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双修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客栈中, 唐茉耐不住性子,已然下楼,不住地朝着门外张望。
她对玉生烟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因为对乔忆亭的话全身心的信任,再加上玉生烟有时候表现得像是登徒子, 所以她总觉得这个人不靠谱
听到玉生烟嘟囔云破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慌张起来,生怕乔忆亭的佩剑就这样丢了。她从上午等到晌午,眼看着太阳换了一边, 等的人也终于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先是到一个高大隽秀的身影,随即松了口气,想要伸手招呼, 却又想到之前曾有然在马车上那般阴鸷的眼神,胳膊僵在半空中, 话也停在了嘴边。
不过, 紧接着, 她又看见从曾有然身后走出来一个人,拿着一个即将化掉的糖人, 跟他说着什么。
“你快拿着呀, 待会儿就到客栈了。”乔忆亭想了想, 仍然觉得还是让曾有然自己送比较好,所以举着糖人追了一路* 。
曾有然存心不想拿,这糖本来就是买给他的,为何要让自己送给唐茉呢?
“我不拿,师兄你快吃吧,你看看都要化到你手上了。”他说着,就抓住了乔忆亭的手, 顺势就要咬过去。
却被乔忆亭闪躲开,朝他瞅了一眼,“别胡闹。”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着聊着,两人就到了唐茉的跟前。
“乔大哥,云破找到了吗?”
“找到了。”
乔忆亭又朝着身边的师弟使了个眼神,谁知那人却无动于衷不说,甚至还像是耍小脾气一般越过唐茉,直接上了楼。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手中的糖人递给了唐茉,“唐姑娘,这是我师弟给你买的,你快拿着吧。”
从乔忆亭手中接过糖人,她感觉背后好像凉飕飕的,便扭头看过去,却只是瞧见玄色衣袍的一角,她又将视线转回来,狐疑地问道,“这是曾公子买的?”
曾有然掏的钱,可不就是他买的吗。乔忆亭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师弟有些慢热,你和他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她一双杏眸微微垂着,盯着手中的糖人,低声说道:“那就,谢谢了。”
她知道,或许这个糖人只是乔忆亭买来,想让他师弟送给自己的罢了,可是看起来他这师弟并不好相处。
察觉出她此时的心情有些低落,可也不知道是为何,便推了推她握着糖人的手,“快吃吧,再不吃就化了。”
说完后,他便朝着客栈的后院走去,想着看看马有没有吃饱,吃饱的话就继续赶路。
而两人的种种动作,也都被曾有然看在眼里,看着糖人易了主,又听见他师兄说了那么多话,恨不得立马跑下去夺过那个糖人来自己吃了。
直到看见乔忆亭迈步朝着后院走去,他这才立刻关上门,独步到房间里,打开了窗户,倚在那里等着那道身影出现。
果不其然,乔忆亭慢慢悠悠地走到马厩中,东瞧瞧西悄悄,给马儿抱了些草,还掀起它的耳朵说着什么。
这一幕幕轻松惬意的场景,倒让曾有然的唇边也也染上了笑意,只觉得他这六师兄可爱至极,可他忽然有点嫉妒那匹马,毕竟自己都生气这么久了,师兄怎么还不来哄哄自己。
正当他沉迷于眼前的景色时,他的耳朵微微一颤,察觉出有人打开了门,他一下子拾起手边的幂篱扔了过去,厉声喝道,“谁!”
玉生烟的身躯像泥鳅般滑,轻松躲过了幂篱,笑眯眯地朝着窗边走了过去,“哎呀,师弟怎么这般暴躁呀。”
站在窗边的少年,上下打量着说话走路间带着勾引意味的人,禁不住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玉生烟媚态横生,语气讨好,“我是合欢宗的弟子,你应当是知道的吧。”
他本来就没有多么强烈的贞洁意识,他觉得天下所有人,无论男女,都该抛弃掉贞洁,只要自己在情爱中开心快活,你管他那么多呢!
昨晚察觉出此人身上带着浓重的魔气,他的小心思便冒了出来,既然得不到乔忆亭,那么此人也是极好的。
曾有然的视线一直未动,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向着窗外瞥过去,“哦?所以呢?”
“我看师弟你也是一表人才,不知是否愿意与我双修呢?”说着,他便将手搭上了曾有然的肩膀。
曾有然立马拍开了那肩上的手,嫌弃道:“不愿意,滚远点。”
“别着急拒绝我呀。”他又俯身过来,想要整个人都趴在曾有然身上,“我听说,魔族体力惊人,我又是合欢宗的,咱俩双修,何乐而不为呢?”
“滚。”曾有然眼神一凛,抬起手就要掐上他的脖颈,“听不懂吗?”
被警告的人不仅不害怕,反而攀上他抬起的那只手,“你师兄恐怕还不知道你是魔族的吧,与我双修,我帮你保守秘密,如何?”
曾有然眸中寒光乍现,另一只手掐住出声之人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想试试吗?”
听着急促的喘息声,他威胁道:“不想死,就离我师兄远一点。”
接着,他便将手中的人狠狠向后面扔去,仿佛扔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随意的物件。
“还有,不许喊我师兄小乔。”
玉生烟的后背撞在墙上,火辣辣的疼,他慢慢坠在地上,抬眼望向窗边的人,好似有一股无名的压迫感让他跪下,脱口而出,“是。”
“聊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乔忆亭喂完了马,和唐茉上了楼,听见屋里的动静,迅速开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跪在地上的玉生烟,“哟,干什么行此大礼,这还没过年呢。”
听到过年两字,让曾有然眉头一跳,立即收起自己凶狠的神情,装作无辜的样子过去扶起玉生烟,低声说道:“好好说话。”
紧接着,他又晃悠到乔忆亭身边,“师兄,你这朋友想要非礼我。”
“玉生烟,你敢打我师弟的主意!”
“我……”看着变脸如此之快的少年,玉生烟喉头滚动,“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我不把你打得冒烟!”
进门他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来,便佯装着打了几下便作罢了。
玉生烟一边求饶一边往外跑,到了走廊上还能听见他认错的声音,乔忆亭笑着关上房门,却发现了那顶幂篱。
“好端端的,怎么扔在这里?”他走上前去捡起那幂篱,认真翻看了几遍,看着没有损坏才拿给了曾有然。
“待会儿你去送给唐姑娘。”
接过幂篱自顾自地放到桌子上,曾有然开始坐下斟茶,“我不送。”
“你得主动些,”看着斟满杯子的茶,乔忆亭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渴,顺手端起来一饮而尽,“你们两个,才能有故事展开呀。”
视线落在空杯子上,曾有然非常自觉的又斟了一杯,“我和她能有什么故事?”
乔忆亭的眼神紧紧盯着水流从茶壶中缓缓流出,不多时便注满了杯子,他便又端起来送往自己的唇边。
而后他才开口,苦口婆心道:“故事多了去了,男女之间的缱绻爱情故事,比比皆是,师弟你不想试试吗?”
也不知是哪一个词语说到了点子上,曾有然拿着茶壶倒茶的姿势一顿,他将那壶放到桌子上后,也将乔忆亭拉到凳子上,膝头对着膝头。
“师弟这是……”突如其来的正经,倒让乔忆亭有些不明所以,“要与我促膝长谈?”
“是,我有、我有很多话想要对师兄说。”
一时之间,房间中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了一般,仔细听听,还能听见曾有然那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以及房间外走廊上的脚步声。
在乔忆亭的记忆当中,小师弟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他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便想要打破这样的僵局,“是不是该吃午饭了,我去楼下看看。”
可是晌午都已经过了,吃的到底是什么饭?
他不顾曾有然的真心实意,抬起腿来就要离开这方寸之间,与曾有然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衣袖被轻轻地拽住。
“师兄,你要是不想听也没事,那就等以后再说。”
身旁的人好像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又说,“我只希望师兄不要把我往外推,也不要躲着我。”
感受到了身边人的视线,他却不敢侧脸看过去,只是轻声说了句“好”。
话一出口,乔忆亭便感觉自己的衣衫得到了自由,而刚刚还抓着自己衣角的人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我去让他们准备晚饭。”
曾有然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乔忆亭的心空落落的,有些后悔刚刚打断师弟和自己的促膝长谈,又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好像有些东西悄悄地变了味道,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变了。
“再说,我什么时候躲着他了,”他自顾自地呢喃,努力为自己找补,“这小子怎么越长越回去,变得更敏感了。”
视线一转,他瞧见了桌子上只斟了一半的茶,又端起来送往唇边,“这小子初现魔族气息,也不知道他自己发现了没有,会不会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呀,我还是继续假装不知道吧。”
他的视线向前一送,又开始愁桌子上的幂篱,思忖着到底要不要由自己代劳送给唐茉,想了一会儿,他便放弃了这个念头,“总不能事事都让我代劳吧。”
……
夜色正浓,芙蓉殿灯火通明。
禾真真看着站在殿中央的人,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真活腻歪了,他是尊主啊!”
玉生烟原本想和禾真真通通气,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却被告知了这样的惊天大秘密。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他!”玉生烟一下子瘫倒在地,“城主救我,我不想死!”
禾真真从他的手臂中抽出自己的腿,嫌弃的踢了他一脚,“我自身都难保了,要么你就逃命,要么你就乖乖待在他们身边,不要轻举妄动了。”
弯月如弓,忽的被阴云遮蔽,芙蓉城中的花,纷纷闭上了自己的花苞,养精蓄锐,等待新一天旭日的临幸。
一名女侍匆匆赶到殿内:“城主,有人求见。”
第42章 负责 为什么不对我负责?
曾有然支起身子, 盯着躺在枕边的人,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眼神从他的美人尖, 滑到他额间的印记,便想要抬手去碰一碰, 却又担心将人弄醒,便收回手指,视线最终停留在他的唇边。
再也忍受不住不去触碰,他还是抬起了手, 缓缓靠近乔忆亭的嘴唇,可都还没有感受到什么,就被睡着的人的鼻息惊了一下, 又将手指蜷缩回去。
被自己的懦弱气得眉头紧皱,却又不能做什么, 他只能悄悄地向下滑, 让自己的头虚虚地靠在乔忆亭的肩头上。
现在看来, 榻窄一些也无妨,两人并躺下, 他正好能将他的小师兄拥入怀中。
就这样想着,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又慢慢地凑过去,盯着眼前人长长的睫毛,屏住呼吸想要数一数有多少根。
一抬眸,就看到乔忆亭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云破,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趁着夜色,要去审一审那禾真真。
又将人盯了一会儿,曾有然这才越过乔忆亭, 大手一挥为他施了法术,再一抬手,便来到了芙蓉殿外。
他迈步进入芙蓉殿,使那静悄悄的大殿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阵寒气随即到了殿中,也到了正在商量对策的两人身边。
“参见尊主。”
玉生烟见禾真真下跪,自己立马跟上,“参见尊主。”
曾有然冷如冰霜的脸看不出一丝表情,眼睛却不肯分给跪着的两人一点视线,就那样从容的越过两人,直到在芙蓉座上坐定。
“今日之事,多谢城主,只是不知,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禾真真顿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是要兴师问罪,没想到是来道谢的,她连忙扯出笑容,“您的母亲和我一族,我看尊主的眉眼与您母亲有几分相似,再加上您手中的软剑也是她心爱之物,我自然就猜到了。”
她擎着头,等待着上头人的夸赞,岂料等来的是一声冷笑。
“原来如此,”曾有然倾身向前,沉下脸来,深邃的眼眸中闪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然后呢?”
此话一出,禾真真的身形一晃,颤颤巍巍地开口,“属下,属下不知尊主是什么意思?”
“禾城主的意思是,要我替你说?”
“属下,不敢。”
“剑你是偷来的,幻境又是意欲何为?”
“属下也是接到密令,说青玄山的乔忆亭会途径芙蓉城,要我留住他,或者他的剑。”
“真是有意思,”曾有然冷哼了一声,眼中的戾气一闪,“那也就是说,你并知道那‘密令’的主人是谁了?”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宝座上的人,发现他竟然是笑着的,禾真真便大着胆子回答:“是的,属下不知。”
话音刚落,曾有然长袖一甩,原本跪在地上的禾真真便飞出去老远。
“那你就再好好想想,本座想听实话。”
然后,他便将视线转到了因害怕而不自觉颤抖的玉生烟身上,“你呢,你也是接到密令?”
玉生烟听出他声音中的寒气,不由得将头伏的更低了一些,“回禀尊主,我、我跟乔大侠遇上,实属巧合。”
听到“小乔”变成“乔大侠”,他心中畅快了不少,语气都软了不少,“哦?怎么个巧法,说来听听。”
“乔大侠途径合欢宗地界,在那城中救过一人,我见他心地善良,模样也好,所以对他生出爱慕之心。”
“好一个爱慕之心,”曾有然话锋一转,“可魔修向来都是在方孜凡的管辖之中,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尊主!”玉生烟急切地抬起头,就着跪拜的姿势超前挪去,“如若我想要对乔大侠不利,那么这一路上肯定就对其下手了,尊主信我。”
曾有然自是不信,毕竟白天乔忆亭也提过说遇上一个实力很强的魔修,可方孜凡为什么要对师兄下手呢,两人在下山之前并无任何瓜葛。
他眯了眯眼,心想:看来在石佛寺镇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
乔忆亭梦见自己好像变成了孙悟空,被压在了五指山下,苦苦等待解救自己的唐三藏。经过风吹日晒,雨淋霜打,他终于看见一个身着玄袍的人。仔细一看,那光溜溜的头,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有些反光,他心中大喜,觉得便是那唐三藏,冲着那人喊:师父,我在这里!
也不知是自己的声音吸引了他,还是他本来就想要朝着那山下走去,渐渐地,乔忆亭看清了来人。
那修长的身形,投射在地上的阴影被光拉得老长,以及腰间的软剑反射出犀利的光芒晃了他的眼睛,再使劲抬头便能看见曾有然那一张冷峻的面容。
他呼吸一滞,猛地睁眼醒了过来,感受到身上的“五指山”,是曾有然胳膊一横长腿一横,压住了他半边身子,他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里面还有那么大的空,非得挤来挤去。”
边说着,边将身上睡着正香的人给掀下去,却不曾想到,乔忆亭一动,身旁的人便醒了。
曾有然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丝毫看不出上半夜他曾出去过,“师兄,怎么这么早?”
打扰人家睡觉确实不好,乔忆亭轻叹一声,“我去再开一间房吧。”
“在知意堂不也是这样睡的吗?”曾有然拉住了即将离开榻的人,“师兄嫌弃我?”
“不是,没有的事。”
曾有然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那是为什么?”
天已经蒙蒙亮,在房间中忽明忽暗的光线衬托下,能看见曾有然眼睛亮晶晶的,再结合他委屈的表情,乔忆亭还是妥协了。
他轻轻从那人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行吧,那你往里面一点啊。”
曾有然微微垂首,将眼中的欣悉遮盖住,顺从地往里挪了一挪,看着师兄再次上塌,他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头还没挨上枕头,从房间外突进来一记飞镖,眼看就要到达两人眼前,乔忆亭抬起手中云破格挡了一下。
“谁?”
那飞镖便落到了地上,随即消失不见,屋外不见人影。
“师兄,地上有东西。”
果然,一张薄薄的纸片躺在地上,乔忆亭手一勾,纸条便送到他的手中,“乔忆亭在我手上”几个大字跃然纸上,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纸上的文字驴唇不对马嘴,却让心底生出一丝恐慌,脸色微变便打开窗户朝着后院方向看去,果然马车不见了。
曾有然疑惑地看着他接二连三的神情变化,凑过来看,“师兄,写得什么?”
乔忆亭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匆匆跑出去查看唐茉的情况,房间早已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他看着跟自己一起过来的曾有然,将那纸条拍在他的胸脯:“唐茉被绑架了。”
曾有然刚想腹诽玉生烟这老东西,不都说了让他直接送走就行了,怎么还搞通风报信这一套。
看着无动于衷的人,乔忆亭又补上一句:“你未来的媳妇被绑架了,你去救。”
曾有然撇了撇嘴,可一看那纸条,眼底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我不去,没了她不正好。”正好没人跟自己抢师兄了。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再次强调,“人命关天。”
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乔忆亭轻轻敲了他的脑门,“快点。”
街上相当冷清,时不时的还有一阵凉风袭来。
曾有然看着走在身前的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兄,你知道唐姑娘在哪里么?”
“不知道,”乔忆亭不假思索的回答,“所以想去请城主帮忙。”
曾有然表情一僵,可算是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是,天色还早,城主恐怕还没有……”
回头冲着踟蹰不前的人淡淡一笑,乔忆亭说道:“你不是跟城主认识么,她不得卖你个面子?”
“话说,你是怎么跟城主认识的?”
他的手比划成话筒的样子,调笑着朝曾有然伸过去,“这位少年,请说出你的故事。”
“我下山之后,也是漫无目的四处飘荡,想着能与师兄相遇,然后途径芙蓉城,在这里做过活计,出城之后,遇到了魔修的追击。”
曾有然脸不红心不慌地,说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话语,“师兄你忘了吗,你不就是在芙蓉城外不远处救的我呀。”
望着曾有然的眼睛,他点了点头,感觉那双桃花眼,在即将冒出的阳光的照射下,煞是好看,“所以,城主派人追杀的你?”
“不是,城主见我模样好,想我做她的男人。”
“我猜,那魔族中定是有喜欢城主的上位者,所以才派人追杀我。”
听着这荒唐话,乔忆亭本想反驳他,可转念一想,曾有然作为男主来说,就该是如此招蜂引蝶的。
“那你怎么不留在城中好好做城主的男人?”
曾有然一挑眉,上前挽起他的胳膊,“要是我留下,还怎么和师兄相见?”
“城主天生丽质,你不喜欢?”
“不喜欢,我只喜欢师兄。”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缄默地闭了嘴,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两人的耳尖。
乔忆亭心想,曾有然惯会哄人开心,嘴真甜。
曾有然则是想,完了,师兄不会又要躲着我了吧。
“快走,唐茉还等着咱们去救呢。”乔忆亭轻轻拂开那手臂,兀自向着芙蓉殿方向走去。
禾真真被女侍的声音吵醒,本想大发雷霆,一听是乔忆亭和曾有然又找来了,赶紧招呼伺候的女侍给自己梳妆打扮。
“哎呀,两位大侠前来所谓何事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禾真真那跟铃铛清脆的声音便从殿外传了进来。
乔忆亭拱手向前,“实在不好意思禾城主,我家小妹被绑架了,不知何人所为也不知人在何处。”
“那乔大侠的意思是?”
“想城主帮忙找一找,毕竟这是在您的地盘上。”
禾真真满脸堆笑地朝着他身后的人瞧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开口,“您两位稍安勿躁,跟我讲讲您家小妹是穿的什么衣裳呀?”
看着禾真真将人吩咐下去,乔忆亭自己便也跟着过去了,曾有然也跟了过去。
“师兄,咱们在这里等消息就好了。”
“唐姑娘蕙质兰心,是你妻子的不二人选,不亲自跟过去,我不放心。”
少年一把拽住眼前人,闷声道:“我何时跟你说过,要你替我操心婚娶大事儿了?”
乔忆亭猛然间醒悟过来,是啊,他何时说过呢,自己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他对上少年的眼神,却看见阴沉的面容,便生生将那句“你也老大不小了”给咽了回去。
他斟酌着字句,怕伤了少年人的心,“就算不是,她一个姑娘家,在这世上也没了亲人,所以……”
“所以,就得由你对她负责?”
“这世上没有亲人的多了去了,师兄你都要对其负责吗?”
“我也没有亲人,师兄为什么不对我负责?”
这已经是今早曾有然第二次语出惊人了,乔忆亭表情怪异地看着他,捉摸不出来这话的意思。
“你不是有我吗,我就是你的亲人啊。”
“可我不想你……”只是做我的亲人。
乔忆亭蓦地打断他的话,“不想算了,快走,救人要紧。”
他接着从曾有然手中抽出衣袖,向后倒了几步,脚尖一点,便朝着那群女侍的方向过去。曾有然有心想要抓住他翻飞的衣衫,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任由他的衣衫短暂地停留在自己手上。
少年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师兄,你为什么就不懂我的意思呢?”
第43章 竹簪 我怎么样都好,都听师兄的。
春日的清晨还有些微冷, 乔忆亭跟随着女侍到了城外的密林中,衣衫将路旁未蒸发的露珠扫落下来,有些落在了地上滋润了泥土, 有些则沾湿了他的衣袍。
字条上还有一条重要的信息,他没有跟曾有然说, 那就是上面的字迹明显是玉生烟的。
他不知道玉生烟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玉生烟绝对不会伤害唐茉,可是他要带着她去哪里呢?
想到唐茉,便想到了曾有然刚刚说的荒唐话, 他抿了抿唇,眉间也更加紧蹙,小声嘟囔着, “对他负责……对他负责的还不够吗,还想怎么负责呢?”
一位女侍匆匆跑过来, “乔少侠, 前面是你们的马车吗?”
他循着声音抬头一看, 果然,那金碧辉煌的样子很难不被发现, 暂时放下心中的困惑, 抬脚向前, “玉生烟,你搞什”
话被留在嘴中,因为眼前的景象让他为之一惊,车还是那个车,只是那匹马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血一般,形容枯槁,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
一股无法明说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迅速掀开帘子,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唐茉微薄的行李包袱。
他环顾四周,冲着渐渐弥漫薄雾的方向喊了一声,“玉生烟!唐茉!”
可惜,清冷寂静的树林并没有任何回应,就连鸟叫声也没有,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迷雾越来越浓重,心中便更是焦急,无意间垂眸却被马蹄吸引过去。
原本健康的马蹄现在却被藤蔓缠绕着,像是一颗巨大的瘤子,却是给了这具尸体以支撑,他刚要上前查看,一旁的女侍及时拉住他。
“乔少侠,雾马上就过来了,这也不好找,不如先回去,等雾散……”
“不行,晚一步找到他们,他们便多一分危险。”他当然知道,突然起来的雾气肯定有诈,但是现下肯定不能就这样回去。
那女侍已经犯了难,“可是……”
“你们不是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吗?”他现在只恨自己没有长一个狗鼻子,“劳烦诸位再好好感受一下,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呀。”
女侍们面面相觑,“那两位的气息,到这里就没有了。”
另一位女侍补充道:“况且这里也不是芙蓉城的地界了,我们也是爱莫能助了。”
听到这话,剩下的女侍纷纷附和,“对呀,对呀,先回去吧……”
“也罢,诸位辛苦了,先回吧,剩下的我嘘”
他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过那浓重的雾团,正朝着他们过来。
“嗖”的一声,一只冷箭将刚刚还劝说乔忆亭回去的女侍贯穿,只见那女侍应声倒下,所有的血肉瞬间被那箭矢吸干,最后竟从箭尾长出一朵鲜艳的芙蓉花,其余的女侍见状来不及惊慌失措,纷纷进入了战斗状态。
可雾气越来越重,根本看不清敌人在什么地方,只能听音辨别箭从什么方向飞过来,但是等方位确定完之后,冷箭也就到了眼前,不待人反应便瞬间被贯穿并被吸干精气。
看着一位又一位的女侍倒下,乔忆亭的眉头皱得更深,愧疚之意也涌上心头。
不多时,又有一支冷箭飞了过来,就要击中他时,又听“铛”的一声,箭被突然飞来的剑劈成两半。
“师兄,你没事吧?”曾有然急匆匆地朝着他跑过去,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在此情景下,他自知不是闹什么别扭的时候,一心应敌才是正经事,“我没事。”
“只是唐茉和玉生烟,恐怕已经遭遇不幸。”
“他们也不会有事的。”曾有然捡起地上的剑,耳朵一动,便将手中的剑朝着身侧扔过去。
剑飞出去的一瞬间,乔忆亭便听见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他抬眸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少年,“师弟,这是?”
眼前的玄衣少年不久前还和自己置气,现在站在他身侧,俯身在他耳旁轻声为其解惑,“师兄,静心就能听到这迷雾中作恶的人,你听……”
边说着,边将乔忆亭束发的竹簪抽下来,接着甩手向旁边过去,只听“扑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了。
“小心!”倒下的瞬间,冷箭随即而至,乔忆亭接着将曾有然拦在身后,拔剑出鞘抵挡了那一箭。
可未曾想,曾有然顺势捡起那掉在地上的箭,随手一扔,又将一人射中。
此时的迷雾已经渐渐消散,能大概看清出周身的环境,看清来时的路。
原本想着趁此机会,先将未曾受伤的女侍送回城中,但曾有然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只见他从一女侍身上抽出弯刀,朝身后瞧了瞧,接着便甩出飞刀。
乔忆亭的视线不自觉地跟上弯刀的轨迹,看着它飞向一旁的树梢,将隐匿在树上的人砍中,接着那人影一声不吭的从树上跌落下来,随即消失。
四个方向放冷箭的人都被除掉,林中的迷雾霎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渐渐有了一抹光亮。
“他们是何人?”
曾有然转头看向披着头发的人,嘴角含笑,本想夸一句,但想到早上的话,便强压下嘴角,将夸赞之语憋了回去,只是定睛看着他这般模样。
“他们是木芙蓉的人,估计唐姑娘和玉生烟就是被他们捉走了。”
听到解释,乔忆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朝着自己竹枝发簪的方向走过去,“那幻境恐怕也是这个木芙蓉所致吧?”
曾有然没有回答,只是跟着他的脚步,手不自觉地想要拉住他。
乔忆亭毫无知觉的继续走着,自顾自地想着:他们抓唐茉和玉生烟干什么?细细一想,他的瞳孔微缩,会不会是要吃了他们两个?
他身躯微顿,眼神中充满恍然之色,转身差点撞进少年怀中,“师弟,他们俩不会有危险吧,这木芙蓉在哪里?”
他本想攀上少年的胳膊站稳一些,却扑了个空,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顶幂篱,扣在了自己的头上,眼前瞬时又变得朦胧起来。
“带上这个吧师兄,回去给你买一个新的簪子。”
他一把将眼前的纬纱掀了上去,语气中带着些许生气,“不是让你给唐茉吗?”
“这一顶是给你的。”曾有然兀自走在前面,漫不经心地回应,“客栈还有一顶,等找到她我就给她。”
剩下几位女侍毕恭毕敬地跟在两人后面,曾有然吩咐道:“你们先回去,跟禾城主禀报一声,劳烦她亲自来一趟吧。”
看着纷纷离去的侍女,乔忆亭心中多有不解,她们怎么这么听小师弟的话呢?此事虽然有蹊跷,但他也并未深思,只觉得城主或许被美男迷了眼,有些过于骄纵自己的师弟。
“你去哪里?”追上少年的脚步,握住了他的手腕,“你知道木芙蓉在哪里?”
长发跟着纬纱随着脚步而晃动,不经意间在曾有然的臂上停留,让他的嘴角不得不微微扬起。
也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些想逗逗他的师兄,随即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若在这里等等城主?”
听着这般柔软的语气,曾有然就知道他肯定不生气了,便反客为主,将他搭在自己手臂的手轻轻握住,“但是有人知道,喏。”
乔忆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的树底下,那个被曾有然用剑杵下来的人,被钉死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中一片寂静,仔细听还能听见剑下那人轻轻地哈气,他不免心生敬佩:都把自己串成糖葫芦了,竟然丝毫不觉得疼,这忍耐能力干什么什么不成呢,非得来抢劫。
哦,不对,还不知道这木芙蓉是何许人物呢。
因着心中的疑惑,他出声道:“这木芙蓉是何方神圣?”
前头的少年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毕竟他对于这些妖啊怪啊,还是不是很了解,就连这木芙蓉也是听城主提起的,但还是开了口,“木芙蓉,是芙蓉花妖。”
“芙蓉花,妖,”乔忆亭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芙蓉城中确实处处可见芙蓉花树,而且刚* 到芙蓉城的第二天他们两人便都中了幻境之中。
在他发愣的时候,曾有然已经到了那人身前,眼中似有寒光,“人呢?”
而地上的那人,或许不能称之为人,好像是被烧枯了树根,仅能辨别出四肢和头。他对曾有然的问话充耳不闻,双手仍然在朝外拔着插在自己身上的剑。
乔忆亭拨动纬纱,看着地上怪异的“人”,不禁又皱起了眉,唐茉这姑娘怎么不是遇见僵尸就是遇见干尸,他抬起身来,放下纬纱的瞬间,发现好像曾有然朝自己笑了笑。
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不像是笑的样子,像是带着丝丝凉意,“要么带我们去找木芙蓉,要么你就交代在这里,自己掂量掂量。”
他被自己这怪异的想法吓住了,便又抬起纬纱来看,却也只能看到一个侧颜,不过可以肯定,那勾起的唇角确实在笑。
他不仅放下心来,自己养的小白花,怎么可能会变成笑面虎呢?
地上的人不语,只是一昧地盯着两人,粗穿着气。曾有然微微偏头,对上乔忆亭的目光,“师兄,他不肯说,怎么办?”
“嗯……你先松开他,咱们跟着他?”突然其来的询问,直接把他问懵了。
“好,听你的。”曾有然依然带着笑,却起身将他的纬纱放了下来,“这里风大潮湿,师兄别掀开了。”
就在这朦胧的纬纱下,乔忆亭等着少年的动作,看见他抬手握住了软剑,轻轻一拔,木头人就得到了解脱,接着就要逃走。
乔忆亭见状,立即就要追过去,却被身旁的少年再一次拦住,他提剑又是往前一送,那木头人又被狠狠地钉在地上。
“他跑的有点快。”曾有然解释道。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乔忆亭觉得,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应当是笑着的,可是这样残忍的事情,他怎么会是笑呢?
“别这样玩,会玩死的。”
乔忆亭觉得眼前的纬纱好像让自己回到戴眼镜的时候了,他只觉得碍事,不顾身旁少年暗下去的眼神,又将其掀到顶,拉着人走到木头人身旁。
痛苦的表情已然显露出来,乔忆亭伸手拔出软剑,递给了曾有然,开口问道:“你既然跑不了,那就带我们去找木芙蓉吧。”
木头人仍是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他。
“看什么看,信不信把你还有你主子的眼都给挖出来!”
如此狠厉地语气,乔忆亭还是第一次听见,他错愕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师弟,“你,不要这样威胁人家。”
都有点不像终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那个阳光开朗的小师弟了。
“师兄别生气。”曾有然垂眸将情绪掩饰好,再抬眸便又恢复乖巧模样,扬着满脸的笑意,“师兄希望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怎么样都好,都听师兄的。”
面对他这般温顺模样,乔忆亭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凭空响起,彻底打破了两人的宁静。
“两位客人,我们主人有请。”
两人闻声看过去,异口同声道,“唐茉!”
第44章 花妖 非礼勿视
与此同时, 那从林中返回城中的几名女侍已经到了芙蓉殿中。
“启禀城主,我们在林中遭到木芙蓉的袭击,尊主说请您过去一趟。”
禾真真一听这话, 原先端着的酒杯便被惊掉了,“什么……木芙蓉?”
昨夜里, 青涩的尊主要求玉生烟,将那个唐姑娘送回原来的住处,且不要让他的师兄发现,她以为就是一件小事, 没想到还是被玉生烟搞砸了。
搞砸了不说,还被乔忆亭发现了,现在, 居然木芙蓉也插手了。
她火急火燎地出城,心道:惹上谁不好, 非得惹上这难缠的死对头, 简直要命。
此时天光大亮, 一小队人马跟随着禾真真出了城,朝着那密林赶去。
而林中雾气又开始吞吐出来, 脚下的木头人见到来人, 攀爬着逃走。
乔忆亭无心追逐, 他皱眉走到唐茉的身边,晃了晃手,“唐姑娘,你怎么了?”
唐茉面无表情,毫无知觉,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只说了那一句话, 便弯腰曲背作出了“请”的动作之后就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没用的,她已经中招了。”曾有然夺过他乱晃的手,又将纬纱放了下来,“小心些吧师兄,这雾气蹊跷的很。”
一听这话,乔忆亭当即就要将幂篱摘下来,去扣在身旁少年头顶,却被一把按住乱动的手,“别摘下来。”
“那你怎么办,况且这东西也挡不了什么”
“带好。”少年一把扼住他的手腕,迫使他将幂篱又扣了回去,感受到他的挣扎,又柔声说道,“师兄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乔忆亭挣开他的手,不再管他,腹诽着,你有什么办法,被魔修追的满地打滚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救的你。
“那现在怎么办?”乔忆亭又靠近过去,想要试着将唐茉的身体掰正,正在这时,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划破凉湿的空气,朝着这边过来。
他回头之际,那物件拨开空气,让纬纱向两边荡开,是一支双锋挝,被他的师弟握住,停在他的眼前。
“有办法的,师兄,城主来了。”
双锋挝被他握在手中,好像轻而易举一般,乔忆亭已经顾不得唐茉了,连忙拽过他的手,眼中的担忧已经溢了出来,“我自己能躲开的,痛不痛?”
这般焦急的语气,倒让曾有然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纬纱下,那人为自己担忧的神情,他嘴角含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像撒娇一般,“我只是害怕它会伤到师兄,现在还真是有点痛呢。”
话音刚落,他便感受到,手上忽然多出来一丝凉风,他喉结不由得滚动几下,是师兄,在为他吹气!
他立马将手抽了回来,撇过头去,“不、不痛了,谢谢师兄。”
“尊……尊敬的客人!”禾真真踩着步子快速朝这边奔过来,看着三人奇怪的站位,“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
禾真真的视线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游移,这小尊主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红,说话还结结巴巴地,还有他这个师兄,一个大男人带什么幂篱啊,有什么见不得的吗?
她上前去拾起来自己的双锋挝,“没事就行。”越过两人,才看见他们身后的姑娘,便又将双锋挝甩了过去。
双锋挝擦着纬纱的边缘,在乔忆亭面前飞过,他及时出手,将其截了下来,“城主,你这是做什么?”
他仅握住了一个末端,双锋挝差点就从他的手中穿过去,他觉得好像没有多么痛,但他看着曾有然的手,确实有点红……
“她中毒至深,已经是木芙蓉的人了,该趁此时杀了她。”
禾真真的话打断了乔忆亭的诊断,“这就是我要找的小妹,还请城主手下留情,务必找到木芙蓉,拿到解药。”
“我……”她眼神不自觉地瞟向站在一旁的人,露出为难的情绪,“我,我也不知道木芙蓉在哪里……”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劫,可未曾想,虚幻中又迈出来一人,扬着满脸的笑,与唐茉的表情如出一辙,“主人有令,邀请三位做客。”
来人正是玉生烟,此时的他也像是该门童一样,做出“请”的手势,而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只让这三人进去,另外的女侍要留在外面。
回头望了眼自己带来的人,禾真真心有余悸,这下子她确实不能不去了,又抬眸瞧了眼走在前面的少年。
恰巧,曾有然也回头望她,瞧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挑眉道:“城主,有事?”
“无事,无事。”禾真真咬了咬牙,跟了上去,心想,“罢了,去就去,想必他也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密林处于芙蓉城的西北处,玉生烟心想着不能让乔忆亭发现,就得走和来时不一样的路,哪成想就着了木芙蓉的道。
再一次将纬纱掀了上去,他窥见密林中的别有洞天,里面竟然是比外面还要茂密的林子,像是穿梭在热带雨林之中,又湿又热,各种植物焕发出不同的色彩,但越往深处走便越觉得汗毛立起来,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忽然看到一根竹子,抬手便要去折,想要拿一根枝节来拴住自己的头发。手指都没有碰上,禾真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想要活命,劝少侠不要去碰,这里处处都是毒,说不定还没有解药。”
这般骇人,让乔忆亭的手驻在半空中,“多谢城主提醒。”
曾有然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一朵十分艳丽的花儿,想也没想,抬手轻轻拂了拂花瓣,接着探手向下,将其采了下来,“师兄是,想要这一朵吗?”
“啊呀,快快丢下,有毒的。”一把打掉他手里的娇艳无比的花朵,捧起手来左看右看,直到确认他没中毒才放手,“我不是要花,我是觉得这帽子戴着十分不得劲,没事,走吧。”
说完,便继续跟上前面“金童玉女”的步伐,全然不顾被他落在身后的师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花,抬脚踩过去,超前追去。
不多时,几人被带到了一座看起来像是蘑菇屋造型的宅子外面,唐茉和玉生烟异口同声,“主人,人带来了。”
眼前的蘑菇屋显现出一扇门来,并缓缓打开,唐茉和玉生烟再次作出了请的手势。
另外三人大剌剌地走进门中,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乔忆亭向门外看了一眼,门外两人好像发条已经用尽了一般,轻飘飘地歪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禾城主大驾光临,让我这寒舍,”一个长相艳丽声音粗犷的人笑眯眯地说,“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瞧着远处出声的“妖”,乔忆亭微微侧身,朝着自己的师弟问道,“这便是木芙蓉吗?”不愧是花妖,果然漂亮。
纬纱飘在眼前,经过风一吹,不断在手臂上滑动,虽然隔着衣衫,却好像是撩拨着人心,少年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轻声笑道:“看真身不像是芙蓉花啊。”
果然,还真不是。
“木芙蓉呢,叫她出来。”
闻声望过去,乔忆亭看见禾真真一改之前不情愿的模样,倒是让他觉得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袭粉色纱裙,将她身体堪堪包裹住,再加上城中有那么多的芙蓉花,当时他以为禾真真就是芙蓉花妖,没成想这小小城中竟然还有别的厉害人物。
“着什么急呀,主人说了,让我先试探试探真假。”此话一出,那人忽然变身,成为了一朵巨大无比的紫色曼陀罗。
从它的花蕊中生出阵阵紫雾,乔忆亭刚立即想拔剑,禾真真的双锋挝已经飞过去,却不料被那紫色雾气中伸出的一双手接住,又甩了回来。
禾真真一脚蹬过去,想要接回自己的法器,岂料双锋挝不听使唤一般,直冲她而来,乔忆亭手中捏诀,云破顿时出鞘,与那双锋挝缠斗起来。
紧接着,他剑指一划,便凭空出现了另一把剑,在他的两手之间旋转不停,分化出无数把剑,奔向那紫色的曼陀罗。
就不信,他那双手还能抓住这剑不成?
果不其然,曼陀罗花妖的术法瞬间被破掉,将其打回原形,岂料从一株花儿迅速蔓延成一片花丛,冒着紫色的雾气,朝着三人涌过来,将其团团包围住。
他想,纵然他有一百只手,也无法阻挡剑意。果不其然,那剑瞬间破掉曼陀罗花妖的术法,将其打回原形。
可惜,曼陀罗在变为原形的同时,蔓延出了一小片曼陀罗花,阵阵紫雾气将三人团团包裹。
但无论是云破还是那以一敌百的剑意仍然在冲着那曼陀罗而去,只是这花好像随着雾气的扩散变得越来越多。
见状不好,曾有然立马过来为乔忆亭放下幂篱,“师兄,小心这雾气,古怪的很。”
而后,他瞧准了那一片花中最为特殊的一朵,轻轻一勾手,那花便变成了刚刚出言不逊的男人,纤细的脖颈已然被曾有然捏在了手中。
那花妖看着微微勾唇的曾有然,心生寒意,霎时间雾气消散,双锋挝也被禾真真重新收回手中,云破则是回剑入鞘。
被纬纱遮挡了视线,乔忆亭根本看不清楚另外三位发生了什么,只是再次掀开幂篱的时候,就看见倒在地上的花妖,以及骑在他身上的禾真真,他本能的撇过头去,却撞进了身后师弟的眼中。
“他们两人好不雅啊,师兄。”
这话之中他倒是咂么出来一点调笑的意味,可是调笑谁呢?
“打架还管什么雅不雅,你快去帮忙。”
他说这话的同时,微微颔首,纬纱便顺着幂篱边沿掉落下去,站在身旁的人窥见他微红的耳尖,才慢条斯理地说出来个“好”字。
两边的画风截然不同,禾真真正在对曼陀罗进行单方面殴打,丝毫没有了城主的威风,只想弄死这个不知廉耻的恶心至极的花妖。
原先的艳丽面容经过禾真真的“妙手”变得血腥不已,禾真真好歹也是魔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区区一个小花妖,并不足以让她露怯,曾有然便只好跟着他师兄的步伐,想要出去救唐茉。
倏然,从上方飘落下来片片花瓣,慵懒的声音也随即钻入几人耳中,“两位贵客,怎地就要走?”芙蓉花瓣顺着声音绕在两人身上,将其揽了回来。
“主人!”
曼陀罗花妖听到此声音激动起来,好像连伤痛都不算什么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将禾真真掀翻在地。
乔忆亭和曾有然正好回头,两人一齐出剑,却被两片花瓣挡了回去。
禾真真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双锋挝送出,直接钉住了花妖的腿,“躲躲藏藏的,有本事出来见一见。”
“到底是谁躲躲藏藏呀?”片片花瓣叠成花,朝着禾真真的方向涌过去,不多时便有了个人形,窈窕丰满的样子攀爬在她的身边。
乔忆亭透过纬纱看不清楚,只觉得好像那女子没有穿衣服,当即就抬手捂住少年的眼睛,“非礼勿视。”
“师兄,那应当是木芙蓉。”
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闲着,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刮擦着乔忆亭的手心,让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她,她好像”好像没有穿衣服,这要怎么说!
少年的手覆上来,在手背上摩挲,打断了他艰难的话语,“怎么了师兄,她没穿衣服吗?”
“你才没穿衣服呢!”木芙蓉搂住禾真真的脖颈,眸中温柔似水,说出来的话语却让人觉得冒犯,“城主,你养的两个小白脸,是想让我吃醋吗?”
“闭嘴!”
禾真真拿起双锋挝就要朝她的额间戳过去,岂料木芙蓉一个利落转身,跳到了不知何时搭建好的秋千上面,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几人。
“诚心诚意邀请你们,竟落得这般下场。”她轻轻勾手,钉在地上的双锋挝便到了她的手中,曼陀罗花妖便得到了解脱。
“哪位是乔忆亭小友,要不要,”她稍作停顿,盯着手中把玩的双锋挝,哼笑一声,迅速朝着乔忆亭的幂篱上甩过去,“跟姐姐玩玩儿!”
第45章 魔尊 年纪大了会疼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 乔忆亭先是一愣,头皮有些发麻,迅速将事情的经过捋了个大概:定是这木芙蓉,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要捉走自己,却捉错了人, 将玉生烟和唐茉捉了去。
脑中飞速运转,再加上这幂篱本就让他看不清身外之物,等双锋挝飞过来之时,曾有然迅速将人推开, 自己提剑将那只双锋挝甩到一旁。
“想玩?”曾有然垂眸瞥了一眼剑尖,视线顺着花藤攀过去,对上木芙蓉的眼睛, “我先跟你玩玩儿!”
乔忆亭摘下碍眼的幂篱,扯下纬纱, 将自己的长发束在背后, 这才揽过少年的手腕, 摩挲着上头的青筋,“别冲动。”
微凉的指尖, 却让少年的血热了起来, 另一只手握着剑, 突然出击,飞向高处的秋千架子上,穿过花藤,将其钉在墙壁之上。
秋千架一晃动,木芙蓉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真真,这个娃娃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呀, 长得还真是,怪精致嘞。”
禾真真都快吓死了,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说出来那人像谁,握着双锋挝便冲过去,两人一来一往的不像是打架,更像是调情。
乔忆亭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喉结上下一滚,抬眸问道:“你还和这花妖有过一段情?”
此话一出,乔忆亭在少年脸上看到了错愕的表情,还以为自己猜对了,便拍了拍他的背开口安慰,“没关系,年纪大会疼人。”
他感觉身旁的人,全身都在发抖,心生好奇,以为是生气自己戳心事,“没事,我又没说什么,没什么不好。”
视线顺着他颤抖的身子向上看去,发现他的唇紧紧抿着,眼眶通红,眉头也微微跳动,“师兄,你竟然,竟然是这样想我吗?”
不知为何,乔忆亭忽然觉得他好像要哭出来了,“没有……”
“哦!我想起来了!”木芙蓉随手甩出花藤,将禾真真缠住,让其动弹不得,而她自己迈着步子一步步靠近两人,眼神却定在曾有然身上。
“木芙蓉 ,我警告你,不要胡……唔!”禾真真的嘴被一朵芙蓉花堵上。
“我可没有胡说,”她瞧了一眼被她绑住的人,又折回视线继续盯着曾有然,“对吧,魔尊?”
什么?魔尊?
乔忆亭满脸不可置信地抬眸望过去,捕捉到少年眼中的一丝惊慌失措,却依然下意识地将其护在身后,“木……小姐,我们都是青玄山修道之人,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魔尊。”
“哼,好天真啊。”木芙蓉眉头一挑,一支花藤瞬间攀缠过来,“我喜欢。”
乔忆亭还未来得及拔剑,藤蔓已然将其缠绕住,猛然向后拉去,“木小姐……唔!”嘴也得到了与禾真真一样的待遇。
“师兄!”曾有然立即慌了神,不由自主地就想使用更强的力量去将人捞回来,可魔气刚刚包裹着双手,却又停住,他看见了乔忆亭眼中的惊慌。
犹豫了一瞬,他还是选择先救下他的师兄,直到将人捞到怀中,他却不敢与人对视,接着转头对上木芙蓉的嬉笑的脸。
一伸手,原来钉在墙上的软剑,便回到他身旁,随手指了个方向后,只听一声尖叫,方才还激动着的曼陀罗花妖便瞬间枯萎下去,真身显出,毫无生气。
“你,伤他做甚!”
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乔忆亭的认知,也超过了他对曾有然的认识,他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又看了看一旁的禾真真,恍然大悟。
他抿了抿唇,感受着心脏突突地跳动着,有些难受,有些不敢相信,却仍然轻轻吐出一句话,“那这样,一切都说通了。”
紧接着,他又听见自己的师弟,用冷冰冰的语气继续说道:“那又怎样,你既然戳穿了我的身份,我也不介意将这里夷为平地。”
屋子中花香弥漫,但花香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火药味。此时此刻,乔忆亭也顾不得曾有然的身份了,走到两人之间,缓声道:“木小姐,我们此次只是为了接走我的朋友,闹大了都不会好看的。”
“哼,可我却是实在喜欢你呢。”木芙蓉咧嘴一笑,下一瞬眼神变得冷漠起来,“不若一起留下来!”
话音刚落,整个蘑菇屋四周开始喷吐出五彩斑斓的雾气来,雾中花朵像是有了生气一般,发出可怖的笑声来,让人分不清楚面前是人是妖。
乔忆亭见状急忙掐诀念咒,云破顺势出鞘转眼间便化出无数分身,朝着花朵而去,而他自己手握云破直冲木芙蓉。
曾有然自然能感知到身边人的动向,急忙跟上他的招式,双双对着那木芙蓉过去。
禾真真则是跟着木芙蓉的异动,被她甩来甩去,双锋挝在手中疯狂旋转,却也只是帮倒忙。
另一边,乔忆亭先是摸到了木芙蓉所在的地方,一剑上前只觉刺中,可将剑抽回时却发现剑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因着乔忆亭额间印记,曾有然迅速跟上他的步伐,一双大手沾着黑色的雾气便朝着木芙蓉伸过去。
“师兄,她在这里!”
听到喊声,乔忆亭宁心静气,便朝着那边刺过去,只听“噗呲”一声。他还以为这次能刺中了吧,结果抽剑出来时却仍是不见血液。
“这应当不是她的真身。”
一边说着,他转过身来,脚尖一旋,云破便直冲方才毫无生气的曼陀罗花妖真身的根部,轻轻一挑,根脉具断,霎时间,烟消云散。
那弥漫着的紫色雾气渐渐消散,三人这才看清那木芙蓉竟是一株开满芙蓉花的树。曾有然长袖一挥,那树上的芙蓉花顿时散落,好似已经迟暮。
紧接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四周传来,“你们竟然杀了曼曼!”
那声音在逼仄的蘑菇屋中竟然有着空灵的感觉,乔忆亭心生恐惧,“木小姐,我本无意杀掉那曼陀罗,可你迟迟不现身……”
木芙蓉声音逐渐变得狰狞起来,“闭嘴,轮不到你一介凡人说话!”
话音刚落,脚底却突然被长出来的花藤和树根禁锢住,乔忆亭有心让云破出鞘,可那树藤似乎发觉了他的意图一样,瞬间禁锢住他的双手,任凭他如何使劲都无法动弹。
“师兄!”曾有然见状,抬手便要砍掉那花藤和树根,可那树根和花藤似是砍不断一样,好似那浪潮一般,拥着他越缠越紧越来越高。
禾真真被她甩得晕头转向,晃了晃身子,示意自己有话说,木芙蓉便笑着将她嘴上的禁制解了下来,“真真想说什么?”
“别再玩了,你且说要什么,我能给的一定给。”
“能给的一定给?”木芙蓉手指一勾,禾真真便送到她的面前,一双纤手抚上了她的脸,“你给得起吗?”
“我能。”
木芙蓉却痴痴地笑了起来,“我要你爱我,我要你放下你心里的人,你能做到吗?”
“人与妖,人与鬼,人与魔,甚至男子与男子,都能相恋,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
什么?禾真真和木芙蓉居然还有一段情?
此话一出,乔忆亭瞠目结舌,忘记了挣扎,他下意识地寻找能与自己交流的人,转头就碰上了曾有然的视线,好像专门在等他一样。
“这就是你设计将人引到这里来的目的吗?”
木芙蓉瞥了眼另外两人,又朝她抛了个媚眼,“要不然,你又怎么能见我呢,你总是不肯见我,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早已心有所属,你是知道的。”
“那又何妨?我告诉你,他是不会爱你的,他爱的只有权利,只有高位。”
禾真真闭了闭眼,似乎有些绝望,她当然知道那人心中不可能有自己,也不可能爱自己,自己是魔,他是正派人士,本就是相斥的。
“放下他吧,真真,只要你答应我,我即刻就放你们走。”
木芙蓉也是有私心的,如果抓不到乔忆亭,那么自己必然也会有生命危险,她可不想成为妖族少主登上高位的垫脚石,她需要一个庇护所,而现在,魔族就是很好的庇护所。
既得到心爱之人,又没了性命之忧,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之中,全然没有看见另外两人的动作。
曾有然掌心一旋,随即出现一团青色的火焰,将自身周围的花藤烧尽。
乔忆亭望着走向自己的少年,心中有些紧张:他是魔尊了,他现在要干什么,是想要动手做掉我这个知道太多的人吗?
青色的火焰顺着少年的手指,缠绕过去,吓得乔忆亭闭上了眼,藤蔓蓦地松开,他发麻的双脚差点站不稳,曾有然大步迈向前去扶住他。
乔忆亭眼中冒出犀利的寒光,一把拂开拂开少年伸过来的手,“不劳烦魔尊。”
少年保持着被拂开的姿势,眼底尽是慌乱,望着走掉的人的背影,嘴唇微张想要叫住人,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而乔忆亭心中,也相当纠结,一方面是生气自己被蒙骗,一方面是生气自己没有察觉到危险就在身边。
可他还是不愿相信,他的小师弟,那般阳光和煦,竟然如此心机深沉,将自己耍得团团转。
“小友,上哪去!”木芙蓉见禾真真迟迟不做声,心中蔓延着对那人的嫉妒,随手甩出一根花枝,朝着乔忆亭过去。
“师兄,小心!”曾有然立即抬脚上前,从腰间抽出那把软件,抵住花枝却也让他自己震了出去。
他告诫自己,不能用魔气,师兄会讨厌自己的,师兄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乔忆亭瞧着倒在自己脚边的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去扶他,“你不必这样。”
少年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急迫地说,“师兄,你不要生气,我,等出去,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惨白的脸色,通红的双眼,让乔忆亭觉得,要是他不答应,少年必然会在这里落泪,他努力扯出一丝苦笑,“出去再说。”
禾真真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我真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我改还不行吗?”
“不行。”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行,我只求这个。”
乔忆亭将人扶起来,走也走不掉,站在这里又怪尴尬,“依我看,要不你俩处一处试试?”
旁观者向来都是劝分不劝和的,但眼下,乔忆亭只想快点促成这一段姻缘,然后走出这讨厌的蘑菇屋。
禾真真一听这话,双目瞪向他,接着又瞪了一眼曾有然,“尊主!”
曾有然耸耸肩,附和道:“我赞成师兄的说法。”
“你看,他们都同意了。”木芙蓉挑眉道,“你也同意吧,咱们这就回城中,好不好?”
听了这话,乔忆亭忽然感觉,有点像是当众求婚或者是当众求爱,禾真真像是被道德绑架一样。
他这才插嘴,“但是也有一个前提,须得双方同意才行,需要经过正常的追求关系才可以。”
“我们不提倡不正常的恋情关系,还请木小姐你自重。”
木芙蓉当即就要再次封上他的嘴,却被禾真真一把拦住,“够了芙蓉,你变得都不像是我记忆中的你了。”
“你让我自生自灭的时候,没有想过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吗?我左右不过求一个你而已,这都满足不了吗?”
“我其实一直把你当妹妹的,如果你愿意,如果这是你心中所愿,那便收了这些神通,跟我回芙蓉城吧。”
在芙蓉城的这几天,乔忆亭一直都对禾真真有着色厉内荏的印象,毕竟管理好这样繁荣的一座城,没有手段是不行的,而现在她竟然想要委曲求全。
乔忆亭将那双锋挝递给她,“城主,其实就算木小姐不收了神通,我们也是能出去的。”
“多谢,”禾真真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斗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也不想让她受伤,见笑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慢慢消散,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身处与幻境之中。
环顾四周,发现木芙蓉口中的密林,竟然变幻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四处都带着青草绿,还有鸟儿不时啼叫。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唐茉和玉生烟,毫无生气。
第46章 退路 差点就见不到师兄了
乔忆亭朝着两人奔过去, 将地上躺着的唐茉抱在怀中,不住地摇晃,“唐茉!”
可是任凭他如何喊, 如何晃,唐茉都毫无反应, 心跳和呼吸均在,体温却是凉的不正常。
“木小姐!”他喊住挽着禾真真手的女子,开口问道:“我小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
木芙蓉勾唇轻轻一笑, 漫不经心地回话,“她呀,曼陀罗花粉闻多了, 就这样了呗。”
他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一切因你而起, 你得负责的。”
话语虽然坚定, 可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他现在相当无助,两个同伴中毒性命攸关, 身后站着魔尊好像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另外两个女魔头个顶个的厉害。
曾有然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身上, 不曾挪开过,只瞧着他抱着唐茉焦急的样子,眼下不住地跳动,他实在是嫉妒,可嫉妒一个弱女子又实在是没有理由,甚至她的境遇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死了,没* 得救了!”
禾真真瞪了她一眼, “你不能救吗?”
木芙蓉盯了她一瞬,脑中立即有了主意,俯身到他这边,将鼻子凑到唐茉的身边,嗅了嗅,“这是曼曼自制的毒,她吸入的量太大了,可是你们把曼曼杀了”
她抬起身来,却朝着禾真真说,“我可以救,不过这个毒只能慢慢来,急不得。”她现在更有理由进入城内,更有理由待在她的身边了。
禾真真没有察觉出她的小心思,转头询问身旁的少年,“尊主,不如先在芙蓉城住上一段时间。”
听到这提议,曾有然觉得甚得他心,唇角便要不受控制一般勾起来,“师兄,你觉得如何?”
乔忆亭抬眸望了一眼,他不是很想留在这里和这位魔尊单独相处,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点了点头。
禾真真也对其承诺,所有开销均有她来承担,并且针对玉生烟和唐茉,她也会安排女侍来侍奉。
回城的路上,木芙蓉观察着另外两人的神情,确定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悄悄贴近禾真真的耳边,“真真,你知道吗,其实你才是意外收获。”
禾真真面露疑惑,不知她又想搞什么鬼,“怎么说?”
“我们少主让我抓是乔忆亭的,但我不认识他,抓错了人。”
看着禾真真越来越严厉的表情,她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所以才放出消息,引得他到了这里。”
“不过,我看到你之后,什么都抛诸脑后了,我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你,只想着你能把我带回城中,常相伴长相守。”
***
客栈中,乔忆亭盯着女侍们的一举一动,曾有然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视线也没有离开过,他怕一不留神,自己的这位师兄说不定就飞走了。
“脱下衣裳,我瞧瞧她的毒蔓延到哪里了。”木芙蓉大手大脚的指挥,全然不管在场还有两位男子。
乔忆亭只是焦急,没有反应过来她说得什么,眼神还定定地望着几人的动作,直到木芙蓉皱着眉头朝他望过来。
曾有然本想伸手拉一拉他,可忽然想到,此时,他应当非常嫌恶自己,就微微俯身过去小声提醒道:“师兄,唐姑娘终究是姑娘家,我们先出去吧。”
被提醒的人这才恍然大悟,“那就劳烦木小姐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视线没有分给身后少年半分,任凭他的手虚虚地停在空中。
曾有然抿了抿唇,收回手,迅速跟上他的步伐,进了房间,利落的将门闩住。
乔忆亭本想来这屋子中收拾自己的东西,重新开一间房,毕竟现在的曾有然可不是以前的小师弟了。听见不轻不重地脚步声,他的精神有些紧绷,他停住脚步,扭头就要向外走。
与少年擦肩而过之际,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师兄前些日子还说不会躲着我了,怎么你总是说话不作数?”
他说得有些快,咬字却是清晰无比,音色拖得也有些长,裹了十足的委屈。
“不是……”乔忆亭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他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微微闭眼,脑海中却清晰无比的浮现出他可怜的模样。
他兀自叹了口气,却依然想要伸手去够门闩,却从他的背后猛地跑出来一团黑紫色的气团,彻底将门封死,也将他吓了一跳。
紧接着,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地缠过来,将他揽入怀中,他感觉耳根一热,话语便随着气息钻进他的耳中,“师兄,不要躲我好不好,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
乔忆亭先是松了一口气,可胸中的心跳却是如擂鼓一般,一来他实在不知道身后的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进行到哪一步了,二来,这个姿势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过于亲密了。
红晕如何爬上他的耳尖,全都被身后的人看在眼中,少年勾起唇角来,带着笑意又贴近了他的耳边,像是要含上他的耳垂一般。
“我什么都说,师兄不要走,好不好?”
就在这囹圄之地,他都忘了要先拍开怀抱住他的手,只是吞吞吐吐道:“没有,我是想让魔尊休息的舒服些。”
话音刚落,乔忆亭便感觉到他的双臂环绕住自己,越收越紧,不亚于木芙蓉的花藤和树根,“没有师兄,我睡不着。”
少年人的声音也闷闷的,因着额头抵在乔忆亭的肩膀上,他甚至能感受到话语间自己的胸腔都在震动。
见怀中圈抱的人没有回应,曾有然又问,“师兄可还在生我的气?”
听着有些沙哑的嗓音,乔忆亭觉得他好像快哭出来了,一点儿也不像是自己在幻境中遇见的魔头,瞬间心软了下来,低头盯着揽住自己的手,“没有生气,就是……”
有些害怕,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
乔忆亭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异样,觉得他肯定是将自己的衣袍当作手绢,正往上蹭眼泪呢。
“我什么都说与师兄,你不要生气,也不要躲着我,更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乔忆亭在心中腹诽着。
“那,是不是得换一个得劲的姿势?”
少年这才缓缓松开双臂,偏过头去,嘴里嘟囔了一句,“师兄不是说,都是男子没有授受不亲一说吗?”
他说过吗?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
在他疑惑的表情中,少年执起他的手,拉着他坐在了茶桌旁,又抬手为他斟满茶,“师兄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他说话时微微垂眸,可乔忆亭还是看见他通红的眼尾,忽然就觉得,这魔尊好像并没有多么可怕。
乔忆亭抬手拾起热茶,送到唇边抿了一口,“说吧,你怎么成为魔尊的?”
在他的视线中,明显感觉面前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才回答自己,“师兄是问这个?”
“不然呢?”乔忆亭不明所以,眉头微皱,“你还有瞒着我的事情?”
曾有然原本以为,他会问自己关于撺掇玉生烟深夜绑架唐茉回石佛寺镇的事情呢,却没想到……
“没有没有。”他连连摆手,嘴角挂起一抹笑来,开始讲乔忆亭下山后所发生的一切。
“师兄你下山之后,师尊不久后就回来了,想要将法阵重新补齐。”
又回到了法阵这个话题上,乔忆亭打断他的话语,“这个法阵,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一定要修复呢?”
曾有然考虑了一下,“是防妖魔上山,怕他们扰了各位师兄师姐修炼。”
“竟然是这样吗?”乔忆亭眉头一挑,觉得不可思议,“修真之人都是温室的花朵吗,处处都要护着。”
“什么?”曾有然将他的话一字一句都不曾漏下,可竟然有些听不懂。
“没什么,你继续说。”
“其实,师尊并非只是下山云游,而是……”
按照约定的时间,赶赴西北深渊,那里封印着大妖支无祁的一缕精魄,历来都是由青玄山负责合修补加固阵法的。顾明怀回来后,急火攻心,只想快一些将青玄山的阵法补起来,自己好赶回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阵法还未修补到半数,魔界的人已然打上山去,魔尊吵着嚷着要接回自己的儿子。
乔忆亭战术性抿了口茶,他知道,那女魔尊是曾有然的母亲,但还是装作惊讶地问道,“她的儿子?”
曾有然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手指不自觉地绞缠在一起,“起初我也不相信,可……”
“可她笃定她的儿子就在山上,师尊似乎也并不知情,就和她大打出手。”
一时之间,山上冒出来许许多多的魔兵。魔兵可不是魔修,他们的术法甚至要比青玄山的内门弟子高出不少。法力高强数量又多,青玄山上会些术法的都上阵了。
曾有然自然也不例外,他原本就还在筑基期,打起来却丝毫不逊色,他正和魔界众人打得正火热,背后忽然送来一剑,将他捅地踉跄在地。
他看着胸前冒着血的剑尖,血珠顺着剑尖不住地滴落,都有些感受不到疼了,只是觉得冷,刚想要回头瞧一眼是谁,那把剑便被猛然抽走。
“曾有然,你去死吧!”方平面目狰狞的举着剑又要冲过来,他抬手堪堪挡住那剑,“大师兄,你疯了?”
“就是你,你是那女魔头的儿子,去死吧你!”
他一边回忆,一边对乔忆亭说着,眼泪又像是要止不住一般,“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大师兄为何总是处处与我作对。”
乔忆亭心想,或许他胸前的那道疤痕,就是当时方平刺上去的,他情不自禁地就抬过手去,为少年拭去眼泪,轻声安慰,“你受委屈了,那后来呢?”
少年的脸被捧在手心,眸中带着贪恋一般,愣了一瞬,继续说,“后来,我为了躲避魔兵和大师兄,不知怎地就到了断魂崖上,我没有退路了,可大师兄还是不依不饶。”
“虽然有师叔出面阻拦,但师叔一介医修,根本无济于事,我……我就坠崖了。”少年朝着乔忆亭的手摸索过去,捏在手里慢慢摩挲,“然后,我就被魔尊接走了。”
他垂眸在那双手上,用因着泪水而喑哑的声音继续说道:“她也身受重伤,虽然把我接回去,可也仅仅只是交代后事,仅仅只是传授我修为力量,我便成了现在的我。”
乔忆亭脑中不断思索着,曾有然的经历是和书中几乎重合的,不免又开始担心起青玄山的安危。
他没有看见,垂首的少年视线紧紧盯着他的丹田部位,眼神像是要将那个地方盯穿一般,直到他抽回自己的手,少年才迅速回神,一把握住他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眸中又流露出一丝悲伤,“师兄,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话语中带着丝丝魅惑,让乔忆亭的喉头一滞,心跳都漏了一拍似的,他自然知道这几年曾有然过得恐怕并不如意。
可事实,真如他所说吗?
第47章 真心 我怎么忍心
“你修炼邪术, 我都看见了!曾有然,你先去死吧!”
方平面目狰狞,让跪在地上的人为之一愣, 话语中透露出来的隐秘之事,却是让他紧了紧手中的剑, 起了杀心。
我修炼邪术怎么了,我不早些变强,我怎么打败你们,怎么下山, 怎么去找六师兄!
曾有然抬剑挡住又送过来的那一剑,眼中的狠戾让魔兵暂停了脚步,却不足以让满眼猩红的方平停住脚步, 他毫无章法地砍来砍去,却也让身受重伤的人有些招架不住。
被逼到断魂崖后, 看着平时不中用现在却步步紧逼过来的方平, 他回头望了望后面的悬崖, 那是青玄山处置罪徒的地方,下去即是粉身碎骨。
可先涌上心头的不是害怕, 而是惋惜, 摸了摸自己即将滑落出眼眶的泪水, 心想:“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六师兄。”
他朝着方平厉声喝道:“我死了就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在心里默念,也不会放过你的,六师兄。
幼时在杂耍班子和戏园子,他听的故事多了去了,他瞧了瞧自己的衣衫, 只可惜他今日没有穿一身红色衣袍,否则死后定然会成为厉鬼的。
方平只是一昧地冷笑,长剑伴随着万柯然的“不要”还是没过了他的胸膛,紧接着又朝着他送上一脚,曾有然就轻飘飘地坠入悬崖。
他随即就后悔了,心想,我错了六师兄,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想要找修炼捷径的。
再度醒来之后,就到了魔界,得知了自己的身份,获得了那份本不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继承了他本不想要的位置。
经历的那些痛苦以及差点走上歧途的感受,必然不会说与他听的,自己已经是个怪物,不是他的同类,只要他此刻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力掩盖好,那份时不时冒出来的阴暗念头。
乔忆亭的眼神不住地在他脸上滑动,心中的疑惑还是攀爬到了嘴边,双唇翕动,对着面前这个好似不谙世事的少年,问出了近乎残忍的话语。
“再后来呢,你回去找方平报仇了吗,有没有屠山?”
霎时间,屋内静的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游荡。
他察觉出少年身躯一震,直起身子来,眸中闪着寒光,“师兄是什么意思?”
曾有然眉头紧皱,他不明白,只见他喉头滚动,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师兄是想让我……”
乔忆亭连忙制止住他的话,恶狠狠地说道:“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方平实在是可恶。”
他抬眸对上那一双疑惑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又变得温柔许多,“以德报怨,你做的很好”
听到赞许后,少年的嘴角扯出笑容,而眸子却闪了闪,心想:就算师兄让我屠山,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会做。
瞧着眼前人脸色的转变,乔忆亭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下山后,可有回山上看过?”
“并没有,我……”他原本想说“着急与师兄相见”,但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我也是最近刚出关,还没来得及。”
乔忆亭点了点头,思忖着他的话语,那也就是说,他没有屠山,各位师兄师姐此时也保全了性命,甚至他的心疾也已经大好。
思及此处,他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到实处,脸上荡开真心实意的笑,鼻子一拧,指着他道:“好啊你,都知道蒙骗你师兄了!”
曾有然以为终于轮到乔忆亭追究唐茉失踪的事情了,不禁大惊失色,“师兄,我不是故意……”
话未说完,却被一把按住了肩膀,乔忆亭继续说,“堂堂魔尊,居然让人配合你演戏,来博取我的同情,太可恶了。”
“啊?”
乔忆亭佯装生气插起双手,责备道:“难道不是吗?芙蓉城外,魔尊竟然让几个魔修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被说的人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我只是想制造一个偶遇的机会。”
“所以就装柔弱?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也不全是,”他抿着唇,抬眸盯着笑意正浓的人,缓缓开口,“我也是怕师兄会、会识破我的身份,会与我为敌。”
乔忆亭脸色微变,皱起眉来,“此话怎讲?”
“因为师兄下山时曾经说过,要斩妖除魔以证道,”少年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嗓音沙哑,艰难开口,“我是魔界的,我怕师兄……”
“怕我什么?”乔忆亭收起脸上的笑容,“怕我杀了你?”
“可无论如何,你也没有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就算杀你也找不到理由啊。”
“世间有好人坏人之分,那么魔界就没有好魔和坏魔之分吗?”
“而且,你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师弟,我怎么忍心杀你?”
言辞虽然正义,但他心中可不是这么想的:拜托,我真的不想从头再来。
可这些话在曾有然这里,早已经变了味道,他只听到那一句:你是我师弟,我怎么忍心?
屋外的春风刮着窗柩,通过细微的缝隙进入了屋内,惹得烛火轻轻晃动,好似回到了知意堂一样。
面前的人缓缓站起身来,嘴角眉梢的笑意正浓,和自己三年中想象了无数次的人一模一样,甚至更加灵动,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想要抓住面前的人。
他伸手向前,自顾自地喃喃道:“师兄,我好想你。”
而乔忆亭听到他轻轻吐出的话语,不自觉地接住了那一只手。
却不曾想,那手的主人跟疯了般紧紧握住自己,然后他看见他的周身冒出了丝丝的魔气。
按理说,这魔气冒出来并不奇怪,因为魔界中人周身就该被魔气包裹,曾有然却有意隐匿自己的气息,就是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是魔界,从而对自己大打出手。
所以,此时的曾有然并没有刻意抑制自己的魔气,说明他现在是最放松的时候。
乔忆亭见状,便抬起另一只手向着他额间点去,“快快收了神通吧。”
两相触碰,曾有然的额间竟生出丝丝魔气包裹住那略带凉气的手指,乔忆亭暗叫不好将手撤回,而那魔气似乎也并没有纠缠,只是随着他抽离的动作消失在空气中,又惹得那烛光一晃。
曾有然瞬间清醒过来,就着自己握住乔忆亭的手,轻轻向前一拉,顺势把眼前人揽入怀中。
乔忆亭被他这突入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便开始在听怀中挣扎起来,“你这是又做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师弟更来劲儿了,额头在他腰间反复磨蹭,“师兄,我真的很想你。”
明明隔着衣服,乔忆亭却感受到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挣扎了一阵便放弃了。
他心想着,两人大男人抱在一起虽然有些奇怪,但抱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况且,要是现在放开可就更加奇怪了,那就让他这一回吧。
殊不知,在他抬头的瞬间,抱着他的人也悄悄抬起头来,灼灼目光将他从脖颈升起的那抹红色尽收眼底,最终在他耳下的那一颗小痣上来回游走,曾有然很想抬手覆上去,但又怕吓到他的小师兄,便克制住了。
“行了,多大人了,还这么黏糊!”乔忆亭经不住这样腻歪,一把将其推开,“堂堂魔尊,整天撒娇,也不怕让人笑话。”
说话的同时,他急忙瞥过头去,用手覆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生怕让师弟看到自己涨红的脸。
“我不怕让人笑话,我只怕师兄不高兴。”
此话一出,乔忆亭神色僵在脸上,随后用略显嫌弃的语气说道:“忒肉麻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看着眼前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眼神像是要把人看透了一般的师弟,他有些怀疑更是有些担心。
只见他微微蹙眉,不确定地开口,“师弟,你莫不是……”
莫不是变成断袖了?
“嗯,师兄想问什么?”
乔忆亭攥了攥拳,却还是不敢问出口来,便自动屏蔽了这个话题,“你莫不是跟禾城主学坏了?”
“没有,我只是单纯,很想念师兄。”
“在知意堂的时候,师兄还经常握着我的手,教我剑术呢,怎么现在连抱一下都不让了?”
话匣子一打开,他又细数着,“师兄还会给我讲奇奇怪怪的小故事,做噩梦还会陪着……”
“好,停!”
乔忆亭放下心来,却有些不愿回忆过去,也更加确信,曾有然方才的所作所为,是像小孩子一般在对自己撒娇。
他微微颔首,像是同意了一样,“没有不让,只是……”
正当他考虑着,如何形容这感觉的时候,门外传来声响。
“两位贵客,我们城主有要事相商。”
一听是禾真真的人,便连忙要过去开门,却被曾有然一把拉住。
“你回去传话,劳烦让她来见我。”
身旁人散发出的威压,不得不让他抬眼轻轻打量起来。
眼前的少年人身形修长,乌发如缎,不似少时那般规整,只用一根黑色的缎带随意束着。
他身着一件玄色锦袍,将他那少年气息压得所剩无几,再加上此时曾有然冷峻的面容,很难让人相信。刚刚他居然在冲着自己的师兄撒娇。
思及此处,乔忆亭低头一笑,余光又瞥见他缠在腰间的那一把软剑,发出微微轻叹,这个设计可谓是妙极了,只是还不知道这软剑名叫什么。
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曾有然颔首问道:“怎么了,我身上可有不妥之处?”
乔忆亭不舍的将视线从那劲瘦的腰间收回,“你这剑,设计的着实妙,可有名字?”
曾有然点点头,“有,叫银舞。”
边说着,边将那叫银装的剑从腰间抽出,“师兄,你瞧。”
乔忆亭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中接过,将那软剑拿在手里,感觉和云破大有不同,只是刚刚握上,云破便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感受到云破的气息,让他也觉得手中的剑似乎有一股邪气,或许是认主,他嘴角上扬着将银舞递了回去,“不错,是一把好剑。”
他原本想看看,曾有然如何将那软剑再缠到身上,却不料他手中变出银舞的剑鞘,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银舞被曾有然送进了剑鞘。
“银舞原本是她的剑,虽然他现在的主人是我,可我始终却和它有些不和。”
“没关系,”听出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也知晓他并不想提及魔界的事情,乔忆亭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法器对你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像你,弹指间就能让人灰飞烟灭。”
一边说着,他还做着那弹指的动作,尽心尽力地开导着不得要领的人。
曾有然瞬间被逗得笑出了声,“师兄,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经过两人的深入探讨,终于将心结解开,乔忆亭不再去害怕曾有然会无缘无故屠山;曾有然也不必尽力隐瞒身份,不必担忧师兄会与他为敌,眼下就是要想办法将他的师兄往心意相通的路上引。
第48章 好眠 也曾担心过我吗
夜是静悄悄的, 屋内更是静悄悄的,听着街上打更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第二遍响起来, 曾有然趴在桌子上,视线却一直都定在乔忆亭身上, 此时的他正在运功,眉目间的温柔让人尽收眼底。
乔忆亭感受不到灼热的视线,却听到了那打更人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纳闷道:“怎么那禾城主还不来?”
他迟迟不睡,便想着禾真真一定会到访,可现在时辰已经有些晚了, 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曾有然双指轻轻触碰, 那烛火便被捻灭, 屋内就只剩下月光。
“原来师兄在等禾真真?”
借着月光, 他看见桌前的人慢慢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开口接话, “对呀,要不然呢?”
在忽明忽暗的屋内,是看不清人脸的,但他就是感觉曾有然的表情一滞,紧接着,那人便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一件又一件跟随着脚步落在地上。
这要是个女子, 定是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
“师兄,等她不如等我。”
他能听得出来曾有然语气中带着的笑意,感受到身上扑来那人的温度,幸好他还穿着里衣。
“师兄,别等了,她俩肯定春宵一刻呢,不如咱们两人也……”
这听着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未说完,乔忆亭便一把推开身上的人,从那榻上起身,他总觉得有些别扭。虽然,这应当是小师弟的玩笑。
“师兄?”
整理好被揉皱的衣衫,他转身说道:“你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再去芙蓉殿。”说完,他便抬脚朝着房门走过去。
可未曾料想,榻上的人眼疾手快拽住他背在身后的袖袍,一把将其拉回到了榻上,眼神中充满了占有欲。
“那师兄要去哪里?”曾有然顺势从背后揽住他的腰,语气中带着些许委屈,“或者说,又要丢下我去哪里?”
覆在腰上的那一双大手,将乔忆亭禁锢的越来越紧,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放手。”乔忆亭似乎有些泄气般,微微叹气,“我去看看那两人的情况。”
谁知此话一出,曾有然的手不仅将他圈的越来越紧,甚至自己还贴了过去,将脑袋架在他的肩膀上。
“师兄心里有唐茉,有玉生烟甚至还有禾真真,那我呢?”
乔忆亭自认为从来没有说将他置之不理,也从来没有说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将所认识的人划分等级,所有人在他心中都是一样的。
至于曾有然,似乎他是排在第一位的,一来他凭借自己优越的撒娇技术,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的感受;二来就是他的生死,也是和自己的生死相挂钩的。
虽然说他当初最害怕的就是他成为魔尊之后对青玄山所有人都赶尽杀绝,可现在危机解除了,至少现在曾有然不会那么做。
屋内静谧的好像只有月光在流动,可再仔细一听,能听得出来有人在克制着自己啜泣的声音。
乔忆亭先是扭头疑惑地看着他,听到了那人的啜泣又心软下来,拍了拍那禁锢在自己腰上的手,“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分得很均匀的啊。”
紧接着他便听到身后的人用则相当委屈的声音说道:“师兄之前还说呢,我不要均匀,我要师兄心里只有我。”
刚想分析一下这话,却听见身后的人继续说道:“师兄你以前总跟我说,我是什么角儿,有什么光环,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只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可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我又不是没有去过戏园子,那些个主人公,个个都能逢凶化吉,良师益友一步登天,最后抱得美人归,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呢?”
“从我记事起,我不是在要饭就是在杂耍班子里做苦力。六岁以前,不,直到十三岁,我都没有尝过人间的温情。”
“八岁,我逃出杂耍班子,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拜入山门,可是……”
“可是,不过是从另一个火坑,跳到了更大的火坑而已。”
他诉说着自己的经历,声音开始有些颤抖,直至变得沙哑起来,连带着他的身子也开始抖。
乔忆亭没有动作,静静地听着曾有然的话,他口中的遭遇,其实他都知道,可是经过本人口述的感情色彩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曾有然像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调整着气息,可还是无济于事,最终他干脆放开禁锢着乔忆亭的手,和他并肩坐着,“还好,苦尽甘来,山上并不是只有冰冷的训斥,还有六师兄你。”
“师兄教我识字,教我练剑,为我解惑……让我感受到这世上还有人在乎我。”
忽然,话锋一转,那委屈的语气带着些许埋怨的意味,“我没有感受过父母亲的一丝爱意,只有师兄给过我温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连你也不想要我了。”
“你已经丢下过我一次了,还要再丢下我几次呢?”
乔忆亭一转头,一张挂满泪水的脸便撞进了他的眸中,泪珠在月光的照应下,亮晶晶的。眼前的年轻人,左右不过才二十出头,就经历了如此磨难,甚至在褪去那一身玄色衣袍后,显得尤为单薄。
“谁说不要你了,没有不要你。”乔忆亭心疼起来,抬手抚上他的脸庞,轻轻为他拭去泪水,“我不过是担心他们。”
曾有然抬手握住在他脸上擦拭的手,嘴唇一瘪,“下山的这些年,师兄也曾担心过我吗?”
望着眼含水汽的人,乔忆亭一时说不出话来,担心肯定是担心过的,但好像也没有那么担心,因为知道他会逢凶化吉。
“我知道了。”等不到回应的人,微微叹了口气,自嘲一般,“果然,我没有唐姑娘温柔听话,也没有玉生烟那样的好皮囊,所以师兄心里没有我也是正常的,是我妄想了。”
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去,乔忆亭只能看见那人擦泪的动作,妥协道,“好好好,不管他们不管他们。”
最后,他还是被曾有然的一句“抱着师兄才好眠”给骗到了榻上。
直到乔忆亭躺下,感受到身后然的温度,他才后知后觉出一些别的目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娇纵曾有然了,意见稍有不合便开始掉眼泪,完全收不住。
而如愿以偿抱着自己师兄的曾有然,却在身后露出像饿狼一般的眼神,嘴角轻轻扯出一丝微笑。
他想:果然,眼泪对于师兄来说,真是百试百灵,只是不知道这用同情换来的偏爱会维持多久,不过,有一天算一天。
翌日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进了窗户,感受到光亮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晴,首先就朝着身侧摸过去
还好,云破还在。
紧接着他才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声,以及横在自己腰间却并不属于自己的手。
乔忆亭狠狠闭上眼睛并翻了个白眼,将那手臂撇过去,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装。
说起来,昨天在密林中丢失的竹簪还没有找回来。
他并不习惯和曾有然一样披着头发,他总觉得那样不适合剑修的风格,尤其是打斗起来非常不方便。
他正想着,要不要出门去街上的商铺中瞧一瞧,买一支合适的簪子,曾有然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师兄,是在找这个么?”
曾有然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青绿色的玉簪从他的身后递了过去。
接过那玉簪,乔忆亭微微惊讶地转头望向他,“什么时候买的?”
“那日一起逛集市的时候,我觉得师兄会喜欢。”
“多谢。”
曾有然原本都想要上手去帮他束发,可未曾想他手中掐诀,乌黑浓密的长发便被乖乖的盘在了头顶,然后那修长的手指捏着那青玉簪轻轻插在了* 发间。
“师兄,你这法子,着实巧妙。”
乔忆亭好像是很骄傲一样,表情有些得意,“厉害吧,改天教教你。”
“好。”
另一间屋子中却显得无比寂静,毫无生气,只有唐茉微微的呼吸声,让乔忆亭感觉稍有不慎便会断掉。
看着原先活泼的姑娘遭受如此,乔忆亭心中多有不忍,可又没有什么办法。
他想,要是放到21世纪,至少还能扫个ct或者来个磁共振,现在看来虽然没办法用高科技……
他抬手摸上唐茉的腕间,可惜,脉象很正常,不浮不沉,从容缓和,节律甚至都相似,这应当是一个相当健康的状态。
“一切正常,为什么就是不肯醒呢?”
正当疑惑之时,门外传来声响,正是木芙蓉的笑声。转眼间,禾真真便和笑声的主人进了房中。
禾真真先是一愣,接着便行了大礼。
“参见尊主。”
再一看曾有然的架势,哪有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模样,懒懒散散,毫不威风。
乔忆亭微微摇头,实在是不敢相信,禾真真这样的千年魅魔,居然甘心屈居于这小毛孩子底下。
只见“小毛孩子”微微勾手,禾真真便起来了。木芙蓉却并不像禾真真那般有礼,在她行礼之时便坐到了唐茉的身侧。
“我说乔大侠,你那些医术对于这些可是没用的,她想醒来的时候自然就醒来了。”
乔忆亭颔首应道:“我知道,但要是有用,不论什么方法,我都会让她试一试。”
一旁的曾有然看着他对唐茉的态度,一下子又开始变得吃味,“看来在师兄心里,唐姑娘还是比我有分量的,放心吧,她不会死的。”
听到这风凉话,乔忆亭抬眼撇了他两眼,而那木芙蓉好像也专门跟他作对一样,“啧,这可说不准哦。”
话音刚落,禾真真便向前敲了一下木芙蓉的头,“好好说话。”
木芙蓉撒娇似得哼了一声,便拉起乔忆亭,“我不会说我不说了,你和你尊主聊天吧!”
乔忆亭一听禾真真有事情跟曾有然商量,便从那榻上起来,索性唐茉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他也出去找点事情做。
“行,那你俩谈着。”看着挽着自己的木芙蓉,他嫌弃得拍掉木芙蓉的手,“干什么呀,我自己会走。”
曾有然又拉住他的衣袍,“师兄,你在这里也没事的。”
乔忆亭轻轻抽出自己的袖袍,挑眉道:“魔尊要有魔尊的模样哦。”
紧接着,他便带着木芙蓉来到了玉生烟的房中,探查他的情况,只可惜玉生烟的境况似乎比唐茉还要糟糕。
唐茉脸上没有任何血色,面无表情,但是玉生烟双颊绯红,感觉像在……怀春。
乔忆亭正想问问木芙蓉是什么原因,转头便看见木芙蓉站在门边捂着嘴偷笑。
“你笑什么?他,他这是怎么了?”
木芙蓉满脸笑容,“不是跟你说了曼曼的花粉有致幻的作用吗,他啊正在做春梦呢,也不知是和谁这么起劲儿。”
听完解释,乔忆亭尴尬地陪笑一下,心中升起一丝怀疑,不容他往深处去想,便拉着木芙蓉出了房间,来到了城中。
芙蓉城的街上和往常一样热闹非凡,木芙蓉刚进城对什么都非常新鲜,“亭亭,快来看好新奇!”
“拜托,大姐,不要叫我‘亭亭’好吗?”乔忆亭无力扶额,“小乔”算是勉强接受,但是“亭亭”绝对不行!
他迈步朝着木芙蓉喊的方向走去,视线却被一位卖身葬女的男人吸引过去。
第49章 赌鬼 好喜欢你
芙蓉城处于三界交汇之处, 城中甚是繁华,在禾真真的管理之下,妖魔都会幻化成人的模样行走在城中, 以免吓到凡人。
小贩叫声接连不断,路上行人更是络绎不绝, 可唯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对父女。
乔忆亭自然没有贸然上前,只是站在两人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观察着那个男人,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和表情,身上的衣着却看起来相当破旧。
可是他有手有脚的, 为什么不去赚钱呢?
紧接着,他便看见那男人要“葬”的小孩居然动了一下。
那小孩好像一直都在微微颤抖,好像非常痛苦的样子, 只是颤抖的幅度太小他一时没有注意到。
木芙蓉见乔忆亭迟迟没有过来,便回头四处张望, 想看看他是不是丢了。
乔忆亭混在人群中也是相当好找的, 他生的本就扎眼, 身材高挑修长,被包裹在一身月白色的暗纹长袍中, 显得不食人间烟火。
再加上背上一把长剑, 走到哪里都让人频频回头。
木芙蓉一眼便看到了那站在乞讨男不远处的人, 便追过去捉他,“这要饭的有什么好看的呀,亭亭?”
听到别扭的名字,原本在上神的乔忆亭偏过头去怪罪似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孩子还没有死呢。”
木芙蓉这才将注意力转到躺在草席上的小孩,果然如乔忆亭所说,虽然双眼紧闭, 但仔细看就能看得出来在微微颤抖。
感受到木芙蓉的怒火,乔忆亭担心她上去打草惊蛇便先出手拽住了她,“你可别冲动。”
谁知木芙蓉一把甩开他的手,朝那跪着的男人翻了白眼,“管我什么事儿啊,又不是我闺女。”
“师兄!”
曾有然的声音在这嘈杂的街上并没有那么清晰,但乔忆亭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向着那朝自己奔过来的人靠拢过去。
身着玄袍的少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泼墨般的长发随着步调的移动而翻飞,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连着那浓浓的眉毛也带着笑意似的,在阳光下,甚至还能看到他眸子中的点点光亮。
“师兄在街上买了什么?”
乔忆亭自然而然地为曾有然抚去因着奔跑而飘到脸上的乌发,刚要回答便被一旁的木芙蓉抢先。
“你师兄什么也没买,正打算救风尘呢。”
听到调侃自己的话,乔忆亭攥了攥拳头,咬紧牙关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察觉到他的不爽,曾有然望着木芙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轻轻一捏,她的两瓣唇便像是粘合到一起了似的,任凭她怎么嗡嗡叫也无济于事。
“师兄打算救谁?”
看着木芙蓉滑稽的模样,乔忆亭有些幸灾乐祸地对她嘲笑了一番,便回应了曾有然的话:“没打算救,只是觉得奇怪多看了两眼。”
曾有然抬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一对父女,他深知乔忆亭的性子,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他抬脚便朝着那一对父女走过去,随手掏出来钱袋子递了过去,“这些银钱,你拿去吧。”
可谁知,那男人看到伸到眼前的钱袋子抓起来就跑,完全不管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孩儿。
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男人便携带着钱袋子跑出去一段路。
而乔忆亭率先追了上去,曾有然自是不必说,要是乔忆亭回头看看,必然就会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冷冷的杀意。
他追上那人的身影,一脚飞踢过去,那男人没有防备,被他踢翻在地,钱袋子的钱也顺势撒了出去。
那男人瞅着地上的银钱,不顾路人的脚步,攀爬着穿梭在人群的脚底捡钱。
“钱!我的钱!别踩别踩啊!”
路上的人一边对他指指点点,一边对他避让不及。
听着大家的话语,乔忆亭才知道这人嗜赌如命,是芙蓉城中出了名的老赌鬼,那小姑娘原本健康的时候被他逼迫去卖艺,干得也是来钱快的营生,至于什么营生不言而喻。
现在生病却没钱治,便想着用这一招来骗取同情心。
可惜,芙蓉城就这么大点儿,他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城中根本不会再同情这个屡教不改的赌鬼,也只有外来人才会上了他的当。
乔忆亭和曾有然便是这冤大头。
“师兄,你没事吧。”曾有然怀中抱着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小孩儿,匆匆赶过来。
“我没事。”乔忆看了看那地上抱着钱袋子眼睛猩红的男人,露出嫌弃的表情,“你的钱恐怕要不回来了。”
曾有然眯了眯眼,笑了笑,“没事的师兄,让城主办就行了。”
“也好,”乔忆亭点了点头,便走到曾有然的身边,看着他怀中的小孩,“她怎么样?”
“好像情况不是很好,先去医馆看看吧。”
木芙蓉留在原地等着禾真真处理这个烂摊子,顺便接走自己,而乔忆亭便和曾有然一起寻了一个医馆。
医馆远离了嘈杂的集市和街道,安静了不少。馆中的药草香味让乔忆亭仿佛回到了百草轩一般,不由自主的有些怀念青玄山。
曾有然看到了他上似有若无的笑容,便凑脸过去问道:“师兄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乔忆亭毫无防备脱口而出,“想百草轩呢。”
这话一出口,他看着曾有然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声音也冷了些许,“哦,在想五师姐吗?”
乔忆亭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没有,我想她干什么呀,我只是单纯想念百草轩这个地方。”
“那师兄怎么不想念知意堂?”
乔忆亭一猜就知道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便开口道:“想,怎么不想,日思夜想。”
曾有然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便重新扬起笑容,没有再追问下去。乔忆亭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抬眼朝着那病床上看去,却发现那老大夫也在不断地摇头,甚至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大夫,这孩子怎么样啊?”乔忆亭实在是看不惯他这摇头晃脑的样子,感觉都快把自己的职业病给摇出来了。
那大夫收了摸在那腕子上的手,低着头叹着气,“这孩子情况不是很好,身上高热不说,那身上……”
话还没说完,那郎中便止不住地叹气,乔忆亭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上手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让乔忆亭的心一揪,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不知道这孩子之前做过什么,一身的伤没有得到正确处理不说,长期躺着导致她存在大面积的疮口,那一块块烂肉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触目惊心。
“老夫没法子,你们找别人吧。”
眼前的小孩也不知是躺了多久,疼了多久,烧了多久,大腿上有一小片压疮再不处理便会坏死,形成败血症……乔忆亭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视了,眼下救人要紧。
“我来,你帮我。”乔忆亭让大夫准备了足量的麻沸散,以及一摊子酒和一盏烛台。
那大夫原先并不相信他能有什么好的方法来救治这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恐怕无力回天。”
话一说出口,乔忆亭便瞪着他,严肃地说道:“你还有医德吗,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大夫便悻悻闭嘴,全程看着乔忆亭的操作,按照他的吩咐烧刀子,递药品。
而曾有然在一旁更是被乔忆亭的做法给看呆了,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小师兄居然还有这般能耐。
乔忆亭也很久没有上过手术了,都快要忘掉手术台上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了。虽然工具有限,环境更达不到无菌标准,但对于乔忆亭来说,足够了。
只见他将那小孩的下巴一卸,用麻沸散和着酒给他灌了进去,再用剩余的麻沸散一遍又一遍的涂抹在那压疮的周围,接着便用那浸了酒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剜着那烂肉。
许是那麻沸散的药劲不足,那小孩仍然疼得一抽一抽的。
看着小孩身体的变化,他动作更是谨慎轻柔,额角的汗珠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像是挂不住一般滑落下来。
察觉到汗珠的滴落,他顺嘴说出,“擦汗。”曾有然听到话音看了看愣住的郎中,便抬起袖子往乔忆亭的额角过去,为他拭去汗珠,“师兄,要喝水吗?”
“不用,你去找些针线来,”说完乔忆亭突然一顿,转头对着大夫说,“这个医馆中有没有桑皮线?”
这压疮的创面太大了,必须得缝合好,否则很可能会造成二次感染。
可是在这里没有缝合专用的线 ,他便想到了桑皮线。
那大夫迟疑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没有”
“那就去找绢丝线,没有就去买,拜托了。”郎中看着乔忆亭郑重的托付,不敢耽误片刻,忙去找线。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处理,那孩子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乔忆亭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中做一个小型手术。
他回头便看见曾有然站在身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望着自己,他便也笑着问,“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技术征服?”
忙到现在,屋外又被月亮渡上了一层银光,老郎中将那些腌臢东西撤了出去,这狭小的空间便只剩下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儿以及乔忆亭和曾有然。
曾有然看着神采飞扬的乔忆亭,胸间心脏砰砰的跳动着,屋内的烛火仿佛跟随着心脏的律动噼里啪啦的奋力燃烧,又好像燃烧的不是蜡烛而是他浑身的血液。
“师兄,我好喜欢你……”
第50章 妄为 我不会丢下你的
曾有然声音不大, 但本就安静的屋子中让这一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在乔忆亭的耳边炸开,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你、你说什么”
看见乔忆亭的脸色微变,曾有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连忙找补,“我说, 我太喜欢师兄刚刚认真起来的模样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孩子走过去,不敢看乔忆亭的眼睛,“师兄你简直太厉害了, 什么都会做。”
听到解释,乔忆亭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紧张, 摸了摸脸随即恢复刚刚得意的神情,跟了过去, “想学吗, 改天我教你啊?”
而曾有然笑笑不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心中的苦涩不言而喻。
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病床上的小孩渐渐退烧, 呼吸逐渐均匀起来, 或许是麻沸散的药劲已经过了,她依然有些轻轻抽搐。
这时,老郎中从屋外进来,踟蹰不前,“两位大侠,我准备打烊了,您看……”
乔忆亭抬眼看了看那郎中, 说道:“孩子不能随便移动,就先在这里,劳烦您照看一下,明日我把钱给您送来。”
郎中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看两人的衣着,才点头。
两人出了医馆后,看着漆黑的暮色中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些清冷。乔忆亭兀自走在前面,忽然想起来上午的时候曾有然与禾真真的谈话。
他转身看见沐浴在月色下的曾有然,心中一片宁静,“师弟,城主今日找你可是有急事?”
“嗯?”曾有然快步赶上乔忆亭的步伐,与他并肩,“没有,师兄为什么这样问?”
乔忆亭看他犹豫的模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急事你去处理就好,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不用担心。”
“倒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师兄不必担心。”
听着曾有然平静的语气,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事一样,乔忆亭也不方便再追问,“那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曾有然望着远处的月亮,心中想着上午禾真真拿来的密令,轻轻笑了一下,随后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翌日清晨,乔忆亭担心着那孩子的身体状况,担心郎中不知道如何照顾,便趁着曾有然还在熟睡,悄悄离开房间赶去医馆。
他自觉轻手轻脚,殊不知在他离开枕头那一刻曾有然就已经醒了,看着关门出去的乔忆亭,曾有然缓缓睁开眼睛,眨眼间那榻上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大夫,那个孩子情况怎么样?”
郎中一瞧是昨日那个神人,急忙迎过来,“那孩子已经退烧了,大侠您这边请。”
乔忆亭跟随着郎中的步伐,进房门便看见一妇人坐在那孩子床边。
郎中看着略显疑惑的乔忆亭,急忙解释,“小姑娘家我也不好过问,便让内人来照顾着。”
看着郎中和郎中夫人忙前忙后,乔忆亭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大夫,多谢夫人。”
他走到床边,手覆到了那孩子额间,并没有复烧,说明昨日的伤口处理有了效果,紧接着便开始为她检查身上的伤,有几个即将红肿的地方可能还会继续发展城压疮。
乔忆亭皱了皱眉头,不敢想象这孩子之前遭受了多么非人的待遇,可自己也是大男人一个,便对一旁的夫人说道:“辛苦夫人,这孩子还需要您多多照看。”
夫人似是有些怕他,不敢抬头看他,听到话语只是点点头。郎中接话道:“大侠放心吧,交给内子去做就是了。”
乔忆亭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后想起来昨日好像承诺要给他钱的,可自己身无分文,“不好意思啊大夫,我今日出门走得急,忘记带钱了,我回去取。”
郎中笑了笑也没有怪罪,“不碍事,就冲你昨日救人那架势,我也信你,只是鄙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这孩子应当不是你的吧,”大夫回头望了一眼夫人,“我们夫妻两人到现在还没有孩子,要是可以将孩子留下……”
说完便要冲着他跪下,乔忆亭一把扶住,“这孩子确实不是我的,我也做不了主,不如等她醒来你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这郎中听完后,仍然不肯起来,继续说道:“那您可否将昨日的治法给我细讲讲?”
好一个以退为进!
“您这言重了,我这都是小把戏,您这岐黄之术才是真才学。”
他就算有心要教,这什么都没有可怎么教,再说他自己,也有什么资格做人家师父。
看见郎中执拗的样子,乔忆亭用力往上一提,手中的人便笔直的站住了,“您既然要听,也不必这样,咱们权当作是学术交流,如何?”
那郎中感受到乔忆亭的手劲,哪还敢说不字,只能频频点头,“好好好。”
一整天的时间,乔忆亭都泡在林氏医馆中,细心为郎中讲解着昨日的操作细节,末了,夫妇两人还要留他吃饭。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得回去照看病重的家人,明日我再过来,先行告辞。”
回到客栈后,乔忆亭先去看了看唐茉和玉生烟的情况,两人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也不知道睡梦中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留恋。令乔忆亭没有想到的是,曾有然竟然没有在客栈。
他已经一天没有看见曾有然了,虽然早上还看见他的睡颜,但突然的消失让他有些不安。再加上昨日禾真真背着自己与曾有然的交谈,让乔忆亭觉得魔族必定也有大乱。
他仔细想着书中的细节,可惜自己的一切遭遇好像都脱离了那书的原本剧情,虽然说既定的情节依然发生了,但曾有然并没有屠山,这对于乔忆亭来说是好事,但曾有然始终不愿意靠近原女主让他头疼不已。
乔忆亭坐在桌前,盯着那摇曳身姿的烛光,任凭它将自己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影影绰绰的样子仿佛也昭示着影子主人的孤寂与深思。
他就那样瞅着那烛火,等着曾有然回来,“等她醒了,一定要再撮合……”不知不觉中,乔忆亭竟然托着脸在那桌上睡着了。
“师兄,我喜欢你。”
耳边忽然响起了那一句话,将刚刚假寐过去的乔忆亭吓得一激灵,顺势醒了过来,他环顾着房间,并没有看见那个平日中洋溢着笑脸喊自己师兄的曾有然。
“原来是梦。”
一阵凉风袭来,吹得那烛光晃了晃身形,有些冷。乔忆亭起身去关窗,心中却想着昨日曾有然对自己说得话,不禁又打了个冷颤。
“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真是吓人。”
不仅是吓人,还让人浮想联翩。
屋外的月光如水,屋内的烛光翩翩。乔忆亭听着那打更人的声音响起,想着还没有回来的曾有然,心中有些焦急。
关于魔族的势力,他并不了解,曾有然看起来势单力薄,要是真是魔族起了什么冲突,他应该不好过。
“不对啊,按理说他现在应当是世间最最强的,小小魔族不在话下,是不是更应该担心一下青玄山的安危呀。”
说办就办,乔忆亭随即拿上云破就要出门,谁知刚打开门便看见了困扰了自己一整晚的人。
曾有然手中不知拿着什么东西遮遮掩掩的,看见房中整装待发的乔忆亭,脸上有了一闪而过的阴鸷。
“这么晚了,师兄要去哪里?”
乔忆亭一把将人拉进屋中,“这话该是我问问你才对,这么晚了去哪里了?”
曾有然盯着小臂上的手,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师兄担心我?”
“废话,这里还有别人需要我担心吗?”
“别生气,”曾有然拉着乔忆亭走到桌子旁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我去拿我的钱袋子了,顺便给师兄带了好东西。”
乔忆亭这才想起来昨日那孩子的父亲将他的钱袋子抢了去,“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曾有然微微歪头,看着流露出担忧神情的乔忆亭,“师兄是不是以为我回了魔族?”
“别担心师兄,我不会丢下你的。”
听到曾有然的话语,乔忆亭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
“来尝尝,我专门做给师兄的青团。”
乔忆亭看着桌上的青团,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他以为曾有然趁自己不注意回到青玄山报复所有人。
可事实上,魔界的事情就够让他焦头烂额了,在这样的基础之上竟然还想着为自己制造一些小小的惊喜和静心的礼物。
他将曾有然想的那样不堪,而眼前的少年却是浑然不觉,笑容灿烂的期待着自己品尝他的手艺。
他有些厌恶此刻的自己,更有些不敢朝那青团伸手。
“师兄不喜欢?”
乔忆亭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喉头一滞,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没有,很喜欢。”
“那就是怕粘手了。”说完,曾有然便从桌上拿起一个青团向乔忆亭嘴边送去,“我给师兄拿着,这样师兄就不用担心粘手了。”
这一番动作更是将乔忆亭搞得不自在起来,他躲开了曾有然擎着的手,抬手要接,“我自己来吧。”
可曾有然不依不饶,拍下了乔忆亭那一只奔过来的手,“我都已经拿起来了,师兄就不要再拿了,尝尝看。”
无奈之下,乔忆亭只好就着曾有然的手,在那青团上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
乔忆亭点点头,朝他笑了笑,随后他感觉曾有然的脸好像变了形一般,整个房间天旋地转。
他一手紧紧握住云破,一手抬起想要扶住曾有然问话,话还没问出口,他便歪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