个爷爷。”
江灵接话道:“我也没见过。不过我看过他寄过来的信,很精彩,看完大概就能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陈馥野继续用指尖,一行行继续往下看。
根据地契,这块地皮的产权到期时间……
看清了上面的字样后,陈馥野抬起头。
看到她的神情,金芸心连忙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万历十年。”陈馥野说。
周怡蹙眉:“万历十年?”
她接过陈馥野递来的地契,看向上面的那行小字。
“万历十年”。
白纸黑字写着的。
四人面面相觑。
金芸心:“哦!意思就是,这张地契的产权还有一年多就到期了对吧。”
陈馥野当即抬手:“不是这个意思,你再想想。”
她:“……”
嗯!?
“卧槽,这么诡异!?”江灵瞪大眼睛,“一份成化八年发下来的地契,是怎么知道一百多年之后的年号叫什么的???”
周怡问:“你觉得这个字迹,像是后来被添上去的吗?”
陈馥野将地契放到眼前,看了又看,摇头:“我看不出来。”
周怡又问:“那他当时给你的时候,上面写了这个字样吗?”
陈馥野还是摇头:“我没注意。这张地契先是被袁捕头检查过,然后房守仁转交给我的时候,又拿到户部公证过,走的都是正规流程。如果有异样,当时应该就被指出来了才对。”
闻言,周怡便也陷入了沉默:“……”
“好吓人啊……”金芸心攥着拳头,抱紧了陈馥野的胳膊,“哎,当时说什么来着?是谁说我们除了穿越之外没有超现实元素的?这不就来了吗。”
是啊,成化年间的地契,是怎么能写出“万历”这个字样的?
而且,还正好是万历十年。
现在是万历八年,等到年过了之后,就是万历九年。也就是说,离产权到期,正好还有一年多。
这么精准的时间,很难说只是一个巧合。
“但是,地契被动手脚的空间非常大,成本也很低。”周怡说,“只是白纸黑字而已,想要在上面添改字迹,用笔就可以了。至于是怎么做到和其他字迹一模一样的,想必有手艺可以做到。”
犹豫着,陈馥野点点头:“也有可能。”
金芸心抬眼,看向三人:“可是……那原来这张地契的产权是到什么时候啊?而且就算改成这样,不还是以户部那里的存根为准吗,就算是恶作剧……那又有什么意思?”
不是很想再讨论这个,陈馥野将地契折了起来,夹在手上:“今天回小河湾的时候,我们去问问祝婆婆,想必她应该知道一些底细。”
认识的人中间跟房守仁有深切联系的,就是小河湾的房东,也是老登的妻子祝婆婆了。除了她,估计问别人也不知道。
至于新拿到手的地皮,陈馥野打算一直攒钱到过年,并且设计装修,预招聘员工,等到新年,正式开业。
五十两一个月的租金是很贵,但是这样千载难逢的地段,咬咬牙,必须投资。
努力总是有回报的。
……
收工坐船回去,一靠岸,陈馥野便拿着地契,跑去小院子里面找到了祝婆婆。
祝婆婆养的白眉大黑狗看到她,兴奋地汪汪叫着扑上来。陈馥野怕衣服被弄脏,灵活地躲开了,然后绕到黑狗身后,用不会被它的脏爪子碰到的角度,双手对着它的脑袋一顿虎摸。
“这狗,不长记性!”祝婆婆拿着尘掸子叉腰骂道,“在河边玩得一身脏泥,还要往别人身上凑,真是嫌人啊!”
陈馥野搓着狗脑袋,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多可爱啊。”
“你们今天倒是回来的早。”祝婆婆又说,“厨房在做饭,今天我小妹婿去山上掰了许多冬笋来,也不知道嫩不嫩,你们正好尝尝。”
陈馥野点头:“好啊。”
祝婆婆全名叫祝香柳。之前在她那里了解到,她和房守仁是老乡,都是浙江余姚人。房守仁早年考取过浙江的举人,又和父亲好友的女儿,也就是祝香柳结了婚。由于房守仁不想进入官场,祝香柳也不想留在余姚,他们两人便一拍即合,决定成为商人。
两夫妻便一路做生意,从余姚出发,不知怎么的一路漂流到了贵州龙场,然后发现那里自然生态太好,野生动物横行,根本没生意可做,便摸爬滚打逃离去了江西混了不少年,最后选择定居在金陵。
两夫妻用了将近三十年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赚了不少钱,然后盘下了这一片城中村厢房。祝婆婆选择当一个包租婆,而房守仁闲不下来,选择当一个吊儿郎当的老登,也就是他自己所说的“游侠”。
然后因为他游得太厉害,加上金婚夫妻相看两厌,关系持续恶劣,找人调解都没有用,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正好就给自己遇上了。
至于具体是哪个样子……
陈馥野刚把袖口里的地契拿出来,展开,看见那张纸,祝婆婆的脸上就出现了狰狞的嫌恶神情。
陈馥野又把地契折了起来。
祝婆婆的笑容立刻又回来了。
陈馥野:“?”
出于实验性质,她又把地契展开。
祝婆婆的脸再次变得狰狞。
反复了三次,陈馥野不玩了。
她点点头,心想,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狰狞归狰狞,但是她并没有把气撒在自己身上的意思,陈馥野便问了。
“可不是,这个也是我们当时刚来金陵的时候,在别人手上盘过来的。”祝婆婆说,“就是你们那个位置,我记得当时是个开什么茶叶店的,店主人打算告老还乡,不干了,我们就接了过来。”
说着,她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给了棉被一掸子。“砰!”的一声巨响。
陈馥野看在眼里:“……”
祝婆婆继续道:“当时我们也商量着要开个什么店,结果他玩心大啊,他说那要是开了店,人不就被拴在金陵了?我听了便一肚子火,我想,都流荡几十年了,赚了钱,人也老了,终于可以找个地方歇歇待待,那死老头竟然还不乐意!?这给我气得呀!”
“砰!”又是一掸子。
陈馥野面无表情:“您轻点气。”
“大概就是那会儿分居的吧!”祝婆婆说,“我就偏要在金陵待着,我累了,我可跑不动!所以这不就把小河湾盘了下来,用作出租了吗。至于那死老头,我把地契给了他,让他以后少来烦我,我就当他死外边了!”
听完这段肺腑之言,陈馥野不动声色,拿起地契:“那祝婆婆,这张地契的有效期,您注意过吗?”
结果祝婆婆毫不犹豫:“没有啊,地契还有有效期呢?合着我买了房子,到时候还得让人收回去?”
陈馥野:“嗯……”
感觉问了个寂寞。
“那没事儿了。”陈馥野说,“您忙您的,我去看看、嗯、看看冬笋。”
祝婆婆:“多吃点儿,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听婆婆的,至少把你那小腰吃胖两圈 !”
陈馥野:“谢谢婆婆,我尽量吧我……”
收起地契,陈馥野便转头走了。
结果没走两步,她又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最近那死老头没什么消息了?”祝婆婆问。
陈馥野这才想起来,这第三封信的内容,她还没有跟祝婆婆透露。
只不过……这实在是太难为她了,毕竟房守仁写的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告知近况的信,而是充满了玄幻色彩的、属于他一个老登的奇妙冒险,陈馥野真不知道要怎么跟祝婆婆汇报。
前面两次,她说的也都比较笼统,只说了房守仁去云南玩儿了、被小孩抢劫了、被纳西族的祭祀差点打了云云,总之过得挺惨。至于其他的,她也没详细说。
“他……呃……他。”陈馥野努力措辞,结果只憋出一句,“他最近在跟傣人玩儿。”
祝婆婆:“?”
“然后,可能要去潜个水,盗个墓,寻个宝啥的……”陈馥野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总结,“总之,他过得挺好的,您别担心!”
祝婆婆:“……”
好像听起来也不是什么正常的行程。
但是那没办法,她又没说假话。
“我可没担心!”祝婆婆说,“我就是希望他别真死外边,不然我还得去退棺材!”
陈馥野哇了一声:“哇,棺材都买好了,这么快?”
“像我们这个年纪,准备棺材不是很正常的吗。”祝婆婆毫不在意道,“不过你小姑娘还年轻,别听这些。”
陈馥野只好:“好吧。”
说完,她便走了。
踏出小院,在厨房转了一圈,见饭还没做好,陈馥野便先回到房间。
周怡果然还是去背书了,江灵留下来玩儿。
“什么也没问到。”陈馥野坐下来,叹气道,“就当真是魔幻事件吧。”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金芸心说。
看到她的样子,陈馥野才抬起头:“?”
只见她一胳膊揽一根拄杖,左手一叠水瓢,右手还是一叠水瓢,头上顶着草帽,给人一种非常有职业精神的感觉。
至于是哪种职业,陈馥野没忍住,摸出一枚铜板,丢进了她的水瓢里面。当啷一声。
江灵在一边差点儿笑吐了:“我就说你是真有天赋!”
金芸心:“……”
“喂,我这可是行善积德的成果啊。”金芸心认真道,“你知道我今天有多欧,才正好遇到了既使用水瓢,还使用拄杖的乞丐吗?”
“但是我也跟你说了,这个天气是真没有戴草帽的乞丐啊。”江灵接话,“谁大冬天的会戴草帽?你看,根本都没人要。”
“我要行了吧!”金芸心不服气道,“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佩戴草帽!”
陈馥野:“我无所谓。”
江灵:“我是乐子人,我想看。”
金芸心:“……”
“不过,这么说来,我们所有的东西都集齐了?”陈馥野问。
“是啊。”江灵抱着一堆半成品布料,在地板上挪着坐过来,“九双草鞋,九个水瓢,九个拄杖,齐了。”
“不过,我们既然都已经拿到地皮了,现在还用去拜范丹像吗……?”金芸心问。
“集都集齐了,去一下吧。”陈馥野说,“就当是还愿了。”
江灵捏着针,提问:“可是我们根本都没有许愿,怎么还愿?”
陈馥野斜睨:“我……”
“管不了那么多了,那我也要去。”金芸心摘下草帽,“不然岂不是显得我现在这样特别傻?”
陈馥野:“那个,你现在显得傻不傻跟去不去其实没有关系。”
“那就去吧。”江灵说,“年前去,趁着新的一年到来之前,给咱们自己积一积阴德!”
陈馥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因为冥冥之中,她总觉得她的阴德应该挺亏损的。
第114章 第百十四回 其实愿望也没有很多。
离除夕越来越近, 街上的年味也越来越重。
再加上应天府刚刚勇夺了这届洪武杯州府争霸赛的冠军,知府大人送走了皇上之后,决定再接再厉, 争取三年后夺魁, 因此在迫近年末时, 对治安种种方面也下了很大的功夫。
这个时代,人们尚且还是按照规范全面的习俗来过年的,因此也就早早地准备起来了。比方祭灶、扫尘之类的, 每天都有每天要干的事, 并且各家各户都在干。
“说实话。”金芸心说,“大家都在干, 年味也很足,但是我过过眼瘾就行了,我真让我干,我完全不想干,我就想躺着。”
江灵抱臂:“你这好不容易穿越了,结果穿越得这么不沉浸,有什么意思?”
“我沉浸啊, 我哪儿不沉浸了?”金芸心反驳道, “今天地是我扫的吧?我还擦了窗户诶,这还不够算扫尘啊?”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周怡抬起头:“你们去吧,我等到三个小朋友来了之后和他们一起看店,我要背书。”
陈馥野只好撑开伞,说:“好吧,那你加油,学姐。”
还有一周过年。
在欧阳立的推荐下, 现在去拜范丹像是一个很好的时间,于是便趁这个时候去了。
当然,得带上所有集齐的任务道具。
好在临近新年,街上有很多大包小包的人,所以看起来也并没有太扎眼。
这一个多月里,照常做了很多事情。先是攒下了一百多两银子,为了新店面设计了图样,并且大家还结伴一起去揽云声楼团建,主要内容是吃东西和打牌,顺带看望龙之介。在龙之介引领新潮流下,现在的揽云声楼变得稍微有些不可描述。至于具体是哪一种不可描述,那绝对跟违法违规没有任何关系。
对于另一边在五军都督府的小分队来说,也同样如此。胖子戴轩在坚持每日勤勤恳恳工作、减肥,但是褚淮舟又说,他完全没有瘦,因为工作太焦虑,加上很多应酬,反而还变胖了。
一切都极其正常,有条不紊,非常平和。仿佛穿越的生活,从此都不会再改变了一样。
唯一有点焦灼的就是,为了迎接新年,应该开发出一些映衬过年气氛的新品才行。这段时间的秦淮水街上,路人只增不减。为了新店面的装修,得尽可能多攒钱才是,况且房租的租金也那么贵,多赚钱总没有错。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节,有离开金陵的人,就有回到金陵的人。
“对吧,我也觉得,太舒心了!”金芸心说,“我们什么时候过过这么舒心且正常的日子?你们敢想吗,一个月诶,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发生异常事件,谁敢相信。”
看着她,陈馥野皱眉:“你别立flag行不行啊。”
“你别凶我。”她回答,“你敢凶我就敢害怕。”
“对啊。”江灵赞同,“日子哪里有看上去的那么舒心啊,江湖之大,明波暗涌懂不懂。比如你看,写给房守仁和小花姑父的信,到现在都没有回应呢,这多吓人,万一出事了呢?”
陈馥野:“……”
一路来到了乌衣巷,陈馥野熟练地对了暗号,带她俩进去了。
范丹像位于一座古庙中,据欧阳立说,这做土庙初建于魏晋时期 ,一直修补翻盖到当朝,是先有的这座古庙,然后才有的乌衣巷。
看得出来,古庙位于的乌衣巷的深处,周边环境格外清幽古老,看起来确实是存在许多许多年了。
有人刚刚从古庙里面出来。
这座庙本身并不豪华,甚至十分破旧,并且也不显眼,有些像行走在农村时,会在路边碰到的那种小土地庙。
但是香火看上去倒是很不错。一般的古庙难免会显得有些吓人,这里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就像欧阳立说得那样,其实供奉范丹的地方理论上并不应该被称作“庙”,只不过是套一个壳子,本质上,只是江湖上的丐帮子弟,还有更多希望得到范丹庇护的普通人寻求希望的地方。
走到庙前,陈馥野停下脚步。
“进去吗?”金芸心小声问,又仰脸往里面望了望,“我们就这样,直接走进去啊?”
江灵也小声:“不然你还想怎么进去?倒立着进去吗?”
见这时旁边没有太多人,周围也没有什么文字提示,陈馥野捏紧了手上的拄杖,说:“别说话了,走吧。”
走进小庙,脚下石板断断续续,缝隙里长出了很多青苔。
就像大多数的庙一样,眼前是一尊等人高的范丹塑像。塑像的范丹,脚踩草鞋,一手持打狗棒,一手持拄杖,面带笑容,看起来非常豪爽和善。
右手边,就是用来堆放譬如草帽草鞋这些东西的地方。欧阳立说,丐帮每周都会有人把这些人们行善积德的证明带走,焚烧,向范丹的在地之灵上供。
三人把带来的九双草鞋、九个水瓢和九根拄杖都放在了右侧的空地上。
“然后呢……?”金芸心小心翼翼直起身子,“就走了?”
陈馥野也完全不懂。欧阳立只跟她介绍了关于这座庙的前世今生,并没有说具体拜范丹像要怎么拜。
但是,既然都做成了庙的样子,那想必流程应该也跟正常流程差不多吧?
“那里有草垫。”陈馥野指了一下。
众所周知,既然有垫子,那肯定就可以拜。
跪在垫子上,陈馥野双手合十,抬头看了一眼范丹的塑像。
嗯……
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以前她跟着家中长辈祭祖的时候,同样也不知道该对祖宗说什么。
总觉得,无论说什么,都只是活着的人的一厢情愿,别人其实早都投胎去了吧。
“虽然、嗯、虽然还没来得及把这些给您,地皮就已经拿到手了,不过……”陈馥野在心中默念,“不过,行善积德,倒不是奔着什么需求灵验而来。”
想了想,她又继续。
“大家本都是金陵城中的普通人。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想,之所以丐帮一直存在,是因为人们无法生活在理想的乌托邦中。江湖之大,永远都有需要帮助的人,所以才会有乞丐;而也正因为江湖之大,才永远都有愿意帮助他人的人。我不了解丐帮,但我觉得,也许这也是一种人们互相连结,共同生存的方式。况且,既然丐帮存在了千年,想必总是有其存在的必要的。”
一不小心好像说多了些。
陈馥野睁开眼睛,看看两边。江灵跪着,只是不断在打量庙里的其他东西,而金芸心则认真地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作为收尾,陈馥野继续道:
“嗯,反正……这些都只是举手之劳,我也就不许什么愿望了,今后如有余力,还是会多多助人。要过年了,祝您新年快乐。”
说完,陈馥野放下了手。
只听见金芸心那边传来一句:“……对,我要求真的不多,也就以上十六个愿望,您尽力就好,做不到也没关系!”
陈馥野:“?”
“你当范丹是阿拉丁神灯啊?”
“我哪有。”金芸心说,“阿拉丁神灯只能许三个愿望好吧。”
陈馥野:“哦。”
“你们看你们看。”江灵拉了拉陈馥野的衣袖,“那个姐,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啊?”
闻言,陈馥野回过头。
远处,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她面容憔悴,满眼红血丝,在旁边跪了下来,牙关紧锁,一言不发,手里拿着许多铜板,一枚接一枚地往塑像脚边放。
她是……
计什么来着?
计诗晴?
是户部那个招标小会上的主持人。
见她似乎有事来求,非常认真,并且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三人,陈馥野也不好说话,等她做完一系列流程。
然后,小庙内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陈馥野原本心想,这时候,应该可以打个招呼了吧?
结果,只听一声嚎啕大哭。
计诗晴俯在范丹像的脚下哭起来。
动静太突然了,陈馥野禁不住瞳孔地震了一下。
什么情况这是?
江灵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计诗晴被吓得一愣,抬起头来。
很显然,她还记得自己这帮人,便连忙用衣袖抹起眼泪来。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啊?”计诗晴强颜欢笑道。
江灵便回答:“我们听说这里灵,来随便许点小愿望。姐你呢?”
计诗晴:“我……我也是。”
是谁都不会信的回答。
“姐,你没事儿吧?”江灵问,“有事儿就说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们都是正经人,不会往出乱说的。”
计诗晴咽了口唾沫,咳嗽两声,把一枚滚到膝前的铜钱捡了起来,重新放到范丹像脚下。
“我知道。”她说,“只是,说了也没有用,给你们徒增烦恼。我……”
她的情绪很激动,话语却是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仿佛再不克制一下,她又要嚎啕大哭出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况且,突然跟你们说那种事情,也挺奇怪的,大过年了,还是别了,你们就当没看见我。”
说完,计诗晴慌慌张张,起身就要走。
陈馥野当即就给她拉住了。
“好事还是坏事?”陈馥野问。
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当然不是好事……”计诗晴移开目光。
“即使没有别人帮忙,你也可以挺过去吗?”陈馥野又问。
计诗晴哽咽道:“那怎么可能。”
“那你就说吧。”陈馥野说,“实不相瞒,我们一直在江湖上解决各种疑难问题,经验丰富,你说出来,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帮帮你。”
计诗晴:“……”
江灵小声向金芸心道:“我说什么来着,生活的平静都是假象吧。”
金芸心:“哦……”
计诗晴笑了一下,低下头,用指头抹干净脸,看向她们三人。
“你们知道我有孩子吧。”计诗晴说,“那天在招标会上,我因为跟前夫吵架了,心情很不好,所以就说了那些话,原本是不应该说的。”
“嗯,知道。”陈馥野回答,“两个,对吧。”
计诗晴点点头:“两个,一个已经十五了,还有一个才七岁,都是女孩。”
不知为何,听她说到这里,陈馥野的心中便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上周我大女儿去学堂念书,我带着小女儿去采买年货,去了六合县那边的集市上……”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颤抖起来。
“然后,我、我只是跟人家讨价还价的功夫,她就不、不见了……”
三人面面相觑:“……”
“所以。”陈馥野走到她面前,言简意赅道,“她是被拐卖了?”
第115章 第百十五回 这泼天的富贵你要不要?……
回到店铺, 三小只已经到了店里。临近春节,街上行人很多,但是客流量就是平均水平, 并不算太忙。
此时此刻, 周怡在纸上写写画画, 估计还是在学习,三小只则聚成一团,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跟他们说了这回事, 欧阳立若有所思, 抬起头来:“拐卖吗?”
“嗯。”陈馥野点头,“她说, 她已经报过官了,自己也向户部请了长假,正在到处找,可是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欧阳弟欧阳弟。”江灵连忙,“难不成,你听说过这回事?”
欧阳立点头:“听说过,一些市井传言。不过, 也仅仅如此, 旁的我并不清楚。”
想起之前褚淮舟说的那档陈年旧案,陈馥野怀疑,这些案子中间,估计有十分紧密的联系。
可是,现在除了知道计诗晴的噩耗,也没有别的消息。而且官府也在查,陈馥野只能说,如果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自己这边有人脉,可以托付给五军都督府。
其他的,有点难办,她暂时不知道要怎么帮她。
金芸心一手一边抱住唐盈盈的肩膀,说:“宝宝啊!你出门在外可一定要小心啊!人贩子拐的可全部都是你这么大的女孩子!”
唐盈盈不以为然:“我怎么可能会被人贩子拐跑呢?”
万飞龙把手里的打
狗棒递给她,说:“盈盈,从今以后,要不你先用我的来防身。”
唐盈盈接过小龙的打狗棒,看了看,撅着嘴:“不是我的,我不要。”
“盈盈,你是帮主,怎么会没有打狗棒?”陈馥野问。
“因为我的打狗棒还没有传到我的手上来。”唐盈盈托着小脸说,“我们丐帮,只有当你成为正式的丐帮子弟时,才能拥有打狗棒。虽然爷爷说把帮主的名号先给我,但实际上还没有轮到我,所以我也就拿不到我家的打狗棒了……”
陈馥野点点头:“这样啊。”
这打狗棒怎么跟玉玺似的。
“没关系,姐姐们不用担心。”欧阳立从桌子上跳下来道,“我们会保护好盈盈的。”
唐盈盈皱眉:“我才不用你们保护,说得好像我是最不厉害的一样。”
“不是啦……”欧阳立无奈,“就是因为你是最厉害的,是帮主,所以才需要人保护。不然你看,为什么天底下最厉害的皇上,还需要锦衣卫呢?”
被他这么一说,唐盈盈想了想,顿时觉得非常有道理,因此也就愉快地接受了。
“学姐,你在写啥呀?”江灵凑过去看。
“关于过年的新品。”周怡抬起头,放下笔,“通过回忆我们以前在那些奶茶店搜集到的信息来看,其实所谓过年的奶茶新品,都是骗局。”
陈馥野:“?”
这话题是怎么这么快回到工作的事情上来的?
“啊?”金芸心惊了,“什么叫骗局?”
周怡用中指推了一下虚空眼镜,问:“你们回想一下,每次过年的时候,那些大热奶茶店推出的过年新品,都是什么样子的?”
陈馥野想了想。
结果发现她想不起来了。
过年时期的奶茶店都会扎堆推新品,但是你说有什么新花样吧……好像也没有。只不过,因为是过年,所以去奶茶店里,是必定会有那么几款值得“隆重推荐”,并且放在菜单的最上面的,可是点了之后,喝下去,没印象,感觉之前早就喝过许多种类似的。
“就是这样。”周怡说,“这就是我说的骗局。”
陈馥野:“我明白了。”
江灵:“原来如此,我也明白了!”
金芸心:“啊?明白什么?怎么你们都明白了?”
陈馥野:“之所以那些新产品会给我们带来新品的错觉,其实关于饮品本身,奶茶店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创新。众所周知,过年主要过的就是一个氛围。因此,对于一家奶茶店来说,像这种佳节时期,想要快速推出一款值得人们排队的产品,创新的重点并不在于饮品本身,而是包装纸,对吧。”
江灵连忙:“哎对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金芸心斜睨:“我就知道,其实你刚刚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明白。”
“嗯,没错。”周怡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之前在策划案里,我们也研究过这个问题,那就是奶茶的容器也是奶茶店宣传自己的重要手段之一。然而,在现在这个时代,我们的杯子根本就不是一次性的,使用范围大大缩小,因此也基本失去了宣传的效能,所以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们无法做到所谓的包装纸骗局。”
说完,她低下头:“以及,我要开始背书了。”
大家:“……”
来客人了,三小只正好闲的没事干,赶忙上去招呼。
背过身来,陈馥野:“我有一个想法。现在是冬天对吧?”
“是啊是啊。”金芸心点头,“我今天被风吹得连打六个喷嚏,你们说,我不会生病吧?我现在要是发烧了,又没有退烧药吃,连布洛芬都没有,不得难受死。”
陈馥野瞥了她一眼:“哇,你是怎么一下子就发散出来这么多无关内容的?”
她移开目光,小声:“……就聊天吗就。”
“我给她嘴堵住了。”江灵用锁喉的姿势扼住金芸心,说,“你继续。”
“哦,行吧。”陈馥野毫无异议道,“其实很久之前我就在想,一直用回收的这些杯子,限制了顾客的行动不说,每个月我们都要在买新杯子上花多少钱?难道这个时代就真没有能用作一次性杯子的材料了吗?”
江灵:“有吗?”
“我也不太确定。”陈馥野说,“不过,既然现在是冬天,那就是砍竹子的时候了,对吧……”
“你的意思是,用竹子吗?”江灵恍然大悟,“是啊,冬天是砍竹子的时候,现在估计金陵旁边,漫山遍野的都是呢。”
很快的,脑中出现了一个地方。
陈馥野边想边说:“嗯……那里说不定可以诶。”
江灵:“啊?哪里啊?”
金芸心挣脱开她的铁臂:“我知道!这我真知道!”
……
第二日。
“嗯?”站在渡口等船,江灵说,“今天就我们两个去吗?”
“对啊。”陈馥野说,“还要看店,而且她又嫌冷,学姐要背书,不就我们两个去了吗。”
江灵:“也对。”
陈馥野:“嗯。”
不知为何,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尴尬。
江灵:“小花,我们两关系其实是很好的,对吧。”
陈馥野:“对啊。”
“……”
“……”
“那我们为什么突然就没有话说了?”江灵问。
“我也不知道。”陈馥野说,“这种情况好像是有理论依据的,但是你如果问我具体是什么理论,我不知道。”
江灵捧场大笑:“哈哈哈!”
“……”
“……”
然后,船就来了。
二十文钱一个人,单程票,直接通往将军山脚下。
夏天来这里买冰块的时候,陈馥野注意过,在地窖上方,有一大片竹林,估计也是黄大娘家的。这种时候,应该正是砍竹子的季节。
下了船,陈馥野其实并不记得去黄大娘家要怎么走了,便问了几个来往的忙碌村民,好在,这庄上各家各户之间都认识,很轻易便问到了。
同样的,这里也是一片喜迎新春的氛围。很多户人家在酿酒,人人挎着赶集的收获。
一路走到黄大娘家,站在门口喊了几嗓子,她家却没有人。
“哎,你看那儿啊。”江灵抬起手指着,“那片竹子都砍一半了!”
“我不太确定那是不是她家的竹子。”陈馥野说,“要不,我们直接上去看看?”
江灵点头:“行,走走走。”
于是,登上简易的小石坡,就开始爬山了。
很陡峭,而且这些登山步道修得很敷衍。两人顺手折了粗树枝,当成登山手杖,才好爬一点。
江灵感慨:“得亏没带她,这要是跟她一起,等爬到竹林,天都要黑了。”
陈馥野:“确实。这里不是适合她来的地方。”
“……”
“……”
江灵:“我们这算在背后说她坏话吗?”
陈馥野沉默片刻:“不算吧。”
江灵:“那什么才算坏话?”
陈馥野:“这得分情况。比如,刚刚那种话,你会当面跟她说吗?”
“那当然了。”江灵毫不犹豫,“如果是当她面,我只会说得更坏。”
陈馥野点头:“那就不算坏话。”
想了想,江灵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终于,来到了竹林里面。本就是冬季,现在海拔略微升高,又是竹林,简直就是透心凉。
一阵寒风刮过,人禁不住都缩了起来。
“笃!”“笃!”“笃!”
只听,远处正传来砍竹子的声音。
陈馥野连忙拿着树棍上千。竹海之中,正是黄大娘。
她背后一个大竹筐,手中正挥舞着刀,稳准狠地砍竹子。这片竹林中,地上已经堆积了不少被砍倒的竹子。
她身边,还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姑娘。那姑娘陈馥野之前见过,正是黄大娘的孙女,而那老头,估计就是她的丈夫吧。
“黄大娘!”陈馥野招呼。
听到声音,黄大娘抬起头来,看到她,十分惊喜:“诶呦,姑娘啊,怎么是你啊?”
陈馥野笑笑:“黄大娘还记得我啊。”
“那可不,当然记得了。”黄大娘笑容满面道,顺便介绍,“这是我家老头,这是我孙女,你已经见过了。”
“姑娘你好。”老头文质彬彬的,像庄里的教书先生,打招呼道,“幸会啊。”
她家小孙女这会儿抱着老头的胳膊,也怯生生打招呼:“你、你好……”
陈馥野:“你好呀。”虽然看反应,这姑娘估计不大记得自己了。
江灵也和他们打了招呼。
说明了来意,黄大娘明白过来:“这么说来,你们是想用竹筒做杯子?”
“有这个想法。”陈馥野说,“只是不知道大娘你家竹子怎么卖的。”
“都是老
主顾了,看姑娘要多少吧。“黄大娘说,“我们的竹子卖得都便宜,只是,如果姑娘要得多,恐怕我家今年冬天的竹子是不太够了,上个月已经有不少人来预订了。不过,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将我家邻居的竹林介绍给你!”
听她这么说,陈馥野便放心了。
于是,作为初次的尝试,跟黄大娘商量了一下,先买一百根大竹子,竹筒的粗细做杯子正好。按照一根竹子二十文钱来算,便是整二两银子,大概可以做一千两百到五百个竹筒杯。
黄大娘又帮忙介绍了村里的竹木匠来处理这些大竹子,清理,然后削杯子,最后走水路运货,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就按三两银子算了。
只不过,唯一有些遗憾的是,那竹木匠一估计,要做完这么多杯子,得要一周,应该赶不上年前了。
但是这倒无妨,毕竟在这个时代,春节是一个非常隆重而漫长的节日,年前年后加在一起,能放将近二十天的假。即使等上一周,也照样是新年期间。
买完竹子,一身轻松,两人便坐上了回去的船。
江灵恋恋不舍,回头道:“你真别说啊,这村子是真好看。搁我老家这种时候,真看不到这样的。”
陈馥野笑道:“你老家就算有,也得被雪全部盖上了吧。”
“那可不。”江灵说,“早盖了,估计都盖三个月了。”
说到这里,她又叹气道:“我之前是不是还说,要是咱们策划案成功推上去了,我就请你们去冰雪大世界玩儿的吧?”
陈馥野:“嗯,是啊。结果谁知道,我们还有穿越这种流程。”
“想想挺有意思的。”江灵说,“现在这会儿,我老家那边还全是女真人啊。”
“……”陈馥野:“原来你不是女真人吗?”
江灵:“???”
“我当然不是了!”她立刻反驳道,“我穿越之后的身份,肯定是要往南移一点儿,正好移到大明的辖区以内好吧。”
陈馥野:“不好意思,我的问题。”
“那你那么远,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发现盲点,陈馥野问。
江灵:“我啊,我小时候是被拐卖来的。”
这回轮到陈馥野:“???”
“拐卖?”陈馥野睁大眼睛,“你还有这么凄惨的设定?”
“其实还好。”江灵说,“因为这个记忆其实不是我自己记得的,我是婴儿时期被那边的人贩子拐跑,然而就被卖到了杭州,也就是我现在的父母手上。我父母中途去东北做了几年生意,顺带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知道。”
陈馥野:“哦……”
“所以对我来说,这段经历有跟没有其实没太大区别。”江灵又说。
“……”
“所以。”沉默片刻,江灵转过头,“我不会真的是女真人吧?!”
陈馥野:“?”
“你要是女真人的话,那我真不知道究竟是我对大明威胁更大,还是你对大明威胁更大。”陈馥野说,“要不让他们改成逮你算了。”
江灵:“别别别,那还是算了,这泼天的富贵还是给你吧。”
说话间,船就到城内了。
下船,江灵随口道:“说起来,小花,这回计诗晴那个事情,你真没什么想法吗?”
“当然有了。”陈馥野只是走路,“只不过,现在我们有想法也没有用。就算还像顾青山那个案子一样,我们强行蹭上去查案,也得有契机。”
江灵抱臂走路:“哎,也是啊。原本就是小民,只不过我们这几个人啊,搞得铺子跟万事屋一样,好像什么活都能干。”
陈馥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了。
不过,契机吗……
像这种事情,究竟得怎么来啊。
第116章 第百十六回 炮竹可完全不是静悄悄的。……
转眼间, 已是新春佳节。今日正是除夕。
好消息,黄大娘那边,竹筒杯的完成工期提前, 不过三天, 一千三百多个竹筒杯便到货了。
坏消息, 这是一千三百多个竹筒杯。
由于填的是小河湾的地址,因此当这一千三百多个竹筒杯送到眼前时,把门口马厩里的马都看呆了。
金芸心:“我产生巨物恐惧症了, 你们呢。”
看着这些竹筒杯投掷下来的阴影, 陈馥野:“……一半放仓库吧。”
外面下雪了。
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建筑, 沿着金陵城,全是一片洁白。
从昨夜开始,窗外便开始飘雪,不过下到早上便停了,这会儿又开始下小雪。江南下的基本都是湿雪,砸下来,掉在地上, 被人踩几脚便成水了。到现在, 屋檐上都是白的,地上却没有什么积雪。
金芸心在地上踩了一脚,只踩了一鞋子水。
“有什么结论吗?”陈馥野问。
“有。”她一脸灰暗,“我要回去换鞋子了。”
果然,堆雪人的想法从一走出门开始,就破灭了。
“冷死我了!”江灵说,“南方是真冷啊!这没暖气谁受得了??”
想了想,陈馥野:“可是, 现在这个时候,北方也没暖气吧。”
江灵:“……”
“哦,你说的对,那还是南方好点。”
将运费付给送竹筒杯的人,祝婆婆叫了小河湾的几个小工,帮忙一起将多出来的杯子运到仓库里边去。由于小河湾住了许多商民,大家什么震撼的货物都见过,因此这么多个竹筒杯,并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东西。
至于剩下的这几百个杯子,要带去店里。
除夕当然放假,但是等新年一到,庙会就要开始。在林娘子的灵通消息之下,陈馥野跟着她,也在庙会上花二十两银子,抢到了一个位置较为偏僻的摊位。一时测试一下用竹筒杯装的奶茶好不好卖,二则是为年后即将开业的新店铺做宣传。
然而,庙会的摊位位置狭窄,自然是无法像在店里一样,能将各种道具和材料施展开,因此目前的计划是,在初三的凌晨之前做好,然后正好赶上初四的摊位,将成品带过去卖。这样的话,只要稍微加热,顾客也就可以在寒冬腊月喝上热气腾腾的奶茶了。
守岁夜,随着新春的到来,家家户户都在放炮竹。
“走吧,学姐!”江灵说,“别学了!除夕夜怎么可以学习啊!”
见周怡不为所动,江灵向陈馥野抛了一个眼神。
陈馥野立刻领会,走上前,和江灵一边一个,架着周怡就将她拖到了户外。
“??!”周怡睁大眼睛,“我怎么在这里!?”
陈馥野:“……所以你刚刚果然还是学睡着了对吧。”
雪正在静悄悄地下。
但是炮竹可完全不是静悄悄的。
“我卖了一千响的!”金芸心说,“就算年兽真的来了,我这一千响也能把它的血条炸空!”
空地上,不少人都在放炮竹,堆雪人。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个时候没有春晚看,所
以室内没什么意思,人们都在外面玩儿。等到新的一天到来,也就是新的一年了,按照传统习俗,要守岁到天明。
将炮竹放在地上,金芸心走过来,把点火的东西往陈馥野手上一塞。
陈馥野:“?”
“你放吧,求你了。”她说,“我害怕炮竹。”
陈馥野:“……”
江灵:“搞了半天年兽原来是你啊?”
周怡默默捂上耳朵:“我也害怕。”
没办法,陈馥野只好走到了这个、或者说是这坨炮竹面前。
——点燃!
瞬间,引线绽放出火星,并且以飞快的速度燃烧,不断冲向红彤彤的炮竹。
“好,点燃了!”金芸心喝彩,并且丝滑道,“我跑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直接往屋子里面冲去。
陈馥野往后退了两步,等着看鞭炮爆炸。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
然而,并没有爆炸。
引线停在了鞭炮之前。
江灵:“哈?这就没了?”
陈馥野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看,用手指捏了一把,得出结论:“好像受潮了。”
……
白期待这半天,结果根本就是个哑炮。
“受潮了?”金芸心从门里探出脑袋,沉默片刻,“哦,那意思是我扛这老半天,把这一千响的鞭炮带回来,结果根本不能放?”
江灵拍拍她:“总结得真好啊!”
“……”
“这样不太好吧。”周怡说。
“怎么说?”陈馥野转过脸。
“除夕夜的鞭炮不能放,是凶兆啊。”她沉思道,“如果按照传说,年兽袭来,我们连一丁点抵御之力都没有,任凭它闯进家门,来年运势不妙。”
陈馥野:“……我去别家看看有没有能借的鞭炮。”
什么玄学还能关乎到来年运势的,她不得不信一下。
从隔壁的太学生那里借到了两挂小鞭炮,意思意思放了一下,然后,大家便回到屋子里围炉烤火,吃东西,喝茶喝酒,静候新春到来。
初一到初三,周怡回县衙,跟她爹走亲戚去了,会在初四的时候回来,正好能赶上庙会。江灵则回了一趟她当初跳舞的勾栏,自从被逮捕以来,她便再也没有回去过,虽然听说她和她勾栏里的那些人关系并不好,但就那样不告而别,也挺奇怪的。恰逢勾栏的戏组邀她回去叙旧,她也就去了。
也是,过年总是要回家的。
可是自己肯定是没有办法回江州,也不应该回去。
回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至于金芸心,陈馥野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充满期待,认为她哥还会亲自过来请她回家过年,结果她除了等到一张鞭炮店寄过来的账单,什么也没有。
“……”金芸心拿着账单,面无表情,“如果我说,我连到时候怎么拒绝我哥,并且怎么跟他说我完美的未来事业规划都想好了,你会相信吗。”
陈馥野毫不犹豫:“我一直都相信你。”
初三接到陈秋锦的邀请,带着空巢儿童金芸心去听了一天戏,随便吃随便玩儿,过得还挺开心的。
只不过,姑父娄进那边依旧没有传来消息。按照估计,这个时候,自家的寻宝团队应该正好抵达云南,抵达抚仙湖,等安营扎寨下来,应该就会回信。
陈馥野隐隐有些担心,而姑母却一副心大的样子,劝她:“馥儿啊,你年纪小,自然是没有过这些经验。想当初我和你姑父都还年轻的时候,他一个人可是能驱船撞翻一队南洋海盗的呢。”
陈馥野心想,可是航海跟水下寻宝能一样吗,再说了,抚仙湖上也没有海盗给他撞啊?
不过,纵使心里是这么想的,陈馥野还是憋住了,只说:“姑母说的对。”
转眼间,就到初四庙会了。
为了用小小的摊位尽最大的可能为新店面造势,在这几百个竹筒杯上,都贴上了印刷好图样与文字的红纸。图样是江灵之前设计的那个即视感很强的大佛吉祥物,印在包装纸上,效果意外得不错,喜气洋洋的。花五两银子找木匠师傅定制了刻好吉祥物的雕版,然后就可以批量印刷,速度非常快,一个下午就搞定了。
就这样,自家小铺便拥有了独一无二的一次性竹筒杯。
贴包装纸的时候,江灵回来了。
“我回来晚了没!?”她问。
“正好。”陈馥野说,“你那边怎么样?”
闻言,江灵耸耸肩:“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找到新人了,问我要了一笔违约金,然后就宣布我跟他们彻底没有关系了呗。”
“哇,有没有搞错啊。”金芸心说,“大过年的敲诈?”
“我也没办法,当初确实有合同,我还摁了手印,不交的话,他们就会拿去官府告我。”江灵解释,“没事,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头看了!”
“只不过……”江灵压低声音,“我这趟回去,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
“什么?”听她这么说,陈馥野微微睁大眼睛。
江灵:“你们知道,勾栏里边有我这种为了挣钱来跳舞的成年人,但是也还有许多被父母卖进来的小女孩吧?”
“嗯……这个倒是知道。”陈馥野说,“在大明律上是合法的那种,对吧。”
江灵:“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不过确实。”
“可是,这次我回去的时候,本来是找老板摁手印,结果一不小心跑错了屋子。”江灵说,“结果在那个屋子里面,我看见七八个小女孩挤在一起,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不知怎的,我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你以前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吗?”陈馥野皱眉。
“遇见过。”江灵回答,“我们勾栏的小女孩,都是父母当成童工那样送进来练舞,练唱歌,倒也没有那么人间惨剧……”
她又说:“然后我被外面的人发现了,就说我是太久没回来,找错了地方,就急忙出去了。交完违约金之后,我本想回来,但是因为太多人在,我也就只好离开了。”
“好吓人啊。”金芸心说,“你们是觉得,她们有可能是从人贩子手上买的吗?”
“这个又没办法定论。”江灵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但是庙会这几日,那些勾栏必定要出来挣钱,届时如果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我第一个杀回去!”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周怡也回来了。
陈馥野这才放心下来。
将入冬以来卖得好的奶茶各做一百倍,装进竹筒杯里,忙活完的时候,天依旧没有亮。
但是,其实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街道上,隐隐约约能听见人们的脚步声。
这就出发!
第117章 第百十七回 “这可是捕头的马!”……
前去庙会布置摊位的时候, 已经来了不少商家。吃喝玩乐,小玩意小戏台,什么都有。
等天一亮, 就会有许多人涌来。
自己的小摊子在庙会靠里走, 第二排。带来了做好的所有奶茶, 支起大锅烧火,加热奶茶。在外面放上菜单,还有新店宣传的牌子, 上面写上了新店地址和预计开店时间。只要有人在意, 这个摊位就不算白租。
很快,庙会上的人群熙熙攘攘。
摊位的位置虽然偏僻了些, 但是顿时就被很多老客户锁定了。红红火火的竹筒杯奶茶,买了就可以拿走,一杯接着一杯,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出去了三百多杯。
这会儿,三小只也来了。
“哇!”唐盈盈说,“快看快看, 是大锅诶, 好久没见到了!”
陈馥野一想,也是,上一次这样把大锅大大咧咧支在外面的时候,还是摆地摊的时期,确实好久不见了。
给了三小只一人一杯喝的,他们过来嘻嘻哈哈玩了一阵,说
了说丐帮这两天过年的趣事,便又兴奋地跑去别处玩儿了。
今天没有他们打工的份。今天的工作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轻松, 陈馥野就一直坐在大锅后面,按照客人的需求加热奶茶。
被冷漠的飞云商会刺激到,金芸心正在跟每一个稍微对新店面表露出兴趣的顾客,激情介绍新店的情况,并且诚邀他们开店了一定要来。
“一定要来啊!”金芸心笑容满面招手。
江灵在一边,认真地思考如果此时此刻能有一个套全身的大吉祥物,效果该有多好。
周怡蹲在后面烤火背书。
总之,庙会虽然热闹,但是还挺悠闲的。
有人来咨询奶茶,问:“敢问姑娘,这奶茶究竟是怎么做的啊?”
金芸心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回答:“怎么?”
“不怎么。”那人嘿嘿一笑,说,“就是好奇,我也是这秦淮水街上的商户,见姑娘们这店铺开了并不久,但是生意竟然在短时间内这么好,我便好奇,这奶茶究竟是怎么做到呢?又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的呢?”
金芸心:“嗯?你是不是想套我的话啊?”
那人:“绝无可能,我就是好奇啊姑娘,你说说呗。”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当着我的面套商业机密?”金芸心义正言辞道,“我告诉你,只要我站在这里,我就是蟹老板,谁都别想偷走我的美味蟹堡秘方!”
听到这动静,陈馥野抬脸看了一眼,见到这皇城对决,认定了她应该并不感兴趣。
听到她这一串话,那人应该是没怎么听懂,只听懂了她的语气,便啐了一口,说:“讲的什么鬼话,不说拉倒!”
“哼。”吵赢了架,金芸心拍拍手,坐下来。
“我知道了!”江灵说,“我们的吉祥物亮相的最佳时机,就是新店开业!新店开业之际,便是大佛登场之日!”
“……”金芸心:“我还以为我刚刚已经够胡言乱语了,你这又是在说什么。”
陈馥野正在盯着庙会的来往人群。
那些数百数千张面孔,不断从眼前闪过。
“你觉得你会在这里看到吗?”周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庙会人多,事情也多。”
明白她是在说人贩子,陈馥野没回头,只是说:“不知道。”
“哦。”周怡又低下了头。
三秒钟之后,她又说:“你觉得我还有机会考上进士吗?”
陈馥野:“……学姐你好突然。”
想了想,陈馥野回答:“和大学一毕业就能考上公比,你选哪个?”
周怡:“选考公。”
“为什么?”陈馥野问。
“因为我还是想回去。”周怡说,“我爸跟周柏意其实很像,我从小都是跟我爸过的,这回过年回县衙看到他,我就想家了。可是凭我的德性,我要是在这里考上进士,我又会舍不得穿回去。”
陈馥野:“多少有点太现实了姐。”
正说着,小龙跑了过来,问:“姐姐们,盈盈有过来吗?”
一看是小龙,金芸心放松了警惕,说:“没有啊,怎么了小胖?”
闻言,小龙支支吾吾,攥着打狗棒:“我……我也不知道……”
陈馥野皱眉,站起身来:“小龙,出什么事了?”
小龙咽了口唾沫,说:“刚刚那边有人在套圈,可以套许多漂亮石头,我们就想套着玩儿。因为之前盈盈套圈的战绩都很差,所以欧阳立就先去套了,我在旁边看他套,他套得可准了,我就非常高兴,挤开人群喊盈盈看,结果一回头,盈盈不、不见了……”
心中顿时一凉,陈馥野问:“那欧阳立呢?”
小龙:“他在别处找。”
四人面面相觑。
“操。”江灵骂了一声,便直接冲出去了。
“学姐,你留下来看店。”陈馥野果断道,“万一盈盈只是跑到别的地方玩儿了,她到时候应该还会回来找我们,也就能看见你。”
“好。”周怡点头,“我在这里。”
“小龙,带姐姐走。”陈馥野说。
很快,便跟小龙来到了套圈的地方,然而,这里只是人挤人,在看套圈,里面甚至还有大鹅可以套。
“谁看见一个小姑娘了?”江灵厉声,“我问你们话呢!?这么高的一个小姑娘,谁看见了??”
她的嗓门一处,人们面面相觑,只是说:“出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啊这是?”
“没看见啊,这么大点儿小孩儿,谁看得见?”
“别这样。”陈馥野说,“庙会人这么多,如果是人贩子拐的,小心打草惊蛇。”
由于江灵太凶了,直接给小胖墩吓哭了。小龙抹着眼泪,哭道:“都怪我,我要是一直牵着盈盈就好了!”
陈馥野蹲下来,给他擦擦眼泪,说:“小龙,这不是你的错。盈盈是你的朋友,万一她真的遇到危险了,她还需要你,不要哭,我们一起找,好不好。”
“嗯……好!”小龙咬咬牙,握紧了打狗棒。
“哎!欧阳弟!”远远的,金芸心看见欧阳立往这边走来,连忙招手。
“怎么样啊?”江灵问,“你看到什么了没?”
欧阳立握紧小拳头,背后挎着木剑,一脸严肃:“没有。”
既然现在人又聚齐,陈馥野便说:“别慌,我们分头找。如果什么也没发现,就在铺子前集合。”
她牵起小龙的手:“走。”
“好!”
然后江灵、金芸心和欧阳立便一人一路,往庙会的各个方向去了。
“小龙,盈盈的功夫怎么样?”拨开层层人群,目光快速地扫描着各个角落,陈馥野问。
“盈盈的功夫,是我们三个之间最好的,尤其是在赤手搏斗方面。”小龙说,“之前黄山论剑的时候,盈盈打败过华山派的少掌门,磕掉了他好几颗门牙,结果那个少掌门正好换牙,所以盈盈也没有被判作违反武林规则。”
陈馥野:“……”
走过长街,人群摩肩接踵,并没有看见盈盈的身影。陈馥野想,如果是被人贩子带走的,那么这个人贩子即使再神通广大,领着个小女孩,也很难一下子从庙会出去。
然而,将庙会的北边街道翻了个底朝天,也并没有找到。
无奈,陈馥野只好先带着小龙回到了铺子。不过一会儿,大家就集合了。
都没找到。而距离小龙发现盈盈失踪,也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欧阳立抱剑,向小龙道:“小龙,快回去通知爷爷——江湖警惕,帮主失踪。”
小龙抹干净眼泪:“嗯!我这就去!”
说完,他忙不迭跑了。
“现在怎么办。”周怡说。
“庙会没看到人影,说明可能作案的不止一个人,很有可能是一个团伙,才有可能将小孩这么快地带出庙会。”陈馥野说,“可能只是还没找到线索而已。”
“姐姐,我们俩走。”欧阳立突然说。
想了想,陈馥野点头:“好。”
“我……”金芸心说,“我去报官!”
“你别去报官了,我去。”江灵急切道,“今天我看见外边不少往来的商队都是你们家的人,你能想想办法,找你哥帮忙吗?”
“找我哥啊……”金芸心咬咬牙,“行,那我回去一趟!”
周怡:“那,我们天晚时,还在这里集合吧。我看着庙会的动静。”
说完,大家便再次分头行动了。
跟欧阳立匆匆上路,陈馥野问:“你有什么想法吗哥?”
欧阳立摇头:“姐姐,你不了解盈盈,虽然她平常看上去傻乎乎的,经常说很多不着边际的话,但是盈盈其实很聪明,我相信如果她真是被人贩子拐跑了,她会留下痕迹的。”
“痕迹吗……”陈馥野想。
什么样的痕迹呢?
很快,两人出了庙会。
远远的看见,前方人仰马翻,似乎是一辆驴车撞翻了一辆马车,货物倒了一地,两方车主正在互相叫骂,谁也不让着谁。
街道也就因此被堵上了。
“你知道我这
一车货物值多少钱?你赔得起吗你!?”
“明明是你先撞的我,你倒还有理了?我这胳膊都流血了,只要我去报官,那就是你全责!”
“谁叫你赶驴不长眼睛啊?”
袁捕头刚好赶到现场,见状,陈馥野立刻上前,拉住他:“袁捕头。”
“哎,小陈姑娘,你这是……诶呦疼疼疼!”
被她强行扯过来,袁捕头还没太搞懂刚刚那铁臂般的力量是怎么来的,陈馥野便低声道:“庙会上,可能有人贩子。”
袁捕头:“人贩子!?”
“嗯。”陈馥野颔首,“最好叫上你所有的捕头,看好今天这四条街,不要让任何可疑的人员往来。”
“以及,劳烦袁捕头,借我匹马,给我开个道。”
没等他同意,陈馥野便一个飞身,跳上了他的马,然后又将欧阳立捞了上来,放在身前。
“驾!”一扯缰绳,马飞奔起来。
陈馥野朗声:“都让开!这可是捕头的马!被撞了也没人负责!”
袁捕头:“???”
瞬间,街道打开,陈馥野便全力向前奔去。
“果真厉害。”怀里,欧阳立感叹道,“不过姐姐,你怎么知道要往这个方向走?”
陈馥野飞速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因为,刚刚那两人吵架的时候,街边有个马车车队的人,看了你一眼。”陈馥野说,“一方驴车,一方马车,马车先撞了驴车,前者看起来也是一介平民,却胡搅蛮缠,见捕头来了还不松口,明显是有意而为之。”
欧阳立悄无声息地睁大了眼睛:“……”
“姐姐,你是想说,这条街是刻意被堵上的吗?”
“嗯。”陈馥野点头,“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认定了这个方向,驾马全速奔去。
第118章 第百十八回 只使用了三成功力!……
出了庙会这条街道, 街上总算没有那么拥挤了。再回头看时,那一片混乱已经被远远抛之于脑后。
“姐姐。”欧阳立说,“你觉得我们这样找得到盈盈吗?”
“找得到。”陈馥野回答, “我们这么多人都出马了, 哪里有找不到的道理?”
闻言, 欧阳立点点头,似乎是觉得非常有道理。
这是一条笔直的道路,跑出去之后, 路就分叉了。
停马在路边, 陈馥野张望着,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再往前, 就要出石城门了。”欧阳立说,“看,前面是莫愁湖。”
“如果盈盈是被人带走的,路上应该会有……”正说着,陈馥野突然停下,看向街边。
那里,竟然是之前遇见过的寻女夫妇。
他们正在街边的小首饰摊旁, 似乎是刚走亲戚回来, 随便逛逛的。即使如此,他们却依旧带着关于他们女儿的画像种种,和上次陈馥野见到他们时一样。并且,他们竟然还是和另外几对夫妻一起,像个小集会似的。
连忙下马,陈馥野将庙会上的事情解释了一通。
一听到“拐卖”这个词,顿时,这些男男女女通通激动起来。
“我们……”女人看了一眼她男人, 说,“姑娘,这分秒必争的事情,我也不敢乱说,万一错过了时间,那可就……”
“无妨。”陈馥野说,“只管告诉我就好,我自己来判断。”
于是,女人便说刚刚在街边,确实看到有马车匆匆驶过。这大过年的,拉着马车往城外跑,实为非常罕见,确实是朝着石城之外去了。
二话不说,陈馥野上马。
毕竟,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现在这么多人都在找,即使这条路是不对的,那她也得排除掉这个错误选择。而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也得去尝试一下。
“他们为什么那么多人在一起?”欧阳立问。
“我也不知道。”陈馥野说。
“为什么人贩子要拐走盈盈?”沉默片刻,欧阳立又问。
“……”陈馥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驶出石城门,便是一片连着一片的莫愁湖,远处的雪雾中,隐隐约约露出低矮山丘的轮廓。
四周都是村庄。
“哦?看来,小龙已经把讯息送到了。”欧阳立冷不丁道。
陈馥野问:“怎么说?”
“刚刚在路边,我看见有丐帮的人。”他说,“帮主失踪,丐帮岌岌可危,大街小巷上通过狗吠来传讯,附近的所有丐帮子弟都会留意到这回事,并且付诸行动。”
“哥。”陈馥野忍不住问,“其实我一直都不太了解,丐帮子弟,究竟是怎么变成丐帮子弟的呢?”
欧阳立便解释:“春秋战国时期,丐帮原本只是乞丐们为了生存所结成的联盟。而随着朝代更迭,各个江湖门派层出不穷,民间的势力也越来越复杂,行走江湖,就就必须要有武功傍身,因此才成为了如今的武林。”
武林啊……
听到这个词,陈馥野想,难道这是真的存在的吗?
“而作为大门派丐帮,也自然要与时俱进,于是,一般意义上的丐帮子弟,便是有武功的乞丐了。”他又说。
想了想,陈馥野问:“那不一般意义上的呢?”
“其实姐姐,你接触到的我们金陵丐帮,就是不一般意义上的。”欧阳立说,“自从明太祖开国之后,丐帮的地位略有提升,散布于大明各处,有的丐帮头领甚至得以封官加爵。可唯有我金陵丐帮,依然坚持惩恶扬善,劫富济贫,携打狗棒行走于市井街巷之间,与乞丐们同吃同住,不惧江湖风雨,为的只是……”
“只是什么?”陈馥野低头。
“为的是,让普天之下不再有乞丐。”欧阳立回答,“不过,我觉得这太理想化了,没有人可以做到。”
陈馥野笑笑:“人类文明的根基在于有为。有的事情即使看起来没有希望,也还是要做啊。”
沉默片刻,他说:“这句话听起来不像姐姐的语气。”
陈馥野:“……”
欧阳立的小手握着缰绳,又说:“总之,我明白。就像这条路不一定能找到盈盈,但我们还是要去。”
正巧行至官道的尽头,跨过湖上石桥,眼前一片树林。
“姐姐,你觉得我们要钻进去吗?”欧阳立抬起脸问。
“我先看看。”陈馥野从马上跳下来。
环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只见这里的道路逐渐通往城外,都渐渐变得狭窄,如果是马车的话,会很难行走,更别提前面的狭窄小树林。
大大小小的水塘上结了薄薄的冰,湖畔边湿泥很多,下的雪都成了雪泥。
莫愁湖是一片石城门外的大湖,而这湖泊又被填湖造田成许多块小湖,正是眼前的这片大村庄。
如果是马车辙的话,途径这里,应该会有痕迹吧……
很快,陈馥野便锁定到了其中一道新鲜的车辙。
这车辙压得很深,并且弯弯扭扭,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险情需要停马,但是又没能停下来,加上雪地湿滑,直接往前
滑了过去。
车辙正是从石桥下来,往前、再往前,一直通向……
湖里???
循着这印记,陈馥野看向眼前的一方深水塘。
水塘上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异常。一些不怕冷的水鸟正在湖旁的芦苇丛里,发出声声鸣叫。
而其中一处芦苇丛,很显然被什么东西冲撞过,折了一大片。陈馥野翻找了一下芦苇从,结果那些水鸟便惊恐地飞了出来。
“对不起。”陈馥野只好说。
难道说,正好就有一辆马车,掉进水塘里去了?
那盈盈岂不是……
陈馥野紧皱眉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因为这个车辙,这个方向,有些太刻意了。
与其说是遇到意外,不慎滑进去,倒不如说是……像为了销毁证据,而把马车推进去的一样。
众所周知,马车是靠马拉的,而这些车辙前面,根本就没有马蹄的踪迹。
没错!
这根本就是障眼法。
回到马上,陈馥野说:“我们去钻树林。”
骑马跑到树林边上,里面的温度要比外界低不少,多是一些雪松、梧桐和桂花树等等,不知道是野树林,还是这边的农户种的树林。
里面的泥土上稍微有些积雪,树顶则全是白的。惊鸟一飞,朔朔落雪。
树林太茂密,马也不好走了。陈馥野索性将马拴在了树林旁边的一棵松树上,安抚道:“放心,我一定把你好好还给袁捕头,毕竟我也不想赔钱。”
这么一想,如果是人贩子带着盈盈走的话,想要最快速度,应该也要放弃马才是。
欧阳立抽出木剑,已然走在了前面。
“我们需要保持很小声,尽量放轻脚步,对吧姐姐。”他回过头。
“嗯。”陈馥野说,“但是,对方很可能已经领先了我们许多,我们还需要保持速度。”
欧阳立问:“那姐姐,你的轻功如何。”
想了想,陈馥野回答道:“如果你非要问的话,我没有任何短板。”
欧阳立的眼睛一亮:“那正好,我想和姐姐比试一下。”
说罢,他便窜了出去。
树林里的薄薄雪地非常杂乱,有些并不是人留下来的,而是一些类似于松鼠野兔之类的动物,因此很容易搞错。但是确实有一串脚印,在林间小径中不断延伸向前。
双脚踩过石头,顺着被砍伐过的树桩跳过去,在枯枝落叶上轻盈地飞速向前,不过一会儿,陈馥野就追上了欧阳立。
欧阳立还在全速跑酷,见状微微侧过脸,小脸震惊道:“姐姐,你只使用了三成功力。”
“嗯。”陈馥野点头,“毕竟我比你大,如果全力的话,不太公平。”
欧阳立一脸严肃,问:“敢问,姐姐的师父是谁?”
“你是想问,类似于武林门派的那种师父吗?”陈馥野不太理解。
他点点头:“嗯。”
回忆了一下,陈馥野只记得她小的时候习武,领她入门的是家族从南洋那边请过来的武林高手,一个银发女人,福建人,名字她忘记了。请进陈府来当教练的高手,为了不被当朝注意到,基本都隐姓埋名,不在外声张,陈府也会尽最大可能保证为自己效力的人的安全,所以就连陈馥野,也不知道她的老师具体姓甚名谁。
毕竟当年跟随陈友谅的大部分人,当初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都迁徙去了福建。
所以,如果非要说她的武功是属于某个江湖门派的话,那应该属于妈祖派吧!
“我不知道。”陈馥野只好回答他,“应该不是什么你知道的江湖门派。”
闻言,欧阳立的眉头更紧了:“这样啊……”
“那。”他又问,“姐姐可以收我为徒吗?”
陈馥野:“你好突然啊哥。”
“这样吧,等找到了盈盈,我就同意。”于是陈馥野说。
“好!”小孩儿兴奋道。
然而,跑酷了不到五分钟,脚印断了。
两人停在了这里,抬起头,环视周边。
还是树林,并没有什么区别。松柏树大根深,遮住冬日本就不多的阳光,寒气逼人。
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如果脚印在这里断掉的话……”陈馥野反应过来,“那应该,就只有上树这一条路了吧?”
“这是一个好消息!”欧阳立说,“如果能上树的话,很可能说明盈盈已经逃出来了!”
陈馥野抿抿嘴:“是啊,很有可能。”
而且,如果能爬上树的话,视野应该也会更加开阔吧。
第119章 第百十九回 暗号要选叫声简单的动物才……
“那, 我上这棵树。”陈馥野说。
“我上这棵!”欧阳立握着木剑,已经开始攀爬。
陈馥野及时叫住他:“我们得定个暗号。”
欧阳立:“暗号?”
“否则,万一发现了什么, 直接说话容易被对方发现。”陈馥野解释。
欧阳立回过头:“比如……类似于那种布谷鸟叫两声, 百舌鸟叫三声的暗号吗?”
“对, 是那种。”陈馥野说,“但是说实话,我不会叫。”
欧阳立:“我也不会。以前盈盈说我们三个之间应该用这个暗号, 但其实根本就没有用过, 因为没有人会学鸟叫。”
“……”
“……”
“简单一点吧。”陈馥野只好,“我学狗叫, 你学猫叫。”
欧阳立沉思片刻:“好,这个确实要简单些。”
说完,小男孩儿便继续爬了。
见状,陈馥野二话不说,抬头观察了一下这棵松树的枝桠,脑中很快便得出了攀爬的路线。
然后飞身上树,脚踩树桠, 一步接着一步, 稳步便爬到了树的中段。
“吱吱吱!”
一窝松鼠惊叫着跳开了。
陈馥野心想,她今天究竟要惊吓到多少种动物。
松树的松针冠太过茂密,爬到中段之后,就很难再爬上去了。陈馥野伸手折断了一些,但是没什么作用。
见这里视野也不怎么样,陈馥野索性像猴子那样,伸手握住一根有韧性的树枝,然后借着惯性, 直接将身体荡到了下一棵树上,结果又被茂密的树冠糊了一脸松针。
“真烦。”陈馥野忍不住自言自语,“我出门怎么不带把刀啊。”
“我带了。”
一把增光瓦亮的刀从上面递过来。
陈馥野接过,说:“哦,谢谢。”
“不客气。”
说完,陈馥野:“……”
她抬起头,看见一张脸。倒过来的。
只见,上边的一根树杈间,褚淮舟正在倒挂金钩。
“这回是真没办法了,我不倒过来,刀给不了你。”他解释。
……
陈馥野欲言又止。
在经过了七八个“欲言又止”的阶段之后,她终于用表情勉强扣出一个符号:“?”
褚淮舟不解:“怎么了?”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陈馥野决定先不管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穿着平民衣服,倒挂金钩的事情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陈馥野直入主题。
“我观察到异常情况。”他说,“结合之前的案例,我猜测庙会期间,人贩子必定会再次作乱,于是便想守株待兔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发现。”
“是盈盈。”陈馥野说,“她不见了。”
“……盈盈?”闻言,褚淮舟睁大了眼睛,“不会吧。”
他一下子直起身子,然后轻巧跳下来,问:“在庙会上不见的?”
“嗯。”陈馥野点头,“你是多久之前来的?”
“大概比你早五分钟。”褚淮舟回答。
“所以你也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
绝了。
搞了半天,其实他只是跟自己和欧阳立走了趟一模一样的路。只不过早到五分钟而已。
陈馥野给他指了一下欧阳立爬的那棵树,说:“欧阳弟在那里。”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明明是火烧眉毛的紧急事件,但是因为线索中断,所以被迫停在了这里。
停在这里就算了,他们三个人,就这样当起了树林里的马喽。
“嗯,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三个被迫停在断掉了的线索前,被迫上树,等着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吗?”褚淮舟问。
陈馥野:“……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总结了。”
可是,地上没了脚印,人又不会飞,除了上树,还能往哪里走?
“我想,既然我们都已经选择在树上行走了,不如继续往前吧。”褚淮舟说,“通知一下欧阳小弟。”
通知啊……
陈馥野说:“我们是有暗号,可是该怎么让他知道往前走?”
说人话肯定是不能说人话的,万一人贩子还在树林间,听到了就完了。
“我带纸
笔了。“褚淮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
陈馥野:“你为什么会带纸笔?”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去参加学姐的升学宴,我在窗外突然出现的那次?”他得意道。
陈馥野:“记得。”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嗯!”褚淮舟神采奕奕,“就是从那次开始,我决定以后的每一次出行,都带纸笔。这是西洋笔,我特意买了一支,比毛笔方便多了。”
陈馥野:“行吧。”
他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捅上一根树枝增加重量,卷起来,问:“你们的暗号是什么?”
陈馥野:“学狗叫。”
褚淮舟很难得的:“……”
“一般不都是学鸟叫吗?”他问。
“反正我们定的就是学狗叫,你叫不叫吧。”陈馥野完全不跟他讲理。
褚淮舟只好:“哪种狗?”
“就是狗啊……这还分品种吗?”陈馥野不理解。
“狗叫也不一样的,比如说是大狗还是小狗?”他追问道。
“那就小狗吧。”陈馥野回答。
褚淮舟:“不行,小狗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种林子里面的,这里会合理出现的,只能是大狗。”
陈馥野:“那你心里有数还问我干什么!?”
于是,褚淮舟便拨开树冠,尝试着冲外面:“汪汪汪!”
对面暂时还没有回应。
陈馥野质疑:“这是大狗吗这是?”
“我自我感觉还行。”褚淮舟问,“不像吗?”
“像,但感觉不是那种打猎的大狗。”陈馥野说。
“那像什么?”
“像拉雪橇的,白的那种。”
闻言,褚淮舟便严肃起来,更加粗着嗓子:“汪汪汪!”
那边总算传来一声模仿很拙劣的:“喵!”
听着这一来一回,陈馥野心想,这但凡人贩子在附近,其实都能听出来是人叫的吧。
根据声音锁定了方位,褚淮舟便“嗖”的一声,将传讯丢了过去。
片刻后,听见对面树冠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看来欧阳立已经接收倒了讯息。
这会儿,便可以开始继续向前了。
爬了大概五六棵树,然而,没有什么发现。
天都要黑了。陈馥野就眼睁睁看着,树冠的缝隙间,橙红色的夕阳一点点落下。
“根据我对过往案例的研究,一般来说,人贩子不会一天只做一桩案子。”暂时在一棵雪松上歇脚,褚淮舟说,“如果这片树林是他们的必经之路的话,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其他动静。”
听他这么说,陈馥野心中禁不住升起了一个非常遗憾的可能。
可能……他们根本就完全找错地方了吧。
也许这一路,从头开始就是错的。拐走盈盈的人没有往这边跑,马车不是人贩子的,就连在庙会上堵路的车队,也根本就不是作案团伙。
完全是连锁错误。
那盈盈究竟去哪里了……
陈馥野不太愿意这样回去。她想,现在回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最好的,盈盈已经回去了,二是最恐怖的,也是最有可能的,盈盈依旧失踪,而他们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用在树上呆着了吧。”陈馥野垂眼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褚淮舟连忙拉住她,“况且,如果现在走的话,可就前功尽弃了!”
“不是。”陈馥野看向他,“我只是在想,如果人贩子会从这片树林走的话,这么长时间过去却还没有动静,那说明可能并不在这一片区域。”
这片树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湖边的树林,估计有两个庄子那么大。
“我想,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扮成树林里面的过路人,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蹊跷。”
褚淮舟想了想,随即点点头:“好。”
原本上树这个计划,就是因为看见了中断的脚印,而认为盈盈有可能半路逃脱,躲到树上了。可是,现在蹲守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发现,再蹲下去,估计也无济于事,只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别处看看。
他看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太阳,说:“那我们下去吧。”
陈馥野:“得告诉欧阳弟一声。”
褚淮舟沉默片刻:“可是,我要怎么用狗叫告诉他‘我们下去吧’这回事?”
“你的声音有高低远近,他听得出来。”陈馥野说,“你只要一边下树,一边叫就行了。”
褚淮舟:“哇,好主意诶!”
于是他咳嗽了两声:“汪!”
然后便开始下树,下两米就汪一声,一直到地面。
“汪汪!”作为收尾,他叫道。
见状,陈馥野也跳了下来。
欧阳立正巧从对面的树上下来。他一脸惊恐,问:“姐姐,你怎么下个树还要狗叫一路啊?”
“欧阳弟,好久不见啊。”褚淮舟打招呼,“是我叫的哦,不是姐姐。”
“啊,哥哥。”欧阳立说,“哦,这样啊……”
虽然他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是褚淮舟而变得更理解。
“我在想,我们干脆在这片林子待一夜。”陈馥野说,“如果这是人贩子的必经之路的话,一个晚上,总会有风吹草动吧。”
欧阳立点点头:“嗯。反正城里已经交给其他姐姐和丐帮了,我们守着这条路就好。”
见天色已晚,看这片树林中偶有小径,平时应该还是会有人从这里赶路的,所以装作过路人,也没什么问题。
再说了,现在可是古代,古代人从树林子中间赶个路再平常不过了。
于是,三人便借着林间月光,大胆走起路来。
“嗷呜——”
远处群山传来不知是狗吠还是狼嗥。
“平心而论,这算狗叫吗?”褚淮舟问。
陈馥野皱眉,抱臂道:“那你觉得,在这种小树林里,是那样叫更令人信服,还是你这样叫更令人信服?”
“哥哥。”欧阳立冷不丁插一句,“你叫的真的挺像的,像那种看门的大狗,我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姐姐,吓了我一跳。”
听到这个评价,褚淮舟很满意,特意向陈馥野道:“你看,谁说像拉雪橇的?”
陈馥野:“……倒也没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好比较的。”
就这样在树林间徒步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陈馥野自己倒是还好,可是欧阳立毕竟是小孩子,一天折腾下来,已经吃不消了。
“没事儿,那我们就歇会儿吧。”
褚淮舟一把给他捞了起来,放在一块大石头上。
“……哥哥其实你倒也不用这样。”欧阳立抗议道。
“不行,哥哥我心疼你。”褚淮舟斩钉截铁道,“来,下一个。”
陈馥野面无表情,拍开他的手:“死开。”
也正是这一拍,林间突然传来动静。
可能是风动,头顶树冠的积雪顿时落下,像下雪似的,三人淋了一头。
欧阳立崇拜道:“天呐,姐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绝技,隔山打牛……?!”
陈馥野:“其实我真不会那么多。”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传来鸟叫。
说是鸟叫吧……
但一听就是人叫的 。
听起来,正是:
“布谷,布谷……然后是什么来着……算了,不管了!叽叽叽叽叽叽!”
欧阳立顿时从石头上跳了起来。
他抬脸,看向那黑漆漆一片的树冠:“盈盈!”
第120章 第百廿回 小树林宇宙讲堂。
陈馥野抬头看去, 然而,黑洞洞一片,只有几缕月光。
谁都没带灯, 原本还计划说要不要试着钻木取火的, 但是这林子里全是湿雪, 钻到明年冬天估计都打不着火,也只能就此作罢。
欧阳立又喊了一声:“盈盈!是你对吧?为什么不说话?”
树上:“……”
刚刚那个声音,任谁听都知道, 只能是盈盈了。
无论如何, 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
但凡现在有手机,陈馥野都要一个群视频打回去报喜了。
“盈盈, 是我们。”陈馥野也朝那片树冠上喊道,“你先下来好不好?”
树上依旧:“……”
见状,褚淮舟把刀递到陈馥野手上,已然准备爬树:“盈盈,那要不哥哥上来接你?”
结果,树上传来惊慌的声音:“……不要!”
不要?
陈馥野皱眉。这是怎么了?
欧阳立还在下面,非常急切:“那盈盈, 你还好吧, 你没受伤吧?”
“没有!”树上说。
“那,你真的是被人贩子拐跑了吗?”
“是啊!”树上继续回答。
“那你真的是甩开人贩子,逃到树上去了吗?”
“嗯!”盈盈说。
这么一听,看来之前根据蛛丝马迹做出来的推断,竟然都没有错。
“我们见你失踪了,都急坏了。我,哥哥姐姐,所有人都急坏了。”欧阳立扶着树干, 拼命仰脸道,“大家都在找你,小龙去帮里下红色警告了!金陵城中都知道帮主失踪了!”
“呜……”树上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你们真好。”
“那盈盈,你快下来吧,天黑了,我们该回家了。”欧阳立说。
“我不要。”
回答依旧是一样的。
……为什么不下来呢?
“盈盈。”陈馥野说,“你逃出来之后,就一直这样在树上蹲着吗?”
“嗯,我就蹲着!”小姑娘回答。
陈馥野:“为什么呢?”
“因为……呜,我不想下来。”盈盈回答。
“……”
陈馥野完全糊涂了。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能下来的理由吗?
沉默片刻,褚淮舟对树上说:“可是盈盈,我们人类进化了三百万年,好不容易从猴子变成现在这样,就是为了从树上下来啊!”
闻言,陈馥野:“……”
欧阳立:“……”
树上的唐盈盈:“……”
见大家都沉默了,褚淮舟移开目光:“我就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来着。”
陈馥野:“算了,为了避免伤你的心,我还是不评了。”
“所以,盈盈,你暂时是不打算下来了吗?”陈馥野问。
半晌,树上传来坚定的回答:“嗯。”
“没有理由吗?或者有也不打算告诉我们吗?”
“……没、没有。”
“那好吧。”陈馥野索性重新坐在大石头上,“那我们三个就在树下呆着,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下来吧。”
树上不说话了。
看起来是默认了。
欧阳立从树下走开,愣愣地回头看向她:“姐、姐姐,那我们就这样在树下等着盈盈吗?”
“嗯。”陈馥野点头,“你不想等吗?”
“不是不想等,我当然想等了。”欧阳立连忙道,“只是……只是盈盈这样,好奇怪啊。”
“是啊。”陈馥野说,“可是,现在盈盈不愿意开口,我们也没有办法,对不对。”
“嗯……”小男孩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来,“我只是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陈馥野摸摸他的头:“我们都很担心。只是,既然现在盈盈安然无恙,那就什么都好说。如果她有什么自己的秘密,那还是等她想好了,自己下来吧。”
闻言,欧阳立颔首,默不作声地靠在陈馥野身上,也不说话了。
褚淮舟在附近溜了一圈,也回来了。
他坐在欧阳立身边,说:“附近除了林子还是林子,只要这里没有野兽,我们就是安全的。”
陈馥野沉思片刻:“但是这个时代,说不准林子里面有老虎吧。”
意识到这个问题,褚淮舟也陷入了沉思:“……”
“金陵……有老虎吗?”他问。
“我不知道啊。”陈馥野说。
“武松打虎是在哪里打的来着?”褚淮舟又问。
“景阳冈那是在山上,我们这就是个湖边的树林,怎么可能一样。”陈馥野回答。
褚淮舟认同了:“有道理。那估计就是没有”
“没有老虎。”欧阳立接话,“但是可能有野猪,我和盈盈小龙以前就在紫金山下边被野猪拱过。幸好野猪第一个拱的是小龙,他只受了些皮肉伤,我和盈盈得以反应过来,从野猪的牙下逃之夭夭。”
“哇,小龙也太惨了吧。”陈馥野说。
其实三人在下面说话声音挺大的,树上绝对能听到。陈馥野留意了一手,只听上树上有改变姿势发出的树叶沙沙声,其余并没有反应。
远处的村庄偶尔传来些狗叫,禽鸟叫。
看月亮的位置,现在估计得是晚上九、十点了。
“哥哥。”欧阳立突然开口,问,“你刚刚说的人类进化了三百万年,还有猴子什么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褚淮舟正盘着一条腿,在石头上磨刀,闻言抬起头来。
“什么意思?”他笑起来,问。
“嗯。”欧阳立点头,“其实我没听懂那句话,人和猴子有什么关系?进化是什么意思?”
陈馥野和褚淮舟对视一眼:“……”
是了,进化论是十九世纪横空出世的,然而现在才十六世纪,距离人们得知自己的祖宗有可能是猴子这回事,还有几百年。
于是,褚淮舟放下刀,认真道:“有的时候,你不觉得猴子和我们很像吗?”
想了想,欧阳立点头:“有点儿像。”
“对。这是一种生物学的假说,在意大利国,有一个学者认为,我们人类很可能是三百万年前的一支猴族演变来的。这就叫进化论。”褚淮舟说。
“哇……”欧阳立忍不住感叹。
“哇……”树上也传来一声轻微的感叹。
“那既然猴子可以变成人,那为什么现在的猴子,还是猴子呢?”欧阳立又问。
褚淮舟抱臂,自信解释道:“因为只有我们的祖宗猴子,选择了用双腿直立行走,从树上下来,用木头取火,开始吃熟肉。该变成人的猴子,终究是会变成人的!”
“哇……”
“哇……”
看着一上一下的反应,估计是开启知识的新世界了。
“所以我们的祖宗,其实是猴子吗?”过了一会儿,树上的声音弱弱问道。
“这是一种受到广泛支持的理论,可以这么理解吧。”褚淮舟说,“但其实对于我个人而言,我更支持人类是地球外来物种的看法。”
欧阳立:“……”
“地球外来物种是什么意思?”他又问。
陈馥野看了褚淮舟一眼:“你真能拓展啊你。”
褚淮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小声:“没办法,我总是忘记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只好说:“那你们知道,大地其实不是平的,而是圆的吧……?”
欧阳立:“什么!?”
树上的唐盈盈:“什么!?”
“怎么可能呢!?”欧阳立拽着他的胳膊,“那如果大地是圆的话,我们岂不是都会掉下去啊!?”
“……”
借着月光,褚淮舟在雪地上用木棍简单地画了一个太阳系示意图。
“看来,这就要从宇宙大爆炸开始讲起了。”
陈馥野:“你真的要这样吗。”
“当然了。”褚淮舟捧着欧阳立的脸蛋,只见一双眼睛因为求知而闪闪发光,说,“你看看孩子求知若渴的眼神,又怎么忍心让愚昧与无知蒙蔽了他们对世界探索的热忱?”
“对啊,姐姐。”欧阳立说,“我真的很好奇!”
陈馥野:“……”
“在世界上,有一种学科,叫做物理。”褚淮舟说,“这个词语起源于古希腊,原意指的是自然科学……”
说着,他微微抬头,望向夜空。
陈馥野托腮,盘腿坐在一边,面无表情。
“而也就在那遥远的古希腊,我们人类向宇宙探索的旅程,便拉开了千年的序幕。”他深沉道。
“哇……”
“哇……”
陈馥野在一边:“哦。”
“那是在大约公元前600年的一个仲夏夜,
当你从集市收摊归来,抬头仰望夜空,突然发现,星星在游弋,于是你将它们命名为‘行星’,或——‘漫游者’。”
“哇!”
“哇!”
陈馥野:“打断一下,大聪明老师,你这要讲到哪一年啊?”
褚淮了想了想:“也是哦,那还是直接进入主题吧!”
于是,被迫配合他,陈馥野和他像幼教一样,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讲解了关于地球引力,宇宙空间,大气层等种种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小学生来说非常简单的知识。
“这是以太阳为中心组建的星系,我们所生活的星球叫做地球,就在这里。”褚淮舟又用木棍指着示意图中的一颗小圆,说。
“这么一看,我们在宇宙之中,只是非常渺小的存在。”欧阳立有感而发道,“就像苏子在《赤壁赋》中说的一样,果然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啊。”
树上传来轻微的声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