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巨塔还在摇晃。
沉白术轻轻浮起,稳住了身形，目光复杂的看着披着黑色斗篷的溪木。
脑海中闪过一张张脸。
最初谦卑弱势的溪木，她和她奶去提供援助时微笑却暗藏怀疑的溪木, 碧螺果丰收时狂喜的溪木, 教导新来人鱼时温和耐心的溪木，处理犯错人鱼时厉声变脸的溪木……
却唯独没有这样冰冷的麻木的满眼恨意的溪木。
沉白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看着随着巨塔摇晃的幅度加大，溪木清秀的脸开始融化、畸变,眼中爬满血丝，裸露出来的皮肤似有血管鼓起，但仔细看更像是这具身体皮下有一条一条长虫在爬。
她想到了那群蜡像人。
是他们做了什么吗？
沉白术无法想象溪木变成这样,以及拥有这般强大到撼动龙墓程序的力量经历了什么。
她眼中浮现出悲伤, 还有焦急。
她奶呢？
猩红畸变体具有污染性, 她奶不可能放任她冲到他们选手面前, 尤其是她，可她迟迟没出现，是不是她奶也出事了？
溪木避开了沉白术的目光，她冷声质问：“龙神，在龙墓开启前一两年，你知道我们这些上层人鱼经历了什么吗？龙神七纪年历2024年6月12日， 120海压处爆发海底火山,共有八个群落第一时间覆灭,分别是熔山、草泥……其中唯有熔山逃出部分,直接死亡人鱼累计在两千三百人以上,或有未发现的百人以下小群落不曾纳入统计……周围受到影响的群落有溪木、泥水……等十八个，因火山灰蔓延、海兽迁移、植物枯萎等一系列原因陆续死亡的人鱼有三千以上，有至少一千人鱼身体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无法采集，只能躺着靠同族养，有一半人选择了自杀，四分之一被抛弃，最后的割掉自己身上的肉喂养族人……”
一串串不算明晰的数字从她口中吐出，冰冷无比。
每一个数字都代表了无数个悲剧。
这还只是龙神七纪年历2024年6月12日120海压处爆发的火山所造成的影响，后续她收集到的天灾种种，更像一根根锋利的针刺入众人耳膜。
没有人能在听到这么多惨烈的数据后，还毫无所动。
钟山九等人皱紧了眉头，俱是沉默下来，他们似乎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溪木嘲讽的一笑：“这只是对上层所造成的影响，是当时小小的一段人鱼的我所能看到的世界，而我一介上层贱民，无法走遍整个荒海上层，更看不到下层发生了什么，但就我所听说的，因龙墓开启所造成的大大小小漩涡不知有多少。”
“所谓海龙翻身，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他们的沉痛谁看到了，他们的数据又由谁来统计……哦，若非进入龙墓，我什至不知道这种统计之法，可这对于外来鱼来说应该很常见，就连几岁的小人鱼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我们荒海鱼愚昧、文盲、茹毛饮血、蠢笨、是乡下的土包子……”
“我们与世隔绝，我们什么都没有，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是你，龙神！”
溪木愤怒无比，声音开始拔高：“是你把荒海封闭了！是你把我们困在了这里！是你希望我们永远愚笨，永远过着每天为一日三餐忙碌、醒来就狩猎采集的生活！”
“我不知道那些走出荒海的前辈是怎么想的，可就算他们有心改变荒海的现状，也根本活不了一千年那么长吧？”
溪木的眼睛开始滴血，但滴出来的却不是血液，而是蠕动的仿佛虫子一样的东西，她嘶吼道：“既然如此，既然已经贸然的替我们决定了我们的命运，又为什么要打开荒海？”
“因为你的传承，因为你要找个徒弟继承你的一切？”
“你看不上我们荒海鱼为什么不滚出荒海？为什么要在这里修你的龙墓！”
“这些死亡，这些损失，这千千万万的人鱼……都是因为你这么一个任性的决定！龙神，你凭什么做荒海的保护神？”
“想当初我是多么虔诚的信仰你……哈哈太她妈可笑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钟山九轻声说：“其实以前龙墓开启，影响不会这么大，伤亡很少的，可能还没有你们狩猎受伤以及找不到食物饥饿影响大，外来鱼甚至给荒海带去了很多新东西……”
她还想说我刚进荒海就有去给他们治疗，还看到不少人也在为荒海鱼提供帮助。
并不是所有的外来鱼都是坏人。
或许这样做只是出于想刷点龙神的好感度，但那些人得到的帮助是真的，不是吗？
一些本该死去的荒海鱼因为他们活了下来，不要因为一拨人就打死一群人啊。
“我当然知道，以往任何一次影响都没有这次大！”溪木却像是被激怒了一样，鱼尾陡然膨胀起来，“龙神愚弄我们，你们外来鱼一致的欺瞒我们，可总有人会告诉我们真相！”
观秦道：“如果你口中告知你真相的人是永生教那群疯子，也就是在入门测试被龙墓杀死的，我可以以我们无涯学宫的名誉担保：他们不可信。”
澹台明星轻轻摇了摇头。
“我当然知道他们都是骗子。”溪木冷冷道，“我还没那么蠢。”
“我知道这次龙墓开启天灾那么多，是有人攻击当初龙神布下的阵法，消耗了龙墓的力量，让荒海无法稳定。”
“我还知道很多艰难熬过了天灾的上层子民会死是因为他们被当做猎物、食物。”
“我亲眼所见。”他指着自己的眼睛，一行行血泪流出，“我侥幸逃脱，可我的族人没有，他们都死了！”
“这一切归根结底不都是龙神的任性吗？”
“既然要封锁，为什么不彻底封了？要留下漏洞，让人看到希望去攻击它？”
“那些人会以我们荒海鱼为食，不正是可笑的想获得龙神的好感好夺取传承吗？”
观秦竟然无言以对。
“那你凭什么迁怒我们，是打不过那些人只能逮着我们出气吗？”钟然终于忍不住了，她明明就是荒海鱼，怎么就因为换了个颜色一次次的被开除荒海籍，这人看她的眼神更像她是个鱼奸。
她知道溪木这个人，但只见过几次，更多是从沉白术口中知晓种种，她对溪木可没有什么复杂的感情。
她只觉得自己倒霉。
是那些人很惨，可她不惨吗？
外来鱼的好处没享过，还被外来鱼害死过至亲，却要承担他们犯错的结果？
钟然憋了一肚子气，也想跟龙神讲讲道理：你这么厉害，能不能把我师父救活？
“溪木，你的悲惨过去不是你残害无辜的理由！”她还真以为在第六层对方是想报恩和不忿荒海被针对倾尽全力保沉白术还感激过，没想到是另有所图，从那时就开始布局了吧？
钟然质问：“你这样，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永生教那群疯子我迟早找他们算账，可你们真的觉得永生教只是永生教，和你们……”溪木看向绿尾人鱼，“翡翠圣湖。”
移向旁边的澹台明星，“澹台氏，还有无涯学宫。”视线最后落在观秦身上，“都没什么关系？”
“别天真了，是人就会老，只要老了就会滋生恐惧，他们是，你们也会是。”
几人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溪木嗤笑了两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外来者给荒海造成那么多灾难，结果进入最后一关的居然有四个外来鱼，这就是龙神你口中对荒海的偏爱？”
她终于看向沉白术，她的面部已经模糊得看不清眼睛了，但沉白术却有种灵魂都被注视的感觉。
“祂的偏爱，好处我没看到，我只看到了恶果。”
三人也看向沉白术，想到了第六层塔的大乱斗，外来鱼群起围攻，她差点就被淘汰了。
即便她们都并未插手，她们只是冷眼旁观，独善其身罢了。
钟然咬牙：要不要这么无视她，她说话一点都不管用吗？玛的！
“龙神，你回答我！难道真如他们所说，我们荒海鱼都是被放逐的罪人的后代，生来就只配做这些人的磨刀石，我们不配学习，不配拥有智慧……因为奴隶，只需要能打且听话就够了！”
“龙神你回！答！我！”
溪木仰头发出人鱼的尖啸。
沉白术几人不由得痛苦地捂住了头，那一声声的“回答我”在他们脑海中形成回旋。
一瞬间思绪一片空白，连杂念都被填满。
“看来他们说对了……庇护一群罪奴后代，还真是委屈你了龙神。”
待恢复听觉，沉白术就听到了溪木带着自嘲的轻嗤。
有种万物寥落后的认命与凄凉。
沉白术的怒火腾的就冒出来了，再也憋不住：“艹！都什么年代了还罪奴后代，这种洗脑包你也认？”
她口中说着自己不会这么蠢，但分明被影响了，自己记忆中溪木不是这样的。
是那些人做了什么？还是溪木已经被畸变的身体影响了理智？
闻言溪木竟然笑了，难得透露出一抹温和：“果然，也只有荒海鱼才会共情荒海鱼。”
沉白术心中一喜，下一秒就听到溪木声音一点点凉下去：
“可惜，我已经不会再对人交付信任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拿，我想做的事也绝不再依靠任何人！”
糟了，沉白术心里咯噔一下。
澹台明星忽然大叫道：“快动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身下的巨塔轰然破裂，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却又不只是漩涡。
巨塔的倒塌影响了周围的空间，沉白术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去。
旋转的空间之力切割着周围的一切，像是有什么碎掉了，她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两个神胎。
一惯淡漠的小蝴蝶疯狂传递来焦急的情绪。
沉白术知道此地的空间已经超过了她能撼动的等级。
她在说很危险，快跑。
沉白术召唤出小马，但小马的金色虚影只出现一瞬就轰然破裂，他能定格住巨变中的海域，但涉及空间层面，他无能为力。
小马重伤，呜咽一声，痛苦的回到了伴生空间。
沉白术懊恼，她真是昏了头，应该让小马和小蝴蝶配合的。
可小蝴蝶独得很，别说跟小马了，跟她都不能很好的配合。
她能做的只有——厉声道：“别出来，待在空间里！”
沉白术都要被气笑了，都这个时候，小蝴蝶恐惧之余竟然对外界的空间之力表现出一种蠢蠢欲动。
她想吃掉它们。
她骨子里这么要宝贝不要命的吗？
沉白术暂时顾不上教育小蝴蝶，竭力想要稳住身形，从漩涡中逃脱出去，然而效果不佳。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很慌。
在混乱的空间中，血脉之力根本用不出来，巫牌似乎也失去了作用，五人最终还是离漩涡中心越来越近。
最倒霉的就是观秦。
她身上冒出银色金属的光泽，将她包裹起来，几次试图拜托，却最终第一个被卷进去。
沉白术死死抱着钟然，已经猜到溪木想做什么了。
她们都通关了巨塔，拿到了前往最后一关的邀请函。
溪木虽然破坏了龙宫的程序，但涉及龙神传承之地，她怕是还没办法搞定，只能用她们的身份进去。
混乱中，女声终于作出了回应，她开口，虚弱却很坚定：“荒海不是流放之地。”
“不管你信不信，龙神从来都是荒海的保护神，若无祂，荒海早就不存在了。”
“龙墓千年一开，是必须……”声音戛然而止。
但显然，这种话溪木根本不会信，不仅不信，似乎还激怒了她。
漩涡没有平缓，越卷越大，直至彻底将沉白术的视野覆盖，入眼可见都是疯狂搅动的浑水，她没能抓住钟然。
“沉白术！！！”钟然狠狠推了沉白术一把，将所有力量都灌注在她身上。
然而这不过是徒劳的，只延缓了两秒钟，沉白术也被漩涡给吞没了。
最后一刻，她终于听到了能给她安全感的女声，可此时，她褪去所有情感，变得麻木机械：
“检测到入侵者，考核选拔出现重大错误，考核终止……考核无法终止，考核继续，传承人备选面临生死危机，启动最后保护程序…… @$@ ％＃＆程序启动失败……”
黑塔发出一声巨响，碎片飞溅出去，搅得空间愈发混乱，明亮的灯光彻底熄灭。
远处华丽恢宏的龙宫开始模糊，一寸寸远去，像是身处另一个空间。
＊
“操！那娘们翻脸无情！”
“她跑了也就罢了，还把通行证给扔了，有点麻烦。”
“别说了快找！”
“七号那怂包，早就说他不行。”
“……不过那小崽子还挺厉害的，竟然真的承受住了上千人的怨念，等出了龙墓，一个护法的位置怕是少不了，我们永生教又壮大了，七号居然算做了件好事嘻嘻嘻。”
“黑尾你找到没有？”
“别催了，幸好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在她身上抹了东西，只要她接触过那五人……信号有了，就在这附近！”
“快找，等找到人都杀了。”
“不，还是留一口气，应对龙墓检测机制。”
“那就废了她们，同样的错误绝不能犯两次。”
……
沉白术闭上眼睛，放轻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在她醒来的那刻，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是我最后的仁慈，看在你们帮过我的份上。”
“再见面，是敌非友，绝不留情。”
本来她以为自己被卷入空间裂缝，整个人都要被搅碎了，但醒来时居然还好，鱼尾处源源不断传来巨大的能量，重伤的小马也在快速恢复。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下半身黏黏的，仿佛裹在一团泥里，却不仅不反感，反而每呼吸一口都很清新，像是有人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将脑子的混沌给擦去了。
她眼睛看不到，但能感觉到此地并非幽暗的海底，有很明亮的光线，这种明亮让他想到了第一眼华美的龙宫，难道这里是龙墓某处？
记得女声提过，被淘汰的人不会被驱逐出龙墓，而是会去某个传承之地，当时她就猜测这些传承之地位于巨塔下方的龙宫之中。
龙神的传承大概也是如此。
沉白术快速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溪木虽然利用了她们，但没把事情做绝，大概是用她们开了龙神最终传承后，就把她们向后猛的一抛，抛进了一处传承之地，这地方她可能探查过，是安全的，可惜溪木低估了永生教的狡猾。
他们追过来了。
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这里能被龙英发现吗？以及她最关心的——永生教的人在此处，实力有没有被压制？
沉白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泥团的能量越来越少，她在心里祈祷再快点再快点，终于，能量被吸收一空。
沉白术大喜，用力握紧了拳头，此刻她恢复了最巅峰的状态。
现在就是找一个时机，跑路！
尽管心中觉得命运不会对自己这么残忍，溪木既然说了那话，她们在这里的安全就是有保障的……但沉白术不敢去赌那个可能性。
龙墓会筛选，会对他们年轻人偏爱，可这一次屏障开启却极有可能没有任何限制。
不然永生教的老头老太是怎么跑进来的？都钻空子的吗？沉白术没有那么天真。
先跑出去，找龙神求救。
沉白术将呼吸声压制到最低，不自觉开始运用起那本《龟族》，极致的危机下，呼吸的频率也在降低。
心神绷得很紧，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找到了，是白尾！”
“抓住她！”
远处响起哗啦啦的水浪声。
抓到时机正欲跑路的沉白术呼吸一滞，白尾，是钟然还是澹台明星？
艹！
她也不能赌这个二分之一的可能性！
沉白术表情难看的转身，就见白尾人鱼疯狂向远方游去，不时激起水流，试图阻挡后面追上来的几条人鱼，但效果甚微，他们越来越近了。
从沉白术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背影。
玛的！
最坏的可能发生了，这个狼狈逃命的背影就是钟然！
沉白术一边冲去一边高喊：“别藏着了，联手杀了他们，不然我们死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们。”
“我的神通是空间，我能感觉到他们把这一片给锁了。”
说的时候她脑中闪过各种想法。
她确实存了要将所有人拖下水的念头，只有这样才能为她和钟然带来一缕生机。
但她也担心这些人冷眼旁观，用她和钟然的命铺路。
甚至因溪木迁怒他们。
然而沉白术不可能放着钟然不管！
谁知她话音刚落，一条绿尾人鱼就从一片密集的藻丛中冲了出来。
钟山九道：“联手！他们在这里投了毒，浓度在升高，我无法净化那么大的空间。”
沉白术一惊，她还真没感觉到！
但钟山九主治疗，又愿意站出来，她的话是可信的。
观秦和澹台明星也冒了头。
澹台明星脸上居然还戴着面纱，这面纱就跟焊死了一样，经历刚才的剧烈波动居然还没掉。
大概率是一件宝物。
看到她们都愿意联手，想起之前交手时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沉白术心中的底气顿时足了很多。
她还不知道她对她们的认知有一个巨大的误差。
同样的，这些人对沈白术也是。
根本不需要铺垫，荒海鱼能打全海底皆知。
也因她们实际上并不了解沉白术，她的场次被多次利用。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几人心中承担了多重要的定位，沉白术打量着被惊动看过来的陌生人鱼。
金尾，神情暴躁，只看比别人都大了一圈的雄壮鱼尾就知道很棘手。
他脸上融化的程度也是最轻的。
黑尾，偏瘦，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应该就是用它来定位她们。
这人可能是个技术流，或许就是他改动了龙墓的程序。
看到他，沉白术脑中浮现出警告，竟然觉得他会比金尾还麻烦。
然后是紫尾、绿尾，不同于钟山九的翠绿与生机勃勃，这两条鱼尾颜色暗沉像发了霉，透着股不详的气息。
紫尾挑了挑眉：“倒是小瞧你们了，空间属性和生命属性都很高啊。”
竟是承认了沉白术和钟山九的说法。
沉白术表面不动，心中却愕然。
钟山九或许感觉到了，但她没有，她只是想起澹台昆，觉得这些人都很喜欢封锁空间，无论是干坏事还是免除后顾之忧。
再加上为逼她们联手当然要把事情说的严重点。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中了。
幸好没有直接跑路。
“一二三四……五，人都齐了就动手吧。”绿尾声音沉闷，“溪木已经进去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金尾直接道：“黑尾退后，看好门，我可不想招来龙英那疯女人。”
“大哥你悠着点，这片空间没那么牢固，顶不住你造！”黑尾无奈的摇摇头，却还是退后几步。
手一挥，数张巫牌出现在身侧，被他快速激活。
紫尾妩媚一笑，唇色艳丽：“放心吧小黑，一群小崽子罢了……只要别被龙英发现。”
第42章
“小马,我记得你能定格住一定海域，那么能不能干扰海域……不，你一定可以。”沉白术与其说是在心里跟小马对话,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做暗示, “趁此机会，小蝴蝶你跑出去想办法闹出大动静,越大越好，龙英……那道女声,她应该就是龙墓的守护者，她肯定在想办法找我们。”
这些人的状态太松弛了，即便已经在和队友们的对战中积累了足够的信心,沉白术还是心中不安。
所以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沉白术试图去控制周围的水流, 但下一秒她察觉不对, 没有反应。
人鱼控水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突然与水失去联系，沉白术心头升起惶恐，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瞥了一眼黑尾手上翻转的巫牌。
应该是他搞的鬼。
也对，如果都能调动水流翻起巨浪，那动静就太大了。
传承之力也受限了。
不过这应该是这处空间本身的问题，溪木到底给她挑了处好地方。
不能以传承之力扫描,正常状态下他们可以逃过一劫。
可惜, 这些人也留了后手。
再试血脉之力,如常,沉白术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沉。
我方队友不受限，敌人也没有。
这些说起来漫长,其实也不过过了七八秒，永生教一众没有耐心，金尾当即就要游向距离最近的钟然。
沉白术想也不想，大吼一声：“钟然，跑！”
然后纵身一跃。
《跑得快》加诸己身，沉白术抢在他抓住钟然之前，一把撞了过去。说起来这一招还是跟一个粉毛人鱼学的。
事实证明，沉白术运用比她合适。
她这一身经过她奶捶打的骨骼血肉，说一句铜皮铁骨也不为过。
又有速度加持，还真打了金尾一个措手不及。
他倒退出去三步才稳住身体，沉白术却直接飞了出去，咚的一下砸起两米多高的水浪。
两人都很震惊。
金尾瞪起眼睛，龇牙咧嘴：“这小崽子，骨头居然这么硬！”
沉白术则想骂人：奶我就说你技术落后几百年你还不信，非说是经典永不过时，结果随便遇见一个永生教的，简直是钢铁锻造的身躯！
“让我称称你的斤两！”
暴躁金尾眼中亮起惊人的光，直接抛弃了钟然，追向沉白术。
沉白术心里咯噔一声，这是——遇上了战疯子？
＊
见沉白术直接对上最强的金尾，其他人没有半分意外。
钟山九思路与沈白术类似，语速飞快：“观秦，你们无涯学宫最善研究阵法程序，能不能找到黑尾巫牌的破绽，将我们被困此地的消息传出去？”
观秦苦笑一声：“我并不擅长此类……我会尽力。”
钟山九便看向澹台明星，澹台明星点头：“我们来拖住剩下的人。”
其实也真不能怪她们将沉白术是视作最强战力。
钟山九生命系，主治疗，观秦是有防御铠甲，但从无涯学宫还给她配了蒲柳儿这个保镖就知道战斗力如何了。
澹台明星十分神秘，可她最出名的也是辅助系的占卜。
五个人里竟然数不出一个攻击系，唯有沉白术，哪怕她自曝神通是空间，但至少还有荒海鱼能打的名头顶在前面。
如果猜测是对的，龙神看中了他们中某人……
呵呵，一直以为龙神喜欢能打的，然而看看她们这一个个，只能说一开始努力的方向就错了。
几人硬着头皮上。
但她们本就战斗力有限，还不能靠人数形成碾压，很快就被打的狼狈极了。
抽空注意到这点，沉白术甩手扔出一串石头：“钟然，去帮他们。”
说话间快速的捏碎了一块治愈空石。
自复苏群落刷新频率变成一天一次，这两年间她存得最多的就是这玩意了。
各种研究，简直搞出了花样。
钟然飞扑过去，将大把石头捏在手里，咬了咬牙，迅速往钟山九的方向游去。
她知道这些石头是沉白术制作的小玩意。
原材料是能量空石，耗时很久，但使用起来却十分简单。
沉白术有教过她如何启动。
对钟然的到来，钟山九很意外。
她们都知道，别看钟然一副澹台氏的模样，可她是荒海鱼。
难道她也很能打？
钟山九不由生出几分期待。
然而钟然并没有像沉白术那样直接撞上去，隔着老远她就停下，奋力的将手中的石头甩了出去。
钟山九：“……”
不等她失望，下一秒，小小的石头却传出巨大的爆炸声，溅起的水花扑了所有人一脸。
钟然有些懊恼。
她数学不行，不太会计算，好在直觉还行，沉白术便让她避着人直觉用。
这一两年间给她塞了不少这种好东西。
钟然不服气，经常用石头练习，自觉准度已经比较高了，没想到还是计算失误。
幸好没把自己人炸飞。
紫尾抹了一把脸，阴沉沉道：“倒是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东西。”
她暗淡的鱼尾竟然被炸出了一个洞！
钟然恍然，这一批空石炸弹应该是沉白术最新研究的。
破坏力远比之前给她的要强。
用沉白术的说法，是通过不断调整传承之力路线，炼制所用火力与相关材料配比，迟早把结合了玄学的热武器炸弹搞出来。
谁敢惹我，就给他老家放一朵蘑菇云庆祝。
钟然并不懂蘑菇云是什么，但当时沉白术脸上的阴笑教她记忆很深。
那看好戏的、笃定对手绝对会完蛋的表情……
此刻钟然竟然还有点遗憾，忍不住骂了一句：“叫你得瑟！天天跑去溪木群落，如果早点把蘑菇云研究出来，也不至于……”才把她鱼尾炸出一个洞。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钟山九忽然道：“屏住呼吸，她在释放毒素。”
说完，钟然立刻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注入自己的身体。
温暖有力且生机勃勃。
骤然灼热的呼吸与鱼尾些许刺痛迅速淡去。
钟山九沉声道：“此毒不好解，为防万一，先杀了她。”
作为一个医者，她比谁都清楚放毒、还很会用毒的有多可怕。
金尾捏死敌人还需要时间，可紫尾出手，或许悄无声息就倒了一大片。
很显然，紫尾跟他们想到了一处去，恼怒道：“先把那个绿尾巴的杀了，左右她是治疗，龙神不可能选中她！”
她旁边的绿尾闷闷的应了一声，开始向钟山九游去。
绿尾身躯十分高大，可速度不快，这似乎是他的短板。
紫色见状懊恼的砸了一下自己脑袋：“算了，等你抓到人，都跑光了。”
说完自己冲了过去，后发先至，几秒间就越过了绿尾。
绿尾摸了摸自己脑袋，也不生气，笑笑，继续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他的脸部明明融化了大半，却显出一种怪异的僵硬。
＊
黑尾见到被留下的观秦也拿出了几张巫牌，挑了挑眉：“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来一场智慧的对决。”
可观秦看他并不挪动，只把玩着手上的巫牌，就猜到他很可能为了维护这个屏蔽阵法，不得不留在原地。
观秦抓起手中巫牌，甩了过去，一边也冲向黑尾，银色铠甲陡然出现，漠然道：“谁要跟你比这个？”
拿自己的短处去冲别人长处？
这不是自信，是傻。
“你要跟我讲物理？”黑尾撇了撇嘴，“最烦你们这种人，真以为我就这么傻乎乎的在这当靶子？”他的手指慢悠悠一点，悬浮在周身的一张巫牌，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观秦无论是用巫牌攻击，还是用顶着金属壳撞上去都没用。
倒是把自己撞得头昏眼花。
好在铠甲的防护还是很有用的。
观秦目光懊恼，陷入了挣扎，就在她准备下定决心的时候，忽然黑尾脸色一沉，手指飞快的动了起来，气笑道：“原来是暗藏玄机！自己在前面吸引注意，偷偷让人偷渡是吧？”
观秦一愣。
“真叫你们跑出去了，我这张脸就别要了！”
他忽然伸出手掌，重重的一拍。
远处的空间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裂口，一只肉眼几不可见的小小鱼被逼了出来。
如折翼的鸟儿般往下坠落。
落到一半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正被金尾按着捶打都只是脸色发白的沉白术猛地吐出一口血。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叫小马观察局势，寻找机会。
——相比小马渐渐成长的理智，小蝴蝶真不愧她子面板上写着的幼体状态，颇像海兽，一根筋，只知道蒙头乱撞。
可惜哪怕他们找准了时机，小马还隐藏住自身，没打草惊蛇，却还是被发现了。
沉白术脸色发绿。
这个黑尾怕是空间方面也很精通，其等级比小蝴蝶高，不止一点。
想打开此地封锁去求救，希望渺茫。
＊
金尾被气笑了：“跟我对战，你还敢分心？”
“原本是想瞧瞧你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出来，现在看来，这就是你的极限了。”
他不屑道：“龙神看好的荒海鱼，也不过如此。”
金尾骤然靠近，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砂锅大的拳头似有千斤之力，但穿过水流捶向沉白术时却只牵引起周边极小的水流，可见他对力量的控制。
沉白术知道之前他有留手，她也尽量拖时间展示更多，尤其是《跑得快》和《龟族》被她运用到了极致，她这种超强的恢复能力一度赢得金尾啧啧称赞，口中嘀咕要把她的尸体带回永生教，给那群疯子研究。
但她没想到，金尾动起真格来竟然这么强！
直觉告诉她，这一拳她接不下。
“钟然！”沉白术尖啸一声。
钟然一直提着心，不时关注沉白术那边，那边战斗要比他们激烈太多，她担心沉白术扛不住。
——别人不知道沉白术真实水准，她还不知道吗？
如今沉白术发出尖啸，以她们两个的默契，她立刻就明白了。
幸好距离不远……钟然沉下心，提气，不再遮掩，原本纯黑的眼睛骤然变成黄金之色。
宛如一块金砖的黄土块飞出，光芒大放。
所过之处，哪怕不刻意控制，也是我方队友全属性加持。
澹台明星瞳孔震颤，一直以来的平静被打破，她死死的盯着钟然，原本被她握在手中的小巧匕首骤然伸长一节，身体也仿佛瞬移似的陡然贴近紫尾后背，几如情人。
可等待紫尾的不是亲昵的拥抱，而是用力刺入鱼尾的长刀。
紫尾痛苦的嘶叫、翻滚。
澹台明星的匕首似乎是特质的，抽出的刹那，血流喷涌。
紫尾能感觉到伤口处侵入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她拼命运转血脉之力却始终无法止住。
她气得仰天狂叫一声：“小崽，我要杀了你！”
随着这一声尖叫，紫色，不知是液体还是气体的存在，从她的尾巴处蔓延开来。
原本暗沉的颜色竟然在渐渐变淡。
几乎是立刻，澹台明星就察觉到了不适。
她呼吸紧绷，脖子上青筋突起，脸也开始涨红，像是要窒息了一般，她快速想要后退，避开这股紫色，然而她的鱼尾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把她往后面一拽。
有源源不断的生机力量从那只手上传来。
澹台明星松了口气。
是钟山九。
钟山九拽着澹台明星一直退出十多米远，才脸色难看的质问紫尾：“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这种毒？”
毒性如此之烈，气味、颜色、症状又如此熟悉，她想说服自己认错了都不可能！
蓦地，脑海中闪过溪木的话：“你们真的以为永生教只是永生教？”
这条陌生的紫尾人鱼皮囊底下会不会藏着一个熟人？
要知道这种等级的毒，属于禁忌，在翡翠圣湖也只有长老级的存在能打开相应秘录。
翡翠圣湖当然不是只会治疗悲天悯人的医生，药草用对了，是药，用错了，就可以是毒。
为了自保，如钟山九这样的核心弟子向来是医毒双修。
澹台明星能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钟山九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以翡翠圣湖全海底皆知的长寿特质，竟然也被永生教渗透了吗？
第43章
紫尾没有回答她, 只是冷笑一声，催动尾巴中蕴藏的剧毒肆意的扩散到周围。
钟山九狼狈的闷哼一声，不敢再分心。
她一边调用神通力量, 一边飞快的从空间戒中取出各种药草, 竭力净化被紫尾污染的水域。
实则她想过要不就放任这毒素蔓延，可她看站在紫尾旁边的绿尾半点都没有被影响到,便知晓有这么一位队友在，他们怕是早就做好了抗毒的准备。
而她不仅要给澹台明星解毒, 还要给其他人解毒。
尤其是正和金尾对战的沉白术离的最远，也最不确定，她无法保证自己配置的解药能顺利送到沉白术手中, 就只能用这样最笨的法子。
另一边,钟然将近乎八成的辅助之力灌注到沉白术身上,眼睛中的金色越来越浓郁。
她看着鼻青脸肿,鳞片四散，几乎完全被全力出手的金尾捶着打的沉白术，急得大叫：“撑住！沉白术你一定要撑住！”
“我、我会好好辅助你的……”
她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底气。
不能怪她没有同族之情，而是这般凶猛的攻势，如果沉白术顶不住，她们怕是都要完蛋。
这边沉白术和金尾的对战越来越激烈，虽然都无法控水, 但搅动的声浪、炸起的水波, 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钟然和她距离太远, 力量传递有些浪费, 但也只能如此。
她并不敢确定金尾的仇恨全部拉在沈白术身上，万一他转头冲向她，她肯定会变成沉白术疲于奔命过来救她的累赘！
忽然,钟然呼吸一滞，喉咙中似腾起一股火在灼烧，她哇的一下吐出一口紫血。
不由得看向钟山九。
却见钟山九面色泛青，漂亮的绿尾也失去了光泽，整个人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紫色。
澹台明星手握匕首，试图靠近紫尾，却几次被逼退。
她的身形摇摇晃晃——距离紫尾更近的她受到的影响比钟然更大。
这边也快要顶不住了。
钟然急得快要疯掉，但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咬牙召唤出第二个神胎，红色的土块。
红色土块的力量更加极端，能刺激战斗力疯涨却会留下后遗症，一段时间内只能休养生息。
钟然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却顾不上了。
她将红色力量全部灌注给沉白术，挪动黄色力量加持钟山九和澹台明星：“杀了她！”
一时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这是自那天之后，钟然第一次这般不计代价的同时动用两个神胎。
她头痛欲裂，却只抿着唇，不肯表露异样。
如果真有沉白术所说的分身之术，能把自己劈成两半就好了，也不至于这般顾得上沉白术这边就顾不上钟山九那边。
说是黄金辅助，她怎么这么废呀！
谁都没有注意到钟然原本白色的鱼尾渐渐染上一抹金色。
＊
观秦觉得这样不行。
仅靠银色铠甲的蛮力，根本破不开黑尾的防御。
更何况她在黑尾这里，沉白术挡住了金尾，钟山九和澹台明星却要面对紫尾和绿尾。
紫尾倒也罢了，绿尾那体型一看就是个能打的。
她们绝对扛不住。
必须要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所有人都在给她争取时间。
观秦眼中的挣扎变成了坚定。
来之前，师长们告诉她不可轻易动用那张底牌，否则消息暴露出去，在外界引起争议，很可能无涯学宫也保不住她。
再者她能杀死敌人，难道还能把澹台明星等人也灭了口？
可命都快没了，观秦实在无暇去顾虑以后。
她连接了脑中的芯片，下达命令：“启动攻击模式。”
观秦本就高挑，鱼尾修长，再配上一身银色铠甲，整个人直接突破了三米，就恍若一个机甲战士。
但此前只是恍若，随着这一声令下，铠甲拉长变宽，于瞬息之间就窜到了五六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那种贴合感更强了。
就仿佛这不是一尊机械，而是一个巨大版的银色人鱼。
而银色人鱼还在变化，它身体的各个部位出现了一些端口，修长的左手五指一阵翻转，似有激光弹射而出，右手则更加笨重，变成了一个圆筒状。
如果沉白术还能分出心神关注此地的话，就会诧异的发现那个圆筒是一个炮筒。
蒲柳儿以为自己才是观秦的保镖，殊不知她只是放名面上的牌。
真正能保护自身的武器，唯有握在自己手里。
这才是观秦最重要的保命底牌。
超强的防御以及无涯学宫一流的重火力。
这尊铠甲……不对，现在应该叫它机甲了，由数十位学宫教授联合设计，从内在骨骼到表面涂层，从极为精密的大脑操控到机甲每一个位置该装载什么样的火力……它是无数人的心血之作，代表了无涯学宫最高端的武装科技，横跨机械领域、智能领域、重火力领域、材料领域等多个行业。
它是划时代的作品。
在它完成的那天，项目组所有教授都甩着鱼尾感叹：近一百年内，打造不出第二尊了。
不仅是材料稀缺，还有涉及到的教授们灵感的碰撞以及制造时无数个巧合……
都没法再复制。
观秦曾失踪过一段时间，其他学宫弟子都开玩笑说学神又去参加什么保密项目了，实则她一直在与这尊银色机甲磨合。
此刻观秦启动机甲，抬起右手的炮筒对准了黑尾，一如曾经她无数次驾驭它那般熟练。
黑尾自看到银色机甲就脸色大变，呢喃道：“外界的发展居然已经这么……”
等机甲组合完成，他终于反应过来，高声叫道：“老绿，快来救我！”
“我要顶不住了！”
“无涯学宫那群疯子……”
他心头莫名震撼，又有一种诡异的自豪。
无涯学宫这个素来被称作知识圣地的存在，永远只能靠着毕业弟子的人脉以及拼命拉拢强者来震慑外界，现在也终于有了独特的不可替代的强大武力了吗？
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了。
深知以绿尾的速度，等他赶过来救援自己怕是已经凉了，黑尾不假思索又开始掏兜。
一块又一块甲片模样的东西被他扔了出来，有大有小，仔细看能发现它的材质很复杂。
有的像是从海兽身上扒下来的，有的却像是用金属矿物炼制的。
相同点则在于这些甲片上偶尔闪过的流光，让它们传达出的气息非常的相似，就好像是一整套的部件。
为自己小命着想，黑尾的手速简直爆表了，洁白的手指滑过，留下一串串残影。
明明他的手都已经从东边滑到了西边，但东边的影子还未散去，快到给人一种八爪鱼的感觉。
短短几秒间，这些甲片就被他激活，贴合在自己身上。
就连眼睛处也被一片特殊如琉璃般的甲片保护起来。
下一秒，炮弹出膛。
先是沉闷的声音，接着越来越大，穿破水流，狠狠的击向了全身都被甲片包裹起来的黑尾。
仔细看，即便是在深海，被水流包裹，它的尾翼却燃烧着赤红的烈焰。
哧哧哧！
水被蒸发，竟然在海底形成了白色的雾气，不过白色只是一闪而过，又染上了乱七八糟的颜色，挡住了观秦的视野。
但没关系，机甲还加载了其他设备帮助视物。
观秦清晰的看到，挡在黑尾前面防御的巫牌跟纸糊一样被轻易撕裂，足见这枚火弹的威力。
黑尾倒飞出去老远，呜呜哀叫：“痛死我了痛死我了，老绿你快点过来把这小崽弄死。”
观秦心中却是一沉。
对方的叫声中气十足，并不像受了伤的模样。
果不其然，视野区域快速工作，很快给她传来清晰的影像。
火弹在甲片上烧出、撞出……重重的痕迹，但，并没有裂口。
以黑尾的体型，对方应该没有像金尾一样练过身体，但这样的撞击力，却没有伤到他腑脏，足以见得这甲片同样有缓冲作用。
观秦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智脑芯片链接到她的思绪，快速从前方传过来一张张图片，观秦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黑尾的甲片组成的铠甲没有她大，没有她高，她的是银色，他的是黑色，貌似材质方面也有一些区别，却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那整体构架的设计、降低水流阻力的灵活，材质的选取相关搭配……分明遵循着同一条脉络。
只不过一个是半成品，一个接近完成态。
观秦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你也是无涯学宫的？你要杀我们？”
以对方的熟稔，根本不可能是从无涯学宫临时偷的，就算是她从最初接触到机甲到熟练运用都用了一年多，教授们还夸她学得快，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
更何况她参与这项目，从头到尾，她记得每一件耗材，没有少过。
“这不是还打算给你们留一口气吗？”
黑尾揉着自己的胸口，嘀咕。
他居然真的承认了！观秦大怒：“身为学宫之人，你居然加入永生教？”
“不可以吗？”黑尾吊儿郎当，“他们能给我的东西，你们无涯学宫给不了。”
见他这般执迷不悟，连半分羞愧之色都没有，观秦知道他已经没救了。
愤怒的表情收敛，化作彻底的冰寒：“那么今天就由我来代师清理门户！”
轰轰轰！
一连串的炮弹被观秦发射出去。
黑尾还想嘲笑，一颗破不了我的防，以为多加几颗就够了？傻叉，这根本不是一个火力量级的问题！
然而下一秒，他却看到银色机甲周身都绽放出巨大的光芒，一颗人鱼那么高的铁球轮廓若隐若现，它在以极快的速度被压缩。
黑尾立刻看出，这已经不只是科技火力的革新了，俨然还用到了无涯学宫的某些秘法。
脸上升起惊恐，他感觉到了濒死的威胁：“老大救我！”
这时一道墨绿升起，铺天盖地般蔓延过来，视野彻底暗了下去。
“小绿，不要……”
正在被金尾打得麻木捏碎治愈空石、拼命恢复的沉白术，惊喜的发现那砸过来的拳头落空了。
抓住时机，她狠狠一尾巴甩过去，就立刻运转《跑得快》后退。
为了顶住金尾的攻势，沉白术有时很莽，拼命用指甲抓他、拳头锤他、鱼尾撞他，只为拖住他，不让他靠近钟然那边，有时又打起了游击战，用《跑得快》加速，用《龟族》恢复，于是熟练度涨得极快。
她敢说，等再见到她奶，没准能把她奶耍得团团转。
只能说生死之间，格外磨砺人。
结果这次并没有感受到背后的重击，沉白术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金尾竟然呆住了。
他的脸都被沉白术的尾巴拍肿了，换做以往，他绝对会用拳头十倍还回来，将沉白术骨头砸碎，让她吃够教训。
若不是存的治愈空石够多，沉白术还真不敢这么拼。
金尾只呆愣了两秒，却没有冲向沉白术，而是向着黑尾那边冲去。
黑尾那边有观秦！沉白术大急，浓重的墨绿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有种自己被壳子罩在外面的感觉，壳子里面有什么根本看不到。
发生什么事了？
沉白术犹豫一阵，到底追在金尾后面，但她不敢靠太近。
绿色的罩子开始压缩，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沉白术依旧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只能看到它拼命颤抖，几次鼓起一个大包，又用力被摁下去。
表面变得坑坑洼洼，一块凸一块凹，巨大的裂痕出现在壳子上，有一股力量试图修复它，却终究挡不住颓势。
最终碎成了一片又一片，飞向四方。
沉白术终于看到了，一个五米多高的银色机甲轰然倒了下去，期间不断缩小，直至彻底消失，露出坠落的观秦，生死不知。
＊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靠你了！”这一声钟山九没有喊出口，她只重重的在澹台明星身上拍了一下。
澹台明星却已经领会到她的意思。
属于黄金辅助的力量公平的分到她和钟山九身上，她眼中闪过一抹歉意，调动族内秘法。
钟山九哇哇吐血，鱼尾上颜色更深了，她有些惊讶的看向澹台明星。
就在刚才，她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量被抢去了大半。
然而澹台明星已经不在原地。
她整个人都消失了。
一道音波传输到她耳边：“用毒。”
几乎是立刻，钟山九明白了她的意思。
翡翠圣湖有一部分弟子辅修毒，这事别人不知道，澹台明星肯定知道。
尽管在紫尾面前用毒显得有些可笑，但澹台明星认为钟山九肯定有办法。
钟山九以为这是澹台明星笃定自己大师姐的身份，却不知是她在曾经的单人对战中亲身的感受过，钟山九修炼到极致（困难模式下被拔高了数倍）的毒素有多可怕。
同样的，她也在单人对战中感受过澹台明星神出鬼没的速度！
同出翡翠圣湖一门，钟山九想：我凭什么不敢拼？
就因为对方可能是精研毒素的某个门内大佬？
但无论是治疗还是用毒，很多时候天赋是可以超过阅历积累的，至少在他们翡翠圣湖，她已经感受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钟山九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一点都不温柔的笑容。
“如你所愿。”
她轻轻开口，在心中补完后半句，我会尽全力给你创造一个机会。
见到澹台明星突然消失，紫尾先是一愣，接着冷笑：“同样的错误，你以为我会犯两次吗？”
她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鱼尾，目光中戾气十足。
此刻她最恨的并非一直和自己对抗的钟山九，而是刺了她一刀的澹台明星。
她要把她的鳞片，一片一片剜下来。
闻言，钟山九握紧双拳。
在这一刻，在秘法的加持下，她的力量陡然间从温顺的猫咪变成了凶猛的老虎，快速夺取了周围毒素的控制权，它们不情不愿的被她操纵着冲向了原来的主人。
毒素反噬而归，紫尾原本还有些紧张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就这？”
她是用毒的大家，对所有自她身体里出去的毒素都有强烈的抗性。
否则被自己毒到了，那可太搞笑了。
紫尾没有做出太大反抗，快速的收回了毒素的控制权。
一个小丫头想和她抢，真是太嫩了，真以为她放出去就不做丝毫防备？
收回的毒素变做她的眼睛，在周围蠢蠢欲动，盯着空间每一处，只等一发现异样就立刻包围起来。
她对澹台明星还是很忌惮的。
毕竟澹台明星是真的刺伤了她，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靠近她身侧，却没有引起她警觉的。
若说是借助空间瞬移，可为何连空间波动也没有？
就是现在！钟山九发出一声尖啸！
紫尾神情紧绷，嘴角的笑容在无声扩大抓到你了，然而不等她笑容完全绽开，她的表情就僵住了。
钟山九以紫色的毒为糖衣，在里面包裹了一枚炮弹。
刚进入紫色的身体，浓缩的剧毒就悍然撕下伪装，一顿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带来一片麻痹之感。
不仅是身体，似乎还有思维都凝滞住了。
与此同时，十多把细小的飞刀狠狠扎进紫尾的身体，一把长刀从她腰间重重划过，顺着之前破开的大洞，轻易攻破了她的防御，将她的鱼尾生生砍下。
鲜血狂涌，紫尾被拦腰斩断。
她想要嘶吼、想要呐喊，想要杀了澹台明星，但终究只能濒死挣扎的喷出数道毒素，于一分钟后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她并没有看到，原本在她身后的澹台明星飞快倒退，抓起虚弱的钟山九一直退出很远很远。
并非是紫尾的毒没有发挥上一次的效果，而是钟山九和钟然一直在灌注给她力量。
一个净化了她体内的毒素，一个加持了她的速度。
等终于停下来时，两人大口喘气，澹台明星脸上戴着的紫色面纱似乎都暗淡了许多。
＊
铺天盖地的墨绿挡住视野时，两人不约而同心惊的看过去。
此刻的她们远远没有从刚才的对战中恢复过来，若有个万一……
澹台明星意外的看着一片绿色落在面前，不知怎地，她本能的伸手去接，那熟悉的纹路以及其上的传传出的气息让她面色大变：“澹台氏！”
“什么？”钟山九惊讶的望着她。
“龟甲，这是澹台氏的龟甲！”澹台明星不可置信。
钟山九知道，澹台氏白玉一脉圣女的候选人最重要的标志，并非外界所宣扬的白发白尾这些外在，而是神胎。
她们的神胎必须是乌龟。
这种神龟，也被叫做占卜之龟，白玉一脉通过解读龟背的语言来获取一种冥冥之中的天意。
圣女除了养自己的乌龟，还会继承先辈的龟壳。
甚至也不知道是为了渲染那种玄之又玄的氛围还是什么想法，她们极少将自己的神胎祭出，在外界看来就非常神秘。
相比之下倒是黄金一脉经常祭出自己的神龟，不过并不用来占卜，而是借用它超强的防御之力。
平时也会用很多材料来打磨龟壳。
久而久之，澹台氏的敌人就会气急败坏的骂他们都是活王八，蔑称一个个只知道躲在龟壳里。
原本始祖时一样属性的神胎也渐渐衍生出不同的派系，黄金的绝对防御与白玉的神秘占卜都成为继全面辅助的两大后起之秀。
相比之下，却是黄金辅助提的少了。
人人都说澹台氏底蕴深厚，屡生惊才绝艳之辈，冠绝先祖，为家族创出不世之法，才有如今三足鼎立，彼此追赶，蒸蒸日上，一片大好的形势，继辅助系之后，又将防御系发展到了极致，澹台明星却只想冷笑。
不用黄金辅助改用绝对防御，是他们不想用吗？
思及某些事，澹台明星目光冰冷，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正大口喘气的钟然。
她的返祖程度必然很高，也代表着……一旦出了龙墓就会很危险。
不过随即又是苦笑，澹台明星心想：她们都未必能出活着走出这片传承之地，更不必谈龙墓了。
尽管已经杀了紫尾，绿尾大概率也死了，但超强的属于占卜者的直觉却告诉她：
危机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可怕了。
她们会死，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钟山九没发现澹台明星的悲观预言，兀自苦笑，翡翠圣湖、澹台氏竟然都被卷入其中，永生教的触角蔓延至此，真叫人毛骨悚然。
如果她知道连无涯学宫这个纯粹的学术圣地也被侵染了，她此时也会和澹台明星一样绝望。
墨绿越落越多，在一片纷纷扬扬的龟甲碎片中，传出黑尾的哀嚎哭泣：“老大小绿死了！”
“那小崽不知弄了什么炸弹，小绿为了保护……为了稳住这片空间不破，让我们不被龙英发现，他被炸死了！”
“小绿被炸死了老大，都是他们害的！”黑尾嚎啕着告状，竭力想让对方忽略掉绿尾之死有为了保护他这个原因在。
他绝不能让老大迁怒自己，都是她们的错都是她们害的！
忽然，不知看到什么，声音里的惊恐真实许多，“紫尾、紫尾也死了！”
“好痛啊，我的尾巴我的尾巴好像断了！”
整片空间都回荡着黑尾的哀叫，他好像要把自己的冤屈传到全海底。
恨意深重，比鬼还怨的嚎着：“老大你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为我们报仇！”
“别留手了老大，小绿的力量还能撑一段时间，我尽全力配合你放手施为！”
“哪怕只剩他们的尸体，我也绝对能破解龙墓的程序我发誓！”
黑尾强调自己的作用，抱着断裂的尾巴痛的翻滚，甚至一改以往对金尾的畏惧，连激将法都用上了：“难道你要像七号那个蠢货一样，被人阴沟里翻了船？！”
“闭嘴！”
不同于之前的暴躁，金尾的声音无比冰冷，透着绝对的理智以及必杀的信念。
黑尾立刻闭嘴。
脸上闪过惧怕，老大这一次果然真的生气了。
也对，他们说是同伴，不过是因这一次任务而凑在一起的搭子，可是绿尾不一样。
绿尾一直呆呆的、笨笨的，他们敢开玩笑却不敢玩过火，因为绿尾背后有人护着。
敢欺负他的鱼，坟头藻都几尺高了。
如今绿尾被人杀了……黑尾打了个哆嗦，饶是他对这些崽子恨得不行，此刻心里竟然油然而生一股同情。
她们完蛋了！
死亡或许都是轻松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思维陡然变得迟钝下来，黑尾以一种奇特的角度看到了自己的尾巴。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拧断了头颅。
“害死小绿的人，都给我死！”金尾面无表情，金色的头发、雄壮的身躯都染上了同伴的血，几如修罗一般。
他不需要黑尾掩护，因为在龙英到来之前，他会杀了所有人。
传承，不重要了。
第44章
沉白术拿出所有血脉空石和部分传承空石,快速的叠了个阵法：“它坚持不了太久，有什么底牌大家都拿出来吧，也别藏着掖着了。”
钟山九面露犹豫。
沉白术心中一喜, 就知道这些种子选手好东西多, 底蕴深厚。
正欲劝说，前方她布下的法阵跟纸糊一样被金尾一尾巴打破。
沉白术面色一变。
钟山九一把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白绸：“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可以用毒素激发你们的潜力，但人会理智全无……”同时也会极大地透支身体。
然而不等她说完,眼看着金尾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靠近，澹台明星立刻道：“我来，我能进入人的影子,操控他作为傀儡,但后者需要他信任我！”
钟然恍然。
难怪澹台明星能瞬移般的靠近紫尾, 原来是进入了她的影子。
沉白术想也不想：“控制我。”
澹台明星还想再说什么。
沉白术打断：“你破不了他的防。”
她知道澹台明星的杀伤力很强,在单人对战中她已经体会过了她那些不知藏在何处的飞镖小刀，涂了剧毒不说，扎在身上真的很疼，又能进入人的影子，很像刺客。
但如果澹台明星是刺客，金尾就是坦克。
她自问自己的铜皮铁骨已经练得很强了，澹台明星那些小玩意都只能扎进她表皮。
可和金尾周旋的时候, 她察觉到金尾那具雄壮的身体练得比她更强。
再强的杀伤力、再多的毒素, 连皮都破不了, 根本没用。
毫无疑问, 金尾是所有人中最强的一个，他几乎没有破绽，跟他打只能正面刚。
能否把他打崩沉白术没有信心, 但现阶段，也只有她能承担起这个角色。
如果观秦还在就好了，她那机甲一看就很很能扛。
重火力对轰，胜负未定。
然而观秦已经倒下，生死未知。
沉白术还存了个念头：如果……她是说如果，真能把金尾给杀了，赶紧出了这破地方，没准观秦还有救。
这些想法在瞬息之间于沉白术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时间给众人解释。
好在钟山九与澹台明星也不需要她解释，直接点头。
在她们看来，扛住金尾这么久攻击的沉白术无疑比她们更了解情况。
粗糙的商量出这个战术只用了几秒钟，而这几秒钟的时间，沉白术布下的阵法已经全部被破坏掉，宛如一座冰冷杀人机器的金尾扑到了他们面前。
来不及多想，沉白术大喝一声：“快！”
钟山九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然而那双眼睛并不是沉白术所期待的绿色，而是一蓝一紫的鸳鸯眼。
她尾巴的颜色也变了，从原本的绿色变成了蓝紫渐变色，非常妖异。
连带着原本的面相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人还是那个人，却从温柔变成了魅惑，从养在闺中的大小姐变成了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这瞬间的切换，就好像她身体里带着另一套系统、另一套人格。
现在，这个人格苏醒了。
大而妩媚的鸳鸯眼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沈白术身上。
钟山九燃烧大半神魂，施展翡翠圣湖的禁术。
所有被这双眼睛注视过的人，都觉得自己冥冥中仿佛被锁定了一样，呼吸开始滚烫，体内的血液极速沸腾。
尤以沉白术最为难受，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要炸了一样。
理智正在快速远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思及澹台明星所说，她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
同时在心中强调：这是钟然。
是的，她对澹台明星当然没有那么深的信任，但她对钟然有。
就算平时两人再怎么打架、鄙视、嫌弃，在她心中，钟然就是可以以托付性命的亲姐妹。
澹台明星本来有点迟疑，操控他人为傀儡，并非一味对她有益，如果对方强烈反抗的话，她也会遭受反噬。
以她刚杀了紫尾的虚弱，怕是会立刻倒下。
但近在咫尺的危机逼得澹台明星没法多想，只能本能运用起秘法。
结果非常的丝滑。
她师父曾经让她用自己练手都没有这般顺利！
沉白术居然这么信任她？
要知道放弃身体的掌控权为别人所操控，这是违背人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的，那种不安全感会一直伴随，根本无法全身心放松。
或许是钟山九毒素的作用？
念头一闪而过，澹台明星精神大振，毫不犹豫的操控着沉白术对上金尾。
沉白术紧闭的眼睛终于睁开，纯黑的瞳孔像是能将一切光线吞噬，这一刻和澹台明星的眼睛何其相似。
金尾真的很强，只一个照面，沉白术全身的骨头都差点被打碎。
是注入沉白术身体的毒素在疯狂转化为能量。
然而和治愈系的能量不同。
这能量就像是癌细胞，在拼命分裂扩张，同时还刺激沉白术的身体各个器官也疯了似的支楞起来，要抑制住对方，杀死对方。
在两军即将以沉白术的身体为战场开战之前，毒素巧妙地引导，让这两股力量一致对外。
而被它影响到的，不只身体，还有神魂。
于是沉白术理智全无，身体各方面素质却拔高到了一个恐怖的层次。
此前钟山九完全没想过要用这一招，便是因为这秘术施展下来，承受者几乎要废了，钟山九这个施术者自己也讨不了好。
注入沉白术身体的毒素，可是由她燃烧神魂转化而来。
那股精纯的能被沉白术利用的能量就是她的神魂。
但生死危机当前，实在是顾不上了。
用，她们还有可能活，还能去想办法解决后遗症，不用，就肯定会死。
沉白术被澹台明星操控着，和金尾战成一团。
从一开始完全处于下风、被动挨打到渐渐越打越勇，在金尾身上留下恐怖的伤势。
与此同时，则是剩下三人越来越虚弱的气息。
钟山九一蓝一紫的鸳鸯眼越来越黯淡，终于露出一抹灰绿。
这仿佛是一个不祥的标志：
她即将切换为治疗系的温柔钟山九。
而她的尾巴，那鲜艳浓郁的蓝紫渐变也在慢慢褪去颜色，变为灰白，这意味着她将尾巴上储存的毒素释放出去了大半。
这也是她此刻神魂的颜色。
钟然则完全给自己换了个皮肤，从白发白尾变成金发黄金瞳与半金尾。
终究那条尾巴没有完全蜕变，她的力量还不够，半金半白不曾给人强大的气势，反而乱糟糟的。
与她外在的璀璨相比，她的神胎却越来越虚弱，释放出来的辅助之力也越来越稀薄。
她快要到极限了。
只有澹台明星，外表还看不出什么。
她死死的盯着沉白术，口中念着只有她自己能听到也能听懂的话。
如果沉白术还清醒着，就会看到澹台明星身上延伸出复杂的银线，这些线落在沈白术的手上、脑袋上、尾巴上，布满了她的全身。
这让沉白术看起来就像是澹台明星的一个提线木偶。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线并非一直存在，每一根进入沉白术身体的线都消失了，化作提升她攻击力的能量。
毕竟，保命的傀儡不能太弱。
为了继续控制，澹台明星不得不拿出更多的线。
而它们都是由澹台明星的神魂捻成。
从修这一门秘术开始，她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银线即将见底。
不够，根本不够！
澹台明星眼中泛起焦急，最终变成决绝，她分出一部分心神开始现场捻线。
毫无疑问，这是速成之法，也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饶是常年累月，澹台明星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她的脸也不由得扭曲起来。
幸好有一张面纱遮挡，才从始至终不曾露出半分端倪。
＊
沉白术和金尾的动作一度快到肉眼根本分辨不出。
钟然大口喘着气，也不妨碍对澹台明星心生佩服，太强了，真的太强了。
要知道沉白术现在可全凭澹台明星操控。
这就是占卜系的强大吗？
提前预知到对方的动作，即便是没有灵性的傀儡，也可以和对方打的有来有往。
尤其那个人还是实力异常恐怖的金尾。
她只能拼命期待沉白术和澹台明星能坚持的久一点。
在这种焦虑中，会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实际上，沉白术和金尾从战斗巅峰到两败俱伤，也不过过去了十多分钟。
这十多分钟消耗的却是所有人巨大的能量输出。
“倒是我小瞧了你们！”
金尾试图爬起来，身体粉碎般的剧痛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可他撑了两下却虚弱的倒了下去，终究消耗过大，连一丝力气都不剩了。
他能感觉到小绿的力量快要消散了，一旦消散，龙英就会赶到此地，他再也杀不了这些人。
可凭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强烈的杀心让他决定动用那个极端的方法。
“快躲开！”澹台明星忽然意识到什么，竭力叫了一声。
钟然一把抱住澹台明星，就要往钟山九那边跑。
现在大概也就剩她能挤出一点力量。
一股三米多高的水流陡然冲向她们，是金尾聚起的血脉之力，水浪不高，却如水银般沉重。
是了。
黑尾的巫牌被毁掉，空气中限制她们的应该是绿尾残留的力量也越来越薄。
作为人鱼，终于重拾起了对水的控制。
但这绝不是好事。
即便金尾更擅长近战，可这一击被他酝酿许久，落地非常精准，直接砸在了钟然等三人身上。
澹台明星想要控制沉白术回援，却来不及。
甚至这不算强的一道攻击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尾大口大口的呕出一些内脏碎块，气息变得更加微弱，此时距离他伤势恢复更远了，但他却顾不上可能造成的后遗症，毅然强行燃烧精血。
还不够，他还需要最后一股力量。
战斗那么久，金尾哪能看不出跟他对战的人鱼一直被人操控着，现在他打碎了她的脑子。
区区傀儡不足为虑。
所以再给我点时间，我只要能动，就能把他们都杀了！
金尾做出了以前最看不上的动作，祈祷。
祈祷龙英发现的慢一点，祈祷那些废物同伴多搞点事出来拖住她。
至于他们会不会趁他动弹不得过来杀他，金尾冷冷一笑，除了那条荒海鱼，谁能破他的防？
＊
“澹台明星澹台明星，你怎么了？”
重若千金的海水倒灌般落在她们身上时，钟然还死死的抱着澹台明星。
等这一波过去，她顾不上自己的状况，下意识去检查澹台明星。
因为有那么一瞬，钟然感觉到澹台明星的气息消失了。
这一看她愣住了，澹台明星的面纱不知何时消失了，露出一张精致苍白的脸。
她的上半张脸和她一点都不像，但下半张脸却让钟然有一种在照镜子的感觉，她是如此深刻的体会到，这人跟她有血缘关系。
她们是一家人。
这个认知来得如此迟钝，钟然呆愣两秒，忽然叫道：
“澹台明星，你支楞起来啊！”
“你去操控沉白术，去杀了他！”
“他就剩一口气了，只要一击，只要一击就能杀了他。”
钟然心头升起无限的惶恐，不愿去想那个可能——
澹台明星的气息是真的消失了，不是呼吸暂停造成的假死现象，是她整个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仿佛被钟然抱在怀里的只是一具空壳。
如果沉白术的眼睛还能看的话，便会发现那惨烈的一幕：
在被水流攻击的刹那，澹台明星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所有银线灌注入沉白术的身体。
她耗空了自己全部的神魂。
她要让沉白术杀了金尾。
人鱼真的是很记仇的物种。
不管是荒海不起眼群落的一个小领主，还是高贵世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没有人能在伤了我之后全身而退！
＊
屋漏偏逢连夜雨。
钟然尚来不及为澹台明星的逝去悲伤，一直如傀儡般僵硬不动的沉白术忽然转过了身。
钟山九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沉白术纯黑的眸子陡然变成了赤红之色：“糟了，她失控了！”
钟然下意识抬头，却是一喜：“快，沉白术，你去杀了他！”
她见过沉白术双眼通红的样子。
是熬夜刻录巫简的时候。
是狩猎时与海兽对战上头的时候。
……
钟然没有察觉到危险，她以为沈白术恢复了理智，她指着金尾，满脸恨意：“杀了他，为澹台明星报仇！”
或许之前她们还想过，澹台明星与钟然存在竞争关系，如果刻意针对怎么办？
或许在发现了澹台明星的淡漠，觉得她根本不会把钟然放在眼里，于是松了一口气，决定保持无视各不相干的关系。
但现在，在经历了联手对战、生死与共后，她已经将澹台明星视作同伴。
同伴的魂灵必然要以敌人的死亡来祭祀。
似乎是听到声音，沉白术漠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步一顿却执着的向着钟山九游去。
钟然的血都凉了，沉白术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如此陌生，就像是在看一只叽叽乱叫的渣渣鱼。
明明沉白术的伤势并不逊色于金尾，即便没有乱操纵水流也该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但她就是执着的向钟山九游去。
仿佛什么都无法阻止她。
一开始钟然以为这是求生本能，因为她们中只有钟山九是明确的治疗系，就连她也只是辅助系，更偏于激发潜能、辅助身体自愈。
可很快她察觉到不对了，沉白术看钟山九的眼神分明满满都是杀意。
在失去澹台明星的控制后，沉白术的眼睛不再纯黑。
虽然又染成了赤红，但这赤红中终于可以透露出情绪了。
显然，不止钟然发现了这一点，金尾也是，他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不用我出手，你们就要被自己的同伴弄死了哈哈哈！”
金尾的笑声中满是畅快得意，就算因激烈波动的情绪让伤势更严重都顾不上。
钟然要崩溃了：“钟山九你到底给她用了多少毒？为什么沉白术现在要杀你！”
她万万没有想到，沉白术的记仇与小心眼竟然会在她失去理智的时候爆发出来！
她不记得是自己主动接受钟山九的毒，她只记得她变成这样是钟山九害的！
这断片的阴差阳错的记忆……玛的！
钟山九此时也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她其实差点就步了澹台明星的后尘，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直关注场上的局势，她要看着沉白术杀了金尾。
被钟然质问时，她亦是满脸惊讶。
这毒素是她的保命底牌，不夸张的说，就相当于燃烧了她大半神魂，越是趋近于攻击系神通，实力涨幅就越大，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理智的丧失。本来她看沉白术是辅助系，偏又是她们中最强的那一个，承担了主攻的角色，还生怕不够，给她用了近乎八成的毒。
反正作为大脑的是澹台明星，也不需要她思考。
可从没听说过，毒素还会产生这样的异变？
忽然，钟山九想起一个可能，表情僵住。
她忘记了，沉白术是荒海鱼，没打过疫苗，没怎么遭受过污染，她的抗性很低。
毒素对她的效果会格外强，但自己还在按以前的经验……
完了，望着失去控制后专注向她游来的沉白术，那赤红的眼睛满满都是坚定，颇有种幼兽般的偏执，钟山九知道，她的报应来了。
他们生命系本就血厚，更何况她还是变异的。
只要沉白术杀了金尾，她一定能苟到龙墓救援，但……
她很肯定自己绝不是此时的沉白术的对手，哪怕沉白术眼看着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可同样吊着一口气，沉白术的气却要比她绵长得多。
这一瞬间，钟山九真想破口大骂，沉白术那么能扛干什么？把金尾打成这样就晕过去不好吗？
过去因为沈白术能扛，她们坚持到了现在，她们非常庆幸这一点，但如今，成也能扛，败也能扛。
难道自己没死在金尾手上，却要被沉白术这个同伴杀死？
一瞬间的因死亡而恐惧后，钟山九竟是出奇的坦然。
来之前她就知道龙墓选拔是会死人的，普通选手如此，核心选手亦如此。
她尽力了。
她的结局也比其他人要好得多。
至少她是死在沈白术手里，而沉白术又是被她给影响成这样的，换言之，她是死在自己手里，她是被自己给打败的！
钟山九闭上了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虽然是个医者，但她真的有点怕痛，那就不看好了。
以她这脆皮的身体，沉白术只要给她一拳，她就能瞬间死去，倒不会疼太久。
挺好。
＊
然而她没能等来沉白术的了断，她先等到了哗啦的水流声和钟然嘶哑的泣音：“沉白术你醒醒！”
她诧异的睁开眼睛，发现钟然几个扑腾，竟然抢在她面前截住了沉白术。
她死死的抱住对方的尾巴：“你给我醒来啊沉白术！”
钟山九无法理解钟然的举动。
因为纵然钟然这么做，沉白术的脚步却没有停下，她哪怕是拖着钟然往前游，她也要游到钟山九身边，取她性命。
奇异的，此刻钟山九竟然很理解沉白术，理解一个拼命要来杀她的人。
她劝道：“钟然，你别费力气了。”
“我所制造的毒素是不可逆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大脑上的损伤。”
“我只是在赌，赌我们能坚持到那一刻。”
“即便之后归于平凡，至少这条命保住了。”
“你和澹台明星用的毒少，所以你们只是潜能被大大激发，但理智上的混乱却很少，在你们专注于战斗时，甚至会将它给大脑带来的刺激忽略掉。”
钟山九还不知道澹台明星已经死了，作为对生命力最敏感的治疗系，她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事实。
钟山九只是继续劝说：
“但沉白术不一样，她起码吸收了八成。”
“这里的八成并不是说我所有的毒素，在此之前，我的力量已经消耗了一部分，我现在又还活着……简言之我们所有人共享那一成不到的毒，剩下八成都灌注进了沉白术的身体。”
“她又和金尾拼死一战……那些混乱的力量已经彻底毁坏了她的大脑。”
“她的理智不可能回来了。”
忽然，钟山九瞳孔一缩，她竟然看到金尾站了起来，她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她急切道：“钟然你快跑！金尾还没死，他又有了余力……”
我们所有人中，唯有你才有可能活着，活着出去告诉师长们我们的死讯，还有翡翠圣湖、澹台氏，无涯学宫具出了永生教的内鬼！
快去啊。
然而刚才那一番话已经耗尽她的力量，她想要提醒钟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用眼神传达这个信息。
可钟然是背对她的，能正面看到她的唯有混沌的沉白术。
钟山九心头升起绝望，她死不要紧，但一定要把内鬼的消息传出去。
突然，沉白术一把将钟然提了起来
钟山九一惊，尔后喜悦，难道真的出了奇迹，沉白术真的在钟然的呼唤下恢复了理智？
但她很快就变了脸色，因为沈白术一手卡住了钟然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
她的脸上带着不耐烦之色。
似乎因为钟然阻止她和聒噪的喋喋不休，她终于决定去除这个障碍。
“钟然……”
钟山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无声惊叫。
钟然都懵逼了：“沉白术，你要杀我……”
不断收起的力道和渐渐窒息的感觉让钟然没法再欺骗自己，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眼中的茫然变成了坚定，双手用力的抱紧了沉白术，仅剩的力量倾巢而出，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最后的呐喊：
“沉白术，杀了我就去杀了金尾……”
咔嚓一声，钟然的脖子被沉白术拧断了。
在最后一刻，她半白的尾巴全部蜕变成了金色。
“钟然！”
钟山九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这出悲剧：她一个同伴亲手杀死了另一个。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有暴怒的情绪升腾而起。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面对这一切？
无论是作为医者还是毒术士，钟山九都被告诫，要保持冷静，足够的冷静手才稳，无论是治疗他人还是配制毒药都不会失了分寸。
所以她总是很温柔的笑着。
这温柔代表的是克制。
但现在，她任由愤怒的情绪接管了大脑。
身体中似乎有另一个陌生的意识出现，她代替着她完成了她做不到的最后一步。
释放所有毒素。
无论是这么多年她收集的，还是她的身体从出生就带有却不能被她利用的毒素。
都去死吧！
都给我去死！
这糟心的一切我一点都不想看到，所以毁掉吧。
＊
咔嚓的一声轻响并不大，却仿佛让沉白术混沌的世界碎掉了。
她茫然的看着永远闭上了眼睛的钟然。
迟钝的，麻木的，却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升起，她只继承了钟然的意志，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金尾。
她抛下钟然，转身冲向了金尾。
后来的记忆非常模糊，有时候沉白术是清醒的，有时候她又是混沌的，只剩下战斗的本能。
那本能既是由她奶磨砺而出，也是这么多天在龙墓中所见到的各种各样困难模式的对手。
朦胧中，似乎也有陌生的力量被她吸收，来者不拒。
当再度听到咔嚓一声时，沉白术终于清醒。
以咔嚓开始，以咔嚓结束。
她无力的往后一倒，支撑她挺到现在的都是钟然传递给她的杀了金尾的那口气。
现在任务完成，程序结束，那口气也就散了。
沉白术的呼吸停止了。
但她的神魂波动却达到了历史最强，冥冥中突破了某种限制。
视野暗下来的刹那，沉白术终于勘破黑暗，找到了心中觉得违和的起点。
仿佛舞台的帷幕被拉向两边。
一个很奇特的世界在她眼前展开。
这个世界有无数金色连接而成的线条，在每个线条的交接处，都存在一个代码或者数字。
很虚幻，却又很真实。
像是有一道闪电划破沉白术的思绪，哦，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是一个全息世界。
沉白术曾经猜测过巨塔的第一二层是虚假的，但第三层起，她有了真实的饥饿，巨塔倒塌所谓被绑来某处传承之地，她又切实地感觉到了神胎的存在。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狡猾。
它分明让你感觉到了虚假，却一步步引诱你，让你以为来到了真实的世界。
可其实也只是构造得更为完善的里世界。
九假一真的谎言，果然更容易被信任，无论是人还是人鱼。
哈哈都是假的。
这他妈全是假的。
迟钝与麻木散去，沉白术心中升起被愚弄的愤怒，但愤怒之余，又是狂喜：
太好了，这些都是假的！
大家都还好好的，没死。
她用尽最后力气朝天比了个中指：该死的龙神，把我们当乐子玩吗？
视野再度黯淡下去的时候，沉白术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回她是真的彻底晕过去了。
跟条死鱼似的，也没法做什么抗议。
溪木……你跟祂讲个屁的道理，龙神就不是讲道理的人！
第45章
“醒了？”沉白术刚睁开眼睛, 就听到了一道陌生的男声。
想到被愚弄的种种，她本能生腾起怒火，但不知怎地这一觉好像把她的怒火给睡没了, 情绪诡异得很平静, 倒是这男声让沉白术想起金尾。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疼，下意识就想躲,结果被人一把抓住：“你跑什么？让我看看！”
这人手劲太大，沉白术被抓住竟然动弹不得, 只好看过去。
很陌生的脸，记忆中没见过，戴着眼镜,有点小帅。
他就那样打量着沉白术,明明那双眼睛藏在镜片后,但就是给沉白术一种用尺子一寸一寸量过自己的感觉。
“不错, 恢复还成，神魂损伤不大。”
半晌后男人点了点头。
“可她看着傻乎乎的，半点没有之前的机灵劲，真没有刺激过度吗？”
旁边又传来一道声音，这声音就温柔的多，带着书卷气和莫名的忧郁。
“还没反应过来呢，小螺号你不信我的判断？”眼镜男声音里带着威胁。
“当然没有, 我只是……”
“行了, 别说了, 来来来, 给咱们龙宫未来主人介绍一下未来同事。”眼镜男终于把目光移回到沉白术身上。
沉白术对他很陌生，倒是旁边那个更温柔的男的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风格。
“我是龙宫的智脑,七章，章七，随便你怎么叫，科创未来区域的一把手，这里种种都是我来负责。”他一把将旁边男人拽到沉白术面前，“这是我的副手，小螺号，你在前面三层所看到的资料都是由他来编撰。”
小螺号对她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
难怪，沉白术恍然。
原来他就是那个笔者，那个银光幻彩螺，所以名字叫小螺号，真贴切，不过——银光焕彩螺在这儿，裂空蝶鱼呢？
话说科创未来原来是这个含义，未来的全息拟真技术？
但不同于一些人只是对未来的幻想，最多被人称一句脑洞真大，他们是真的实现了。
沉白术有点佩服。
想当初，她前世有关全息的概念传了多少年，最多就是什么3D 、 8D眼镜，构架庞大、比肩现实的全息游戏依旧只停留于小说中。
没想到这一辈子，不仅有幸见到，还亲身体会过了。
只是想到体会的过程，沉白术脸色转黑。
“我们的存在形式，你可以看作分魂+智能ai。”
说起这个七章眉飞色舞，“我们的创造者，你可以称呼祂为伟大的机械之神、智能生命之神……”
他其实还想说创世之神。
创造世界、创造新的生命个体，科创未来与活生生的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据，但一来例子单一，存在局限，二来这个概念太大了，有点给机械之神招恨。
只能惋惜打住，继续解释原理：
“封存残魂的概念很好理解，就是切割下部分神魂，以特殊的形式炼制后保存下来，厉害的大佬还可以自主决定这部分分魂只会继承主体的某一部分。”
“而我们的创造理念却是在原始的基础上进行了突破：神魂分离后，伟大的机械之神就利用祂的力量把我们注入祂早就设计好的程序当中，经过@％$＆#巴拉巴拉等一系列操作后，我们就成为了永生的智能生命。虽然我们的生命只能依靠科创未来这座塔，但某种程度上也算实现了永生。”
似乎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七章愤怒的挥舞双手，
“别把我们看作永生教那群蠢货或者呆板的机械，我们是保留了部分人性和理智的智能生命，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永生教还敢打着我们的名义在外作乱，我呸……哦，我忘了你是荒海鱼，可能听不懂。”
七章戴着的眼镜闪过一抹金色的流光，像是什么提醒，让他激烈的情绪戛然而止，他变得兴致缺缺，眼中流露出失落和孤寂，但仔细看又有一点举世无敌的得意洋洋。
沉白术：“……”
你后面说怎么制造智能生命种种我确实没听懂，但智能生命的相关概念，我没准知道的比你还多。
毕竟也是看过上千本科幻小说、上百本科幻电影的人，我们人类关于科幻的设想有多宏大，拼贴起来可以创造好几十个宇宙了，说出来绝对能吓死你。
但沉白术还是选择闭嘴，她没法解释她怎么知道的这些。
她的神通是空间，又不是时间，可以回到过去把人类的资料带回来。
七章看着沉白术面无表情的脸和十分茫然的眼睛，叹了口气：“唉，我跟你说这些干嘛！虽然你是这么多届唯一勘破科幻未来本质的人，不愧是能孵化出幻觉系神胎的鱼，这让我以为你十分适合继承我的一切，可现在看来，果然让龙神猜对了，你与祂更契合，都是一样的文盲。”
沉白术满脸黑线。
小螺号不赞同的反驳：“龙神不是文盲，龙神很有智慧。”
“是是是，我知道祂很聪明，但不懂我这一门的在我看来都是文盲，这是我独特的定义，与尔等无关。”七章中二地扶了扶眼镜，嘴唇抿出坚定的弧度，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傲。
小螺号无话可说，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够打破他的世界观，因为在他看来，我即世界。
倒是沉白术觉得很有天才黑客那个味了，难怪能研究出全息科技，即便只限制于科创未来这座塔也很了不起。
她想起外界的巫镜、互联网，心说也没必要一定去外界引进，老家更高层级的技术不要，非要个更差的，她傻了吗？
于是她露出诚恳的笑容：“七章先生，也没人说一个人只能学一门啊。”
沉白术毛遂自荐：“我的水平通过了您的认可，又继承了龙神的能打，这意味着我未来能活得很长，我能走遍很多地方收集数据……”
随着沉白术不断展现优势，七章看她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变得失落：“以你的基础，想让你上手，还有好多门课要补，这个也不能交给小螺号，他是这方面的白痴！”
小螺号抗议：“我只是更擅长文学，连龙神都夸我有极高的艺术天赋。”
“行行行。”
“你不要这么敷衍我，我在认真跟你说话。”
“我哪有敷衍你，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吗？你要承认自己的缺点，亦如我承认我在你所谓的文学浪漫方面也是个白痴，龙英还骂过我不解风情……”
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我说我学习能力很强的，上手很快，不用人教，给我几本教材就能自学……”沉白术试图插话，却被忽略了个彻底。
没人搭理，七章都能一人说得很愉快，有人跟七章吵，那完了，不辩个清楚明白，绝不罢休。
至于沉白术，那是谁？
未来老板？
不重要，边儿去！
最顶尖的技术员从来都是老板捧着哄着的待遇！
可沉白术也不是个能受委屈的，到底没忍住，大吼一声：“我说！争吵暂停，作为通过了你们考验的我，有资格询问一些问题吧！”
这一声吼叫太过聒噪，七章和小螺号终于停下，十分愕然的看过来。
但不知想到什么，那愕然又变成了了然。
沉白术又想翻白眼了，这“啧啧果然是龙神选中的人，跟龙神就是像”的眼神，能不能再隐晦点？
“当然，把你叫过来除了看你神魂有没有缺损，就是给你解答一些疑惑，毕竟接下来大家就要一起共事了。”
终究是小螺号耐心一些。
沉白术梗了一下，坚强问：“所以，刚才那场模拟的对永生教的战斗就是龙神的最终考核，就确定传承者是我了？那钟然她们呢？”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原以为这一切是假的，自己醒来后就能跟钟然她们会合了。
结果这鬼地方居然只有自己一个，她怀疑自己还陷在里世界。
“当然不是哦。”七章竖起手指摇了摇，一副你怎么这么蠢的样子，“那只是一道筛选，或者你也可以称之为加试，因为优秀的人有五个，但龙神要收的弟子只能有一个。”
“最终考核你还是要去过的。”
沉白术心中一紧：“只有我通过了，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们都已经被传送去了适合她们的传承之地。”小螺号温柔安慰。
“现在就为她们担忧大可不必，这一批弟子质量都不错，龙神不选她们只选你，只是因为你是最适合的，而她们也各有适合的传承，所以——”七章就没有那么友善了，非常有技术员的难搞，似笑非笑：“你可别拿了传承就自鸣得意，万一最后还打不过她们，那可就太丢脸了，在自己的长处都输给别人，龙神的棺材盖都要压不住了！”
小螺号皱紧眉头：“不要这样，你对龙神尊敬一点。”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沉白术完全不在意七章话语里的挑拨，赶紧问：“所以那场对战是为了逼出我们的极限，看我们适合什么，再根据各自潜力去往不同的传承之地？”
“嗯。”见沉白术不为所动，七章明显有些遗憾的撇了撇嘴。
他慢吞吞道：“还有一个原因，培养你们同生共死的战友情，只有这样她们才不会出卖你，把你幸运获得龙神传承的事泄露出去，那么外界知道的就只有龙神传承者在那五十人当中。”
“我说你应该不会这么蠢，出去就自曝吧？”
这次小螺号难得和对方保持了一致：“在荒海，你的安危不用担忧，只要通过最终考核，你就可以拿到权限，使用遍布整个荒海的阵法，危机时刻直接躲进龙宫，但去了外界，我们就顾不上了。”
小螺号的友善沉白术感受到了，当然不吝啬回应，对他笑了笑，然后说：“我会保密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才叫秘密，一旦告知第二个人就会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知道，直到人尽皆知。”
她没有说的是，这事若她奶并不过问，她也不会主动提起。
一如她隐瞒了系统。
小螺号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连仿佛浑身都长着刺，不怼人一下就不舒服的七章都难得友善，“不错，我现在有点欣赏你了。”
沉白术抖了抖。
“那就再给你一个告诫，在没有单挑一个顶尖势力的实力之前，切记事成以密。”
“龙神弟子的仇恨这么大？”
七章顿时沉下脸，阴森道：“你是想死，还是背叛龙神加入别的组织？”
沉白术心头微惊，保证道：“我哪个都不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荒海人，这辈子都是。龙墓……不对，龙宫才是我最唯一的归宿。”
七章这才满意点头，阴云转晴。
沉白术趁机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没通过考核……”
“哦，你是说如果你们没杀死合力杀死那四人组——”七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那当然是考核失败，被抹除相关记忆扔出龙宫。”
沉白术脸白了白，竟然要四人全灭才可以过关？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四人虽然是假的，但应该也不是无名之辈吧，黑尾……是你？”
她看着对方黑色的鱼尾，黑色的头发。
那头发蓬松油亮，颜色比自己这个荒海人都要正宗，而且明明在海底，竟然沾水不湿，更像在岸上随风招摇的发型。
“金尾则是龙神？”
“你居然猜出来了？”七章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黑尾不是我，是伟大的机械之神，这些是计算了你们的综合战力后所截取的龙神和祂的小伙伴们的战斗影像，经过一些你们绝对看不懂的操作建模、渲染，就得到了永生教反派四人组。”
涉及自己的作品，他瞬间变得兴致勃勃：“我亲自给他们设计的人设，每一个都写了两页纸的人物小传。”
“因为只有连他们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永生教的一员，才能骗过你们啊。”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永生教迎来了史上最大黑锅。
七章看出她的想法，不屑道：“他们都黑到没法看了，偶尔背点锅怎么了？等你出了荒海就知道永生教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都该死！”
“难道我设计的反派四人组还不够狠？”
他一脸跃跃欲试，要加强难度的表情。
沉白术赶紧冷汗的阻止：“不不不，已经特别招人恨了，话说那绿尾和紫尾是谁？”
“嘘。”七章竖起食指，比在自己嘴唇前，“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自己去挖掘吧，反正你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既然这一切都是假的，那溪木呢？”
铺垫一番后，沉白术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溪木……你惦记的人还挺多。”七章调侃。
迎着沉白术期待的目光，他轻描淡写打破，“溪木是真的，她的怨恨是真的，她的畸变形态也是真的，她想要利用你们去龙神传承之地更是真的，只不过我中途改变了法阵，将她驱逐出了荒海。”
七章语气异常坚定：“她会去猩红海岸，那里才是她的归处。”
“你……这真的不是故意报复？”
沉白术可是知道荒海鱼对龙神有多崇拜的，而七章作为永生的智能生命，极有可能见过真正的龙神，那信仰度就更别提了。
“知道我会故意报复你还敢问？”七章哼哼，“那你也很有胆啊。”
沉白术不好意思的笑笑，边观察对方的表情，边慢吞吞道：“我既然已经通过了龙神的考验，勉强算是自己人了，大家随意些，问点失礼的问题应该也算不上……啊啊啊！”
不等“冒犯”两个字说出口，沉白术忽然捂住脑袋叫了起来。
她偷偷撇了撇嘴，靠！小心眼。
“我师父怎么就定下你来做监考老师，真不怕你公报私仇？”
“哟哟哟，师父这就叫上了，你还没通过最终考核呢。”七章就跟不会正常说话似的。
沉白术眨巴眨巴眼睛。
七章受不了的摆摆手，“行了，别作怪了，溪木会去猩红海岸没有别的原因，她必须去。就算不去，她也不能再待在荒海。”
“为什么？因为猩红会污染？”
“是也不是，对于猩红畸变体而言，猩红就像是赖以生存的氧气一样重要，猩红于他们是病毒，却也是食物，一旦染上就再也无法离开。”
“等荒海的屏障关闭，彻底清洗程序完成，整个荒海绝不会有一丝猩红残留，你让她待在此地，她只有灰飞烟灭一途。”
七章的语气极其严厉，带着警告，“不要做多余的事，她自有她的命运。”
“我可不想龙神刚把你挑出来，我就要给你收尸。”
沉白术却问：“荒海屏障开开关关不就是为了龙墓选拔吗？既然都把我选出来了，就应该彻底开启或者关闭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自信的模样还真是和龙神如出一辙……不过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七章道出一个无情的事实，“首先，龙神对祂的传承者可是十分严格，即便你已经通过了我这道最重要的筛选，可如果你没通过祂布置的考核，你一样拿不到传承。”
沉白术面色微变。
“想来你已经猜到了吧？龙神的传承之地必然会是最严格的核心区域，小心你死在里面。”
居然这般凶险，却是沉白术没想到的，她故意夸张：“不是吧，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人再度成为龙宫的主人？倒在我面前的、倒在传承之地的天才可是数不胜数。”
“还有我警告你，传承之地可与科创未来不同，它的每一处景致都是真实的，死了就是真死了，可不会像我这座塔还要重来的机会。”七章摊了摊手，“我倒是也想将虚拟世界遍布整个龙宫，可惜这是龙神的地盘，能占据这么一小片已经是机械之神厉害了。毕竟龙神那么霸道那么独，对谁都不宽容，除非能打过祂。”
出乎意料，这一回他明明也在说着龙神的坏话，小螺号却并没有反驳。
沉白术不由的看过去，却见他满脸崇拜和热切。
好吧，或许霸道与独裁在他看来是赞颂龙神伟大。
不同于龙英刻意去避讳机械之神，七章明明是机械之神那一波的，说起龙神却很坦然。
这当然不是因为龙神更弱，而是两位神明性格所导致。
龙神霸道归霸道，心胸却很宽广，机械之神，嗯，就比较小心眼了，从七章身上可见端倪。
不过这一点，七章是绝不可能承认的。
“龙神是人鱼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蠢话？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太高看你了……龙神当然是龙。”
沉白术若有所思，所以在几万年前，是其他生物占据主导，人鱼是后来发展起来的？
可人鱼不怎么能生啊。
“能不能将荒海关闭？”
沉白术始终执着于这个问题，只不过这回她严肃了很多。
七章看出她一定要个答案，一开始不答，只是慢条斯理的又扶了扶眼镜：“你被那个溪木影响了？”
“只是好奇。”
沉白术神情不变。
作为荒海鱼，要说不会因溪木爆出的某些数据共情简直不可能。
但她听她奶说过，同情猩红畸变体、去切身地感受他们的痛苦会加快自己被污染的速度。
此刻她不可能正面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沉白术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别人可不会宽容，没准就觉得她快要得传染病了。
“荒海是不能关闭的，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面回应你。这涉及到龙宫最核心的程序，就连龙神预定的继承人不到一定实力也无法得知。”七章出奇的郑重，甚至给沉白术一种虔诚跪拜神明的感觉，“荒海的种种机关是为了保住龙神力量不流失，龙神在，荒海就会在，龙神力量若耗光了，荒海也不会存在了。”
沉白术有些没听懂：“关闭的话，会更加减少能量流失吧？”
“你知道怨念吧。”
沉白术点头，她听过，溪木会变成猩红畸变体就是承受了太多怨念。
虽然后面证明一切都是假的，但直觉告诉她这条应该是真的。
“连溪木那么弱小的人鱼，在承受了上千人的怨念之后，都会蜕变成差点就能撼动龙宫的强者——”七章也想到了溪木，决定拿她来举例，意味深长道，“你有想过，龙那么庞大强悍的生物，若祂死去，祂死亡时的怨念会怎样？”
“一鲸落，万物生，龙神的死亡反哺了这片海域，却也带来了你们无法想象的后遗症。”
沉白术悚然一惊。
七章幽幽道：“幸好龙神生前留有布置，若没有每千年一回的倾倒，几大海域共同分担，荒海早就没有活人了，都不知畸变出什么怪物，到那时就可以跟猩红海岸一较高下，直接污染出一个族群来。”
沉白术控制不住的后退了两步，为七章所透露出来的惊人消息。
猩红，这个近段时间经常挂在她耳边的名字，它的出现竟然来源于某个大人物陨落的怨念不甘？
这样的存在该有多强大，怕也同样只有神明了吧。
“好了，你问完没有？问完我该送你去传承之地了。”七章不耐烦。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沉白术犹豫两秒，到底说：“你这个全息科技安全有保障吗？比如我死在里面，但醒来后真的会因为神魂缺失变成傻子？”
“当然没有保障。”迎着沉白术愕然的眼神，七章爽快回答，“你们是以神魂的形式被投入这个虚拟世界，一遭受刺激，神魂会因此壮大凝实，可一件事怎么可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刺激太过，超出神魂的承受极限，可是会碎成片片、脑死亡的。”
沉白术眸中隐现怒气。
但不等她开口，七章就抢先道：“我说，难道你事先不知道每届龙墓选拔都有死亡指标吗？”
沉白术哑然。
七章可不会因此就放弃怼她：“已知风险还愿意前来龙墓，且接受了入门测试就代表你接受了这风险，难道现在你享受到了这个好处，还要来质问我为什么把风险搞这么大？我呸，风险越大收益越高的道理都不懂吗？”
沉白术无言以对，被怼得很狼狈。
她干巴巴道：“龙神是男的吗？”
七章语气犀利：“难道你还真想穿越到过去，找到龙神告我的状？”
其实沉白术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但此刻她只能将错就错下去：“不是，我只是对绿尾和紫尾的身份很好奇。”
如无意外，黑尾的原型——机械之神极有可能与无涯学宫有关，沉白术想到了观秦那身银色机甲。
“哦。”七章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不算耐心的解释，“神明没有性别，你所看到的都是我随意捏的，不过龙神更偏爱以女性的形象出现，你想了解祂，多看看龙英就行。”
沉白术苦恼起来：“也就是说绿尾、紫尾只知道都是与龙神同一级别的神明，无法判断祂们会以什么形象出现，又减少了一个将祂们识别出来的可能？”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眼看忽悠过去，沉白术松了口气。
不想再多说多错，她直接道：“我没有问题了，麻烦你将我传送过去吧。”
“算你懂事。”
七章手一挥，沉白术的身体如星光破碎，被传送着离开。
正捏着下巴欣赏着自己设计的退场特效，却不知这一幕差点把龙英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龙英按住自己胸口，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怒气冲冲问：“你疯了吗？竟然敢启动那个程序？”
“那是龙神同意留下的，我开启有什么问题。”七章语气淡淡。
“你明明知道那个程序不完善，那根本就是个半成品，现在还不到全息拟真科技发展起来的时候。”龙英轻蔑一笑，“连那位都不能解决脑死亡的风险，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你也只不过是祂留下的一部分……”分身。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彼此都懂。
一如龙英是龙神留下来的，七章也是那位机械之神留下的。
但看着对方阴沉下来的脸，龙英又有些后悔，何必刺激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天真。”七章轻蔑的打量着龙英，“没有从那个人鱼身上学到一丝一毫他们的狡猾，谈何保持人性？”
龙英顿时觉得刚才的同情很多余。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武考保密的很好，外界只能在五十人里找？而最终登上塔顶的虽有五个人，可她们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闷声发大财，将之作为底牌肯定会一致保密说没拿到传承？甚至她们还可能误会此刻拿到的传承就是龙神的？”
“当然，我相信沉白术的演技。”龙英想，她可是沉苍教出来的。
“愚蠢！”
“那三个外来鱼背后各有靠山，钟然虽然是澹台家的，但她在外长大，澹台氏对她信任有几分根本不能指望，只要这中间任何一环出了差错，他们就能试探出拿到传承的绝对是沉白术，你未免太小瞧那些老家伙了！”
“还有，你想过没有？就算外界都被你忽悠过去了，一致认为沈白术没拿到传承，可钟然有澹台氏护着，沉白术作为唯一一个显眼包会怎么样？”
龙英打了个寒颤。
“靠一个半废掉的沉苍？”七章的语气满是嘲讽，“你忘记她是怎么进荒海的吗？她是举世皆敌，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躲来的荒海！”
“所以沉苍根本不可能出去！如果她和沈白术这一层关系暴露……呵呵。如果不是我亲眼见证了你的诞生，知道你确实是龙神的一部分，肯定会觉得你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你这是恨不得祂的传承者去死！”
龙英脸色发白，虚影差点散掉，她如何能承受这般指责？
偏偏七章的话语极具说服性，她根本无从反驳。
“我这一番安排就是为了在她们心中建立起同生共死的友谊，龙神当初会同意我这一安排，便是深知单打独斗不可取，就算孤傲如祂，不也同样有几个生死之交吗？”
“更何况她们已经知晓了彼此的秘密，绝不能被外人所知道的秘密。”七章诡异一笑，“一样换一样，谁敢说呢？”
龙英沉默，在此之前的考核中，几人都将自己的秘密保护的很好。
只有最后一战，她们以为自己快死了，才没在隐藏。
身在局外，龙英和七章看的比局中人都透彻，甚至某种程度上比她们自己还要清楚，有些人的秘密暴露出去不会比沉苍好多少。
七章知道龙英随了龙神，不太能接受拿捏别人的把柄去威胁，沉白术或许也这样。
不过这也确实是最坏的法子，她们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七章的语气又缓和下来，“情谊是一点点加深的，她们迟早也会以沉白术为纽带，建立起新的黄金一代，甚至是神明二代……不对，是神明三代。”
龙英被镇住了，不由得抬起头去看对方：“我听你那嫌弃的口吻，一直以为你看不上沉白术，只是没有比她更好的……没想到你对她们的期待竟然这么高的吗？”
“呸呸呸，谁期待她了，不过是坐了这么多年的牢，想出去玩玩罢了。”
而沉白术勉勉强强可以指望一下。
真的很勉强。
第46章
离开里世界时, 沉白术满怀对龙神传承的期待。
下一秒眼前一花，尚来不及看清周围，曾经被当乐子玩的愤怒滞后的升起,轻易覆盖了喜悦。
沉白术一甩鱼尾：“啊啊啊……”我居然没有找七章算账！
怒吼声传遍这片区域, 惊得几只手掌大的小鱼飞窜而起，身体里像是有一股气被压抑的太狠, 此时爆发出来，几乎冲破沉白术的理智。
她要发泄, 她要杀戮。
但又和之前被毒素主宰时不太一样，她的脑袋很清醒。
沉白术恍然明白过来，所以说那片地方果然有异, 看似与现实一模一样, 实则有特殊的机制, 能让人快速心平气和。
可恨她竟然没有察觉。
忽然沉白术眉目一凛, 冷笑道：“来得正好！”
她一把从空间中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尽管在里世界中的生死是假的，但生死与共是真的，和澹台明星等人有没有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暂且不说，倒是一直隐隐嫌弃她，颇有些瞧不上的小蝴蝶对她亲近多了。
这一亲近，沉白术立刻就感觉到了与神胎足够默契的好处：她对空间的感知骤然提升了几个层级。
此刻周围明明没有异样，她却分明感觉到近处折叠的空间里有刻意针对她的杀意。
有敌人藏在里面。
那种仇视是瞒不住的。
玛的！管这里是不是考核地先让她杀个够！
龙神不是欣赏能打的弟子吗？管你是不是,反正我就这么认为了,我让你见证一下我的能打！
沉白术恶狠狠的在心里道。
她并没有发现她的一双眼睛又染上了微微的红色。
每次这样, 她的情绪波动就特别大, 特别容易暴怒上头。
沉白术从空间中取出的是在她的指手画脚下，鱼彤她爷帮他们几个打造的武器。
沉白术的是一把重剑。
丰奶奶以轻剑为傲，讲究一个快字, 沉苍却非常喜欢丰一年的重剑，她喜欢这种拳拳到肉的快感，尤其是重剑那一下砸过去，敌人直接被砸晕砸死，砸不死还能召唤回来再砸一回。
用她的话说，干净利落，可比什么轻剑方便多了。
因此在沈白术向她请教自己第一把武器应该打造成什么样时，她就提了重剑，当然她也说：“你搞个锤子都行，反正哪个顺手就用哪个。”
沉白术还真思索过。
后来发现锤子有点影响自己的速度。
她和丰一年还不太一样，她的速度是真的被她奶磨练出来了，毕竟打不过又不想挨揍，那可不就只能跑了？
久而久之就把速度练起来了。
而且不比重剑有丰一年这个参考物，锤子打了好几个版本都感觉不太顺手，似乎是结构出了问题——荒海就是这么贫穷，连个好的武器图纸都找不到，鱼彤她爷被她烦的吼她，就差上手揍……嗯，其实是上手了发现打不过只好躲出去挽尊，后来因为自家孙女胳膊肘朝外拐给沉白术透露他在哪，差点爆发一场家庭大战。
沉白术讪讪的放弃，亲自压着倔强的鱼彤去跟阿爷赔礼道歉，难姐难妹，一起当了好几天的乖孙女。
没办法，想当一个人人信服的老大就得悉心关照小弟小妹的方方面面。
沉白术不禁想：我现在给鱼彤处理长辈矛盾，将来不会还给她处理夫妻矛盾吧？
她打了个哆嗦。
期间爷孙俩几次闹翻，沉白术哄了这个哄那个，完事后，揉着自己几度摇成螺旋桨的鱼尾，是身累心也累。
然后她就不敢再想那么远的以后了。
只想着算了，自己试图想把鱼家阿爷从一个厨师培养成铁匠，又试图给他点亮设计天赋，进化成能根据个人特性量身定制的炼器大师……可能着实有点为难人，还是以后有机会结交一个神胎是锤子的朋友，让他近距离观察一波，先从模仿这种低难度的搞起吧。
鱼家阿爷不知道沉白术竟然给自己规划了那么长远的以后，反正沉白术不折腾他了，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慈祥。
见到他们这群小辈都笑眯眯的。
此时挥舞着手中重剑，不由得想起这一段往事，一同浮上来的还有阿爷那张苦兮兮的脸，沉白术打着打着竟然乐了起来。
她有点想念复苏群落的大家了，以及——果然啊，她还是更喜欢这种纯粹的酣畅淋漓的战斗。
什么里世界、永生教、七章龙英都给我见鬼去吧。
今夜，我只想战斗。
＊
“哈哈哈哈哈哈明知道我是科创未来的掌控者，还敢数次对我生出杀意，不治一治你，真把自己当老大骑我们头上了？”
看着沉白术挥舞重剑，砸死一片蝶鱼，七章却是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就在刚刚，龙英提议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各个考核点的情况。
他们的模拟剧本中就出现过龙墓某处被永生教控制、失去联络的情况，当然会对所有选手时时监控。
同时，这也有利于他们复盘选手的素质，还有查漏补缺。
七章欣然同意。
但龙英看他那表情，觉得他是迫不及待想看沉白术笑话。
果不其然，水镜刚开，他连一秒都没有坚持住。
龙英就听着他对沈白术指指点点：“你现在是潇洒了，杀蝶鱼很狂妄啊，可这才哪到哪，杀的越多就会越快把老祖宗引出来，这点时间根本不够你领悟空间神通……哈哈惹了空空，算你倒大霉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一幕了。
龙英一时默然。
虽然传承之地大多是龙神自己布置的，但七章也参与了策划。
他们都知道那一关有什么。
空空，种族：裂空蝶鱼，同样是龙宫的一员。
“别睡了起来嗨！”七章自己吐槽还不够，龙英就看着他竟然拿出一个巫镜，给空空发消息。
作为龙宫一把手、所有智能生命大管家的龙英分明能感觉到他还生怕沉睡的空空接不到，给她设置了一个特别吵闹的铃声。
完全是奔着人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按掉的架势。
然后空空果然被吵醒了，龙英就听到她奶声奶气的放狠话：“小七你等着吧，吾绝对会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龙宫老大！”
七章立马挂掉，表情讪讪的。
他怎么就忘记了，空空人小，志向可不小。
一直致力于当整个龙宫的老大，把他们都看作是翅膀底下庇护的小弟。
“你……”龙英倒不会和空空计较，她只对七章一言难尽。
以前就罢了，你还临时给沉白术增加难度？你忘记你嘴巴没数，把好多事都告诉她了吗？
她现在或许猜不到，但等她熟悉了龙宫的运作……
“是，我承认她是未来老板，但老板归老板，和老大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七章振振有词，“我这叫向上管理，不趁着她底气不足时赶紧把人PUA……培养好，难道要等她将来当资本家欺压我们？”
他一打工仔，可不会像龙英那么共情，去心疼沉白术。
龙英竟然无言以对。
一直以来和七章吵架的经验，让她明智的选择转移话题：“难怪我说她之前怎么那么平和，原来是你背后在作怪。”
水镜中映出沉白术的狂怒。
一看就是生气的情绪被压制了太久，爆发起来直接翻了好几倍。
这就涉及到龙宫的一个机制。
里世界能检测到所有智能生命的情绪波动，然后提醒他们或者强行加以控制，毕竟情绪能量是有限的，尤其是失去□□后，获取的渠道就更狭窄了，往往只进不出。
所以当初不仅科创未来，整个龙宫在设计时都加入了这种特殊的程序，尽可能节约他们情绪能量的释放，以维持更久的理智。
龙英自认眼光还可以，心说沉白术看着不像脾气多好的人。
之前她生怕两人一见面打起来，匆匆赶过来，却见居然是和平共处，沉白术也只是抓紧时间问问题，跟沉苍那暴脾气一点都不像，还诧异歹竹出了根好笋。
没想到啊……全是假象。
这人又偷偷做了手脚。
当然，此刻看着沉白术狂怒之下疯狂杀鱼，龙英一时竟不知道该同情谁。
同情沉白术被坑，同情她反应过来了，七章即将迎来的报复——龙英可不觉得沉白术有那么宽容。
“我说，有必要这么作死吗？”
终究共事多年，龙英决定提醒一下，“不求你对未来老板有多尊重，好歹别这么仇视，成不成？”
龙英并不觉得沉白术过不了这一关，她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龙神是空间系，她亦是。
七章也知道这点，想嘲讽龙英这么快就跪了，但他对情绪何其敏感深知龙英是好意，到底闭了嘴。
显然，他们都没有检查出沉白术身上签到系统的存在，具都相信了她的说辞：沉白术就是空间系。
至于为什么第一个神胎是生命系？大概是变异了吧。
就跟钟山九一样。
钟山九还不是龙神的弟子呢，作为龙神唯一的传承人，当然要独特、要唯一、要炫酷。
再看沉白术打着打着竟然笑了，龙英可没觉得她这是想起家里人开心的笑，只觉得她快要气疯了，更是头疼。
她都能想象到将来两人同处一室，三天一小吵五天打一架的美好画面了。
到时收拾残局的不还是她？
嗯，或许应该从现在就开始规划避开的事，就说去荒海各处巡逻，不使如溪木这般小群落重蹈覆辙？
合情合理，就算七章后面猜到，也没用。
毕竟这真的很有必要。
同样的坑，他们绝不能再跌第二次。
＊
眼见沉白术并未如自己预想的那般，因为蝶鱼的疯狂围攻陷入颓势，反而越战越勇，气势不减反增，隔着水镜都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压迫，猜到她居然要因此晋升为三段人鱼，七章脸上的幸灾乐祸顿时少了，撇了撇嘴：“无趣。”
正在为沈白术高兴的龙英：“……”
真是晦气！
她暗自嘀咕：就你这讨打的性格，非得哪一日被人套麻袋了才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
恶语伤人二月寒，懂不懂啊？
但龙英已经不会再跟七章辩解了，他听不进去的，一张嘴就是欠，几万年了都改不了，足以见得那位机械之神某些性格真是根深蒂固。
“结局已定，没什么好看的。”七章嚷嚷，“快调其他考核点。”
七章的绝对掌控权只在科创未来，相比之下，龙英不仅能监控龙宫每一处，她还能借助当初遍布荒海的阵法跑出去，所以当初才能救下溪木。
传承之地的一把手则是裂空蝶鱼。
但她喜欢在混乱的空间睡觉，往往只要闹不太大都惊不醒她，更多是龙英搭把手，帮她看着。
在七章的催促下，龙英不得不多调出几块水镜。
两人一一看去，一时沉默。
良久，龙英怒吼：“看你造的孽！”
“这关我什么事！”七章觉得自己可太无辜了，“这一个个的杀心这么重，说明她们心性不稳，果然得多多历练。”
只见画面中，原本温柔的钟山九，端庄的澹台明星，沉稳的观秦，都跟两条荒海鱼一样狰狞了脸，杀气腾腾。
所过之处，没有一个敌兽能逃出她们的辣手。
什么形象，我们就没有那玩意！
好吧，彻底沉白术化了。
七章一边感慨我们荒海果然强势，轻易就把外来鱼带偏，一边摇头，深感她们还是定力不足，太年轻了。
龙英着实不想说话，她朝七章翻了个白眼：
这话谁都有资格说，就你不行，也不看看是谁把她们逼到这份上的？
本来沉白术也就罢了，她自己看破了科创未来的真相，总得给她一个交代。
其他人就大概说那是一场幻境好了，结果七章这神经，还非要化出分身，一个一个去解释。
当然，她们权限没有沉白术高，知道的也没有她多，但完全不妨碍七章的气人。
“这仇恨拉的！”龙英到底没忍住，“你算是把她们都得罪死了，你自己也说她们是黄金一代，这样犯贱……”
她摇了摇头。
“我怕什么？”七章嘴很硬，“我可是永生的智能生命，如无意外活得比她们长多了，迟早熬死她们！”
“君子报仇，十万年不晚。”
你还自得上了？龙英翻了个白眼，一直以来七章并不以这个身份为荣，还常常嚷嚷死刑犯都没他这么惨，做了几万年的牢，结果……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你想过没有，我们虽几近永生，但实力也定格于此，永远不会增长，可人鱼崽是会长大的。”
真把她惹急了，她强大到把塔给毁了，你还永生个屁呀！
这话龙英没说，但七章听懂了。
不由沉默，永生也是永恒不变的诅咒，制造时如此，就永远都如此，生活如一潭死水没有变化。
七章以前多宅的一鱼，可现在拼命想出去。
因为他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
七章自嘲一笑，真亏能做这么多年牢心理还没出问题，自己都佩服自己。
他扶了下眼镜。
又来了。
忽然感觉到异样，不是像从前只是一味情绪能量的输出，竟然有进的了，虽然极少却很精准。
不会吧……
七章快速调出情绪板块的后台，眼睛都瞪大了，竟然真的是！
这些情绪能量都来自沉白术！
“龙、龙英，你感受到没有？”
龙英有些茫然：“什么？”
待七章语无伦次的跟她说明，龙英的眼睛也亮了，思索道：“我之前是可以从沉苍那里获得一些情绪能量的反馈，但最近好像少了还是没了我没关注，难道这种特质还能从沉苍身上遗传到沉白术身上？”
“你确定其他人都没有？”
“我很确定。”七章还巴不得如此。
当初为他们这些智能生命考虑以后时，机械之神就提出过一种设想，或许神魂足够精纯强大的人，他散发的情绪能量也能被他们接收到，能跨越这种人与物的界限。
可惜，龙墓选拔一届又一届，无数的人来了去去了来，始终都没出现过，他本以为这个假设就是错的。
结果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人？
七章百思不得其解，戳着水镜上沉白术的脸：“你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凭什么就你可以啊啊啊……”
龙英却是一笑：“别人怎样不好说，但沉白术却是几次三番出乎你的意料。”把你气得够呛。
七章狠狠的瞪她，竟无法反驳。
“现在只有你感受到了，我没有，说明她真的很想念你啊！”龙英刻意加强了想念两个字。
只有足够浓烈的情绪才能打破人与物的磁场，搭建起桥梁，彼此输入输出，彼此影响。
龙英大笑起来：“你也是喜欢的吧，她的到来总算让咱们龙宫不再如一潭死水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
七章气急败坏。
＊
七章实在无法阻止龙英的大笑，他打不过她，索性一挥手，泄愤般将面前的水镜通通碎掉。
“给我调沉苍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养出了这个坏崽！”
龙英本来不想应他，但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看好戏的光芒：“好啊。”
沉苍现在待的本就是她的家，调取起来比传承之地还要方便。
龙英还很贴心的放大了水幕。
七章现在就真的跟看电影一样，屏幕特别大，把他的视野都包裹了起来，画质又清晰无比，让他没法自欺欺人。
“她这是……晋升要成功了？”
“是啊。”原本是想看七章好戏的，但此刻，龙英却为沈苍担忧起来，“之前以她的境界还能控制住，现在……怕是要不稳了。”
难得的七章没有嘲讽，语气认真：“短时间内就别让她出龙墓，待选拔结束，我拉上小螺号和空空，咱们研究研究怎么设计一个更好的封印方案。”
“嗯，我会转告沉苍还有沉白术的。”
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七章想到设计之前那一款封印方案的难度，无奈摇头：“她怎么又晋升了，她就不能忍着点吗？”
龙英知道这并非七章希望沉苍弱小。
而是以沉苍的身体情况，越弱反而越好。
可世界上就是有些天才打着打着就晋升了，比吃饭喝水都简单，让人连嫉妒都难以升起，在龙英所见过的人中，龙神如此，沉苍亦如此，却不知沉白术会不会是这第三人。
早知如此，不该让沉苍去做这个监察官的，可不找沉苍，她完全不知能找谁。
七章忽然道：“你把沉苍的情况给沉白术透露一些，让她去撞一撞。”
“虽然我一直觉得外面的人都是老古董，思维还不如几万年前的人大胆开阔，但多撞几个人，没准他们的想法能给我一些灵感。”
荒海还是太小了，来来去去就这几个人，他想和人头脑风暴一样，都找不到人。
龙英犹豫一瞬，只说：“这到底是沉苍的事，要不要告诉沉白术我先问一下她。”
七章翻了个白眼。
龙英怎么就只继承了龙神的原则，没继承她的变通呢。
以荒海鱼的护崽，报喜不报忧是常见操作，沉苍会愿意才怪。
不过随便了，封印方案一日不出来，她就一日待在龙宫陪他们好了。
＊
“再看看龙崽呗。”
“龙崽？”龙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金子？”
七章一言难尽：“你这么快就承认了这个土了吧唧的名字？”
“金子自己都承认了。”
一边说，龙英一边把金子的频道调了出来。
七章羡慕的看着在粘稠紫色液体中游来游去、欢快非常的人鱼蛋：“好命崽，真是个好命崽。”
龙珠那核心处，连龙神唯一的继承人将来都未必有资格前往，却让他来去自如，跟回自己家一样。
同样被排除出资格之外，只是因为安全考虑才拥有监护权的龙英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如果可以选择，他未必会愿意。”
七章表情一滞。
两人具是安静下来，他们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鱼蛋在龙宫中过得比龙神真正的继承人还自在，是承袭了先人的遗泽，准确的说，是他的母亲。
“想想那位慷慨赴死之前，才刚生下他这颗蛋吧。”
“记忆中是这样，那时的他还不像现在这样，什么意识都没有呢，不过也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龙英陷入回忆。
“我说虽然你无法阻止他的行动，但他就那么跑出龙宫，你总不至于就看着吧，所以是……”
“天意。”
龙英并不介意七章的试探，很坦诚。
这个一听就是忽悠人的话，七章居然点点头，一副相信了的模样：“他变得活泼了很多。”
“是啊，他在那里待了几万年，也断断续续醒来过，却始终没有孵化的意愿，这一趟出去竟然就迫不及待要出来了，果然天意如此。”
龙英很高兴。
这样的高兴，有一部分是继承了龙神的感情。
七章喊金子龙崽可喊得货真价实，龙神是真把他当自己的崽看待。
忽然想起什么，龙英道：“对了章七，你能不能用你那个什么什么程序拼一下他的模样？”
“我叫七章，不是章七。”七章忽然介意起来，“章七听着就好敷衍。”
哪像金子土归土，却是别人精心取的名字，用了黄金树的寓意。
“好好好，七章，现在能拼了吧。”
“可以，只要你把他爸的相片给我。”七章死鱼眼。
“没有。”
七章当然知道这个事实。
那位在怀蛋之前也没和哪个男的有亲密接触，后来更是不曾吐露蛋的父亲是谁，尽管当时有太多的人想做蛋他爸。
可那位都一一否决了。
谁敢承认？直接打一顿。
你配吗你就认？
不得不说，彪悍的人一生彪悍，哪怕是怀了蛋，正值最虚弱的时候，也没展露出半分弱势。
七章其实怀疑过那位始终说没有，会不会根本不是被骗了强撑，而是金子真的没有父亲。
她是有感而孕。
毕竟那个时期，各种实验可比现在疯狂多了。
“没有父亲的照片，你就不能根据他母亲来拼，那位喜欢以女性形象出现，但看金子是男的，你就按照男女区别变一变嘛，不要那么死板。”忽然被龙英打断思绪，七章也不再往外散发。
说真的，金子有没有父亲都不妨碍他在神明一代受到的宠爱，那是活生生的宝贝蛋啊。
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七章敢说龙英都不知设想过多少遍。
一旦接了这活，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修改，思及当初主体被龙神逮着修改考核关卡设计，一遍又一遍不过，再没有比龙神更挑剔的甲方了，七章打了个寒颤，直接道：“你干脆说那位自体繁殖，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好了。”
“这倒没有，就像个七八成。”龙英不自觉露出老阿姨宠溺的笑容。
像那位的话，将来破壳得有多好看啊。
“你还挑上了？”
……
这一轮的争吵当然也是没有结果的，最终龙英也没有得到金子破壳后人形的预估照片，只能继续调出那位的影像，自己加加减减。
只恨手不够巧，捏不出女娲大神的毕设作品。
七章受不了，他正想说你要拼你就回你自己屋子拼，别碍我的眼，忽然——
“龙英，你能不能管管她？”
一道奶声奶气却饱含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小人鱼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正是龙宫第四宝，空空，裂空蝶鱼。
别看她才五六岁的模样，其实是和龙英、七章、小螺号前后诞生的。
只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心智也没怎么长。
“那个沉白术真的太过分了，她要吃了人家！”空空的羊角辫直接竖了起来。
龙英、七章俱是一惊。
龙英扶额，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沉白术的杀伤力，分明比七章还难搞！
有那样一个奶，她怎么会觉得得护着她点，别让七章不做人。
真开始共事，到底谁不做人需要护着还两说呢。
第47章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越是战斗, 愤怒的情绪褪去，沉白术就越是震惊。
她此前从未想过，巴掌大的小鱼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这片传承之地颇为寂寥, 好像只有一种生物, 跟小蝴蝶有点相似的蝶鱼，两片大翅膀飞起来极为轻盈, 似带了空间属性，简直神出鬼没, 可以在几息之中藏进空间，也可以陡然从背后冒出，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好的是往往一出现就是一大群, 沉白术一开始根本不愁杀, 坏处则是哪怕单只破不了沉白术的防, 但大片聚拢……举个例子, 割不破她手指的风刃就可能会变成水果刀。
一如蚂蚁吞噬巨象。
而且，待围上来的蝶鱼越多，沉白术更是惊讶的发现它们还会互相吞噬，吞噬之后变成更大的一条蝶鱼，牙齿更锐利，吐出来的风刃杀伤力更足，速度更快。
这效率就比单纯聚拢高多了。
放任它们吞噬下去, 遭殃的绝对是自己, 所以沉白术不得不拼了老命杀鱼。
期间她看着落了一片的蝶鱼尸体,深感浪费,就都收起来放入空间。
收着收着无意中瞥了一眼，怎么少了一截？再一看，自己一边收,小蝴蝶就一边在后面一口一个，嘎嘣脆。
“出来吃。”沉白术板着脸，这倒霉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贴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剩下的都囤起来，给你当储备粮。”
小蝴蝶本来要呲着牙凶她，听到后面立马飞了出来。
储备粮，她喜欢这个词。
于是两鱼一个在前面杀，一个在后面吃，配合的可默契了。
小蝴蝶吃饱了还会帮沉白术把落下的蝶鱼尸体搬运进空间里，这可是她的储备粮，一条都不许落下。
饶是如此，沉白术也有一种忙碌一天终于被自家懒孩子帮忙分担家务的受宠若惊感。
不自觉露出笑容。
她不累，她还能再战。
时间过得飞快，终于，沉白术周身气势大涨，几乎是水到渠成般晋升为三段人鱼。
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刚培养出的主宠情谊让小蝴蝶赶紧帮她挡住蝶鱼，可她那小身板哪里挡得住？情急之下，变成巨型蓝色虚影，一口将扑过来的大群蝶鱼吃掉。
沉白术立刻就感觉到了难受。
分明晋升时还没有，显然是心神相连的神胎传递过来的。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看着小蝴蝶膨胀的身体由凝实转虚，若隐若现，有数个黑团腾起跳跃，正是那群蝶鱼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她本鱼也有种被鱼刺卡住的僵滞感。
“小蝴蝶，你怎么了？”沉白术有点慌，“要不赶紧吐出来？”
不然她真怕小蝴蝶爆体而亡。
然而小蝴蝶就是倔，她紧紧抿住嘴巴，以心声传递强烈的拒绝。
“你这倔种！”沉白术骂道，赶紧掏出存下的鲛人精血，“快吃下。”
鲛人精血当然不助消化，但鲛人精血可供小蝴蝶成长，在沈白术朴素的世界观里，弱小=不能消化，那强大不就可以了？
“对了，还有这个。”沉白术又掏出签到的裂空蝶鱼神血，心里觉得没准会更有用。
结果刚掏出来，周围的蝶鱼跟疯了一样围上来，沉白术精神大振：“快吃！”
巨大的蓝色虚影“嗷呜”一口，连带着她一起吞下。
沉白术：“……”
下一秒，她被嫌弃的吐了出来。
其实那虚影比起能量体更像全息投影，但沉白术还是很不自在，她一边杀掉疯了般往自己身上扑的蝶鱼，一边飞快打开小蝴蝶的子面板。
姓名：小蝴蝶
种族：蝴蝶鱼（定向异变中）
刚看到这里，沉白术就是一愣，这个特地被标红的定向异变中是什么意思？
难道小蝴蝶吃掉这些蝶鱼，开始进化了？
沉白术想到一个可能：一直以来，小蝴蝶的基因都不稳定，又被投喂过未知血液——嗯，现在她差不多能猜到那未知血液就是龙神的血了。
在小蝴蝶强烈的意愿下，她的基因朝着她所期待的方向进化了。
吃+消化=力量，莫非是饕餮属性？
沉白术眼睛一亮，期待的往下看：
成长阶段：幼体+
不错不错，终于长了。
要知道之前两年小马一直在长个，在沈白术进龙墓时已经成了成熟体，而小蝴蝶无论怎么投喂裂空蝶鱼的神血，也是幼体，个头出生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结果……
原来这才是她需要的食物吗？
一时间沉白术有种自己活生生把个孩子饿了两年的愧疚感。
终于，横冲直撞的黑团消失，代表着那股力量被炼化了，她再度朝沉白术张大嘴巴，却是清脆的少女声：“再来点。”
沉白术惊讶于她吐字如此清晰，明明之前还只能在脑海里沟通的。
见她不动，小蝴蝶又冒出一句：“要熟的。”
沉白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好吧，你自己活吞就是生的，我杀的给你，就是熟得。
不过刚才不是杀了很多吗……沉白术想着回头一看，没了，她只以为都叫小蝴蝶悄无声息中吞掉了，无奈道：“我再给你杀。”
“嗯。”小蝴蝶掷地有声。
明明听着是初中生，但竟然很有大佬的气势，沉白术心说这点像我。
至于之前吐槽她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也不知是跟谁学的……那肯定不是我，沉白术想着自己可惜命得很。
主宠两个其乐融融，都没发现不远处的空间，有一条小人鱼表情复杂极了，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这只小人鱼正是被七章叫起来，要给沉白术点颜色看看的裂空蝶鱼，空空。
许久后，她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掏半天兜找出几乎被遗忘的巫镜，本来是想打视频的，但可能沉睡太久，小孩脑子记不了太多事，最终她以一种地铁老人看手机的姿势，一指弹敲半天发了条短信：“小七，你空姐可能没法给你报仇了。”
那边没有回应。
空空也不意外，小七就是忙起来没数，经常看不到她的短信。
至于为什么不打电话？空空姐眼中闪过一抹心虚，让小弟知道托付的事老大居然完不成真的很丢脸，所以还是晚点晓得好了。
她也不想这样子。
但这涉及到她和龙神的一个约定。
当初龙神打造龙宫，说要收一个徒弟，她和小螺号都崇拜龙神，觉得既然龙神想这么做，那这徒弟肯定是个好东西，他们也要。
但他们不可能跟龙神一样单独出去造个窝啊，龙神都给他们留了家，为什么要孤零零出去自己住。
于是一番激烈的讨论后，小螺号抛出了自己的本体，她则丢掉了能量核，反正等变成智能生命后，只有神魂会被保留，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沉白术觉得小螺号对自己友善，并不完全是小螺号脾气好，也因为小螺号在她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哦，这是得了我传承的人，那不就是我徒弟？
至于这徒弟龙神也看中了？
那太好了，说明我的眼光和龙神一样好。
只能说不愧是龙神的狂热粉，空空的思路和龙神一模一样，而且她还藏了点小心思。
旁观龙神为这个徒弟所做的准备后，空空深觉养徒弟真的好麻烦啊，妨碍她睡觉。
以后就算有人拿着她的能量核找上门来，也坚决装傻：什么？我不知道有这回事诶。
沉白术的出现，让她觉得两全其美了。
徒弟有了，还不用自己养！
这是什么天降馅饼的好事？
顿时，空空看沉白术的目光空前的慈祥起来，若不是还有一个守陵者的操守，她简直想放了海去！
所以她眼睁睁地看着沉白术的神胎吃掉了蝶鱼。
——空空明明知道蝶鱼是能量体，是被纯粹的空间之力养出来的，按照龙神一开始的设定，弱小蝶鱼被杀死，逸散力量养成更强大的蝶鱼，以此递增，逐步对传承者进行考验。
随着选手实力增强，杀掉的蝶鱼越多越快，凝聚出新的精英鱼就会越多，直至她这条boss鱼出场，迎来大结局。
是胜是负就在此刻了。
可在沈白术这里，逸散的空间之力被吃掉了，整个传承之地的程序就会呈现一种滞后的状态……简言之，就是卡了一波bug 。
按理说空空作为管理员，要坚决斥责和阻止这种行为，但看着正在发生特殊进化的神胎，她默默收回了手。
哎呀，徒弟正在增强实力，作为师父打断是不仁道的，就算龙神在世，也得夸她做得对。
没错，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她们还能一直这么师父父慈徒女女孝下去。
沉白术继续杀，小蝴蝶继续吃，生的熟的都要，最后饶是以沉白术晋升三段人鱼后跃升的体力也扛不住了，小蝴蝶也吃饱了。
但沉白术打开子面板——
依旧是定向异变中，依旧是幼体+，她仿佛能看到两者的进度条卡到了99％，但就是上不去。
沉白术冷静分析：“这些蝶鱼数量是够了，但质量不够，咱们得找更高级了。”
“你对空间感应比我更敏锐，你在前方带路。”
其实沉白术与神胎是一体的，但沉白术有杂念，小蝴蝶作为能量体却更加纯粹，有着对空间之力直觉般的感应。
“好。”
两鱼开始转移方位，空空悄悄跟在后面，也没察觉到不对，稚嫩的脸上却一脸慈爱的笑意，有种小朋友故作大人的反差萌。
如果七章知道他寄予厚望的人就这么倒戈了，非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终于，空空察觉到了不对：“这个方位，不是……”
“哎呀乖徒弟你不能去！”
但这一声来得太晚，沉白术已经义无反顾的一脚踏了进去。
*
沉白术震撼的仰头，看着十米外的庞然大物，许久，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啊我就知道！这么多蝶鱼所在的地方，空间却很稳固，这不对劲。”
虽说并非只有空间越混乱的地方，空间之力就越多，但那等比较稳定的空间，力量却越凝实，越难撼动，也难以被外来者利用起来，反倒是混乱的空间才有浑水摸鱼之地。
初始蝶鱼非常弱小，她轻易就可以捏死，必定是逸散的空间之力养出来的。
这就和沈白术所感受到的环境属性不一样了。
那时她便暗暗有了一个猜测：会不会是这片区域有一个空间系的至宝，它既稳定了此处空间，也滋养出了这么多空间属性的蝶鱼？
这两者并不矛盾。
空间至宝定界，散发的力量一圈一圈减弱，自然也养出了实力不等的一波一波同等降级的蝶鱼。
沉白术一下来了兴趣。
“话说，系统都好久没给我触发签到点了，这里会不会有一个？”她眼睛越发的明亮，“这可是龙神亲自布置的传承之地，此宝等级哪能低了去？”
于是沉白术面上不显，后面却催促着小蝴蝶找质量更高的蝶鱼——拿人家至宝，当然要低调。
七章教她事成以密，沉白术觉得很有道理。
一路上她有设想过空间系的至宝会是什么样，以龙神的审美或许是金色的莲花、莲子，或者是龙珠那样的金珠？
可她委实没想到这至宝能这么大！
一只一眼看不到头，仿佛有数千米长的巨兽安静的沉睡在此地，它的模样栩栩如生，乍一眼根本看不出已经变成了尸体，甚至那股巨兽的气势还保留着。
沉白术察觉到了危险，才刚踏一步本来如春风一样温柔的空间刃就立刻凌厉了十倍。
她赶紧止住脚步，一把抓住了莽撞要往前冲的小蝴蝶，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看来此地应该设置了一个结界，阻挡巨兽余威影响周围。
小蝴蝶凶她，强烈的情绪通过心神传达到沉白术这边。
沉白术都要被气笑了：“你看看它，再看看你自己，小小一只蚂蚁，还真想吞掉大象啊？”
“就要就要！”
然而小蝴蝶才不懂什么叫撑死，她眼中冒出贪婪的光芒，她就想要吃了它。
沉白术也不是多有耐心的人，直接强行将其收回伴生空间，在她想要反抗时，冷漠警告：“消停点，让我想想。”
发现沉白术并不是放弃，小蝴蝶才安分了，期待起来。
显然，以她核桃大的脑子，也察觉出此地危险，主人能有更安全的办法自然更好。
见沉白术停下，空空一喜，再顾不得隐瞒，直接显露身形：“喂，你快出来！”
“龙神说过，考核选手不能进这里的！”
“自从祂布置的阵法开始运转后，此地空间已经变得极为诡异，就连我都不敢进去了……”
可分明才一步之遥，空空在这头嚷嚷半天，另一头沉白术却恍若未闻，依旧在打量着巨兽……空空意识到不对。
一番检查，使劲回想，终于捕捉到记忆的一个画面，然后脸色更白了：“这里竟然是龙神埋的彩蛋……”
当初龙神说祂最满意的弟子，一呢，要过科创未来的加试，二要过她这里的彩蛋。
两者都是附加题，特别挑人。
“虽然更常见的情况是一代不如一代，但保不准就真的有这么一个处处符合我心意的徒弟出现了呢。”龙神是这么说的。
祂还很歉意地对空空道：“只是这样一来，就要用到你的躯体了。”
空空那时已经变成了智能生命，正处于不太适应自己这么娇小的状态，但龙神一说，她立刻拍着自己胸脯大包大揽：“没事，你尽管去用，放别处，我还担心别人给我搞坏了。”
她才不会像小螺号那么傻，随意抛飞出去，谁知道后辈不肖子孙会对她的躯体做什么。
还是给龙神用好。
既能帮到祂，也能借龙宫的地保存。
等见到被处理后酷炫的自己，简直比生前都更加杀气腾腾，空空就更满意了。
就是龙神那人太啰嗦，还细细跟她讲原理，什么把躯体放传承之地，就能作为镇宫之宝，不用担心多片强行拼接在一起的传承之地力量排斥出问题。
什么以循环巴拉巴拉阵法护卫左右，既能生出蝶鱼能量体，对选手进行考验，又不会浪费太多。
……
等到力量耗尽了，保证还是栩栩如生的模样，到时候就让自己那位徒弟帮出钱出力，做成能大能小的标本，她就能时不时拿在手上把玩了。
空空欲哭无泪：“龙神，你的我的徒弟要没啦，我的身体肯定会把她害死的呜呜呜……”
太过伤心，她都忘记找龙英他们求救了。
不过就算找龙英也没用，彩蛋一旦开启，要么里面的人死，要么通过考核才会结束，没有第三个选项。
她，龙英、七章、小螺号，谁都干涉不了。
*
边哭，空空不忘睁着大眼睛看沉白术，看着她思索良久，再度踏出右脚，惊呼一声赶紧捂住眼睛，不忍看接下来的惨剧。
但不知想到什么，五指又裂出一条缝。
空空想：好歹是我第一个徒弟弟，我会录下你的死法，挂在窝里，以此为戒，坚决不能再犯。
不幸沦为教材且死时黑历史即将循环播放无数遍甚至可能被后来者瞻仰的沉白术：“……”我谢谢你！
那真是人都进了棺材，也要生生推开棺材盖爬出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要留清白在人间！
沉白术并非刻意作死。
此地情况颇为特殊，因空空躯体坐镇整片空间，几乎是所有传承之地中最稳定的一个。
但是，躯体所在又不同，在脱离神魂后没了主人的控制，力量肆意散发出去，引得周围遍布空间乱流，且随着阵法加持，越发混乱，也越发深不可测。
若有人敢贸然闯进去，肯定会被切割成碎片，如果还没死就会被传送去更危险的深处。
结果沉白术一脚踏进去，居然稳稳的，连翘起的呆毛都没割断。
空空用手撑起眼皮，把本来就大的眼睛撑得更大，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
这怎么不可能？
沉白术脸上的凝重散去一些，嘴角微勾。
果然序中见乱，乱中有序是这片区域的特色，稳定的空间里有南辕北辙般不该存在的蝶鱼，而这片看似最危险最混乱的巨兽所在，也同样有它稳定的秩序。
沉白术精准的找到了，就找到了一个个安全的落脚点。
小蝴蝶：后怕。
沉白术嘴角微抽，心道：“你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蒙头往前冲可半点没犹豫？”
“别愣着，快点干活，靠我一个人可不够在此处空间混乱前找到下一个安全区。”
小蝴蝶：“……跳！”她大叫一声。
沉白术就当没听出她的小情绪，毫不犹豫的头顶小蝴蝶就跳了。
从第一个安全区域跳到第二个安全区域，刚跳完她就感觉身后划过一道空间乱流。
不由冷汗涔涔。
幸好跳得快，慢了一秒，就要被切成两半了。
接下来差不多就是这种模式，小蝴蝶指路，沉白术也竭尽可能去感知周围的空间。
因为也不是每次都这么顺利。
有一次小蝴蝶说跳，沉白术也及时跳了，结果下一秒手臂上就被划出一个大口子。
幸好她察觉到危险，及时往旁边偏了一下，不然就不是一道口子，而是整条手臂都要被砍断。
然后沉白术就记住了教训。
这当然不是她的神胎故意坑她，而是小蝴蝶刚升级到幼体+，力量不稳，感知貌似也有点混乱。
似这种……沉白术锻炼出来的对危险的预知就很有必要了。
小蝴蝶对近处空间的感知甚至比不上她对危险的直觉精准。
她们两个配合起来，一个远程，一个近战。
空空震惊于沉白术的从容，觉得她潇洒极了，每一步都准确踩在安全点上。
不愧是我亲亲徒弟，就是厉害。
可实际上两鱼越走，越心惊胆战，恨不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这种踩钢丝随时随地命悬一线的感觉……
这种隐藏在暗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你致命一刀的风险……
饶是有至宝吊着，沉白术都不免生出懊恼情绪，我就不该这么急，按部就班来不好吗？
反正至宝放这儿又不会跑！
等她……等小蝴蝶空间之力提升到一定程度，还怕这区区乱流？
沉白术能感觉到小蝴蝶也有点后悔了，但此时放弃，却不可能。
因为她试图倒退，结果发现后方空间刃瞬间更强。
此地的机制就是不许她走回头路。
试过一次后，沉白术老实了。
小蝴蝶却怒了，冲就冲，谁怕谁，沉白术赶紧给她降温，心说果然单一性格更容易死心眼。
忽然她眉头一凛，明明一切还是那样，但沉白术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变了。
现在巨兽兽首离她大概有五六米之远。
沉白术相信自己的直觉，立刻在心中给小蝴蝶警告。
下一秒，她微微一笑：“果然是这样。”
安全区域的空隙变大了，与之相反的缺失范围缩小了。
考核程序果然不允许她慢悠悠走下去。
“幸好我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
小蝴蝶只顾着吞，只顾着消化，作为有头脑有智慧的人鱼，沉白术就不一样了，时时都在转动脖子上顶着的那个。
只见她手指快速旋转，凝聚出一个小小的大概只有手掌心那么大的圆面，倾斜身体，鱼尾的尖端轻轻在圆面上一点，卡着空间乱流的间隙，真宛如轻盈的蝴蝶一般飞到了安全区域。
过程不算潇洒，但也绝不狼狈。
是的，安全区域变大了，但乱流却依旧不规律的一波一波迎来。
可既然是一波一波，就证明留下了喘息的空间。
要不是发现了这一点，沉白术也不敢贸然从一个安全区域跳到另一个安全区域。
如今只不过是需要她利用掌控的空间之力，凝聚出一个安全的落脚点罢了。
沉白术心说还好，我最大的天赋就在于学习能力强。
这短短十多分钟就真的学会了。
不过，沉白术没有得意。
事已至此，她哪里还看不出来之前被蝶鱼围攻不过是开盘小菜？龙神布下的考验此刻才真正开始！
巨兽周围的乱流看似毫无规律，却遵循着一种递进。
这是龙神在按部就班的教祂的弟子如何使用空间神通。
察觉出这一点，沉白术面色古怪，她这算不算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如无意外，后面的安全区域会更小，间隙却会越拉越大，直至她这位挑战的选手能以自身空间之力于乱流中毫发无伤到达巨兽所在。
那只巨兽就是奖励给她的至宝。
——即便玩了些花活，但龙神给予的解题思路依旧很直白，没有像七章那个全息世界一样刻意绕弯子。
这就很符合祂展露出来的性情。
沉白术觉得自己的思路很正确、很合理。
一开始的空间蝶鱼只是引子，引起她的注意，一步一步把她引到此地，接受最终考核。
曾经也走到这一关，却惜败于无数蝶鱼车轮战之下的选手们：“……”
原来我们一直在第一层。
深知真相的空空：不不，你们都是正常做卷子，不过有的人嘛，喜欢有挑战一点，专盯着附加题。
沉白术这么认为也就这么做了，她的行动力强的可怕。
一如当初拖着病体，只剩百分之十的血量，一步一步爬到群落中心签到。
安全区域太小，间隙太长，那就锻炼小蝴蝶对空间的敏锐性，加长能感知的区域，对前方心里有数，规划出一条最安全的路径。
以及——加快自己的速度，刚好她修炼了《跑得快》。
空间乱流越来越没有规律，等赶到时前一秒总结的内容已经不管用，那就用自己在生死间磨砺出来的超强直觉去感知。
以及——在必要时候用空间之力凝聚出笼罩全身的铠甲，强势横穿。
毕竟临时变道风险太大，也可能更危险，倒不如顶着空间防御，硬上。
沉白术以一种天才都觉得恐怖的速度成长者。
她并不知道自己走上了和曾经龙神一样的路。
终于，身上的伤无数次好了又坏，坏了又好，沉白术稳稳地站在了巨兽面前，她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巨兽的眼睛。
沉白术打量着这个庞然大物，近距离感受更觉它气势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睛，对着自己咆哮。
她伸出最小的指头，轻轻在半空一点，如撑杆跳般翻了个跟头，准确落在巨兽头顶上。
巨兽身上的威压瞬间恐怖到沉白术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碾碎。
是判断失误，选错了落脚点？
沉白术坚定地往下落，鱼尾上的鳞片大片剥落，像是有千万根针齐齐刺来，以最鲜明的疼痛告诉她：你弄错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但沉白术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她认为那威压不过是吓唬人的空壳子，并未有真实的杀伤力，或许是为了锻炼选手的胆量？
就像老师在你答题时会反复问，你确定吗？你真的不改了吗？
你因此怀疑自己的选择，却正落入了老师的陷阱。
可沉白术才不是瞎蒙选手。
她看破了这片空间的真实，果然之前都是幻想，她真正毫发无伤。
只是，当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沉白术却惊疑不定的瞥向脚下巨兽，就在那跳跃的一瞬，她仿佛看到巨兽睁开了眼睛，目光沉沉的朝她看来。
那视线是有力量的，正是那一眼让沉白术如有万针穿心。
下一秒，栩栩如生、保存完好的巨兽忽然如风化的沙一样，褪去了外在的皮毛、血肉，只剩下空荡荡的骨骼。
它依旧盛气凌人，却不知怎地给人一种苍凉感。
沉白术愣住，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它是真的死掉了啊。
尔后，她收敛那些没用的伤春悲秋，对着小蝴蝶点点下巴：“还傻站着干嘛，搬啊。”
“这么大的储备粮，应该够你吃很久了吧。”
沉白术眺望远方，终于看到了巨兽的尾巴，啧啧称赞：“真的好大，看骨骼应该是条鱼，莫非这就是那条……裂空蝶鱼？”
沉白术不太明白为什么它尸骨在这，能量核却在复苏群落隐藏着，但这些疑惑完全不妨碍她抓着巨兽的头骨，就想要往自己的系统空间里收。
空间：“……”宿主，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收半天没收动，沉白术沉着脸反应过来：“不会吧不会吧，这系统空间的级别是跟我的实力挂钩的，我对空间的领悟没跟上，就收不了它？”
系统没说话，俨然是默认了。
沉白术：难怪一开始给的空间那么大，感情是便宜货！
现在怎么办？
她在头骨上游来游去，思索解决之法。
让沉白术这么放弃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目光炯炯地看向小蝴蝶：“要不你现场把它吞了吧？”
“我听说蛇可以一口吃下远超它身体重量的食物，你不是正在定向变异吗？跟它学学！”
刚说完，沉白术察觉不对，又改口道：“不不不，蛇太没逼格了，你应该跟饕餮学！”
“饕餮可是天地都能吞下！”
“这具骸骨看着大，充其量就是一处野生群落，你努努力把它吞了？”感觉到了小蝴蝶的控诉，沉白术讪笑，“那咱一步步来，现在做不到，等吃下几节骨头不就行了？”
“行行行，我也会努力提升对空间的领悟的。”
主宠两个好一番拉扯，定下分工。
十米之外，空空目瞪口呆。
看着大逆不道要吃掉她的沉白术，所有滤镜一扫而空，怒气带动两条羊角辫冲天而起。
啊啊啊她要去向龙英告状！
她不要这徒弟了，怎么可以这样，她好不容易养出的宝体自己都舍不得吃……
不对，徒弟怎么可以吃师父？
反了天了！
第48章
七章、龙英和小螺号火急火燎赶到传承之地时, 就看到那才人脑袋大的小神胎竟然哼哧哼哧真的在啃骨头，不由得张大嘴巴，一副齐齐被震傻了的模样。
空空在旁边跳脚：“你们快给我想办法阻止她呀！”
七章下意识怼了一句：“你都死了几万年了,若不是龙神布置,尸骨早就烂掉，被海兽们吃掉了,有必要这样吗？”
“对哦。”空空恍然，冷静了一下, “她吃我的骨头，我又不会疼……不对，现在是她作为徒弟, 竟敢吃我这个师父的骨头, 倒反天罡, 我不治一治她还了得！”
她愤怒的瞪着七章：差点就被你忽悠过去了。
然而七章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 他神情恍惚，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沉白术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在七章看来，龙神的弟子自然也继承了龙神的脾性，至少在涉及原则底线方面应与祂相似。
龙神很正，三观正，路子正。
七章习惯了龙神的宽容，自以为祂的弟子也会这样, 只不过于龙神, 七章当然不敢放肆, 但祂的徒弟, 小辈而已，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此刻看着突发奇想居然自己也拆了块骨头下来，不讲究的想啃一口的沉白术,七章深刻的意识到一件事：
沉白术比龙神邪多了！
他远远低估了她的下限！
莫名的，七章心头生起一股敬畏，之前龙英再怎么劝说都没用的道理，却在亲眼见证后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脑海。
谁家好人会把师父骨头给吃了啊啊啊啊？
七章无力的想：算了，我都活这么多年了，往后还能活更多年，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龙神在上，七章服了。
他认输，他躺平。
如果沉白术知道七章竟然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跪了，肯定会很不服气：我很尊师重道的好不好？
这么大一具前所未见的海兽骸骨摆在这，我当然以为是龙神的战利品，是随手打败转赠给徒弟的奖励，我们荒海人啃点骨头怎么了？
如果知道这是空空的骨头……嗯，至少得征求她的意见，不如咱一起点个骨头火锅？
咳咳，死都死了，身躯都是身外之物，拿来废物利用，自己还能顺便享受一波多好。
空空没发现七章神情的转变，龙英却发现了。
一直没说话的她轻轻笑了笑，随后对小蝴蝶道：“你认真的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只是因为师父被徒弟吃掉这种被冒犯了的愤怒？撇除掉这点，有没有别的一定不能接受的理由？”
空空一时茫然。
别的理由？
好像没有吧。
虽然这宝体她很辛苦的去淬炼，但说真的，她跟脚不咋好，被龙神捡到前，就是随便谁都可以欺负的小杂鱼。
好多淬炼宝体的材料都是龙神带着她打上人家山门抢来的。
当然，空空并不会因此有一丝羞愧，在那个蒙昧时期，你吃我我吃你都正常，更别提只是抢点宝贝。
把宝体淬炼出来后，她自己都不敢置信，一度蠢蠢欲动想啃一下自己。
现在被自己的龙神的徒弟吃了，也算圆满了。
见到空空的神情变化，龙英心里有数了：“若你着实不愿意，我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法子将她驱赶出来……”
“算了算了，就当是我这做师父的给她的见面礼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空空就赶紧阻止。
沉白术尚且不好说，但神胎那个模样，绝对是进入了一种高速进化的状态。
这时候打断……神胎受损肯定会影响主体根基。
在空空的认知中，此种行为说一句生死大仇也不为过。
龙英就知道会这样，摸着空空的脑袋笑道：“等沉白术出来，让她给你道歉，然后敬上一碗师父茶。”
“真的吗？”空空顿时惊喜。
“真的。”
龙英心说她也是小看了沉白术，那年轻崽思路灵活，变通的很，这点不像龙神，也不是很像沉苍。
她同样倔。
却不知是像了谁？
远处，复苏群落，作为全家润滑油、八面玲珑的沈冬夏忽然打了个喷嚏。
祝西连忙看向她：“冬冬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家里有药，我去给你拿。”
沈冬夏连忙一把拽住他，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没病。”
她嘻嘻笑了笑：“我掐指一算，这会子——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说起来这都有三四个月了，妈和树丫也该回来了。”
“确实，最近在咱群落附近歇脚的陌生鱼越来越多了，我跟他们打听，都说这龙墓选拔最多也就半年。”
沈冬夏不禁抱怨：“要说树丫也就罢了，青春正好，被龙神选中不奇怪，妈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要跟小年轻争什么传承？这争得过吗？”
在沈冬夏看来，如果她是龙神，宁可选差一点的年轻人。
毕竟徒弟死得比自己这个师父早，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哦，龙神早就过世了……
沈冬夏顿时敬畏的连拍了自己脑袋三下，念叨：“罪过罪过。”
她从前也没有这么信龙神，以往跟着族人们一起念一句愿龙神庇佑不过是顺口的话，可龙墓真的开启了，让她意识到龙神是真的存在。
她妈和她女儿都在龙墓里，她可不想给龙神留下坏印象。
忽然沈冬夏眼尖，看到一个巡逻的战士，赶紧对她招手：“今天有看到那些人了吗？”
最近一个月，骤然冒出一波外来人鱼向他们打听，有没有见到特殊发色的人鱼，比如白色金色。
不拘是白色头发还是白色鱼尾，也不拘全都是，沾一点也行。
正巧那天沈冬夏和祝西在外采集，恰好撞上。
当时沈冬夏心念急转，这说的不就是钟然？
针对这件事，他们群落早就有了商量：由于在老领主的葬礼上，钟然白发白尾的造型隆重出现过，全群落都见过，这很难瞒。
沉白术便提议，就说钟然伤心+力量耗损过度，华发早生。
这种例子在人鱼中并不罕见，操劳过度都很容易衰老。
族人们很能共情此事，深觉这就是真相。
此时沈冬夏就做出一副见对方穿着打扮好、气势逼人的巴结模样，热情的说：“诸位大人，不知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一人硬邦邦道。
另一人却是和善得多，笑着指着队伍中一个同样白发的人鱼道：“这不是当年我们家有一个长辈误入荒海，没来得及在屏障关闭前离开，这次趁龙墓选拔就想进来找她……当然，一千年过去了，那位长辈肯定不在了，但没准她留下的子嗣在，就想将之接回家，总不能让我们家的人流落在外。”
这是大人物认亲啊，沈冬夏眼睛更亮了。
她把情绪表现在了脸上，顿时这一群人里就有几个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我们群落有一个，还是领主……”
祝西与她配合默契，她眼珠一转，祝西就知道她要做什么，顿时焦急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可是我们领主不是因为亲人被敌人杀了，反杀时透支神通之力再加上过于伤心，头发才变白的……”
“闭嘴！”沈冬夏低吼凶她，就像窝里横的渣男丈夫打骂软弱娇妻。
然后面对一众人鱼时又飞快变成讨好的谄媚样，“诸位大人，我家内人是外面嫁进来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信，我们领主可是才刚出壳头发就是白的，当时我们还以为是她老爹给老娘带了绿帽……呸呸呸，我们领主生来神异又得老领主看重，临死传授领主之位，这般不凡，肯定是那位大人的后代。”
“对了，之前龙墓选拔开启，我们群落出现了一个漩涡，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立马跳了进去。”
“要我说，这漩涡绝对是为她开的！”
祝西顿时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在说，那漩涡不是为那个谁谁谁开启的吗？
沈冬夏用力招手：“诸位大人，我们群落就在附近，不如我带各位大人去歇歇脚，我们群落的东西啊，物美价廉又丰盛，保证让诸位大人宾至如归……”
她的热情中又带着一丝贪婪。
一众人鱼看得真切，心里面差不多就有数了，又是一个想靠着所谓白发拉关系然后宰客的小人！
她说的话，能有几分真？
当即就有人想拒绝，又是那个面容和善的金发人鱼开口了：“好啊，你在前面带路，正巧我们赶了这么多天路，也累了。”
沈冬夏面上谄媚笑容不变，心里却暗骂一声老东西。
果然越不露声色的越狡猾，这是不肯放过一丝可能。
幸好树丫走前留了安排。
沈冬夏开开心心的把一行人带到群落里，此时群落的领主虽然还是钟然，但她又提拔了几个副领主，属于黄金辅助、澹台氏的气息被深深压到了最低处，除非群落爆发致命性危机，属于她的力量才会被逼着显露出来。
见到复苏群落气息驳杂，分明是好几个小领主共同掌管，不少人鱼更加鄙夷了。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典型的贪心不足的征兆。
为了占据更好更大的群落，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可这样搭建出的结界，根本就不稳。
如此短视，殊不知敌人精明一点就可以轻易看出两个小领主力量交接之地，攻击此处弱项，随随便便就能破掉。
他们哪里知道，看似拼接的纸老虎一样的外皮底下却潜藏着精密严谨的骨架。
这骨架所在才是这群落真正的领主打下的烙印。
所谓外松内紧，便是如此了。
倒是金发人鱼微微皱紧了眉，表情有点严肃。
他并不认为荒海鱼会如此愚蠢。
他们以狩猎为生，没有别的获取食物的渠道，如果群落中没几个有见识的长者，基本很快就会消失。
难道这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这个群落藏着什么秘密……
金发人鱼不由地审视的看着沈冬夏，在沈冬夏发现之前，又轻描淡写的移开，这个看似谄媚的人鱼或许也只是故意表现得这样。
这时，身后爆发出惊人的气浪与声势。
沈冬夏仿佛没有察觉出异样，高兴的大叫一声：“啊，是狩猎队回来了。”
又转头看向一众人鱼，这次沈冬夏显然底气足了很多，直视他们：“诸位客人，我们群落的战士狩猎回来了，带回来不少食物，诸位不如一同去看看，若有喜欢的可以打八折哦。”
反正用树丫的话说，原价多少不都随她说。
沈冬夏这般骤然变得不太客气的态度，让有些人鱼觉得遭到了冒犯，顿时就想怒斥。
但金发人鱼抢先开口：“好啊，正巧也尝尝荒海的特产。”
沈冬夏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人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但说话好听啊。
之前他们群落也接待过几个客人，一听他们说起狩猎带回来的海兽，都很嫌弃勉强的样子。
借着狩猎队的战士狐假虎威的沈冬夏在前面带路，金发人鱼等跟在后面。
他都开口了，其他人鱼心里面再怎么生气，也都没发作出来。
待看到狩猎回来气势凶煞的战士们，金发人鱼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以及了然。
看来这个荒海群落是以战士为主，所以不需要太过强势的领主，相反，几个小领主合起来立起结界，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这么多战士，也足够守住群落，结界强不强都是次要的了。
金发人鱼一番脑补，自觉发现了真相，殊不知他看到的都是沈冬夏故意让他以为的。
后面他们不放心，故意避开沈冬夏找了群落的几个弱小人鱼。
有老的，也有刚出生没多久的，问他们领主的情况，知道了领主叫钟然，是被老领主养大的。
这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有黑幕，父死子继。
钟然是老领主生的吗？不不不，她是捡来的……有点可疑，金发人鱼皱起眉头，又问：
她是出生头发就是白的吗？
没那回事，跟我们荒海鱼一样，头发又黑又亮，那尾巴蓝的很！
什么？沈冬夏说的？
别听她瞎说，她妈是个大战士，靠谱的很，她嘛，就是嘴皮子利索。
沈冬夏嘴皮子确实很利索，因此在群落中人脉极好，跟谁都能搭上话。
但显然，这听在金发人鱼耳中就是沈冬夏仗着有老可以啃，最会胡说八道。
钟然头发是不是亲人去世后变白的？
是啊，老人鱼非常心痛又啰嗦的说起了当初发生的事。
袭击者是澹台氏的人，这只有高层才知道，他们是不清楚的，就以为是哪个想要抢群落的坏人。
金发人鱼其实已经听出是外来者，但完全没觉得这坏事是自家人干的。
没必要，他们澹台氏不可能有这种蠢货。
后来呢？
老人鱼又巴拉巴拉说，他们群落有个叫沉白术的，是个天才，跟钟然玩得特别好，见状非常心痛，特地给她找了什么什么补药，钟然的头发就黑回来了……
金发人鱼听到族人恍然大悟，所以龙墓选拔就是为她开的，这个钟然沾了她的光？
这时一个战士经过：是滴是滴，领主一听到沉白术的消息，就急得不行，亲自跑出去，结果刚好撞上了。
全程没有一句谎话，但却隐瞒了关键信息。
听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眼里，就变成沉白术狩猎回来，龙墓为她开了门，她进去，钟然也紧随其后跳了进去。
之后他们又问了小人鱼：平时见到的领主什么样？
黑色头发，蓝色尾巴。
小人鱼牙牙学语，一口一个他们买的肉干零食，别提多可爱了。
这般验证一番，金发人鱼基本排除了钟然的嫌疑。
所以在复苏群落住上几天后，他们就说要去附近找人。
沈冬夏见送走了这帮瘟神，心里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就算他们偶尔也会经过附近，但呆不呆群落完全是两回事的。
毕竟不是所有知道真相的高级战士演技都像他们那么好，万一随口说了什么被人听到，之前的一切工作，白干。
送走战士，从她口中知道今天又没见到金发人鱼，知道他们往更深的海水层走了，沈冬夏咧了咧嘴巴，又是开心的一天。
结果转头就撞上了面色难看的丰语。
她不由得哼了一声，暗骂晦气，嘲讽道：“人才走两三天，你现在追上去认亲还来得及。”
丰语阴沉着脸，瞪她一眼，却到底没说什么。
沈冬夏生气的点就在于她好不容易瞒过了这波澹台氏的人，结果丰语知道消息后，居然兴致勃勃要去认亲。
她差点没拦住！
幸好冯冰及时阻止。
她还是有点理智的。
澹台昆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打碎了她对澹台氏的滤镜，她依然对这个家族饱含敬畏，仰慕，且期待回归，但对家族中的某些人却是提高了警惕。
冯冰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欢迎钟然认祖归宗的。
他们更有可能将钟然劫杀在外，只为了不让钟然威胁他们更看重的候选圣子圣女的利益。
于是，冯冰变得更加小心。
她认为谁都靠不住，必须自己亲自将钟然护送回澹台氏，而且最好风风光光回归。
让所有人都正视她的存在。
这个风光的方式当然是得到龙神的传承。
如此一来，沉白术就是钟然很有力的竞争对手了，而且沉白术看似对钟然好，却不会像她这般全心全意。
她认为对沈白术利用即可。
可惜，钟然不听她的。
即便她告诉钟然战后那一幕：你晕倒了，沉白术看都不看你，她哪有我关心你？
钟然对此非常不可思议：我那时只是力竭倒地，沉奶奶呼吸都没了，你让沉白术放着沉奶奶不管，来看我？你疯了吧！
先不说事情轻重缓急，沉白术对沈苍这个亲奶奶当然要看得比她这个朋友重要。
一如她将师父看着看比沉白术重要，这多正常。
但冯冰不这么认为，她表示，她就把钟然看得比亲孙子丰一年更重要。
钟然闭嘴了。
她终于意识到，虽然丰奶奶也是荒海出生，也在荒海成家生子，但不知不觉中，某些认知早已根深蒂固，简直像被洗脑了一样。
但她也只是比她早一波被投放进来的蛋啊。
人在蛋壳，又感觉不到外界，谈何洗脑？
她跟沉白术一吐槽，沉白术猜测，或许是家族基因比较根深蒂固的，不是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吗？
尽管钟然并不知道这话沉白术是从哪里听来的，但她深觉有理。
从此钟然就给冯冰丰语挂了个有病、脑残没法救的标签，算了，当个能打的护卫就好，其他重要的事还是别教给她们。
＊
复苏群落的事暂时与沈白术无关，她啃半天骨头没啃动，手上又没有鱼家阿爷的锅，也没火种，煮不了骨头汤，便盘膝坐下，闭目感受骨头中的空间之力。
这一闭目就直接入定了。
看着沉白术平静的甚至有点安详的脸，空空害怕道：“不会是出事了吧？”
龙英却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放心，她也在吞噬空间之力，只不过是另一种吃法。”
七章捏着下巴，说：“此地简直是个天然领悟空间之力的场所，她接受着龙神的馈赠，短时间内肯定醒不过来，为了瞒住外界不留破绽，咱们还是把时间法阵给开了吧？”
他转头看向龙英：“能量够吗？要不我从科创未来偷点给你？”
七章那边刚进行了文考和武考，选手们使用甚至逸散的能量都有储存起来。
龙神也是很节俭的。
龙英摇头：“不必，我这边也不少。”
她促狭道：“这一次还多亏了永生教。”
七章顿时了然，给她捧眼：“感谢永生教老铁们无私奉献的生命能量，清扫荒海靠它，启动最终考核程序靠它，现在为了我们传承者安全，拉时间大法也得靠它。”
“真是辛苦了。”
“你呀。”龙英大笑。
七章针对她时她很难受，但把这点用在敌人身上，那可太妙了。
小螺号不禁插嘴：“可时间阵法会改动她的骨龄吧。”
时间阵法可以只在传承之地用，但选手身处其中，经历的时间是真实的，骨龄自然也会随之变化。
这是个不小的破绽。
七章一挥手：“让我来，我有思路。”
算是将功折罪了。
只希望沉白术千万记他的恩，别扒他的皮抽他的骨，拿去炖了吃。
第49章
时间匆匆, 在法阵中，两年转眼即过。
忽然，沉白术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就看到了小蝴蝶。
说真的, 若不是心神感应，她真的很难认出这就是小蝴蝶。
脑袋大的小蝴蝶变成了巨兽大。
而且并非是那种庞大的虚影,她的身躯非常凝实，尽管在下一秒之后又在慢慢变虚,之后不断在这种状态中渐变。
她张开巨大的嘴巴，一口咬过来。
沉白术没有动，她的神胎当然不会伤害她。
小蝴蝶将她鱼尾底下巨兽的头骨一口吞了下去。
这一幕非常震撼, 恍惚间, 沉白术仿佛窥见了小蝴蝶未来的一角风采。
然后来不及感叹更多, 她就因为极速增长的力量, 意识迅速迷失了进去。
迷离中，似乎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充足能量，开始孵化第三个神胎——】
沉白术微愣，若不是再度听到这机械音，她几乎把系统给忘了，实在是自进入龙墓后，系统没再吱过声, 存在感缩到了最小。
不过, 第三个神胎？
哦, 她已经三段了。
这三段来的太快, 都没太多真实感。
此时沉白术还不知道，第三段的神胎更没真实感。
又一年后，她再度醒来。
沉白术发现自己处在一种奇特的状态。
分明眼睛还是闭着的,却能清晰的看清周围，心念一动，传承之力好似到了极远之地，那惊鸿一瞥间所看到的种种清晰无比，像是已深深刻入脑海中，令沉白术啧啧惊叹。
忽然，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在龙神时期要叫传承之力为神识了。
自神魂中蔓延出的触角，所过之处，纤毫毕现。
现在更通俗的用法是传承之力，或许是因为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达到这一境界了。
“我的神识似乎发生了一些异变……”沉白术若有所思。
不仅仅是变得更强大，更凝实，覆盖面更广，还变得更活泼、更跳跃，仿佛真的带上了空间属性也更具灵性？
蓦地，眼前一花，沉白术有些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也就是暂时切断神识。
等察觉到力量比较稳定了，方才睁开。
“游倍镜？”
她脱口而出。
没错，出现在她面前的赫然是游倍镜。
游倍镜似瘦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没那么灿烂了，他蹲在地上，正跟一个小人鱼说着什么，小人鱼手里拿着他的巫镜点点点。
沉白术现在有点类似于阿飘状态，却比阿飘更为虚无，她之于游倍镜，就像身处海水一样普通。
并没有引起游倍镜丝毫的注意。
沉白术微微凑近，听到他是在教小人鱼玩单机游戏。
玩着玩着，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小人鱼听到了，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块肉干扔给他：“今天的报酬。”
游倍镜一把接过，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直到巫镜似乎是没电关机了，小人鱼才把它还给游倍镜，约定明天再来，临走前还可惜的问：“游哥哥，你真的不可以嫁给我姐姐吗？”
沉白术：“……”
“我姐姐真的很喜欢你，她说只要你答应，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在家给她生个蛋就行，你非常喜欢的那种海蛇肉可是只有我姐姐才能单独猎到哦。”
“不。”大概是已经拒绝了太多次，游倍镜的脸色很麻木，“我爸妈已经给我订了一门未婚妻，不能失约。”
等小人鱼走后，游倍镜偷偷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呜咽：“复苏群落到底在哪呀？龙神啊龙神，你既然把我传送出龙墓，为什么不能把我传回原地？”
“姑姑！沉白术！钟然还有金子，你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啊，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呜呜呜……”
“饿肚子真的好难受，今天只换到一块肉干，那小人鱼也快玩腻单机游戏了，该死荒海为什么不能联网我怎么这么惨，难道真要在这里嫁人换食物换住处可是我不想这么早摆脱单身啊……”
沉白术：“……”
呃……貌似游倍镜的背景继亲姑姑后，即将增加老婆、丈母娘一家。
他哭得这么凄惨，但沉白术却有点想笑。
笑半天后沉白术控制着自己飘起来，但又别飘太远，打量着这处群落，试图判断方位——总不能真眼睁睁看游倍镜被逼婚吧。
然后她沉默了。
这是什么类型的废物啊。
明明他们复苏群落就在附近……好吧，可能群落比较偏，再加上这处陌生群落，某位姐姐对游倍镜有意，全群落的人帮着瞒着，不打算让他回去。
记下位置，沉白术心想得快点过去，不然生米煮成熟饭就遭了。
荒海鱼素来彪悍，霸王硬上钩什么的太正常不过了，但游任静是不可能接受自家侄子为点吃的卖身的。
所以得从源头掐断。
沉白术本打算控制神识回归身体，可这新生的神识很不好使，一晃眼，再睁开时又换了个地方。
大概是心念着游任静，她还真看到了游任静。
不仅是游任静，还有隔间的其他选手。
沉白术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都是已经通过考核拿到心仪传承的，或在领悟或在发泄喜悦。
他们差不多猜出了真相。
“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大概要等到龙神弟子接受完传承。”
沉白术咳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大家都在等她。
还有一些人仍困在传承之地，沉白术见了摇摇头，大部分都没可能通过了。
待在里面完全是耗时间，有些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面露绝望，呢喃道：“这考核怎么这么难，都过去多久了，半年？一年？”
他们连时间的概念都模糊了。
不过这倒是给沉白术带来一个好消息，看来自己闭关也没有太久。
差点以为眼睛一闭一睁就几年过去了。
适应这一会儿，沉白术终于能稍稍控制自己过于活泼的神识，努力的将它往身体的方向拉。
即中心处最大最亮、空间之力最浓、一看就非常特殊的传承之地。
终于，眼看着神识即将回到身体，沉白术面露喜悦，却最终僵住。
好亮！
啊啊啊眼睛要瞎了！
这是又跑去了哪里？
这熟悉的刺目感，让沉白术想到了初见龙宫之时。
莫非又是什么宝贝？
对宝贝的期待让沉白术以极快的速度适应了亮光，她终于看清在前方，居然有一个巨大的——太阳？
有那么一瞬，沉白术以为自己的神识穿过海水，到了海面上，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
虽然这太阳金灿灿的，但光线并不灼热，反而有种奇特的清凉。
更像是一颗金色的夜明珠？
金色？明珠？
沉白术脑洞大开：“不会是龙珠吧？”
龙宫这么个地点，她能想到的珠子形状的至宝就只有龙珠了。
龙珠作为龙神的能量核，绝对是存在的。
沉白术蠢蠢欲动：那啥……龙神是我师父，我师父都过世了，我继承她的龙珠很合理吧？
我就凑近看看……
沉白术的神识很诚实的向着龙珠飘去，她终于开始感觉到难受了。
这种难受应该是龙珠带来的威压。
但连之前吞噬的巨兽都比不上，沉白术也没放在心上，继续飘啊飘的。
奇特的是，越靠近龙珠，视野反而越清晰，并没有被龙珠的光芒闪到。
然后沉白术就渐渐察觉到了一些细节。
在这片黑暗的虚无当中，似乎有一条特殊的灰线，歪歪扭扭的，其实不算显眼。
如果是正常眼睛视物，沉白术或许都看不到，但正因为是神识，反而一下子注意到了空无一物中的具体存在。
沉白术心中一动，横着飘向那条灰线。
当整个身体落在灰线上时，她精神一震，从龙珠处传来的威压竟然减小了？
原来这不是什么灰线，这是搭建出来的一条路！沉白术恍然大悟。
她挠挠头。
沉白术其实怀疑这是龙神在正常考验之余给她埋下的彩蛋，但既然是彩蛋，为什么还给她搭一条捷径？
难道是龙神也反思之前自己太过分了吗？
反正有捷径，不走白不走。原本被龙珠的威压逼着不得不慢慢挪动的沉白术又欢快的飘啊飘啊飘起来。
飘了大概有一两个小时，饶是有这条路，沉白术也觉得神识变得凝滞了起来。
她不仅不失望，反而认为这才正常。
捷径只能走一时，终究还是要自己努力。
结果刚给自己打完气，沉白术精神一震：就在前方，居然又多出一个光团？
光团不是突然出现的，只不过此前大概是距离太远，又被龙珠的光芒笼罩住，沉白术没有察觉到，直到两人近到一定程度。
“这是又一个宝贝？”沉白术迟疑，但很快，她脸色严肃起来，“不对，他也在往前挪，他也要去龙珠那里！”
“搞什么东西，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遗物！”
沉白术怀疑对方也是奔着龙珠去的，这怎么可以？
她作为弟子拿走龙珠，那叫继承，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觊觎龙珠，不是偷就是抢。
福至心灵间，沉白术蓦地瞥向脚下的路：不会吧，不会吧？
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这个路不会是前方的小偷搭起来的吧？
肯定是这样！
沉白术立马气愤起来。
自己作为传承者，龙珠对她友善，所以，她感觉到的威压不算大，就算没有这条路也能承受住，充其量就是花的时间多了点。
但小偷就不一样了，他必须借助这条路，才能抵达龙珠处。
没准对方还有什么宝贝能蒙蔽龙珠的判断，真叫他给偷走了！
“这家伙莫非是永生教的？这如出一辙的鬼鬼祟祟的行径！”
沉白术的怒火瞬间燃烧起来，她也感觉不到累了，什么威压都没有了，她开始加快速度往前飘。
沉白术发誓：她一定要抓住这个小偷！
在强烈的驱动力下，覆盖着神识的空间之力越来越多，周围空间对她的阻隔就越来越少。
相比之下，前方的光环挪动却是越来越慢。
此消彼长之下，两人近了，更近了。
沉白术看得更加真切，差点被恶心的吐出来。
这个光团和龙珠那种纯粹的金光一点都不一样。
他只有最核心的一点特别亮，就像是点燃的一根蜡烛，可周围不知道被糊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红的蓝的紫的绿的，颜色特别的脏，透着一股暗沉且稍微闻一闻就能呕出来的气息。
沉白术也不是没见过饱和度很高的光线的搭配。
就好比科创未来那座巨塔，那闪耀的镭射灯光她一开始是觉得很花，但那种从心底深处生出来的反感却是从来都没有的。
可面对这光团，她不仅反感，甚至产生了一种嗜血暴虐的冲动。
她要撕了他。
心中这么想，沉白术就真的冲了出去——神识太轻，更压不住情绪。
她一个猛虎落地，恶狠狠地扑倒在光团上，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沉白术怒火狂涨，她的神识自发的变出了两条手臂，手上各自五把指甲刀刷的出鞘，刺啦刺啦就是一阵疯狂的抓挠。
啊啊啊！
沉白术好像听到了一串凄厉的叫声。
但她浑然不觉，顺着被指甲挠出来的缝隙一扯，就将一片被压得很扁就好像一张皮似的东西给撕了下来。
撕完之后随便一扔。
这块脏兮兮的皮一直坠落，坠落，它的光芒不断消减，直到某一刻，忽然消失在虚空当中，这让虚空深沉的黑色好像也没有那么暗了——
正在巨塔中和七章商量龙墓选拔收尾工作的龙英，脸色陡然一变。
是猩红的气息？ ！
在龙宫内！
但是龙宫分明已经被她完完整整的清理了一遍，怎么可能还有猩红？
所有的老鼠都被抓绝了……不对，其实有一只她之前暗暗感觉到异样。
就像是只有一具空壳子，内里的灵魂都已经完完整整的消散了。
所以她并未深究，可现在想来，那种消散不像是死亡，更像是被整个提拉出来。
糟了！
再一感应，那猩红的气息居然在龙珠附近，龙英勃然大怒。
一方面是针对永生教的，一方面却是对自己的。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
她以为永生教的都是冲着龙神传承的，可他们根本就是冲着龙珠来的！
如果龙珠有了意外，她死一万遍都不能弥补！
“龙珠出事了！”匆匆丢下这句话，龙英瞬间消失。
七章和小螺号先是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分量，空空就已经嗷呜了一声紧随其后。
两人毛骨悚然，想到了龙珠出事的后果。
说一句有点难听的话，他们这龙宫四宝加起来都比不上龙珠这第五宝重要，甚至更残酷一点，第六宝龙神的传承者，第七宝金子，也同样没有龙珠重要！
龙珠有失，所有人都逃不过，龙宫会沉的！
“永生教我杀你全家！”七章一阵鬼哭狼嚎，连滚带爬的跟了上去。
＊
永生教总坛。
副教主问下属：“龙墓那边如何了？”
“回禀教主，所有魂火已经灭了，只有七号还亮着。”下属低着头，非常恭敬的回答。
他同样一身黑斗篷，这似乎是他们永生教的标志，就连身在老巢中也没有变。
所以他们永生教的教众很难得知同事长着怎样一张脸，他们也默契的不去窥探对方在外界的身份。
左右既然选择加入永生教，都只有一个目的：谋求更长久的寿命乃至永生。
当然，下属作为副教主非常信赖的心腹，对他的信息还是掌握得很完善的。
副教主不满的一挥袖：“这些废物点心！亏本教主还费尽心机将他们提前送进去——”
“幸好还有一个七号勉强能用。”
“七号魂火亮度趋势如何？”
下属回：“之前一直呈三十度曲线降低，现在幅度变大，有五十度了！”
他给出了非常准确的数据。
“不错不错。”
魂火亮度降低，说明这人的神魂在变弱，这明明是一个坏消息，但副教主却很满意。
因为按照他们的计划，走到这一步，七号死定了。
前期降的不多，是因为离龙珠比较远。
近期嘛，当然是对方已经开始工作了，在为他们永生教搭出一条通往龙珠的通天之径。
“待七号魂火熄灭，你去取他的魂芯，用五阶长明灯温养，养好后再去拿第三实验室的器材，记得给他挑具好的身体。”
“对有功之人，本教主向来大方的很。”
“至于那些废物，就算了，以他们的贡献，连最低阶的长明灯都用不起，就当做耗材喂养七号。”
“是。”
下属大声答应，没有一丝因为共情副教主口中那些废物而恐惧，眼中满满都是对七号的羡慕。
恐怕外界谁也不知道，他们永生教的研究已经高明到了怎样的地步。
对他们来说，神魂与身体通通都是工具，用不顺手了，随时可以弃掉。
只要有保留了所有记忆和思想的魂芯。
越高阶的长明灯温养出来的神魂就越强大、越纯净，耗费时间也越短，而身体就更简单了。
只要有足够质量的材料，你想给自己换个龙的身躯都行。
当然，因为人鱼占据主流，反倒是其他兽类开智的越来越少，近年几乎看不到了，大家还是更习惯人鱼的躯体。
人鱼数量多，什么等级的都能弄到，进行解剖分析，永生教负责培养的研究员都不知经手了多少具，早就成熟练工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做。
人外呢，就可能出岔子。
比如章鱼，用着用着一条触手坏掉了，两条触手打架了，不听使唤了。
毕竟章鱼虽然只有一个思想，却有八个触手，八个副脑，一不小心就精分了。
待下属继续去监测七号魂火，副教主小心的从怀中斗篷里掏出一个法器，是一个有点像巫镜的巴掌大的屏幕。
此时，屏幕上面有一个代表龙珠的绿点，而在龙珠之外，只有一条向它延伸而来的红线，那正是他们永生教苦心孤诣、花费了十多代功夫所搭建的桥梁。
一旦搭建成功，设置在桥梁上的法阵就能立刻将永生教总坛传送到龙珠当中，到那时……
嘿嘿嘿，副教主不禁笑了起来，他比了比那条红线，又比了比红线终点和绿点的距离。
快了快了，这一届还不行，下一届应该就可以了，区区一千年，他们等得起。
就算他寿命将近，还可以把他的魂芯提取出来“冰冻住”，直到永生教某个后辈在他们的托举下，完成那个伟大的目标，就可以将他们复活，所有人一起实现赛博永生。
哈哈哈哈哈，他扭曲着脸，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
＊
永生教的种种沉白术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拼命撕扯着底下的光球，像剥洋葱一样，剥了一片又一片，终于露出非常纯净的白色内芯。
沉白术咽了咽口水，竟然有点想吃。
察觉出自己对白色内芯飞快攀升的食欲，她差点就把它扔了出去。
不是，她什么时候染上的异食癖？
都不嫌恶心的吗！
想想看，就算它是一颗非常甜非常美味的糖果，可它用屎包了一层又一层……呕呕！
沉白术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到了，将这白色内芯用力扔出。
什么食欲都消散的干干净净。
白色内芯咕噜咕噜的往前滚动着，每滚一步，沉白术诧异的发现，前方原本断掉的灰线又连接起来了。
原来路是这么搭建起来的！
察觉到了废物利用的法子，沉白术捏着鼻子，很勉强的用鱼尾踹了停下的白色内芯一下。
咕噜咕噜，内芯又继续滚动。
如此它一边滚着搭桥，沉白术一边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坐享其成，还嫌弃的不行。
大概是力量消耗的有点多，白色内芯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终于，在某一刻它彻底熄灭了。
可熄灭的刹那，它那个位置竟然又爆发出数个光团，就像原先被藏在不知什么地方，随着它的消失，被动暴露出来。
这些光团颜色同样偏暗，但很纯净。
沉白术看着他们，心里却没什么反感，只有一股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的悲伤。
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现在是神识状态，神识是由神魂蔓延出的一部分，这些光团，或许也是某一个、某几个人的神魂。
他们被永生教那个小偷利用、收集起来，就是为了搭建出通往龙珠的桥，去做坏事。
沉白术在这些光环上感觉不到灵性，知道他们的意识怕是已经完全泯灭，只剩下纯粹的神魂能量。
按理说她是可以继续用他们搭桥的，可一贯不讲究、不喜欢浪费的沉白术，却破天荒的摇了摇头。
“算了，龙神肯定也不喜欢我走捷径。”
她将那些光团一个一个捡起来，心里迟疑，不用他们搭桥，那该怎么办？
她要去龙珠处，总不可能把他们带上。
越往深处，龙珠传来的压力就越大，她自己都难保，而且她也担心没有保护措施的话，这些神魂能量就不知不觉用出去了。
忽然，沉白术眼睛一亮，大声道：“龙神师父，这些大概率都是崇拜您的荒海子民，现在他们被坏人所害，没法归家，就让他们葬在您身边，可好？”
“如果答应，请给我指一条路！”
七章赶到的时候就听到了沉白术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龙英祭出了水镜监控，水镜中倒映出沉白术极为飘渺的虚影。
飘渺到什么程度呢？
就像一阵青烟，都看不出人鱼的形态，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当然了，在她旁边的几个小团子也同样很虚，还不像沉白术那么明亮。
七章知道，这是龙珠附近的那片虚空。
这片虚空可远没有它表现的那么安全，它那深沉的黑色代表的可是一个个不断生出又不断泯灭的黑洞。
这里面蕴含的空间之力完全不是空空那具骸骨所能比的，是龙珠所散发出来的力量。
龙神作为空间法则的掌控者，对空间领悟第一，至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祂将来的传承者能不能继承八成，都要打一个问号。
此时龙神虽然已经死去，龙珠的力量又被消耗了数万年之久，但也同样简单不了，从永生教想要进入龙珠所在，只能从多代之前就开始谋划、用水墨功夫一点点搭桥就能看出来，这期间还不知害了多少条人命。
七章是万分不理解，为什么沉白术居然能毫发无伤跑那么远！
龙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她的空间天赋是真的很强，即便有空空那具骸骨加持，我也没想到才消化不到一半竟然就已经修出了空间特质的神识……”
“至于为什么没有触动龙珠的防御，一方面是你忘记了空空的空间之术可是龙神一手教出来的，龙珠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吧，另一方面——”龙英表情骤然阴冷下来，“这些永生教的老鼠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了，一代又一代龙墓选拔都有派人进来，不知用什么法子迷惑了龙珠，使得龙珠的敏锐度都下降了！”
最失职的是，她同样没有察觉到！
若非沉白术，龙英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偷了家，还在得意洋洋的嘲笑永生教没用！
实则永生教不知会当个怎样的笑话看呢。
七章这一回难得没有嘲笑她：“我们都疏忽了，龙珠所在本来应该是荒海最安全的地方，祂恐怖的空间之力让没有任何□□能到达，神魂……也很难，尤其是在数万年之后，人鱼的神魂强度根本无法与神明那个时期相比，可谁能想到他们能做出这般十恶不赦的举止，竟然献祭无数荒海鱼……不对，是所有人鱼神魂，他们的源头也在荒海，身上都带着对龙神的信仰之力，龙珠当然分辨不出来……”
七章轻轻叹了口气，为那无数无辜的人鱼们。
这一刻没有谁可以例外，以为不是荒海鱼就能幸免了，实则在外界，没有屏障阻隔，他们动起手来还更容易。
龙英也沉默下来。
倒是空空思维比他们更直接：“有办法把那些光团接出来吗？我把他们葬在我的传承之地。”
龙英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龙珠，我只有监控权，其实如果在龙珠内，哪怕是靠近龙神给我们留的家，我都能想办法撼动一下阵法，可偏偏是在这片虚空……”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瞪大眼睛。
只见那些或被沉白术抱着，或簇拥在沈白术周围的光团忽然无风自动了起来，他们飘向四方，像一朵朵蒲公英，然后在自己满意的一个地方扎根了。
原本一片深沉黑色的无边虚空陡然亮起了一盏盏小灯，又像是夜空中闪烁起了一颗颗星星，充满死亡气息的危险虚空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龙珠竟然真的回应了她！让他们都葬在了它旁边，龙珠还给了那些光团回馈之力……”龙英不可置信。
星星一闪一闪，像是会呼吸一样，在这呼吸之间，力量在龙珠与自己两处循环流转。
如无意外，这些小星灯可以闪烁上很久。
七章忽然眼睛一亮：“说起来这倒是好事，我们此前防备的敌人不可能光溜溜一个神魂跑过来，只要有□□进入那片虚空，肯定就会被搅碎，但现在，外界与时俱进，身体居然能像壳子一样脱掉，他们以纯粹的神魂之力搭桥，到是能防御住一部分空间之力，这片虚空就没有那么安全了！可沉白术有这么一搞，龙珠接纳了他们，赠予他们力量，他们也能守住龙珠外围，对一切入侵者进行残酷绞杀……”
“她，沉白术！”七章用力一握拳，“简直是天选的龙神继承人！”
“所以她能进入龙珠处，简直是她该的！”
龙英看着水镜里，沉白术对着最后一个蹭了蹭她后飘远的光球挥挥手，就义无反顾地继续向着龙珠前进。
没有了搭建的桥梁，龙珠发散的光芒顿时就残酷了很多，沉白术的虚影几度被打碎，又艰难地凝聚起来，但她始终没有改变方向，执着的一步步走向龙珠。龙英深深的沉默了。
如果说之前还为这份待遇有些嫉妒的话，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佩服了。
“虽然要第二次感谢永生教老铁们的无私奉献，但还是要说，果然是我们选出来的继承人，厉害呀！”
“没错，他们虽然给树丫做了嫁衣，但后面最艰难的那段距离分明是她自己走过去的。”
空空还是那么奶声奶气，却老气横秋的以长辈的姿态亲昵的叫着沉白术的小名。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就没人开口了。
他们站立在水镜面前，安静的欣赏着无边夜色下闪烁着的星星灯，以及那个踽踽独行却从未想要放弃过的背影。
终究这条路，只能她一个人走啊。
突然觉得自己眼光好好，龙英、空空、小螺号相视一笑，十足默契。
被排斥在外的七章：“……”
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服气。
就你们都是沉白术的师父？她也说过要拜我、向我学习编程知识……等她出来，我就让她把茶喝了！
第50章
等沉白术的背影不见了, 七章忽然道：“你们说，以她这个连空空的尸骸都要一口吞下的胃口，她不会把龙珠给搬空吧？”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可是知道龙珠里有多少宝贝的。
空空努力为她辩解：“应该不会吧, 那可是龙神，龙神跟我可不一样。”
她转头寻求龙英的支持：“你说对吧,她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还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龙英呵呵笑了两声，无法回答。
看某个人的性格时，如果他心机深沉到让人看不穿, 可以看看他的神胎。
神胎往往能体现他某些特质。
他们所接触过的沉白术的沉白术,第一个金色海马,时间尚短还看不出来什么,但第二个小蝴蝶，那可就太熟悉了。
那恨不得所过之地寸草不生全都搬走的贪婪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他们想装瞎都不行。
最终龙英还是沉声道：“暂且不必这样忧虑，你们应当知晓龙珠内每一样宝物都是做了标记的，即便偶尔有一个被人盗走，也会很快自动回归……沉白术想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盗宝，要么对空间的领悟足够强,在龙珠察觉之前就偷偷将宝物隐匿入空间,龙珠都无法根据标记召回。
要么力量强过龙珠,将标记抹除,这样的人自然可以全身而退，可都如此强了，哪会觊觎区区龙珠内的一件宝物？
龙英等都很放心, 当世根本不会有这种存在。
第一，要这人是神明，其次，龙珠里的每一样宝物，所属标记都是龙神全盛时期打下的。
想抹除？行啊，比这个阶段的龙神更强就可以。
后者根本不可能，但七章想到前者，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龙英、空空、小螺号都对龙神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和信任，但他骨子里就是叛逆者，他最喜欢质疑权威。
在七章看来，龙珠的敏锐度下降了，沉白术的空间天赋又如此之好，趁它不备，偷偷藏一个，也不是不可能啊。
她的神识可是带了空间特质的，龙神在她这个年龄能做到？
但七章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
就，看吧。
＊
沉白术可不知道众人对自己的质疑与期待，她吸着一口气刚进入龙珠，差点就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她完全是靠着对宝贝的期待撑到现在的，幸好期间一直有股力量源源不断的从后方传送过来。
沉白术知道那是小蝴蝶感应到她的需求，反哺给她的力量。
显然，小蝴蝶也很期待龙珠里有什么宝贝。
绝对不能晕过去！
沉白术本能的知道一旦晕了，或许就会回到自己身体了。
这是她之前想要的，但绝不能是此刻。
所以她努力挺着，直到渐渐透明得仿佛真的变成一缕青烟飞走的身躯又凝实过来了。
这口气终于喘匀了。
沉白术在心里给小蝴蝶比了个大拇指。
不错不错，就是靠着她拼命搬运空间之力把身躯补回来的。
有前途，是我的崽，随我。
缓过来后，沉白术终于有了精神，开始打量周围，这一看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话说，她以为她已经对龙神奢靡的作风有了深刻的认知。
可此刻她发现她输了，她再度被龙神刷高了上限。
沉白术现在是神识状态，神识更容易看到一样物品的本质，所以周围遍布的一样样宝贝，在她眼中都是光团的形状。
它们无一例外都非常的亮。
亮到给沉白术一种感觉，在外面时看龙宫像个太阳，其实不是龙珠自己的力量，而是这些宝物散发出来的。
这些光团的性质和之前所有都不一样。
并不像永生教那个小偷的让人作呕，也不像后面那些暗色的光团令人悲伤，它们散发着纯净的无比诱人的香气，引得沉白术很想扑过去狠狠咬上几口。
呃……牙齿碰到硬物，硌得沉白术有点疼，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真的扑了上去。
而牙齿感觉到了硬物并非真实的硬度，而是这光团上竟然还缠了一层又一层金色的线，刚才就是这金线突然弹出来，狠狠的抽打了沉白术一下。
不不不，这不是什么金线，这是一条条小龙！
看着它们活灵活现的对着自己咆哮，沉白术觉得可爱之余又很气愤。
什么啊？这龙神师父一点都不讲究吗？
我完成了你的考验，你那么小气，这么多宝贝都不肯奖励一个给我？
沉白术看着那些小龙，忽然觉得它们一点都不可爱了。
不仅不可爱，还面目可憎。
阻止我拿宝贝的都不是好东西。
她气得冲上去，挥舞刚才非常有用的指甲刀，一阵抓挠，试图将那些金线割破，将困在里面的宝贝都拿出来。
然而割不破！
手指处还传来一股烧灼般的疼痛。
啊啊啊，沉白术抱着自己的手大叫起来，十指连心，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蝴蝶：“上。”
这点困难算什么？我连那么大一具骸骨都吞了，主人快上，这次就看你了。
神胎传来催促的想法。
沉白术扭曲了脸：这个逆子！
看小蝴蝶为了宝贝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沉白术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见对方把主意打到她头上，让她不要命，她怎么这么难受呢？
但小蝴蝶源源不断支援给她的空间之力又坚定了沉白术的想法。
她同样不甘心，费尽千辛万苦走到这里，结果入宝山，空手而归？
沉白术此后一辈子都得惦记着这桩憾事！
等死了，进了棺材都闭不上眼。
因此沉白术大吼一声，凝聚出一把长刀，这长刀全部由空间之力组成，继承了空间刃的锋锐属性，高高扬起，义无反顾的向一处紫色的光团劈了过去。
就算只能砍下一点边角，她也要把这个边角带回去。
这会儿沉白术的思绪俨然已经偏执的有点疯魔了，这也是神识流放在外的不利之处。
它像神胎一样，只继承主人的单一性格，很轻易就会上头。
如果沉白术还有理智，便会知道此举不可取，不仅会毁掉宝贝还会激怒这里的主人。
果然，就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光芒闪过，沉白术反应过来时长刀已经没了，而她自己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金线。
金线时不时会变出一个龙头，冲她哈气，仿佛在说：不乖的小孩子要被吃掉哦。
沉白术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终于冷静了下来。
说真的，从这个角度看，龙这玩意和蛇的区别是真不怎么大……
＊
“龙神师父，我知道错了你放开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强烈忏悔……”
识时务者为俊杰，沉白术积极低头。
至于其他……反正我只说我错了，又没保证再也不搞事。
沉白术态度诚恳，哀嚎了半天，捆在身上的金线终于有了略松一松的趋势，这让她精神大振，继续更大声的认起错来。
终于，金线一圈一圈从她身上放开，最后的龙尾巴消失时还用力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仿佛是警告。
沉白术一屁股瘫坐在地。
她上辈子就很怕蛇，这辈子大概是见过的海底怪物多了去了，有了点免疫，但骤然被这么多蛇齐齐包围住，感受着蛇头不知何时会伸出来咬自己一口——心理阴影都被勾起来了！
她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久久无法控制。
金线似乎有点意外，小尾巴犹豫的甩了甩，但到底没有再过来。
沉白术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付出这么多沉没成本，什么都没拿到，她太不甘心。
不过短时间内沉白术是不敢再打那些光团主意了，她得让金线放松警惕。
沉白术站了起来，貌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周围。
金线立即飞到她面前，沉白术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我就看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呢，等这回离开荒海，别人都要笑我土包子，我得提高提高审美鉴定能力。”
她一边说一边看，偶尔还凑近一下。
金线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后来沉白术都上手了，但只要没摸到光团上，它都不管了。
沉白术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
很好，进展很快，她现在需要思考的就是偷到宝贝后，该怎么跑，往哪里跑。
想也知道，只是试图对光团能动手，还没偷到手呢，金线就如此勃然大怒。
一旦偷到手，再怎么忏悔哀求都不管用。
沉白术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她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忽然目光一滞：您的神胎向您发送了一段信息。
咦？小蝴蝶闹什么妖？
沉白术随意看了起来，却越看眼睛越亮，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觊觎此地密宝，心神相通看到这一切的小蝴蝶又何尝不是？
从前话都懒得对沈白术说的鱼破天荒地向她发送了自己成年后新获得的技能。
其实在幼体+时期，小蝴蝶就多了一个技能。
她能破开虚空，带着主人长短传送，长传送拿来跑路，谁都抓不住，短传送的瞬移功能也很好用。
之前沉白术在靠近巨兽时，为了躲避越来越频繁的空间乱流，就压榨出了这个用法。
但那时她还不太精通，后面也没有实战的机会。
然后便是小蝴蝶消耗小半骸骨一举成年——这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剩下的力量都沉淀在体内，暂时消化不动。
可对当下却已足够。
这第二个技能就是，在长传送的基础上，发掘出了坐标的用法，即小蝴蝶可以主动设定自己和主人去过的位置为坐标点，反复传送。
简言之，沉白术的神识在龙珠内，小蝴蝶可以设定一个坐标点为此地，而她跟沉白术的身体在传承之地，它就可以将坐标点处的东西传送到身边。
当然，如果她敢冒然的去传送光团，那绝对会第一时间被金线发现，然后愤怒打断。
但如果沉白术利用空间之力偷偷将某个宝贝藏匿入空间，然后瞬息转移——
哈哈哈，既隐蔽，龙珠又发觉不了是她干的坏事。
她如此无辜，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朵纯白的白莲花！
完美！
沉白术知道她的机会只有一次，她也只试这一次，一次不成功，那就彻底放弃。
固然沉没成本可怕，但及时止损也很重要。
沉白术啪啪的在心里打着算盘，说是参观龙珠，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龙珠上，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她走到一处拐角，居然看到了一个宝箱！
亮晶晶的光芒胜过了她此前所见到的所有光团。
而且特别奇异，特别的玛丽苏，它散发着七彩的光芒！
系统及时的刷新出了信息。
这是一个钻石宝箱。
钻石等级尤在黄金之上。
沉白术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要知道，她唯一见过的黄金宝箱就是遇到金子那一回，还太过混乱，连自己都不太确定。
之后金子更是再没展现过。
如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比黄金宝箱更加珍贵的钻石宝箱就在她面前，沉白术瞬间把自己来时的目的都给忘了。
她忽然觉得她对龙宫内的宝物很执着没有必要。
这么一个大宝贝就在她面前，她不要，非冒着触怒龙珠的危险去偷偷抠一个……啧啧。
这是什么捡了芝麻丢西瓜的小猴行为。
沉白术轻轻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尽管在她的判断中，除了她还没有人能看到宝箱。
但这是龙珠与龙神，她并不敢低估他们的能力。
别宝箱没拿到，反把自己的底牌暴露了。
沉白术按捺下心中的渴望，绕着龙珠转了一圈，她发现宝箱所在的位置位于龙珠的中心。
果然是最珍贵、最重要之地。
然后，她才慢慢的踱步到宝箱所在，仰头看天，以一种感叹的语气说：“龙珠，以前我龙神师父也会待在此地，思考问题吗？”
瞧瞧我这姿势，摆的够标准吧，这仰望星空的智者模式。
龙珠当然不会回答她，沉白术也不需要它回答，但她却装作失落的一抬手，手精准的落到了宝箱上面。
这瞬间，沉白术还有一丝担忧，生怕因为是神识不能签到。
直到系统提示签到成功的声音响起，沉白术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惊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往后一仰，瘫软在海水中。
金线疑惑的飞过来，绕了绕，没发现她的不轨举动，再加上这是龙珠的正中心，反倒没有放什么宝物，就又飞走了。
沉白术裂开嘴，无声大笑。
签到了签到了，她签到了钻石宝箱！
让她看看，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东西！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特殊种子碎片＊1】
又是特殊种子，沉白术有一秒的失望，然后才注意到这回的特殊种子后面竟然还加了碎片两个字。
有碎片就意味着要合成。
她嘴巴张大更大了。
不是，都钻石级别了，还只是碎片需要合成的宝贝……妈呀，她不会签到出一个龙神吧？
沉白术眼露惊恐。
不能怪她这么联想，上一个特殊种子是从老领主身上签到的。
之后老领主的神魂飞入种子中，也是她亲眼看着它发芽了。
后面能不能长出个老领主尚且不知，但……沉白术头皮发麻，如果真的是龙神，事情大条了。
沉白术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若是龙神复活的利与弊。
还不等她分析出个所以然来，系统继续播报：
【……特殊种子孵化中，完整度不够，孵化失败……半孵化@$＆％@……】
此种子的特殊似乎超过了系统的计算能力，一阵吱吱的电流声后，面板迅速变成乱码。
沉白术心中更觉得不妙。
龙神的可能性更大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先不提凑齐这碎片的难度，孵化龙神——她孵化一个神胎，都差点把自己耗死，她能供给孵化龙神的能量吗？
说得残酷一点，死去的人就乖乖沉睡不好吗？非得……【……得到幼苗状态，特殊火种+1 ，请宿主精心培养，它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将来，你会感激此刻的自己】
正在脑中滋生各种阴暗想法的沉白术一愣，这还是第一次系统的声音这么语重心长，这么郑重其事。
给沉白术一种感觉，它在拜托她。
同时，那严肃的口吻不像是在给她画大饼，更像是对未来的预言。
“那就养呗。”沉白术干脆的应了下来，她的心声有些漫不经心，但坚定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好像在说她答应它了，“反正我养的小东西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
“而且火种唉，还是能在海底存在的火种哈哈哈。”沉白术大笑起来，“我总算能吃上熟食了。”
明明是欢快的口吻，但就是让人觉得特别心酸。
沉白术也很想同情自己一把，她是纯正的华国胃，吃牛排都喜欢全熟的，结果这一世却吃了那么久的生鱼片，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玛的！
由于沉白术全程都是在心里和系统交流，就连笑都管理完善，只咧着嘴，金线没有察觉不对。
倒是它见沉白术坐在那里迟迟不动，凑过来推了推她，意思是：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
确实该走了，该带一个宝贝走。
沉白术初心不改，瞄准的仍是一个紫色的光团。
她觉得紫色的寓意很好，紫气东来，乃帝皇之象。
被金线捆住，大叫着认错的时候，沉白术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发挥了自己超强的学习能力。
此刻她心中一动，忽然问系统：“这个火种我要怎么用？”
【与之签下契约，它会进入你的眉心处，用时随便从手上、尾巴处召唤出来即可】
大概是想到什么，系统又补充一句：【火种此刻非常弱小，现在签下契约不会有太大反抗】
沉白术想的却是：“它真的不是龙神残魂，进入我的眉心，要夺舍我？”
【……】
【不会，你当相信龙神】
可能是觉得这话没有什么说服力，系统终于透露出了一点真相：【以龙神之尊，祂本可以再活数万年，却在壮年时慷慨赴死，是……】
沉白术还想再听，结果又是一串乱码。
系统无奈道：【宿主，你现在太弱小了，以你神魂的强度有些事听不了】
沉白术没有寻根究底：“我知道龙神救了荒海。”
只是她不知道拯救方式竟然是这样，龙神献祭了自己？
系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沉白术又道：“喂，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金手指，是我的外挂，但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是不是太多了点？”
系统终于发现不对了，这混蛋宿主并没怀疑龙神，不过是逮着他套消息呢。
他选择闭嘴。
系统闭麦，沉白术撇了撇嘴，暗道一声玩不起。
她毫不犹豫的按照系统传授的方式，勾连不知藏在哪里的火种，选择契约。
火种进入眉心的那刻，沉白术顿时觉得周围的世界都不一样了。
有种特别清晰、特别精密的感觉。
就好像世界在她面前数据化了，变成了一个游戏……妈呀，这真的是火种吗？
沉白术目光落在心仪的紫色光团上，清晰地看到了它的结构与破绽。
她知道要怎么绕过捆在光环上的金线，将它给偷走了。
一时间，沉白术竟有些同情龙神。
龙神布置这金线显然是防小偷的，可祂大概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祂龙珠处签到的宝箱，开出来的能力竟然刚好克制这一点！
这不正好说明，该我的就是我的！
原本还有点心虚的沉白术顿时特别理直气壮。
此宝与我有缘。
金线又在催她了，它似乎很怕沉白术赖着不走。
沉白术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可空间神识的触角却已经悄无声息的蔓延出去，快速一勾。
“我走了——”
与此同时，沉白术对着金线挥了挥手。
金线具象化的小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个瘟神送走了。
看着它可爱的样子，沉白术有点不多的愧疚，那啥，莫名有种欺负小朋友的感觉。
但这不妨碍她对宝物的执着。
开启传送！
这一瞬，她和小蝴蝶的默契达到了最大，被她暂时藏在空间处的紫色光团，眼看着就要被传送走，忽然，一道叹息声响起。
临时开辟的通道被截断，紫色光团飞了回来，准确的落回了原来的位置。
虚影出现在沈白术面前，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头：“你啊——”
这陡然的变故，让金线整个龙都呆住了，龙眼呆滞，下一秒，宛如死鱼般坠落下去。
啊啊啊，沉白术像是听到了无声的尖叫。
紧接着金线一下子窜了起来，沉白术仿佛看到了它头上冒出巨象画的怒火，朝自己冲了过来。
小小的身躯骤然暴涨，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五爪金龙，它张开巨嘴，要将沉白术吞下。
沉白术这时还算冷静，立刻就要让小蝴蝶把自己传送走。
——此时她并不知道损失这缕神识会有什么后果，还没有做最坏的打算。
龙头被一只手抵住。
也不知虚影和金线交流了什么，金线颓然的散去了，又变成了小小的一只。
但沉白术仍然有一种被人盯上的阴冷感。
唉，她算是把金线彻底得罪死了。
希望我将来不要落她手上。
沉白术转头，坦然的打量虚影。
这一看她很意外，对方比龙英飘渺多了，就好像随时要散掉，只能看清模糊的五官。
和龙英颇为相似，但面容要更偏于中性一些。
有一瞬觉得很粗犷，有一瞬又觉得很精致。
沉白术忽然明白了七章那句话——神明没有性别。
神明也确实不能被区区性别框定，祂想男就男，想女就女。
正在沈白术思考偷东西被主人抓个正着按荒海律应该怎么判时，面前的虚影却是先开口了：“你能做到这一步，说实话吾很意外。”
“本来按照荒海的规则，不管是偷是抢，你凭本事拿到的东西就该是你的。”
“但龙珠特殊，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其存在的必要，不能损失，所以吾给你一个应该更实用的能力吧。”
祂抬手轻轻一挥。
沉白术的神识没有感觉，但仿佛看到在另一边，她身体上悄无声息的多出了一个标记。
“吾给了你龙宫的坐标，此后你可用权限借小蝴蝶的力量随意进出荒海，遇到危险时躲进此地，以及接受其他传承历练。”
沉白术本来双眼放光。
她心想龙神不愧是她师父，太能体贴她了，这确实是她目前最想要的能力啊。
沉白术想要出荒海游历，可又舍不得家人。
她不可能一千年都流落在外，不回家里一趟的。
但荒海屏障不可能一直开着，从七章那里知道真相后，她也不敢去干涉了。
在没能解决龙尸怨念前，最好维持原状，沉白术可不想做荒海的罪人。
但现在，龙神亲自给她开门，哇哇哇，试问几万年来有哪个选手得过这样的待遇？
是我啊，我果然是天选的继承人！
可听到后面沉白术却是一愣，不是，我都已经过了传承，怎么还要去历练？
龙神却没有详细解释，而是定定的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沉白术觉得龙神不是在看现在的她，是在看未来的她。
“您在看什么？”沉白术声音很轻，很敬畏，她有点不敢打扰此刻的龙神。
“吾在看……”龙神却没有继续说，而是话题一转：“多年后，你或许还会回到此地，吾期待你来做一个了结，那时龙珠内的宝贝尽数归你，你想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
龙神如此宽容，沉白术心中却莫名不安。
她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明明之前她还如此执着的要偷一个宝贝走。
这时龙神再度抬了抬手，沉白术眼中有记忆的片段快速闪过，最后蜕变成茫然。
龙神封存了这段记忆，直到它在该出现的时机出现。
于是沉白术只知道自己获得了自由进出荒海的权限。
“多谢师父。”她郑重一礼。
龙神笑眯眯的看着她行完了礼。
礼仪结束，沉白术瞬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但她一点都没有不安，反而很踏实，就像身后多了一座巨大的靠山一样。
“你该走了。”
沉白术还想再问一下有关祂的生平，可身体轻飘飘的，周围场景快速闪过，再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沉白术一阵怅然：龙神是什么样的人？
迄今为止，她所获知的龙神的印象都来自于周围的人，虚影大概是最像她的一个，但她依旧能感觉到她不是祂，或者说不是完整的祂。
龙神，是真的死去了啊。
沉白术忽然觉得很悲伤，那一声声师父那一个礼都不是随意为之，是真的在她与龙神之间牵了一条因果。
我的师父，祂死去了啊，我什至没来得及真正见祂一面。
明明沉白术与龙神也没有相处多久，不该这样多愁善感，可她就是控制不住，仿佛她的身体比她的思维更早的察觉到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