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个小时前。
钟然和老领主从实验田回来——这段时间他们经常泡在这儿, 老领主道：“让我看看你的领域。”
因为钟然实力比较弱，为了保证对复苏群落的掌控，她家就建在附近。
钟然不由得神色一正, 知道师父要检查自己的功课。
只有学渣才会为此不安, 作为学霸的她信心满满展示。
曾经沉白术看过钟然的领地核心是菱形，如果她现在看就会发现多了两个角。
就像一颗钻石,抛光出更多闪亮的面。
老领主感受着核心上传承之力蔓延的程度，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以这个进度，再过两个月我就可以撤出神通之力了。”
“你这些日子很是勤勉。”
钟然骄傲的挺胸，却尤不满意：“还要那么久！”
老领主宽慰道：“在我所知的年轻领主中, 已经算前列了, 而且你也不能一味的赶进度、扩大领地, 要注意细细扎根, 加强掌控。”
“最好能做到心念一动间，海水一个波澜，就能准确定位是何处。”
“这有助于将来你构建自己的领地。”
“是，师父。”钟然正色道：“我一定不舍本逐末，揠苗助……”
话未说完，忽然喷了老领主满脸的血，晕厥过去, 口中大块大块地涌出破碎的内脏。
周围的海水都被染红了。
“钟然！”老领主蒙了一瞬,大叫着抱住她,不可置信的发现钟然的气息正在迅速萎靡下去。
她要死了！
“敌袭！”
几乎是瞬间,老领主就判断出发生了什么：
群落被攻击，强大的力量反噬了钟然。
他一边口中发出人鱼的尖啸，通知群落中所有战士, 一边疯狂的输出神通之力，强行灌入钟然的身体里。
“钟然给我撑住！撑住……”
“我不许你死！”
那一击太强了，钟然的身体像是破了一个大口子，生命力源源不断的流失出去。
老领主灌注进去的力量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他拿出沉白术给的血脉空石。
虽然沉白术在群落很积极的签到，签到后又积极的找人充电，但分一分后，他手上只有三颗。
更多的沉白术给了沉苍，毕竟她奶在外狩猎，遇到危险比较多。
血脉空石之后是能量核。
直接吸收。
一开始还是淬炼过的，吸收比较顺利，后来就变成没淬炼过的，狂暴的力量在老领主身体里横冲直撞。
可他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依旧柔和的生命力量如包容的海，将钟然的生命托举。
输入的生命之力超过了输出的，终于，钟然的气息不在萎靡。
老领主原本乌黑浓密的发根开始变白、干枯。
能量核不比血脉空石，无论是吸收它，还是花费生命之力给钟然治疗，对才刚好转的老领主都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经此一事，原本已经摸到的三段的瓶颈又远了。
可此刻的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所有的能量核存货用光，但还是不够，老领主目光冷静，催动水流取来后方实验田的血红珠子。
之前他一直用的很谨慎。
因为在淬炼这颗珠子的过程中，他发现它的力量实在太狂暴了。
虽然血厚却跟自己的生命属性并不契合，用来修炼作用微乎其微，反倒是作为实验田的一部分拿来培养赤血藻，可以如小股溪流般引出里面的力量，源源不绝。
哪怕预见了最坏的结果，老领主行动间却无一丝迟疑，反而更加坦然。
他将自己作为一个过滤的媒介，以抽取转化后大量的生命之力来修补钟然身上的窟窿。
一味输出不是长久之道，等他力量耗尽，他会死，钟然也会。
所以必须抢时间！
与此同时，老领主心头发沉：敌人会是谁？
明明复苏群落周边并无其他人鱼，他们大手笔清理的时候也未见危险。
脑中闪过熔山那群人鱼。
如果是内鬼，情况会很糟糕，如果不是……就更糟糕了。
竟然完全没有惊动巡逻的战士就将钟然伤成这样。
要知道，只是普通结界破裂，即便钟然才刚继任领主之位，根基不稳，也不至于。
因为结界骤然破裂加上从未有过的最高级警告，群落乱成了一团，无人注意到，老领主白色的发尾正一寸一寸的往上蔓延。
＊
结界破碎的时候，沈冬夏正在附近。
因实力太弱，她和一些靠着老领主补药才提升上来的二段人鱼基本没有出群落，都留在家里休整。
虽然复苏群落已经很完美了，但到底以前没住过人，就是一片杂草丛生的野地。
他们按照规划，或敲敲打打搬走一些骨头，或除掉／种上一些杂草，放养安全的鱼虾蟹。
尽管还有许多蛋没孵出来，但加上熔山的鱼，人口也算暴涨。
人多力量大，才三四个月，整个群落已经非常漂亮宜居了。
沈冬夏正欣赏着自己布置出来的养殖区，目光无意间扫过，就见群落外悄无声息冒出一条人鱼，抬手轻轻一拍，有金黄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结界瞬息破裂。
陌生人鱼僵硬的扭动了一下鱼尾，立时掀起巨大的水浪，将他托举，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茫然的人鱼：“贱民们，这块地方本尊看上了！限尔等在一刻钟内带上你们的垃圾，滚！”
他目光轻蔑，看似在看众人，却完全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
他并不关心给钟然造成了多大伤害，也不在意这些贱民能不能在一刻钟内收拾好行李离开，在他看来，这个下马威已经足够让贱民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下一刻，属于老领主的最高级警告响起。
战士们反应过来：这是敌人！ ！ ！
他们不知道钟然的遭遇，领主与领民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心神相连，他们只知道让他们放弃自己的家，不可能！
那就战！
是，这一支人鱼并不好斗，刀尖很少对准同族，但这并不意味着面对上门挑事的人鱼他们会怕！
就算要抢地盘也该光明正大，摆明车马，而非躲在暗处，先攻击结界。
毕竟人鱼没有杀俘的传统，胜者很乐于接收败者。
此时另一只狩猎队队长就在附近，懊恼于自己没有提前发现敌人，一声尖啸格外愤怒，强大的音波震得海水翻滚，战士们迅速摆出了围猎的姿势。
想到结界破碎会造成的损失以及代表的挑衅，他们眼睛红了：这只鱼，该死！
骤然爆发的血脉之力将陌生人鱼团团围住，刺得他皮肤生疼。
澹台昆一惊。
人鱼的强势出乎他的意料，这与他所感受到的群落强度不一样！
可随即他冷冷一笑：那又如何？不过是大点的蝼蚁罢了！
若非穿越荒海屏障实力被压制还受了伤，他根本不需要与这些贱民纠缠，抬手间直接覆灭。
“敬酒不吃吃罚酒！”澹台昆漠然道，“既然不识趣，那就没必要留了。”
覆手，强大的力量压下！
他的血脉之力并非纯然的蓝色，而是蓝中带了一点黄。
两股力量撞上，双方都是一惊。
人鱼们早就习惯了配合，就算是狩猎百米长的深海巨鲨也丝毫不慌，可这条陌生人鱼竟然单只就接下了所有？
看样子还很镇定？
反倒是他们连退了三步。
强敌！绝对是强敌！
人鱼们心中的戒备已经达到了最高，彻底明悟老领主信号中最高级警告的含义。
没有留手，战斗本也不需要这么花哨，直接拿出最强的实力、最快的速度将敌人打崩溃。
可澹台昆也没有那么从容。
他习惯以群落强度来判断一支人鱼的实力，而群落强度一部分与本身群落有关，一部分与领主实力有关。
领主实力不够也占不了太好的群落，所以总体而言还是一样的。
这个判断标准也不能说错，只是钟然才觉醒没多久，还驾驭不了复苏群落。
领主与群落磨合不够，反倒将钟然的真实水准暴露无遗。
看在澹台昆眼中，就是一支相当没有自知之明的人鱼打肿脸充胖子，强行去扒拉他们不配拥有的好东西！
即便此刻发现情况和自己设想的有些出入，澹台昆也没打算放弃——一群贱民罢了，还不配让自己退让！
他信心满满，却越打越吃惊，人鱼们密不透风的攻击让他都吃了个小亏！
口中泛起一股腥甜，没忍住用出了超过两分的力量。
不可置信！
第一次，澹台昆眼里出现了被蝼蚁冒犯的愤怒：可恶！如果不是被荒海屏障所伤，这群贱民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都给我去死！
澹台昆目中泛起恶意，手上凭空出现一只葫芦：“这可是我精心调配的好东西，便宜你们了！”
队长本能感觉到不好，大叫道：“快阻止他！”
“是毒！”
同一时间，沈冬夏喊得几乎破音。
陌生人鱼出现时，她本能察觉不妙，拉着祝西躲了。
可沈冬夏的眼睛却一直牢牢的盯着对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澹台昆作为强者，看待他们如蝼蚁般的高高在上，发现蝼蚁没有那么弱小，还能反过来咬他的恼羞成怒，以及自觉被蝼蚁冒犯深感耻辱的杀心！
沈冬夏作为这个家的润滑剂，察言观色的水准向来是顶级。
再加上晋升后对毒药有了兴趣，她比所有人都最先察觉到：澹台昆要掀桌了！
以武力玩不过，他就开始搞下三滥，一如最初他躲在暗处偷袭群落！
玛的！
澹台昆已经在倾倒毒素。
所有人鱼——无论是否战士都聚起血脉之力，要阻止毒素在群落内蔓延。
群落结界破碎多时，却始终没有重建，说明钟然那里出了问题，没有领主帮忙净化海域，这毒素蔓延开来会要命！
要知道，群落里还有一些老弱，不是每个人都像战士一样能扛。
谭台昆的恶意，是奔着要将他们灭族去的！
疯子！屠夫！
人鱼们赤红了眼，血脉之力倾巢而出！
*
这个群落的聪明、团结与反应速度再次出乎澹台昆的意料。
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翻车，他没有犹豫，直接用出了四分力。
增添了一倍的力量摧枯拉朽般轻易刺穿了人鱼全族的防御，强大的力量宛如天堑，不可逾越。
人鱼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紫色的毒素顺着水流而下，如同蒲公英种子借助风力，在短短一分钟内，以一种无可阻挡的速度遍布整个群落。
目睹所有人鱼被染成青紫之色，澹台昆哈哈大笑：
“本来我是不想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用在你们这些贱民身上，不过贱民们迫不及待要来做我的小白鼠，那我就成全你们！”
“我的青五味、紫甘罗怎么样？”
“青五味能混乱人的脑子，致人发疯，使敌我不分自相残杀；紫甘罗能让鱼尾奇痒无比，控制不住的要去拔掉鳞片，据说这拔鳞之痛是人鱼族最高等的痛觉，因为药监司那群疯狗我还没有试过哈哈哈……”
毒素迅速侵入。
人鱼首先感觉到的是好像有人用锤子拼命敲击他们的大脑，又有人拿着一根棍子不停的搅动脑花。
接着是鱼尾，瘙痒无比，仿佛有万千根羽毛深入鱼鳞缝里，不停的挠啊挠。
跟他拼了！人鱼们一边动用血脉之力攻击，一边自残保持清醒。
澹台昆面色微变，有些狼狈的偷偷吐了口血。
刚才那一下已经让他伤势加重，他万没有想到泡在毒液中，这群人鱼还能做出反击？
荒海鱼果然皮糙肉厚！澹台昆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暂时退避。
他在心里算着时间。
终于，连那些战士也再控制不住身形，队伍大乱。
有战士向一个方向扑了过去，高喊：“我跟你拼了！”
实则因为思维混乱，冲向的根本不是敌人，而是同伴。
有的大叫着拔向自己的鳞片，鲜血淋漓，发出痛苦的哀嚎，不似人声。
沈冬夏和祝西抱在一起，鱼尾交缠，可那力道却像是要绞死对方。
“呜——”
“嘟——”
仿佛战场上的号角声响起，雄浑、低沉、浩荡，几乎瞬间传遍了群落，随着这音波蔓延开来，有巨大的建筑虚影出现在众鱼头顶，且变得越来越大，等触及到群落边缘，只见蓝色的结界一点点升起。
庞大的传承之力涤荡开来。
从建筑虚影中落下一滴滴白色的乳液，最开始如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来雨越来越大。
白雨融入到青紫色的海水中，原本顽固的如凝胶般浓而不散的毒素慢慢被稀释。
海水一点点退回原来清澈的深蓝色。
疯狂的人鱼们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身上的青色、鱼尾处浓郁的紫色也在变淡。
白雨不仅在净化海水，也在净化他们身上的毒素。
从外向内，其力量强大却包容，正是最温柔的生命属性。
“是领主！”“领主反击了！”
“他该死！”
“跟他拼了！”
“我要杀了他！”
清醒过来的人鱼看着自己血痕斑驳的鳞片，浮在海水中人事不知的同伴，心中的怒火已经膨胀到最大。
“杀了他！”
最开始还有些杂乱的议论，渐渐变成统一的声音：杀了他！
“不可能！”
澹台昆惊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荒海人鱼原始落后，弱点就那么大咧咧当靶子一样摆着，就连领主都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他那一击不死也重伤，绝不可能还有还手之力。
＊
半个小时前。
老领主强行接过权柄，祭出神胎，成为复苏群落的临时领主。
他发尾上的白色已经蔓延到了肩头的位置，健康莹润的皮肤一点点灰败下去。
与之相反的是钟然的气息快速充盈起来，破掉的窟窿总算修补好。
神胎覆盖整个群落，成为老领主的眼睛。
前所未有的清晰视野让他比任何人都要先意识到，他们的敌人有多强大。
沉苍还没有回来……
如果他在就好了……
就像先前的每一次一样，他从不辜负别人的信任，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总会被他打败……
还没有到三十天，老领主不愿去抱无望的期待，思索办法。
时间太紧，这个净化速度不够！只是给战士们驱除了毒素，他们还虚弱着，刚才的消耗远没有补回来，可作为生命系领主，攻击力不足是他天生的短板。
那就去做生命领主该做的事！
剩下的，交给战士们！
转瞬间，老领主已经有了决定。
他苍老枯瘦的手掌放在钟然的心脏上，那是领地核心的位置，另一只手却放在自己的心脏处。
巨大的建筑虚影爆发出灿烂的光芒，本来温柔的白色刺目到澹台昆想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可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完全忘了去挡。
脸上全是惊骇。
“疯子疯子……”他喃喃着，下意识道：“这个群落全他妈都是一群疯子……他怎么敢的，怎么能的……”
“他居然在燃烧神胎？？？”
“神胎可是自己的半身……”更何况澹台昆已经看出，这个新冒出来的生命系领主，是只有一个神胎的成长系，“他、他烧掉了、烧掉了自己的半条命！！！”
澹台昆语无伦次。
第一次，他心头闪过一丝阴霾，有点点后悔的情绪在酝酿：或许……
可他哪里知道老领主燃烧的岂止只是半条命，另外半条命，他烧给了钟然。
据说每个生命系领主都会预见自己的死期。
他们救了无数人，却无法在大限将至时，拯救自己。
建筑虚影璀璨的光芒刺痛了澹台昆的眼睛，却没有去伤害一众人鱼，可他们仍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眼睛酸酸的，不自觉流下眼泪。
在光芒爆发到极致时，这栋建筑似乎不再只是虚影，而变成了实物。
一座庞大的中医院，从药材的种植、炮制，从学徒工的实习到老中医的长成……面面俱到、井然有序。
那并非二段人鱼的药店诊所，而是大成时的药材基地+三甲中医院。
每个神胎都蕴含着巨大的潜力，他们可以按部就班的长成宿体期待的样子，但如果中途夭折，这潜力也可以在期待下如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只是一瞬，建筑虚影轰然爆炸，无数的火星落入海中，融进人鱼的身体。
曾经幻想过的未来，彻底消失。
老领主目光黯淡下去，肩膀上的白色飞快蔓延到发根，脸上出现了许多褶皱，像枯掉的老树皮。
鳞片脱落，鱼尾萎缩。
人鱼的衰老就在一瞬间，一瞬青丝白发，红颜枯骨。
与之相反的是钟然身上极速膨胀的气息，要孵化第二个神胎了。
她被过多的力量催熟了。
不正常的成长带来巨大的痛苦，即便处在昏迷中，脸也疼得扭曲起来。
老领主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眼中满是歉意。
他已经用了最柔和的力道了。
虽然那一半力量灌注在短时间内会带给钟然很大的进步，可这于天赋超群的她而言，却是拔苗助长。
她本可以慢慢来……
但他不仅是钟然的家长，也是整个群落的大家长，为了让大部分人活下去，他只能对不起钟然了。
那人鱼要他们死，他的生命能量撑不住。
可钟然的神通是全面增幅，她一定可以带领战士们杀了他，让大家活下去！
再不济也要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没有人可以在伤害他们后，却全身而退！
老领主眼皮下垂，一切都在远去，忽然，心口处涌出一股热流，给他岌岌可危的生命又续上半截……
生死间，老领主明悟，是沉苍曾经给我的未知血液。
如此巧合，像是龙神也在鼓励他：活下去。
黯淡的眼眸竭力燃起微光，他忽然有种预兆：我还能活，活着见沉苍和沈白术最后一面。
＊
人鱼们只觉得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无尽的愤怒，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浓浓的悲伤成为了最重要的源动力。
澹台昆猝不及防间，竟然被打得有点狼狈。
他心里开始犹豫。
别看他那么嚣张，但他给自己卡了一个底线，他抢时间提前来到荒海，最多能用出的力量只有五成。
超过这个数，不仅用起来麻烦，承受的反噬也多。
饶是以他澹台家的出身，想要补足受损的根基，也很难。
为了争一口气和这些贱民计较，他们还不配。
简单点说，就是他想撤了。
但就在这时，群落的结界轰然破碎，澹台昆立马明白过来那个生命系领主撑不住了，这其实在他的预料当中，可他还来不及高兴，一股浓烈的血色骤然蔓延开来。
血红的结界重新升起。
熟悉的气息，让澹台昆呆滞当场。
“不可能！！！”
“这里怎么会有……”他愤怒的想要咆哮，但吼到一半忽然哑住。
怎么不可能？
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提前布局，辅助少主拿到荒海的宝藏！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澹台家在多年前就已经落下棋子。
这些棋子散落在荒海各处，就连澹台家也无法准确说出位置，但宝藏的出世会将他们聚在一起。
直到决出几个人选，再送去澹台家，进行下一轮的考验。
所以他本以为还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找到合适的少主候选人，进行下注，却没想到这么快！
他就在这个群落，近在咫尺。
他都干了什么啊？一瞬间巨大的懊恼淹没了澹台昆。
只看这熟悉的神胎的气息，就知道绝对是正统嫡支黄金一脉，一旦接入澹台家，就会立刻成为排在前五的少主名单。
澹台昆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如果换个人或许还不敢这么肯定，但偏偏他就是修这一门的，人家这气息比他纯正多了，他化成灰都不可能认错！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澹台昆脑子疯狂地转动起来，目光阴晴不定，最后越来越阴郁，定格在坚定上。
下跪认错求饶，说自己脑子进水误伤了自家人？不是不可以，但目前这个群落站出来的也就两个领主，一个生命系，一个就是那位少主候选人。
关系如何都不用打听，必定是师徒，只有领主才能教领主。
他眼神阴狠。
领主往往会将领民视作自己的附属。
做师父的死定了，基本盘又被拔去大半，如果他是少主候选人会怎么想？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仇结定了。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澹台昆转瞬间就思考出了利益得失，心中的杀意前所未有的浓烈起来，心道，“少主，不要怪我，怪只怪你自己运气不好，明明有着这么绝佳的天赋，偏偏挡了我的路，这是上天注定要你死在这儿！”
“而我，会带着你的这份期待，扶持其他候选人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圣子宝座。”
澹台昆前所未有的清醒，目光严肃的一一看过去：为保万无一失，不仅是少主，这个群落所有人都得死！
刚好他当初挑中这里就是看上他偏僻，方便修养。
*
会咬人的狗不叫！
明明群落重建，胜利在向他们倾斜，这条陌生人鱼也一脸凝重，貌似被他们战斗力给吓到的样子，一直暗暗观察到沈冬夏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将警觉提到了最高。
危险危险！ ！
好似有巨大的声音在脑海中疯狂提醒。
“快动手杀了他！”
顾不得这样喊会引起那陌生人鱼的注意，沈冬夏大叫着催促。
喊完就拉着祝西跑，准备换个位置。
然而跑到一半就觉得一股凉凉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回头，正好与陌生人鱼眼神对上。
没有恼怒，平静无比。
那是看死物的眼神。
澹台昆正要动手，忽然玩味的勾了勾嘴角，偏头，看向远方。
他停了下来。
原来这个群落还有其他人。
差点就让他们跑了！
＊
沉白术并不知道自己在自投罗网，她被她奶跟拎小鸡仔一样拎着，拼命催促他们快点。
就在十多分钟前，代表复苏群落的红点很久都不跳了，沉白术几乎以为它要熄灭了。
好在后来它又亮了一下。
那亮光居然一举超过了之前，却只坚持了几秒钟，沉白术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然后它又开始稳定，不跳了。
按理说这就代表群落恢复正常了，可沉白术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她拼命催促众鱼回家。
似乎回去晚了，就会后悔一辈子。
＊
一开始还有人鱼觉得荒谬，只是被她奶和丰奶奶强行镇压，但越靠近群落，他们心里也越发不安。
再没有人打趣沉白术跟催着他们去投胎一样。
等看到那不同于以往的血色结界，所有鱼都惊呆了，拼命往群落赶。
沉苍想喊队长维持一下秩序，想说前方危险，保持冷静，可她一抬头，队长就跑在最前面。
艹！
“奶！”
沉苍也想跑，这时沉白术虚弱的声音响起，她低头，就见沉白术塞了一大把血脉空石过来：“奶，你收着，很危险。”
如果不是理智还在，她简直想转头就跑。
群落上空竟然出现了一根巨大的血条，一眼沉白术都望不到头。
鱼尾上的鳞片张开，宛如头发根根竖起，提醒着她眼前的敌人有多么危险。
而且诡异的是，这根血条有一半是灰色的，但又和刷新状态的宝箱血条不太一样，给她的感觉是锁住或者封印状态。
妈呀，光看血量，迄今为止，这是他们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连百米长的深海巨鲨都没法比！
沉白术忽然觉得良心被狗吃了也挺好，至少她可以毫无负担的转头就跑。
但不行，她爸她妈老师钟然丰一年贺向阳……她那么多亲人朋友都在！
“系统救救救命！”
沉白术在心里呐喊。
这个血条她奶也未必靠得住，只能指望来历不明的系统了。
然而系统再次跟死了一样。
沉白术催急了，也只是来一句“我就一个签到系统”！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指望我，我不行，我不可。
沉白术心都凉了，这系统连警告都不再给她下，是要放弃她这个没用的宿主去找新人吗？
也对，谁家龙傲天倒霉到刚出新手村就迎战满级大boss！
恍惚间，沉白术被丢进结界内。
她奶已经跟其他人鱼一样，向着敌人冲了过去，还是那么嚣张跋扈，没有丝毫退缩。
沉白术苦笑：忽然觉得没有这个血条更好，不知者不畏。
不过以她奶的性情，就算知道了双方差距也不会怕吧。
沉白术深吸一口气，慌乱的心情诡异的平静了下来，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陪着家人一起死罢了。
死就死吧，当谁没死过似的！
她有经验！
沉白术匆匆看了一眼她爸妈，义无反顾的向着钟然家冲了过去。
她没有忘记签到点诡异的变化。
越靠近钟家就越是难受，有一股逼人的气势正在酝酿，像是这里沉睡着一只失控的猛兽。
而她，即将醒来。
忽然，沉白术双眼瞪大。
前方那不是丰奶奶吗？
不对啊！
作为狩猎队队长，此刻要么跟她奶一样在前方迎战敌人，要么担忧丰一年跑去家里……难道也是跟她一样预感到钟然出事了？
丰奶奶先进屋，沉白术跟在后面，就听到她在咆哮：“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赶紧进去，以为已经有敌人闯进来了。
然而屋子里只有三个人。
丰奶奶面前聚集起一个巨大的水球，将钟然包裹在中间，钟然面色涨红，青筋凸起，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一样。
她的头顶出现了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红土。
那是钟然的第二个神胎。
被丰奶奶愤怒质问的是枯骨般倒在地上的……老领主！
沉白术不敢置信，下意识游过去，可在靠近的前一秒，她又怯怯的停住了。
实在是此时的老领主苍老的可怕，让她感觉轻轻一碰他，他就要碎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明明感觉到是钟然出事了，为什么老领主会变成……沉白术已经明白过来。
正因为是钟然出事了，老领主才会这样，他必定是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力去救钟然。
沉白术的大脑整整空白了三秒，直到系统急促的提示音响起：
【他还有呼吸】
沉白术再度深深吸气，冷静下来，迅速从空间中取出鲛人精血，小心的喂给老领主。
幸运的是，固态的鲛人精血沾唇就会融化，沉白术轻轻的托着他的脑袋，让这口血慢慢的被吞下去。
一定可以的！
系统都说他还有呼吸！
沉白术竭力抑制住心头的不安，继续喂。
然而这血液吞下去就跟一颗石子砸进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
沉白术都要绝望了，忽然，人鱼蛋主动从她的空间中跳了出来，往她手上蹭。
沉白术看到他头顶出现了一个崭新的银色宝箱。
立即签到。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鲛人泪＊ 1 （特殊）】
【备注1 ：特殊状态下的鲛人泪可以聚拢散落的残魂，或补足神魂的残缺。
备注2 ：来自海底口口一条口口鲛人真心的赠礼，他真诚的祝福你心想事成，或有百分之三的概率发生口口异变】
沉白术直接忽略了备注2 ，大喜过望，恨不得抱着人鱼蛋多亲几口。
她的特殊灵眼一眼看出老领主是燃烧了自己的生命与神魂，如果补足，他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沉白术立刻把这滴鲛人泪喂给了老领主。
丰奶奶，不对劲！
她一直都知道丰奶奶不太待见自己，但她没想到她对老领主竟有这么深的成见，她居然认为老领主害了钟然！
我要防着她点。
沉白术提心吊胆，但直到鲛人泪被老领主吞下去，丰奶奶也没有动作。
沉白术悄悄瞥了一眼，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在钟然身上。
她也太在乎钟然了。
＊
“看来，人都到齐了。”澹台昆随手将手上昏迷的人鱼捏死，跟垃圾一样扔掉。
见状，沉苍的心陡然一沉。
此前这人就是以手上的人鱼为人质，威胁他们，可现在他竟然主动的将把柄舍弃。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下一秒就见澹台昆祭出一块玉牌，玉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几秒钟后就封锁了这片领域。
“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们哪个跑掉坏我的事了。”
澹台昆活动着鱼尾，又一块玉牌出现在了他手上。
不同于之前的青色，这一块是深沉的紫色，而且上面散发的气息有一点熟悉。
“是传承之力！”
之前沉白术应老领主要求，每去一个新地方，都会顺便绘制一块巫简，就算是原本不熟悉的人，也被迫熟悉起来了。
如果沉白术在这里就会发现，深紫色玉牌开始发光后，澹台昆头顶灰色的血条开始变红。
他的力量正在解封。
当然，就算他们没有这个金手指，现场的变化也说明了情况不妙。
只见澹台昆原本蓝色的鱼尾，像褪去本来面目一样出现了一大段黄色。
蓝色与黄色交织，却并不融合，反而像在厮杀。
这代表的也是两种力量的立场。
属于荒海对外来者的排斥与澹台昆本身的力量，好似水遇到了火，谁也不服谁。
但大概是因为澹台昆手上紫色玉牌的作用，他的力量并没有大范围溢出，只是压缩进紫色玉牌，所以没有触动荒海的警报。
澹台昆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白玉一脉还是有点用的，占卜没出错，荒海排斥所有外来者的力量，哪怕是和他同级别的，想要发挥作用也很困难，但巫力是例外。
就是——他看着自己的鱼尾，之前的伪装不管用了。
不过还是他们黄金海的金色好看。
最终蓝色彻底消失，澹台昆的鱼尾变成了金黄色。
在场中有两个人脸色骤变。
一个是沉苍。
但她的表情很快恢复平静。
另一个是丰一年的妈妈，她死死地瞪着澹台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
沉白术惊喜的发现，随着这滴鲛人泪吞下，老领主微不可察的呼吸果然变得强劲起来。
不愧是黄金蛋的排面。
双喜临门，钟然那边狂暴的气息像是放下重担一样也变得平稳，俨然快要顺利度过这一劫。
丰奶奶难看的脸色都好了很多。
钟然比老领主先睁开眼睛，下意识喊：“师父！”
丰奶奶皱了下眉，解除了包裹住钟然全身的水球。
钟然都顾不上收回头顶的红土，立刻向他们游了过来，紧张的问：“师父，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她的手就要搭上老领主的脉搏。
老领主却先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看钟然又看看沉白术，竟然完全没有意外。
像是这一幕，他已经预见到了。
他另一只手抓住了沉白术的。
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老领主微笑道：“从今以后，群落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如果将来闹了矛盾，可以打架，但不许绝交，要互相扶持，要团结……”
沉白术心里咯噔一下，这仿佛是在交代遗言！
更令她惊恐的是，老领主的头顶也出现了一个宝箱，此时进度条正慢慢往前走。
第一次沉白术觉得，开宝箱也没有那么美好了。
那一点点亮起的血条，就像是老领主的生命倒计时。
“不，师父你别说了，我还小我还什么都不懂……”钟然满脸惊恐，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老领主的好转不过是回光返照。
“你不该救我的……”
钟然拼命摇头，愧疚几乎要将她压垮。
“不要自责。”老领主说话很慢，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从不后悔当初捡到你，我也不后悔我的决定，至少我最后一次作为领主履行了我的责任。”
“相反是我拖累了你，以你的天资，未来本可以过得更好，更顺……”
“师父你别说了！”钟然失控的吼道，手去捂老领主的嘴，试图堵住不断涌出的黑血。
老领主摇摇头，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做最后一件事。
“我这一生，有亲人、有朋友、有喜爱的事物、有传承我毕生知识的弟子……我很圆满。”
鲛人泪的效果在飞快消耗，老领主的声音变得吃力：“接下来的海底会变得很复杂，有外来者，很多，他们都在觊觎龙神留下的宝藏。钟然，你比我要更加合适当这个领主，但你还年轻，需记住保持本心，尊重战士，护住领民，有不懂的去问沉苍，她会教你……”
“我留下这些人，他们会牵着你熬过去，直到哪一日你们彼此都不再需要对方……”
“但不要被我困住，谁也不能束缚你，以感情、以责任……”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钟然不得不俯下身去听，直到他再也说不出来。
老领主已经吐不出血了，他目光眷恋的看着周围，虽然是新群落，不如旧群落的一草一木那么眼熟，但也是他的心血，他要死了，就让他最后再看一眼。
他选择成全钟然一把，也是不辜负这么多跟随他、忠诚于他的领民。
所以钟然，不要愧疚，不要被捆住。
这世上没有纯粹的感情，连从小抚养你长大如父亲一般的师父都在利用你。
老领主死死盯着钟然，直到钟然浑身颤抖着、抽搐着，话都说不出来，用力点了下头，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才终于闭上眼睛。
人死前大概真的容易回忆起旧事，他想起了从前被推翻的暴君领主。
那颗头颅是被他所谓最忠心的下属砍掉的。
他又想了想自己。
有人为他歌唱，有人披麻戴孝……
他这一辈子，值了！
血条的倒计时走到了尽头，沉白术在最后一刻，木然签到。
第24章
“你到底是谁？”澹台昆惊疑不定。
沉苍此刻尚不知群落下方发生的种种, 还有心情与他周旋，毕竟群落的领主已经换成了钟然，老领主的死去不会引起异象。
她一边暗骂澹台家的乌龟是真能杀, 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我当然是荒海人。”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你倒是说说我是谁。”沉苍倒不介意和他慢慢拖时间,这对她是有利的。
澹台昆哑然，他还真没认出来。
这人的路数和他所知的任何一家都对不上。
但她绝不可能是荒海鱼。
真正的荒海鱼, 澹台昆视线瞥到远处——人鱼们散落各处，生死不知, 就像肚皮已经翻白的鱼，偶尔弹一下尾巴，表示还有一口气。
就该是这样,连他的一击都扛不下来,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和他走这么多回合？
更别提与人配合, 强行爆发一波把他逼到此处, 让他没能落下最后一击。
至于那个配合的人，澹台昆看向丰妈妈。
同为澹台家的人，不过是旁枝附属，能撑到此刻已是奇迹，不足为虑。
“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如果只有这些,你还是乖乖赴死,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澹台昆目光闪烁。
随着他话落,紫色玉牌光芒大放,又是一道凌厉的巨大剑芒，如长了眼睛一样追向沉苍。
沉苍躲闪，却还是被剑芒扫射到。
如果仔细观察, 就会发现那些倒下的人鱼身上都有一道又一道的剑痕。
跟他们不同的是，沉苍的身体似乎用特殊的法子淬炼过，此前的剑芒始终没有攻破她的防御，在鳞片上留下痕迹。
然而这一回，直到近前沉苍才发现，其中竟然还暗藏了一只隐秘的小剑。
小剑狠狠的钉在她的鱼尾上。
沉苍表情微变，快速伸手将之拔出，附近的两三片鳞一同被拔掉，这竟然是带了吸血技的！
她再次看了一眼天空，表情泄露出一分焦急。
澹台昆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等荒海屏障反应过来，借祂之力将我这外来者重创？”
像是被他说中心事，沉苍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枉我还真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不过是不知从哪淬炼出这一身铜皮铁骨，然后故弄玄虚……”
见到他的表情变化，澹台昆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竟敢欺瞒本尊，本尊要拔光你的鳞片！”
澹台昆面色阴沉，在他的操控下，紫色玉牌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向那堆人鱼，然后爆发出灿烂的光芒。
丰妈妈大口喘气，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无耻！”
沉苍大急，整个身体陡然暴涨了一圈，一跃抱住了那块紫色玉牌。
“嘭！”
紫色玉牌爆炸开来，所有的力量却都被沉苍挡住，没有波及到本就重伤的人鱼们。
只是这样一来，沉苍的鱼尾被炸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狂涌而出。
“奶！”
沉白术刚跑过来就见到这么恐怖的一幕，惊恐的叫道。
丰奶奶犹豫的看了钟然一眼，拔剑冲了上去，手中的剑被她舞得密不透风，勉强挡住澹台昆的脚步。
澹台昆定定的看了她几眼，认了出来，不屑一笑：“又一个附庸……”
沉白术焦急的要冲上去，被沈冬夏一把拽住，她几乎要哭出来：“你去就是送死……”
沉苍根本顾不上她们母女俩，一连捏碎了两块血脉空石才勉强止住了血：“钟然呢？”
“我在这里！”
随着这话一道出现的是陡然落在沈苍头顶的红土。
在它的笼罩下，沉苍身上的伤口在飞快愈合，气息也开始飙升，她露出了痛并快乐的表情：“果然是澹台家的黄金辅助！”
全面增幅，钟然，你比我预想的还要强！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珠子已经完全变成了赤红色。
如果仔细分辨的话，就会发现这红色与她头顶的红土如出一辙，都是鲜血的颜色。
沉苍双手握成拳头，甩了甩鱼尾，发出一顿咔咔的声音，怀念道：“我已有好久、好久没这么强了！”
“澹台家的王八，给我去死！”
红土牢牢的粘在了沉苍头顶，她的速度陡然暴涨到出现残影。
沉白术努力瞪大眼睛，也没能看清她奶的动作。
她只知道她奶在追着敌人一顿爆锤！
澹台昆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沉苍根本不是在等迟钝的荒海屏障反应过来，她是在等钟然，也就是他们澹台家黄金一脉预备少主到来！
澹台昆眼睛恨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澹台家作为从荒古屹立不倒的超级世家，辅助类型可谓是多面开花。
但最强的却始终只有一个——被冠以黄金辅助之名的全面增幅。
无论是什么技能，攻击系的，防御系的，生命系的，辅助系的它都能加buff 。
这便是澹台家连同级别的超级世家、圣地，也要礼让三分的底蕴所在。
澹台昆万没有想到，这一直以来自己引以为傲的根本竟然要反过来打自己！
更重要的是，如果只是普通的荒海鱼，澹台昆自信能镇压下！
但这人，太强了。
而且她怎么能熟练的像是已经被辅助过许多次，丝滑无比，连半分适应都没有！
澹台昆前所未有的狼狈。
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苦让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他会被这条野蛮鱼打死！
愤怒、屈辱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他一澹台家的白银领主竟被逼迫至此，澹台昆披头散发，气急反笑：“这是你们逼我的！”
沉苍心脏猛地一跳，本能感觉到不妙，却已经来不及。
“都给我去死！”
就见澹台昆一声大喝，心脏处陡然爆发出金黄色的光芒。
仿佛有一轮太阳在海底升起，却要比起当初金色海马所化的巨大虚影刺眼得多，也灼热得多。
海水的温度在迅速上升。
澹台昆最先祭出封锁这片领域的白色玉牌承受不住，直接碎成粉末。
金色的日轮取代了它的位置。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日轮光照之处，众人只觉得呼吸滚烫，想要逃离、想要驱动海水却动弹不得。
沉苍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这金色日轮就是澹台家黄金一脉最鲜明的象征，然而当初她与澹台家交好的是白玉一脉！
两脉隔阂很深，颇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只是碍于澹台家这个招牌，还勉强敷衍着，给外界做个样子。
如果今日站在她对面的是白玉一脉的白玉盘，她尚了解。
可黄金轮……跟她撞型号了，都走的是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一切的门路，这个最不好破，偏偏……此时她不在全盛时期。
哪怕有钟然的黄金辅助，力量也不过恢复了三成。
更何况——沉苍心情愈发沉重。
这黄金轮中还夹杂着巫力，也就是荒海人习惯说的传承之力。
在巫力的遮掩下，它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挥，却不惊动荒海屏障。
可她却没有这个优势。
玛的！
海水的温度已经非常烫了，沉白术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要被煮成死鱼。
她看向钟然：“接下来我会给你创造一个机会，你想尽办法夺取领地的控制权……”
沉白术看得很准，自澹台昆祭出黄金轮后，他头顶的血条就跟出了bug一样，一会儿往前窜，一会儿往后缩。
如果能打出来，必定是一团乱码。
这就说明连澹台昆自己也控制不住这张王牌，或者说在此地、在荒海他控制不住。
这就是他们的机会，破坏他这脆弱的平衡，让他自食后果。
“我可以！”钟然一字一顿。
再没有人比此时的她对澹台昆杀心更重。
“奶！”
沉白术高叫一声。
不愧是亲祖孙，沉苍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不要听她的？
没有犹豫，沉苍以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支持，只见她忽然仰头，发出来一连串的尖啸。
每一道都已突破人鱼族本来就很宽广的音域。
她身上的气势仿佛已经迈入另一个层面，直叫人不敢直视，有道道血红的痕迹在皮肤上若隐若现，越来越深。
有什么在疯狂嘶吼，要突破阻拦，挣脱束缚。
这一声声没有任何控制，沉白术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落入人间，都觉得嗡嗡的，无法思考。
眼前定格住的海域宛如破损的玻璃出现了片片裂痕，很大块，而且可以看出正在慢慢恢复。
但同样的，也有破坏性的力量在阻止，在消耗它。
沉苍呸呸连吐了好几大口血。
所以说她最恨这些大家族子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拿出什么样的底蕴，全是仗着先祖欺负人！
混乱的局势下，没有人发现她身上那一条条血色的痕迹已经彻底浮现出来，深到刻骨，就像是一根根锁链，而今这锁链已经飞快地蔓延到了胸口。
【就是现在！ 】
在沈白术的要求下，系统没有拒绝这么一个小小的帮助。
系统的声音冰冷，直达脑域深处，配合着沉白术曾经积攒的鲛人泪，让她抢在所有人之前率先清醒过来。
“小马！”
随着她一声令下，与她心神相连的金色海马从伴生空间中飞出，变成一头牛犊大小。
不就是定格海域吗？当谁不会似的！
“给我半分钟！”
有小马支持，沉白术在半定格的海域中畅通无阻，巴掌大如白玉一样的小东西被她不断的甩出去。
沉苍目光微亮，那是传承空石！
她知道沉白术要做什么了。
她记得沉白术往传承空石里灌注力量灌得整个人都要废了，哆嗦着手说全身被掏空，说不能再这样下去。
沉苍也没什么办法，她对传承之力不了解。
沉白术便自己去看曾经在迷失群落带回来的那堆巫简。
害，别说，这银光幻彩螺虽然总在巫简里写一些有的没的，大片大片拍龙神的彩虹屁，但还真在细节里藏了一些东西。
某日沉白术就神神秘秘地跟她说自己掌握了一些绘制巫简的小技巧。
沉苍那时也忙，都没细问，不过她相信沉白术。
她养大的孩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乱来，而她要做的就是全力支持她！
＊
澹台昆一时愣住，这突然冒出来的人鱼又是谁？
想到她喊的那一声奶，澹台昆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就要阻止。
却被沉苍拦住：“现在，你的对手是我。”
这黄金轮虽是澹台昆祭炼的武器，可在他力量被压制下，他身处这片领域也不过比别人多了几分自由。
完全无法做到他期待的那样领域之内我为王。
仰仗这点，沉苍勉强拦住了澹台昆。
不到半分钟，小马就痛苦的缩回了伴生空间。
沉苍眉心跳了跳。
却见沉白术依然从容，竖起食指，快速的在半空中绘制了一个符号，然后猛的下压。
这像是一个信号，只见群落各处亮起一团一团刺眼的光芒。
嘭！嘭！嘭嘭嘭！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群落内响起。
如果是往日，澹台昆根本不会把这点小爆炸放在眼里，然而此刻他的眼睛里却渐渐泛起惊恐。
重点并不是爆炸，而是随着爆炸猛然爆发开来的巫力。
这些巫力就像是一枚枚压缩到极致的小剑，狠狠的刁钻的钻进了黄金轮制造的结界薄弱处。
——那是沉苍打开的口子，还没有完全修复。
澹台昆能感受到稳定的作为保护外壳的巫力，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混乱，而且越来越快。
这混乱还带来了连锁反应。
爆炸并没有停止，变得更猛烈了。
就像是一点星火，引燃了密闭空间里的煤渣，接着是棉絮，是粉尘……
轰！
巨大的爆炸几乎将复苏群落移为平地，明明没有沟通过，钟然却福至心灵的意识到了：就是现在。
她晃了晃仍有些昏沉的脑子，毫不犹豫的蔓延出自己的传承之力，去勾连群落脊骨。
破后而立，反而让钟然重新与群落契约变得无比容易。
以往还能感受到一些隔阂、阻碍、不逊……瞬间变得畅通无阻，有一种大夏天一口气喝冰水喝到饱的舒爽！
丝滑、太丝滑了！
虽然还差一些才能完整掌控整个群落，但钟然已经决定停下来，群落可以后续再磨合，今天，她要这人死！
黄金轮可以强势到短暂接管一处群落，但群落真正的主人永远是领主。
但就在她快要行动的前一秒，钟然豁然抬头，她感觉到了空中酝酿的奇特力量！
“天罚！不……”
澹台昆惊叫一声，声音里满是恐惧。
他竭尽全力的催动黄金轮，试图让它重回自己的心脏。
这是他的神胎，他融入了无数宝贝，半生积蓄都砸在上面，还特地用澹台家独特的秘法改变了自己的资质，使得后续的每一个神胎，都不在孕育成型，而作为第一个神胎的养分。
也就是后天制造的单一神胎成长系。
但澹台昆从不自卑，甚至以此为傲，这样锻造出来的神胎，一直比他本人更强，甚至他自己也只是勉强控制，每每在对敌时都能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神胎如果被天罚，他会死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见到老领主燃烧神胎会那么惊恐，因为多次锻造，神胎早已不只是半身，而是与他神魂相连。
它死，他也活不了。
不，一定还有办法，澹台家，我要回澹台家，黄金台肯定能救我……
“啊啊啊！”
在澹台昆绝望的目光下，莫名的力量正如雷霆一般狠狠的劈在了黄金轮上，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灿烂的黄金轮几乎是瞬间就暗淡了下来，中间出现一条裂缝，且这条裂缝还在越开越大。
但奇特的是，雷霆明明身处海水中却并未波及到其他人。
只有一指相连的黄金轮无力的坠落下来，摇摇晃晃飞入主人的心脏。
澹台昆疯狂吐血。
死亡如影随形，缠上了他。
畏惧、惊恐、害怕……种种不一而足，濒死的大恐怖催发出他极致的求生欲：
逃！
黄金轮还没有彻底毁掉，我还能活！
澹台昆艰难的抬起大拇指，上面套了一个白玉扳指，他努力挤出一丝巫力，试图拿出最重要的一张底牌……
“钟然！”这回是沈冬夏在喊！
她躲得很及时，没有变成那堆半死不活的鱼。
从头观察下来，她对澹台昆无疑非常了解，他是傲慢的，也是无耻的。
这种人，他们的节操和下限也往往是最灵活的。
钟然的回答是：血红的结界陡然亮起刺眼的光芒。
所有光芒如利剑般刺向澹台昆，就像是一根根红线死死的缠在他身上，强大的传承之力直接镇压了他，别说一个手指了，他的思维都好像停滞了。
很多时候，群落就像一只桀骜的野兽，领主与它的每一次磨合都在驯服它。
但驯服成功，领主就可以反过来借用群落的力量。
能借用的不只有骸骨的血脉之力，还有属于海兽的、它们生前不会用却保留得尤为完整的传承之力！
这正是领主立足于世的根本。
真以为领主是个阿宅，就手无缚鸡之力了？
领域之内我为王，这话可不是虚的。
*
钟然拼命去压榨领地的力量。
她知道他有多强大，她生怕她弄不死他！
沉白术看到了澹台昆头顶的血条在急速减少，但她没有阻止，甚至在她妈艰难游过来想要提醒的时候，拉了她妈一下。
她妈瞪了她一眼：喂喂，不审一下吗？
沉白术摇头：这人太邪门，底牌多到层出不穷，还是让他死了好，死了尸体更诚实。
而且也有必要让钟然发泄一下。
她有注意到，钟然迄今为止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柔软，满是滔天的恨意。
这个黑化状态的钟然让沉白术暗自心惊。
终于，澹台昆头顶的血条归零，他死了。
沉白术没有试图去签到。
虽然澹台昆是敌人，她还在他死亡的路上贡献了很重要的一击，但他头顶始终没有出现宝箱。
果然老领主是特殊的。
这种特殊又和人鱼蛋不太一样。
澹台昆的呼吸已经停止，海水的温度正在慢慢降下来，然而钟然却像是没有意识到这点一样，红色不断聚集，越来越浓，给这片海域染上了浓浓的血色。
沉苍咬了咬牙，低头，身上的锁链还在蔓延，并没有因为她不再动用力量就停下来。
就知道会这样。
“钟、钟然……”
意识到无法唤醒她，沉苍弹出指甲刀给了自己肚子一下，竭力让越发混沌的脑子保持清醒：“树丫，快阻止……”
毫无疑问，红色的土对战斗力的加持是最大的，可它却有着恐怖的副作用。
再不停下，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天罚还没有散去，祂在盯着她。
沉白术其实听到了她奶在喊她，但下一刻，群落中又出现了一根血条。
血条虽然是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的上帝视角，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鲜明存在感，但这个颜色在此时也没有那么显眼。
真正吸引沉白术的是骤然出现的白银宝箱。
它在飞呀！
那白中还带了一点金色，瞬间签到的念头占据了沉白术全部的脑子，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扑了上去。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明明小马已经快要把她掏空，但沉白术真的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截下了这个宝箱。
她死死抱紧宝箱，疯狂在心里喊着签到签到。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未知血液碎片＊2，裂空蝶鱼神血＊8】
宝箱原本还在疯狂挣扎……不，应该说是它下方的银色珠子在挣扎。
可等签到之后，它挣扎的力度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彻底不动了。
眼看它就要坠下去，终于看到珠子的沉白术下意识一捞。
珠子在她手心跳了一下，就跟死鱼一样不动了。
沉白术仿佛感觉到了它的情绪，它摆烂了。
但，管它是不是跟迷失群落那颗血红珠子一样完全丧失了灵性，沉白术毫不犹豫的把它扔进了空间，此刻唯有空间才能给她安全感。
没准还能再签到个几次呢。
【建议宿主取出未知血液碎片＊1和裂空蝶鱼神血＊2喂给家属沉苍】
沉白术一惊，她奶出事了？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提这样的建议。
要知道此前它恨不得签到的所有宝贝都用在自己这个宿主身上。
【快！ 】
竟然还催促？ ！
沉白术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拼命向她奶游去。
【未知血液碎片＊1已投喂，裂空蝶鱼神血正在投喂中……】
沉白术已经没有力气第二次爆发，但幸运的是随着系统的投喂，她身体里又重新充盈起了力量。
她抢在系统的倒计时之前，按照要求给她奶喂了血。
正在犹豫：“两滴，那个神血会不会不够……”
【宿主快跑！ 】
沉白术拔腿就跑。
系统虽然很是冷酷无情，但迄今为止的例子都证明它的建议没有一个是没用的。
她没有看到身后她奶身上的红色锁链已经蔓延到了脖子，正在向嘴巴延伸而去。
轰隆！
凭空出现的雷霆打在沈苍身上。
她周围的海水都滋拉作响，像是气急败坏到控制不住威势。
看着这一幕，沈冬夏担忧之余都忍不住在心里给树丫和她妈竖了个大拇指。
感慨树丫这孩子是真能跑，跑慢一步，没准会被劈成焦炭。
同时佩服她妈。
那么强大的黄金轮，天罚劈它都没有波及到周围的鱼，可劈她妈，竟然稳不住了？ ！
这到底是她妈太能拉仇恨，还是她妈比那个黄金鱼都强？
沈冬夏看着天罚劈了一次还不够，两次又三次，五六七八次，不禁在心头怀疑起来，他们一家真的是荒海鱼吗？
龙神怎么一点都不护着她妈，像是要把她妈往死里劈！
因为闪烁的雷霆，沈冬夏并没有看到沉苍身上蔓延到下巴处的红色锁链不甘的艰难的缩了回去。
结界的血色正在变淡。
像是一场清洗，涤荡污秽。
等天罚终于停下时，弥漫在整个群落的红色已经彻底消失，海水都为之一清。
沉白术惊喜的发现，这海水竟然非常干净，什么辐射的腥臭、大战导致的腐烂味……都消失了。
像是回到了前世，某一次跟有钱闺蜜去一处高档私人海域。
又像是漫步在刚下过雨的深山老林里，空气无比清新。
海水的味道都仿佛是甜的。
而且现在海水中力量好充足啊！
沉白术甩了甩尾巴，不自觉浮现出笑容，由干净环境带来的快乐好似都冲淡了心头的悲伤。
其他还睁着眼睛的人鱼也是，就连昏迷的尾巴都跳了跳。
唯有钟然，双目无神，整条鱼宛如一座雕塑，对外界无知无觉。
“领主……”
丰奶奶没顾上刚才对战澹台昆留下的伤，小心翼翼游到钟然身边。
下一秒，钟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沉白术一惊，赶紧要游过去就听到她妈的尖叫：“树丫快来看你奶，你奶没呼吸了！”
沉白术立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丰奶奶嘴角扯了扯，抱起钟然，往群落中心走，那里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第25章
沉白术掏出鲛人精血就往她奶嘴里塞,一边还拿出治愈空石捏碎，释放生命能量。
虽然每隔三天才能签到一次，但得益于在复苏群落待了三个月, 能签到的时间点沉白术可谓是天天不落。
她手里血脉空石, 传承空石，甚至还有少量的治愈空石……
以及最多份的鲛人精血。
签到必出血脉空石和鲛人精血,传承是暴击，至于治愈,那更是暴击中的稀罕品类，概率低的可怜。
当然，为了给二胎补营养,也吃了一部分鲛人精血,但她很有危机意识的囤下了大部分。
此时沉白术无比庆幸自己这个习惯,并决定将它发扬光大。
血脉空石就不用说了,如果不是有它撑着，她奶情况会更严重，传承空石更是起了大用。
沉白术一边飞快的算着自己的存款，一边问系统：“说吧，要怎么救我奶？”
她万分肯定系统一定有办法。
对于老领主，它就从头到尾没发表过意见，结果如何沉白术已经看到了。
【……小马】
沉白术眉头一皱, 小马现在被掏空, 还在沉睡, 哪里出得来？但系统不可能说废话。
皱着的眉头松开,她反应过来，抓出大把鲛人精血吞进肚里。
小马的气息直接暴涨，在短短几秒内就恢复正常。
沉白术大喜过望,将他放了出来，不愧是能量体神胎，比人鱼都抗造。
第一时间她的目光落在小马的腹部。
果然是这个……育儿袋已经长成，可以用了。
无需沉白术说更多，心念一动间，育儿袋张开巨口，将她奶吞了下去。
一刻钟后。
感受着她奶虽然微弱但终于有了的呼吸，沉白术松了口气，就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她奶哪那么容易狗带！
她抬头看了一圈，认命的发现在场中只有自己和爸妈的状态是最好的。
招呼爸妈一起给族人们做检查，遇到重伤濒死的就捏一块治愈空石。
轻一点就涂药和鱼鳞膏。
毕竟小马的育儿袋给她奶用了，目前还没办法装第二个人。
幸运的是，海水能量真的非常充足，人鱼又普遍皮糙肉厚，浸泡之下身上的伤口都在以一种并不慢的速度愈合。
沉白术观察一番，发现等他们醒来后有的人会进阶，此前嗑药升上来比较虚的，气息非常凝实，基本稳了。
勉强算是因祸得福。
“对了，丰一年他们呢？”
沈冬夏正想说年轻一辈都被藏起来了，就听到一连串的喊声。
“老大！”
“敌人都打跑了吗？”
“我看没动静了就出来了！”
有人鱼心虚。
这也算是比较常见的操作了，就跟家长教育小孩安全常识一样。
遇到危险要么跑，要么躲起来。
对于他们这些年轻小崽，大人们只有一个要求：尽可能活下去。
于是当初迁移到复苏群路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一个安全隐秘的位置，方便群落被攻击时，老弱能第一时间转移。
这个位置不仅不在群落中心，反而会比较偏，被群落的脊骨挡着。
主要是群落中心虽然隐蔽，可也是被针对的重点。
有些人鱼还能用特殊的法子寻找到。
不适合做避难所。
见到人鱼们“尸横遍野”的惨状，丰一年等人都被吓了一跳，顾不得再喊老大，纷纷去找爸妈，找爷奶。
摇摇头，沉白术继续忙碌。
这一次可谓是损失惨重，几个月的功夫全白费了，得重新装修，最糟糕的是，终究出现了伤亡。
伤者倒还好，不过多躺一段时间，家里人饿个把天肚子，亡者……
沉白术听到了哭嚎声。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默了几秒，拿出一罐新的鱼鳞膏，给面前的人鱼涂上。
半小时后，鱼彤惊慌失措的扑过来：“老大，我爷……我没看到我爷！”
丰一年也几乎要哭了：“还有我奶……”
沈冬夏就在一旁，闻言道：“鱼彤你爷被丰一年她奶带去了钟然家。”
“哦，是钟然受伤了吗？”鱼彤松了口气，下意识道，“老师呢，怎么没看到他？”
虽然钟然已经是新领主，但很多人明显没转过这道弯来，还是习惯用以前的称呼，习惯的觉得老师才是领主，这个时候应该会站出来主持大局。
沉白术一时沉默，说不出话来。
她脑海中浮现出当时那一幕：
在她签完到后，老领主的身体忽然像是玻璃一样破碎了，又好似变成了一缕白烟，轻飘飘的飞入了钟然的心脏处。
那是领地核心所在。
即便领地核心会入驻群落，但领主的心脏才是它的根基所在。
沉白术脑袋空白了五秒，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即便老领主燃烧了自己的神魂，也不至于连个躯壳都没留下吧？
难道是我签到导致？
惊恐之余，她下意识去看签到的物品。
——之前太过震撼，她都没有听清系统的播报。
是一枚种子。
绿色，圆圆的，比葡萄大一点，沉白术看不出是什么种类，这回居然连个备注都没有。
名字仅仅是特殊种子＊1。
迄今为止，她签到的物品似乎都跟鲛人有关，即便是看似不相关的能量空石，也可以归属在鲛人的能量行列。
这难道会是鲛人喜欢种的植物？
可沉白术又觉得没那么简单，这一次签到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她心里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期盼：
这是从老师身上签到的种子，是否把它种出来，老师就会回来？
但理智又告诉她，这可是死亡，哪有那么简单，说复活就能复活的？
＊
见沉白术沉默，众人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
“老师走了。”沉白术低声道，“在我们回来之前，为了扛住敌人的攻击，保住群落，老师碎了神胎，燃烧了神魂……”
沈冬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见识不算宽广，但一直盯着澹台昆，心里早有不好的预感，只是怀抱侥幸，觉得老领主就跟她妈一样，受了重伤，昏睡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毕竟生命系领主血厚可是公认的事实。
很多时候，他们比攻击系都难杀。
如今侥幸被戳破，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群落死了十多个人，她很伤心，但人鱼是心大的物种，时间终将会冲淡阴霾。
毕竟就算外出狩猎，也会有死伤，他们早习惯了。
被动或者主动的与家人、朋友、长辈告别，贯穿了他们的一生。
可老领主是不一样的。
祝西默默游过来，抱住了她，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不需要安慰，安静就好。
“老大，你在开玩笑吧。”鱼彤勉强扯了下嘴角，“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是啊，老师怎么可能会死，他可是领主，领主不用上前线，会被所有战士好好保护着！”
丰一年大声反驳。
这一刻，他好像忘了之前对沈白术的无脑崇拜，说什么信什么。
沉白术没有说话，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
渐渐的，众人从沉白术的态度中意识到这是真的。
丰一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贺向阳低着头，缩成一团，抹着眼泪。
鱼彤双手握拳，恨得牙齿嘎吱作响：“是谁！是谁害了老师，我要杀了他！”
不等沉白术回答，她嗖的一下看向明显不同于蓝尾人鱼的澹台昆，直接冲了过去：“是他对不对？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去尼玛@％$@……”
鱼彤嘶吼着，破口大骂，对着澹台昆的尸体疯狂殴打。
那长长的指甲刀，恨不得把他的肉都片下来吃掉，可惜以澹台昆的身体强度，她很难破防，这个发现让她越发的难受：
我真是没用！
如果我能跟老大一样强，是不是就不会被当成幼崽赶去躲起来，如果我们都在都帮上忙，老师是不是就不会死……
弱小是如此的可怕，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让鱼彤更深刻的意识到这个道理。
渐渐的，越来越多人知道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原本就悲伤的气氛，更是哭倒了一片。
身处海底，人鱼的哭泣其实并不明显，但他们的悲伤是如此的浓烈，巨大的情绪输出感染了海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海浪，久久无法平静。
沉白术看似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人鱼蛋好像察觉到了她内心的空洞，再度从空间中跳出来，跳进她怀里。
沉白术发现他冰凉的外壳竟然在慢慢发热。
就像一个暖手宝。
他在用他的方式温暖她。
沉白术眼睛一酸，哽咽道：“多谢你……”
既是谢他的安慰，也是谢他当时贡献的鲛人泪。
虽然没能保住老领主的命，但如果没有这滴特殊的鲛人泪，她、老领主、钟然，心中都会留下巨大的遗憾。
他给了他们一场好好的告别。
此时的沉白术不知道，这滴鲛人泪起到的作用可不止这点。
＊
澹台昆死了，如果不是人鱼族不流行火葬，他肯定会被挫骨扬灰。
可他死得再惨，也不能改变他带来的阴影久久无法散去的事实。
战后重建，沉白术忙得脚不沾地。
鱼彤等年轻人鱼陪着她，大家似乎都不想闲下来。
等沉白术终于有时间检查澹台昆留下的战利品，已经是三天后。
鱼彤咬牙切齿的瞪着这些扒拉出来的东西：“那个人渣、垃圾……他留下的玩意我嫌脏，老大，咱们把它们扔了吧？”
丰一年和贺向阳不敢说话。
沉白术之前就发现了鱼彤的性格有点极端、偏执，她摇摇头，不赞同道：“器物是无罪的，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
见鱼彤翻了个白眼，勉强忍耐着，就知道她听不进去这些大道理，沉白术话语一转：“而且他给我们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他的东西就应该留下来作为赔偿，我还犹嫌不够，你们凭什么不要？”
“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不仅要留下，还要把他强大的原因学了去。”
“老师说过，接下来荒海还会迎来许多外来者，难道你们还想重复那日的命运，被这些外来者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吗？”
鱼彤一拳砸进水里，狠狠抹了把脸：“绝不！”
于是大家达成一致，开始翻找。
沉白术仔细的检查一个白玉扳指，这正是澹台昆当日套在大拇指的那个。
她妈提醒了她，她就猜到这可能是一个储物空间。
只是要怎么打开呢？
“空间、空间……”沉白术呢喃着，忽然眼睛一亮，“我记得之前签到的银色珠子，神血来自于裂空蝶鱼，这个裂空的空会不会指的就是空间？”
“老大你说什么？”
丰一年凑过来。
沉白术竖起食指，把他的脑袋顶开：“没事，我就是想到了一处关键，等搞清楚了再告诉你。”
“你去好好感受一下，你返祖程度比我高，直觉应该比我强。”
丰一年哀嚎一声，满目哀怨：“老大，你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沉白术也知道自己表现出的敏锐，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因此他们现在根本不拿血脉返祖一事嘲笑她了。
她一巴掌拍过去，不耐烦道：“让你干活你就好好干，废话那么多干嘛。”
丰一年瘪了瘪嘴。
沉白术把珠子拿了出来，对着白玉扳指磕了磕，没反应。
“难道要滴血认主？”
她异想天开。
这个很有可能啊，沉白术想到自己修炼、孵化神胎涉及到的一个关键元素就是血。
她郑重的用指甲刀割开一个小缝，把血分别滴在银色珠子和白玉扳指上。
依旧没反应。
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沉白术讪讪。
屈起手指弹了银色珠子两下，想到当初血红珠子的灵性，沉白术觉得可以私下里跟它沟通沟通。
把白玉扳指郑重的放进一个盒子里。
“老大老大，你快看，这个是不是你之前说过的镜子啊？”
丰一年举着一个方方正正，很像一块薄板砖的东西过来献宝。
沉白术接过来，打量着，面色有点古怪。
光看这光滑的镜面，确实很像镜子，能清晰地照见人影。
但她摸着边缘处，摸到了几个不起眼的凸起……这玩意不会是手机吧，海底的手机？
她试探性的按了按，短按没反应，长按按到了一个键，屏幕竟然真的亮了起来！
无法形容那一刻沉白术的震惊，她差点把它扔了出去！
不是，荒海跟原始社会似的，外面竟然已经发展到了现代科技，手机都搞出来了？
想到手机所代表的技术含量，沉白术很慌。
前世她在网上冲浪，偶尔看到一些博主科普某些贫穷还不是战乱国家的惨状，她很是不敢置信。
觉得都这个时代了，信息这么发达，家乡那么穷，没出路，不知道跑啊，等到外面混出头来，在回家乡搞建设，这不是常规操作吗？
毕竟对一些富豪来说，做慈善承担社会责任还在其次，最朴素的观念：富贵不还乡不如锦衣夜行。
然后她现在变成了曾经被狠狠同情过的原始部落人？
难怪那人那么瞧不起他们荒海，沉白术想到现代科技的热武器，心都在发颤。
她并不觉得那些热武器在海底无法发挥作用。
只看这手机在海底都能用，就知道外面的科技肯定也是贴合海底现状的。
陆地上是一条科技树，海底必然会是另一条科技树。
不能用的科技根本发育不起来。
艹！
当初的设想变成了现实，神胎这个不科学的bug ，极有可能将陆地的科技魔改了！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现在他们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根本不敢想，没准全息、星网都搞出来了！
可沉白术没有半点亲切和激动，只有无尽的恐慌。
落后就要挨打，这个惨痛的现实她前世看得够够的，这辈子这个教训吃一次也该够了。
然而想到原始社会和现代科技的距离，沉白术还是眼前一黑。
他们荒海都不是落后了三五步，是落后了一条鸿沟！
沉白术用了一分钟才平复心情，继续翻看。
可惜，澹台昆的东西大概都放在放在白玉扳指里，身上挂着的、口袋里的并不多。
除了手机就是一些装饰品。
糟糕的是这个手机开机后，似乎因为没有检测到主人的瞳孔、面部信息直接锁机了。
沉白术呵呵冷笑了一下，想把它砸了，但到底还是扔给丰一年让他当镜子用。
再就是那些装饰品，也不是纯粹美观的，沉白术在上面感受到了传承之力。
大概和澹台昆祭出的玉牌是差不多的东西。
她拿出一个，小心地探入自己的传承之力，看到有非常精巧的结构一闪而过。
察觉到它要爆炸自毁，沉白术赶紧把传承之力抽了出来。
饶是如此，也暗淡了很多。
沉白术又想骂人了。
海底的科技显然把防伪防山寨保护做得很全面。
根本没法学习进步。
翻完后，沉白术整个人都自闭了。
可情况显然不允许她自闭太久，鱼彤凑到她身边，忧心忡忡的问：“老大，我想去见老师最后一面，可钟然家的门紧紧关着，她也没说什么时候办葬礼……”
很显然，葬礼这么大的事，必然是由新领主来决定、来操持的。
丰一年也凑过来：“我也没见到钟然，她不会出事了吧？”
鱼彤瞪了他一眼：“别瞎说。”
这也太不吉利了，就算钟然再怎么拉垮，他们也只剩下了这一个领主。
如果当初老大能在仪式上觉醒就好了。
以老大的强大，肯定是领主系。
“我爷说了，钟然都是皮外伤，不休养也行，多休养几天也可以，就是……”鱼彤犹犹豫豫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她这里好像出了点问题……”
“钟然她傻了？”丰一年大惊失色。
沉白术意味深长的看他：“这话你可别当着你奶说。”
“我可不敢。”丰一年有些小抱怨，“我都怀疑钟然才是她亲孙女，我是那个捡来的，这几天我奶都在钟然家，回来了也是来拿东西，看都不看我一眼，还有我妈问我奶情况，恨不得也跟着去照顾……”
沉白术心下了然。
结合她妈跟她吐槽的，她猜测钟然来历不简单，是某个大家族的少主，而丰一年他奶他妈没准都是类似护卫的身份。
由此，丰奶奶看她不顺眼也有了解释。
她就是钟然的毒唯，见不得有人比钟然更闪，占她便宜。
对于自己的亲孙子亲儿子，在她们封建的脑子里，大概也该跟自己一样追随钟然衷心耿耿，而非追着她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喊老大。
钟然的情况没鱼彤说的那么轻飘飘，但也没那么严重——人鱼族不管内伤外伤，普遍都叫皮肉伤，只有神魂出了问题，才会被单独列出来。
沉白术只需感受一下结界的强度，就知道钟然已经没大碍了。
至于心上的伤，就只能靠时间慢慢愈合。
其实这会儿让她自个安静一下比较好。
有些事，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结果丰奶奶……一时间沉白术都不知道是该同情钟然，还是该同情丰一年。
但葬礼肯定是要办的。
这不是花里胡哨，是对人鱼族来说很重要的仪式。
“我去看看她。”
沉白术本想抱着人鱼蛋过去，这样会显得更温情，幼崽也能激起钟然作为领主的责任心，结果人鱼蛋察觉到她的意思后直接回了系统空间，表示不感兴趣。
她又打算去借一个蛋。
结果蛋蛋头顶的血条就一个劲的往前缩，沉白术夸了好半天又连连保证绝不接触其他蛋才把他哄好。
“真霸道，你这个占有欲，一看就是从小不会和小伙伴分享玩具的崽。”
沉白术暗暗吐槽了一句，心说跟自己还有点像。
不过，她自我觉得没那么过分，也就是有个小小的原则：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抢。
沉白术活的比较糙，也亏的人鱼蛋能给她爆金币，不然早忍不了了。
说是情绪鲜明简单，很好哄，但难搞也是真难搞。
一堆要求，像个又娇又作的小少爷。
“笨蛋！”
这回沈白术听清了，居然真的是少年音！
她来了兴趣：“怎么不是婴儿婴语，难道你不是幼崽小蛋，是孵了许久都没孵出来的大龄老蛋？”
“哼！”
听到这仿佛含着杀气的冷哼，沉白术心知不妙，下意识看向血条，果然直接给她退回了起点。
她还想再哄，人家直接回了空间，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沉白术想要强制都不行。
她向系统控诉：“这不是我的空间吗？”
系统没理她。
沉白术两手空空的去看钟然了，人鱼族倒不讲究这些礼节，只是群落没有酿酒的习惯，不然她还真想提两坛酒去。
丰妈妈就守在门口，抱着剑，把她拦了下来。
“领主身体不舒服，不见客，你改日再来吧。”
看着对方冷冰冰的拒绝，沉白术心下感叹，丰奶奶居然还算好的？ ！
或许是年龄大了更稳重，情绪没那么外露。
沉白术目光一利，不客气道：“你们要把领主囚禁起来吗？”
丰妈妈大怒。
“老师托孤选的是我！”
见对方只是目光触动了一瞬便恢复冰冷，要上来拎她，沉白术更大声的吼了回去：“钟然才是领主，她要不要见我，她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丰妈妈呼吸一滞，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沉白术心说这才哪到哪，她还没有骂对方奴大欺主呢，但想到到底是丰一年的长辈，她语气放缓：
“你们想让钟然一辈子这么颓废下去吗？”
“让我进去，我有办法。”
幸亏老领主给她留下了锦囊妙计，不然钟然这个死心眼，还真不知道怎么搞。
她是一点都没把她师父的话听进去啊。
外来者都要打上门了，哪有时间给她慢慢疗伤！
沉白术冷着脸，告诉自己要残忍一点。
第26章
“让她进去吧。”
身前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 却是丰奶奶打开了门。
沉白术对着她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刚走几步又停下：“你们是不是忘记你们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还是你们不打算要他了？”
“你！”
丰妈妈气得举起了手中的剑。
沉白术半点不怵, 还火上浇油一样的说：“觉得孩子没有按你们安排的路走，一味怪他不听话, 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原因。”
丰一年就差在她家住下了，天天跟着她上上下下,蹭吃蹭喝。
好似一只流浪的小狗。
她一抬头看他，还没开口，他就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生怕被赶走。
钟然过不去, 难道丰一年就过得去？
拜托,人鱼的心再大,也没有面对朝夕相处老师的离世，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沉白术冷哼一声，一条鱼尾硬生生走出了螃蟹步。
身后丰妈妈握剑的手都在抖，她想追上去，被丰奶奶制住：“够了！”
“你听听，你听听她这说的是什么？”
丰妈妈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不提她澹台氏的出身，她好歹是群落中排在前二……不对,前三的大战士,这小崽子居然敢指着她的鼻子骂！
挑衅, 这绝对是挑衅。
丰奶奶：“……你先回去。”
丰妈妈挺着鱼尾,一脸倔强。
丰奶奶斥道：“蠢货，你想把沉苍招来吗？”
丰妈妈顿时萎靡了。
如果说以前她还对沈苍的实力没有多大概念，觉得自己能和人拼个半斤八两, 经此一事她算是完全清楚了。
打不过，这是真打不过。
沉苍那狗脾气，素来只有她招别人的。
还骂他们澹台家是乌龟，她看她才是活王八，顶着一身极难破防的硬壳，恨不得连无辜路过的鱼都呲溜一口。
也不知道是怎么淬炼的。
当然，丰妈妈对死去的澹台昆没有任何同情，那背主的玩意就该被千刀万剐扒光鱼鳞。
她只是恨沉苍乱开地图炮。
＊
沉白术走进后院，就看到钟然坐在实验田旁边，呆呆的看着一堆赤血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赤血藻蔫了许多，血红珠子力量耗尽已经碎了，缺失关键元素，它有这个表现不奇怪。
奇怪的是它们居然还没死。
不过沉白术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钟然用神胎的力量在强行维持。
想到老领主骄傲的对她介绍赤血藻的可持续发展计划，沉白术眼睛一酸。
回忆就像一把把小刀，总在不经意间扎人。
沉白术平复了下情绪，默念了三遍我是来唤醒钟然的，别把自己搭进去就搞笑了。
她伸手去扒拉钟然的脸，摆弄她的胳膊，没有丝毫反应。
就像一具没了灵魂的木偶。
沉白术叹了口气，钟然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难怪她那么挑衅，丰奶奶都忍了下来。
言语刺激大概率是不行了，得来点狠的。
心中有过一瞬间的犹豫，但老领主的脸浮现在脑海中，沉白术肯定的点点头，听老师的准没错！
毕竟老师养了她快二十年。
沉白术先给钟然喂了一滴鲛人精血。
说来也是好事，不知是钟然跟群落磨合的好，还是没了银色珠子这个寄生虫吸血，白银宝箱的刷新频率直接缩短到了一天。
发现这一点后，别管白天多忙，她都天天晚上不落去群落中心散步消食。
更惊喜的是，传承空石和治愈空石的暴击率也提高了。
“真乖。”沉白术又掐了掐钟然的脸。
仔细看钟然长得十分精致，有种清冷的国民初恋范，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经历了多代美女洗礼，残不了。
这么乖乖的，让人觉得欺负她都有种罪恶感。
可惜沉白术性格恶劣，不是好人，她只遗憾那海底手机怎么锁死了。
不然其他软件用不了，至少拍个照，把钟然的黑历史记录下来。
忽然沉白术眼睛一亮，她怎么忘记了，他们荒海没有手机但有巫简啊。
这么说来……沉白术若有所思。
外界走科技路子，他们荒海走玄学路子。
这次之所以被打得这么惨，完全是实力不够，真正以整个荒海来对拼，还不一定谁输。
当然，看澹台王八，外界也没有完全放弃传统路子。
沉白术摇摇头，还是信息太少，看来等家里稳定后，要多去与周围的群落联系。
最好说服他们加入自己群落，次要的也得结成友好联盟。
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
沉白术放任自己走了会儿神，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一把抓起钟然的领子，一拳头砸向那张刚被她评价为国民初恋的脸。
碎碎念：“等你醒来可不能怪我啊，这是你师父说的，我们可以打架，不许绝交……”
言语刺激她听不到，就只能用拳头唤醒了。
沉白术痛快的把钟然给揍了一顿，她敢保证没有私心。
见钟然还没有反应又给她喂了第二滴鲛人精血。
正准备来第二遍，钟然一拳头砸了过来。
沉白术不仅不生气还很高兴，她可不会把自己的脸送过去给钟然打。
她只会畅畅快快的和钟然互殴。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两人都脱力倒了下来。
沉白术这才准备安慰，忽然听到了小小的呜咽声。
是……钟然在哭。
沉白术顿时沉默下来，决定不打扰她。
此时最合适的安慰大概就是陪伴吧。
一开始哭声还很小，渐渐的越来越大，领主巨大的情绪波动也在影响群落，沉白术只觉这海水都在随之颤抖。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领主对一个群落的重要性。
不仅仅是提供了一个安全的住处，更是主心骨，是脊梁。
难怪，群落里几个能做主的战士都只默默猎够能饱腹的食物，丝毫不提对荒海即将迎来的巨变应该怎么防备。
明明自己在给他们治疗时已经传达了相关信息，她还以为是她没有她奶有。
其实是他们都在等钟然振作起来。
同时，他们也愿意给钟然时间，这大概是长辈对幼崽的一点心软。
沉白术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应该更耐心一点。
之前群落那么大动静的天罚，短时间内怕是连荒海鱼都不敢靠近。
更别提生怕被屏障盯上的外来者。
一直到钟然的哭声停住，沉白术才缓缓回头，这一看她瞳孔骤缩，差点尖叫出声。
只见钟然一头黑发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连睫毛都是白的。
怎么可能，明明刚刚还不是……
沉白术无比深刻的意识到了老领主在钟然心中的分量。
之前不显，大该是她比较骄傲又内敛吧。
沉白术艰难的挥舞胳膊，用力的抱住了钟然。
钟然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她极不适应与人的亲密，更不愿意在沈白术面前失态，但她没有推开，更加用力的回抱。
成长，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
待钟然平静下来，沉白术想了又想，到底是有些犹豫的开口：“我跟你说件事啊，你要保持平常心。”
钟然抬起头来，眼睛都是肿的：“说吧。”
她觉得再没有更坏的消息能打倒她了。
“你应该记得吧，我说过，我有一些特殊的寻宝技巧，具体内容关系到我的神通，不能告诉你。”沉白术有些歉意却很坚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一些特殊的存在，抓取到他。”
“在老师过世时，我抓到了一颗种子。”
眼见钟然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沉白术赶紧补充：“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不知道把它种下去老师会不会回来，这只是一个念想，你明白吗？”
“这世间，唯死亡不可逆转。”沉白术忽然想起这句很酷又很悲伤的话。
钟然深深呼吸，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红色淡了些，也不知是否错觉，沉白术看到她眼中有紫色一闪而过。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给我，我会把它好好种活！”
钟然死死的盯着沉白术，有种疯癫的平静。
沉白术抚额，怎么感觉钟然的黑化程度更深了？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其实她也想过不告诉钟然，可她没有点亮种植相关，她怕种子留在自己这里，就跟那些赤血藻一样，逐渐失去生命力。
“我可以把它给你，但你必须保证振作起来，担负起作为领主的责任。”
沉白术忽然明悟老领主为什么会说要用领民拴住钟然，让她熬过去了。
人生没有一点目标，实在是很可怕的事。
“我答应你。”钟然毫不犹豫。
沉白术没说话，就定定的看着她。
钟然暗自着急，可她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不会让沉白术放心，反而会让她越发戒备。
她再次深呼吸，认真的思索起师父教她的内容。
一遍又一遍，这么一番洗脑下来，仿佛肩膀上真的多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她郑重道：“我答应你。”
听出钟然的认真，虽然沉白术还是不太放心，但她决定给钟然一个甜头。
她干脆的取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种子是签到得到的，无论是否活物都能装，不过沉白术还是实验了一下。
虽然系统空间不能装活物，但装种子可以。
钟然一把捧住，打开，看到那枚绿色的种子几乎又要哭了，但她毫不犹豫的收入心脏。
像是生怕沉白术抢走。
沉白术警告她：“我能把它给你，也能收回来，你别忘了，它是我抓到的。”
简直是明晃晃吓唬她收到领地核心里也没用。
钟然身体一僵，不情愿道：“我知道了。”
＊
沉白术陪了钟然一晚上，天亮时才打着哈欠回家，忽然目光一喜，把小马召唤出来。
小马张开育儿袋，她奶精神满满的挤了出来，活动了下鱼尾：“可算醒了，我差点以为我要一觉睡过去了。”
“呸呸呸，这么晦气的话可不许说！”沈冬夏连忙道。
沉苍从不信这些，但也没骂她，只问：“过去几天了？”
“三天……不对，四天了。”
沉苍乐了：“那我这一回醒的还挺早。”
沉白术翻了个白眼，凉凉道：“奶，有些事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们了？”
沉苍看了沉白术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沉白术差点以为她奶要说那你的秘密呢。
结果沉苍只是伸了个懒腰：“晚上再说，我先去找人问问情况。”
＊
“我就知道冯冰和丰语那俩娘们不行！”沉苍愤愤的灌了口兽血。
她失血太多，沈冬夏按照自己朴素的缺什么补什么观念，给她配置了不少加了补血药草的兽血泡泡果。
“原来看她们实力强，人还算靠谱，也愿意去操心这些琐事，就让她们当了队长，结果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群落出这么大事，底下人懵头懵脑的，一团乱，都不知道去安排一下，就知道守着钟然。难道不知道像澹台王八那样的傻哔世所罕见，若非刚来荒海又急需修养适应根本看不上咱这个地……他也是真的蠢，澹台氏居然能把他放出来，果然黄金一脉一代不如一代！聪明人都知道别跟荒海原住民起冲突，龙神才会庇护他，你要拿人家宝藏，结果对人家子民喊打喊杀，呵呵……”
沉白术挑了挑眉，这段话信息量很大呀。
“钟然躲在群落，又不会遭遇第二次敌袭……再不济这次别跑那么远！我去看了，好多家都断顿了，敌袭没把他们弄死，倒是快饿死了……”
沉苍骂骂咧咧，不吐不快。
沉白术有心想说也没有那么严重吧，大家又不是傻的，饿了不去搞饭，但她不敢去撸他奶的虎须。
不过这一次遇袭，不管是战前和战后，都暴露出了他们群落很大的问题。
沉白术心情沉重。
人鱼族强者为尊的观念让他们习惯了凡事听老大的，这很有助于培养出军队般的纪律性，但遭遇重大事故，上头又摆烂，底下人就不知道干什么了。
战士尤为严重。
采集队好一点，可他们这会儿根本不敢出去。
想到丰一年她奶她爷在组织还能动的人规整群落，重新搞养殖区种植区，沉苍的气稍微消了点。
所以还是他们荒海鱼靠谱。
外来鱼就算已经在荒海熏陶多年，基因也不行，还是会犯老掉牙的错误。
“不行，我一定要把她们给换了！”沉苍想起了原属于熔山的那个队长。
原本他们刚加入群落，还要考察一段时间。
但想到一直是他们在照顾那么多蛋还有几个饿的没法出门的病人，分发食物，沉苍觉得还是赶紧把人推上去吧。
不然没个认可，做事都束手束脚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举办老领主的葬礼。
葬礼之后，钟然必须成为复苏群落实质上的领主，这些琐事都归她管。
至于自己一个大战士，当然是带人出去狩猎。
“开会开会。”吃过晚饭，沉苍拍着巴掌，把一家人聚集在一处，“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就这一次过时不候。”
沈冬夏灵魂提问：“我们一家到底是谁？来自哪里……不是荒海人吧？”
“我们当然是荒海人。”沉苍理直气壮，“不过论起土生土长，我确实不是荒海出生的……”
“但这个事嘛，咱们得辩证的看，不是有句话叫吾心安处，即为故乡？我认可我是荒海人，那我就是荒海人，我为荒海出过力，我为荒海流过血，谁也抹不去这个事实。”
沉白术质疑：“奶，你这话不会是故意说给龙神听的吧？”
沉苍瞪了她一眼：“你这倒霉孩子还想不想听了？”
沉白术识趣闭嘴。
沈冬夏只好继续提问：“那个叫澹台王八的人鱼是怎么回事，我们杀了他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沉白术很想说，人家不叫澹台王八，那是她奶起的外号，但她选择闭嘴。
不然显得她跟个杠精一样。
沉苍冲沉白术伸手。
沉白术一脸无辜，嘴唇紧紧抿着。
沉苍翻了个白眼：“拿出来，我知道在你这儿，其他人没这个心眼。”
沉白术只好把白玉扳指拿得出来：“就这个，比较特殊，奶你能打开吗？”
沉苍观察了一番摇摇头，把扳指丢回去。
“这些年他们发展倒是快，这破技术又加密了！艹！就不能跟从前一样，谁传承之力更强，就能抹去印记拿走战利品吗？”
沉苍很怨念。
沉白术懂了，这一波是科学和玄学的结合。
沉苍刷的一下看向她：“你不是空间神通吗？好好研究！虽然这个澹台氏的老王八人品低劣，仗宝欺人，愚蠢至极……但能提前这么久投放到荒海，身上携带的宝贝绝不会少。”
沉白术表情微僵，她这个空间是冒牌的啊，赶紧转移话题：“那有关澹台……王八，奶你了解多少？”
“澹台氏有两大知名建筑，第一就是黄金台，老牌底蕴所在，是澹台氏起家的根本，因黄金台的特殊作用，他们所占据的海域都渲染成了一片金黄之色，所以也叫做黄金海。”
沉苍倒没有要瞒着的意思，感慨道：“咱比人家就差远了，先不说底蕴不底蕴，那是沾了祖宗的光，拼不过，就拼这一代，咱从前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太平是太平，却缺乏变通，一个个脑子不用，都废掉了！”
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过等钟然上位，肯定会有大改动。”
也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了。
沉白术对争权夺利不感兴趣，她喜欢冒险，有着旺盛的好奇心，赶紧催着话题歪了的沉苍继续讲澹台的事。
“他们最出名的神通就是黄金辅助。”
沉苍多花了点时间介绍几个澹台氏以黄金辅助闻名的事迹。
听完后，沉白术倒吸口气：“全能啊。”
这也太bug了，有没有人管管？
可一想到钟然是自己的小伙伴，那全能buff将会用在自己身上，她又赶紧闭嘴，偷偷的弯了弯唇。
沈冬夏表示不解：“照妈你这么说，钟然这么厉害，即便在那个澹台氏，能觉醒黄金辅助的也没几个，为什么她会被抛弃在荒海，成为老领主捡的孤儿蛋？”
“这就涉及到咱们荒海的一个传说了。”沉苍的语调变得悠长，“传说数万年前，荒海里埋葬了一条龙。”
“龙将死之际选定荒海，对其进行改造，给自己修了一座龙墓，此后每隔千年龙墓才会开启一次，只有这时，荒海对外的屏障才会打开，外面的人才能进来。”
“我们荒海人尊称祂为龙神，你想想看，传闻中龙最喜欢亮晶晶的宝贝，祂的龙墓里得藏着多少好东西啊。”
不得不说，沉白术……心动了。
这谁能忍得住不动容？
强大到能以自身伟力撼动一片海，改造成死后的快乐老家，偏偏又有着人尽皆知的贪婪习性，简直可以想象祂生前抢了多少好东西！
沉苍悠悠的补充道：“不过黄金海据说也有一个同级别的祖宗，以他之底蕴，应该不会觊觎龙神的财宝，这些世家圣地都是冲着龙神的传承来的。”
“它……至今都没有被找到，而龙神是所有祖宗里公认最能打的一个，没有之一。”
是了，沉白术想起人鱼对武力值的疯狂追求。
毫无疑问，传承比单纯的财宝更有吸引力，有了力量，什么宝贝抢不到。
这是真·龙的传人。
“澹台氏还有一个知名建筑叫做白玉盘，是后来崛起的，黄金一脉以男子为主，黄金辅助闻名于世；白玉一脉则是女子掌权，以占卜之术立足，同样是辅助系却要更神秘的多，两脉继承人分别为圣子、圣女。”
“当初我会进入荒海，就是白玉那一代圣女给我算了一卦。”
这里有我要的希望。
不过沉苍看了看沉白术，没有说出来。
“钟然应该就是白玉一脉占卜后提前在荒海布下的棋子，为的就是土生土长，获得龙神的好感，在争夺龙神传承时加一分，所以不用担心杀了那蠢货，澹台氏会找我们算账。”
“钟然可比他有价值多了。”
“更何况即便是钟然……”沉苍不看好的摇摇头，“想获得龙神的传承哪那么容易？一千年又一千年，多少惊才绝艳之辈饮恨荒海？”
“又有人说，这只是龙神临死前撒的一个弥天大谎。”
沉苍嘴角勾了勾，又恢复严肃：“荒海接下来会变成一个巨大的角斗场，世家、圣地纷纷下注，这点损失他们早有准备。”
“越是大家族，越是信奉在血与火的淬炼中打败一众竞争对手走出来的继承人才合格。”
沉苍认真的问沉白术：“你想参加吗？”
“当然。”沉白术坚定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荒海的东西，凭什么便宜外来者？”
虽然奶是外来的，但她可是荒海出生的，特别纯特别纯的荒海鱼。
“奶你不参加吗？难道这个开启的龙墓还对年龄有要求？”
“传承应该有，至于其他……不知道。”沉苍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那你就要做好特训两年的准备，如果我的估算没错，两年后就差不多要开始了。”
会开到半夜，大家都很困了，便各回各屋打算睡觉，沉白术走在最后，冷不丁问：“奶，荒海有屏障你是怎么进来的？”
毕竟是她自己说，不是钟然那样被投放进来的蛋。
“难道你已经活了快一千年？”沉白术八卦。
沉苍咧开一口森寒的白牙：“你猜？”
沉白术飞快溜了。
都一千多岁的老人了，还这么在乎年龄！
迷迷糊糊爬上床，沉白术睡到一半，忽然鱼尾一挺坐了起来：“不对呀，外面不都走入现代科技了，怎么还有澹台氏、圣子圣女这种老封建？”
想半天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桥到船头自然直，沉白术强行乐观。
第27章
葬礼的日子定下了, 就在三天后。
可惜，沉白术穷尽自己的想象力，也依旧没办法打开白玉扳指, 她只好暂时放弃。
所有人鱼, 就连还没出生的蛋都被抱到了群落中心，上下左右周围全部站满。
甚至在此之前, 他们还经过了简单的排练。
沉白术站在最中心，她和被选中的其他四十九人一起, 复习了一遍荒海人鱼只有在重大葬礼上才会唱响的歌曲。
荒海葬魂歌。
通常是用来送别领主以及对群落有特大贡献的战士。
静默中，随着用贝壳做的号角声吹响，人鱼们齐齐让出一条路来。
钟然捧着亲手刻制的巫牌,一步步走进包围圈——因为没有遗体留下,也就没有打造出一个骨棺。
所有人鱼或尊敬或审视或悲伤的行注目礼。
等钟然走过, 他们便深深的低下头, 那条摩西分海的路也重新被人鱼站满。
沉白术和其他人一样保持严肃，可她的目中却没忍住闪过一抹惊讶。
事实上，若非场面极其严肃，大家都被告诫过很多遍，此刻已经有人惊呼出声了。
之前钟然的头发白了，但她的眼睛还是棕色的，鱼尾还是蓝色的, 可现在她的眼睛变成了紫色, 鱼尾变成了白色。
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鬓角、耳朵处多了一些细小的鳞片,这并非钟然有意为之,而是力量控制不住溢出的表现。
非人的异类感直接拉满。
沉白术想起她奶说过，白玉一脉给她占卜的那位圣女就是白发白尾，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紫色的眼睛。
她至今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沉白术都要凌乱了，不是说钟然那神通神胎就是黄金一脉最鲜明的特征吗？嫡系中的嫡系。
怎么又变成白玉一脉了？
……哦，她反应过来，都怪她奶说两边隔阂太深，她都快忘记在此之前他们可是一家人。
钟然这个返祖程度可真有够高的。
果然仇恨使人强大。
钟然捧着巫牌，仰头发出一声尖啸，这就像一个信号。
沉白术等被选中的五十条人鱼立刻开始跳舞，口中也发出一道又一道悠长的叫声。
他们时而手拉手，绕着群落中心旋转，带动海水，也引动血脉中的力量。
时而一条人鱼追着一条，气势赫赫，仿佛正在战斗。
时而手中做出捣药的动作，又俯身去观察什么。
动作不甚难，沉白术学习的时候还有点羞耻，可真的切入这个环境，听着人鱼齐声合唱着仿佛来自荒古的韵律，她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歌声、舞蹈、气势……甚至是周围流动的海水，缺了哪一样都不行。
如果现在告诉她这是祭神的舞蹈，他们在与神沟通，她也毫不犹豫相信。
过了中段，声音由高亢转向低沉，沉白术的表情都不自觉变得悲伤起来。
荒海葬魂歌没有歌词，只有旋律，可身在其中仿佛听懂了，这是在讲逝者的生平。
他们不舍、悲伤、怀念……却也在为他送别。
人鱼的眼睛，大颗大颗的流下眼泪，泪水融入海水，沉白术忽然看到有点点星光亮起。
这些星光来自四面八方，它们没有停顿，齐齐地冲向了群落中心，汇聚在一起，凝结成一个人的轮廓。
然后轮廓被不断涌上来的星光勾画得越来越细致。
沉白术的眼泪也在落，可她的眼中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她看到了：是老师！
荒海葬魂歌能不能沟通神明她不知道，但它绝对能沟通亡者！
老领主环视一圈，表情很欣慰，似也注意到了她，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沉白术差点就脱口而出“老师”！
惊喜太过，如果不是这几天练了太多遍，身体形成惯性，怕是要乱了拍子。
可沉白术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和老领主说话，向他抱怨黑化的钟然真的太难搞了，告诉他虽然我奶没答应你的追求，但你的离世她也很伤心，只不过她特别要面子，没有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
沉白术并未发现，原本正漠然主持葬礼的钟然表情顿变，死死的盯着她。
像是要读懂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可惜不管她怎么顺着沉白术的视线张望，也看不到。
钟然不甘的收回眼神，振作起来，她敏锐的意识到了荒海葬魂歌是关键。
她不会让仪式中断。
下一秒钟然听到了人鱼们的惊呼，可她还来不及生气就惊呆了，只见她的心脏处忽然发起光来。
可她明明没有动用神通！
一枚绿色的种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从钟然的心脏处飞出，在只有沉白术能看到的视野中，与半空中老领主的虚影融合在了一起。
像乳燕投林，它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归处。
沉白术最后看到的一幕就是老领主潇洒的对她挥了挥手，完全钻进了种子里。
无比震撼的安静中，她仿佛听到了心脏的跳动。
咚！咚咚！
种子表皮裂开一条缝，一枚绿芽艰难的挣扎了出来，快速长出了两片叶子。
叶子活泼的抖了抖，像张开的翅膀一样，飞进了钟然的心脏。
视野黯淡下去，星光不见。
一切结束，又仿佛新生。
＊
葬礼结束后，人鱼蛋迫不及待的跳进了沉白术怀里，像是之前不得不待在那群蛋身边，让他很是委屈，连撞了沉白术好多下。
沉白术快速摸了摸他，就一把塞进空间，小声道：“回去再说。”
懵逼的蛋：“……”
哼！
沉白术和她奶一起去开会了。
借着老领主的余威，沉苍快刀斩乱麻的撤了冯冰和丰语的职，火速提拔了原熔山队长熔岩和原群落鱼水洋（鱼彤她妈）、樊歌、计华初。
两个狩猎队，一正一副队长直接拉满。
原先狩猎队没有副队长，沉苍怕又出现队长不靠谱的事，给他们整点危机感。
你不行，就让别人上。
只愿意守着钟然，那就给领主当护卫队去吧。
丰语气得眼珠子都快绿了，倒是冯冰神色很平静，淡然的接受了这个处罚。
她扯了丰语一下，目光瞥了瞥钟然。
钟然面色依旧很冷，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惊讶。
丰语便知道这事沉苍早就跟钟然透过底，她心中一凉，低下了头。
基本上所有战士都参与了这次会议，会议前半段沉苍一直在说话，在大刀阔斧的改革，钟然没怎么开口。
但聪明的却已经从钟然的神色中知晓这些改革必定有她的一部分。
到了后半段则是钟然开口。
相比沉苍的刻薄、强势镇压一切反对，钟然的提议明显就要缓和一些。
不少战士表情微松。
被拿来镇场子的沉苍也不生气，她从来不需要好名声。
相反，被其他人看作恶霸，可以给她省很多事。
她只希望钟然经此一役可以立起来，彻底接管群落，她可不想睡梦中都要被“老大又出事了！这个该怎么办？”给惊醒。
最后钟然道：“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我希望此刻提出来，走出这个门，在其位谋其职，就是我对你们最基本的要求，如果没做到，便由群规处罚，谁来求情都没用！”
“至于具体群规，稍后我会再召开战士会议，经商讨后颁布，落实于巫简之上。”
钟然顿了几秒，见无人提出反对，便道：“散会。”
沉苍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这个建议她猜是树丫提的，那孩子鬼主意一向多。
偏偏钟然也是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的性格，两人可不就一拍即合了！
不过这是好事，经正式会议商讨出的群规，会做到基本的公平，以后族人犯事有条律可循。
多来几次他们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
虽然沉苍觉得那些世家、圣地搞出一系列复杂繁琐讲究的礼仪规矩很没意思，但不得不说，一旦建立起足够的权威，就连外来者也不得不认可他们的礼仪，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行事。
就相当于把他们拖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作为裁判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把条律搞出来，他们群落才不至于一直是个草台班子。
沉苍眉头高高扬起，这两个孩子还挺有野心的。
走出会议室，战士们虽不至于像沉苍那样猜出了大半，却明白了一点：
一朝天子一朝臣，要变天了。
＊
沈冬夏正在厨房哼哧哼哧一顿忙活，沉白术想进去帮个忙，被她以笨手笨脚为由轰了出来。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不想待里面吃你们的狗粮呢。
人鱼蛋蹦蹦跳跳的玩水，一会儿哧溜滑过她面前，一会儿从身后溅起一团水花。
平时也不见他这么活泼，就是折腾，非让人看出他很生气。
沉白术刻到一半的巫简又断了，抹了把脸，在心里骂了句小作精。
这精神状态也着实美丽，自己生着气绝不让罪魁祸首好过。
眼看不把对方哄好，这活是干不了了，钟然还等着她拍的大场面视频呢。
沉白术将巫简收入空间，围着蛋蛋噼里啪啦一顿彩虹屁。
把自己都恶心的够呛，人鱼蛋才乖乖跳入她怀里。
沉白术摸着蛋壳，心中一动：“蛋蛋……说起来一直这么叫你也不是事，要不我给你取个名？”
笨蛋，我有名字！
眼看沉白术真的已经在琢磨给他取名，蛋蛋憋着一股劲，大叫：“姬、姬……”
“鸡？”沉白术面色古怪，“还是鸡鸡、鸡蛋，这是什么怪名字？你还真想被人给吃了？”
这时沈冬夏一手一个泡泡果从厨房里出来，闻言高兴地说：“在给蛋蛋取名呀，叫什么鸡蛋，叫金子呗。”
“啊？”
“你不是常念叨黄金蛋、黄金蛋的排面吗？叫金子，多好听！”沈冬夏发挥了自己一贯天才的取名水平，“树丫、金子，看着就是一家人！”
沉白术：“……这怎么就一家人了，都不是一个物种的。”
“因为黄金树啊！”
沈冬夏眉飞色舞：“小时候你奶给我讲过一个睡前故事，就是说从前有一棵树，这棵树立志成为全海底最耀眼的存在，她认为要达成这一点就必须不断生长，不断生长，长出更粗更长的树根，更多更大的叶子，直到所有人都能看到她亭亭如黄盖……”
“是华盖！”沉苍纠正气急败坏道，“你能不能多读点书，这水平以后走出去，千万别说是我生的。”
“好好华盖，是我记错了。”沈冬夏赶紧认错，眉眼耷拉着颇为委屈。
这不是听她妈强调太多遍黄金树黄金树给记混了吗？
再说，她听睡前故事时才多大，能记个大概已经很不错了。
沉白术倒听得津津有味。
自从目睹她奶被天罚，她奶在她眼中就增添了一层神秘的滤镜。
这从一棵树变成黄金树又变成黄金世界树听起来虽然很荒谬，但没准有那么几分真实。
毕竟她小时候也对人念叨“荒海有龙神”，“愿龙神保佑狩猎顺利”不屑一顾，觉得是迷信，可事实证明它就是真的！
打了一个岔，金子这名字就顺利的定了下来。
人鱼蛋没有反应，沉白术就当他默认了。
毕竟她是真不会取名，也不像她妈那么热衷取名，金子简单易懂还富贵，不错了。
＊
过几日，趁着小伙伴们都聚在一起，沉白术郑重的宣布了这个名字。
鱼彤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明晃晃的表露出不喜：“怎么叫金子？太晦气了。”
人鱼蛋差点蹦她脸上。
沉白术手快抱住他。
鱼彤赶紧解释：“大嫂我不是骂你呀，我就是觉得黄金啊金子啊太晦气了！”
说的时候还狠狠瞪了丰一年一眼：“叛徒！”
丰一年委屈极了：“鱼彤你怎么还搞连坐？我在荒海出生，我就是荒海人，怎么是叛徒了？”
“你就是叛徒，你就是！”
沉白术一时不知道是该纠正喊什么大嫂，还是该调解两人的矛盾。
最终还是觉得后者更重要。
根据会上商量的，他们试探性的公布了一些真相。
比如荒海龙墓将开，比如澹台氏。
鱼彤她爷给钟然治疗，近距离感受过冯冰丰语的异样，猜出了一部分真相，私下在家嘀咕过。
鱼彤便也知道了丰一年她奶她妈都出自澹台氏。
至于钟然的身份……人老成精的鱼爷嘴巴闭得很紧。
沉白术之前觉得这没什么，哪个敢说钟然是叛徒，不够更正苗红？但见鱼彤这态度，顿时觉得她奶的考虑很有道理。
钟然不是澹台氏的谁，至少现在、这个当口不能承认。
一是澹台王八给他们造成的巨大伤害，难免会让不少人鱼在心里对钟然生出迁怒的想法，二是凭什么啊？
他们荒海把钟然培养的这么好，澹台氏一句这是我们家生的蛋就可以把人抢走？
呸呸呸，沈家祖孙能做这样亏本的生意？
相反，沉白术心里还藏了一个暗戳戳的念头：不仅不会把钟然还回去，她还想让钟然去抠点好东西，什么黄金台、白玉盘的人和物都拐回来建设荒海，气死他们！
从还在蛋里就把钟然利用，作为棋子给他们干活，什么玩意啊！
区区圣子圣女？
不稀罕！
我们可是大荒海、龙神的传人！
送走小伙伴，沉白术发现人鱼蛋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好笑道：“还生气啊？别听鱼彤的，她那是因澹台氏对黄金有了偏见，我就最最喜欢金子！”
想她前世，谁不爱金子？这一世，黄金宝箱、黄金辅助可都是黄金的排面！
＊
又过去两个月，复苏群落差不多重建好了。
沉白术对银色珠子狠狠签到几回，见它乖巧了，以传承之力感知灵性也很低，跑不了，又对钟然交代几句，让她看着点，这才拿出来，替了之前的血红珠子作为赤血藻的培养基。
时间尚短，还看不出长势如何，不过钟然说会缓缓撤掉力量观察。
沉白术有点期待，这批赤血藻在银色珠子的加持下又会异变成什么样。
再就是二胎孕育比小马要困难，饶是有裂空蝶鱼神血加持，也是最近几日，沉白术才发现差不多了。
算着时间，她就没有报名这次的狩猎队。
闭关熬了两天，二胎终于出生。
姓名：？ ？ ？
种族：蝴蝶鱼（不稳定）
成长阶段：幼体
属性：空间（辅助）
技能：％？ ？ $@＆（因宿主太过弱小且亲密度不够，无法显示，请尽快提升实力或自行探索）
沉白术瞪着技能那一栏的乱码好半天，只得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不是所有神胎都像小马那么乖。
恶趣味的填上小蝴蝶这个名字，仔细打量起来。
这只不知道有没有婴儿拳头大的蝴蝶鱼，乍一看真的很弱小很无辜，但有系统在手，沉白术已经看穿她底下桀骜不驯的真面目。
不过空间系，原谅她。
有了小蝴蝶，今后伪装空间神通应该会更加得心应手。
颜色仿佛透明，仔细看才发现是与海水差不多。
这变色龙一样的特性让沉白术几乎自己以为孵出了个空气。
隐匿性是真的强，她作为主人都不怎么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鱼鳍面很长很宽却很薄，轻如蝉翼，鱼身则细，真如蝴蝶的触角一般，前世的时候沉白术见过蝴蝶鱼，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跟蝴蝶如此相似的鱼，那轻盈优美的大翅膀仿佛真的能飞起来。
她好似不属于大海，属于天空，这大概也是海底物种的奇特吧。
不过美归美，实用性貌似不高，相比小马，她与小蝴蝶的沟通明显要困难很多。
小蝴蝶对她不如小马亲切，不喜欢待系统空间，也不喜欢呆伴生空间。
常常沉白术就找不见她了。
心灵感应都不管用。
好在后来她发现了一个钓小蝴蝶的好办法，拿裂空蝶鱼神血引诱，只要一出现，小蝴蝶必到。
可惜这约束也有限。
饶是神血为签到的物品，是独立放在系统空间的一个角落，可没用，小蝴蝶在空间里来去自如，想怎么吞就怎么吞。
向系统告状，系统跟死了一样。
沉白术又不可能放着宝箱不去签到！
时间就在一人一宠的拉扯中过去，某日沉白术实在受不了这么亏，拿出了白玉扳指：“我说，你吃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好歹给我干点活，把它打开！”
小蝴蝶的翅膀顿住，沉白术心中一喜，心想：那么多神血没白投喂。
结果下一秒她又要煽动翅膀离开。
沉白术勃然大怒，她自觉她已经忍她够久了：“站住，你还想不想要神血了？”
一味奖励也不行，有赏就得有罚。
沉白术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似乎察觉到敌意，小蝴蝶骤然回头，豆大的眼睛盯着她，停在原地不动，翅膀却轻盈的煽动了起来，周围的水流呈现出奇异的状态。
沉白术知道，小蝴蝶在积蓄力量影响周围的空间。
简言之，这是她攻击的预兆。
沉白术的目光冷了下来。
不能为我所用，只会吞我存款的神胎，还企图噬主！
给你脸了？
剑拔弩张、气势一触即发之际，人鱼蛋忽然从空间里跳了出来。
沉白术的耳边响起一串古怪的声音。
不是她所接触到的任何语言，奇特的是沉白术看到银色的音波从金子身上散发开来，笼罩住小蝴蝶，然后缓缓消失，似被她吸收了。
小蝴蝶煽动的翅膀慢了下来，敌意降低。
一个疑惑的情绪传达到沉白术这边。
金子再度发出一串音波。
疑惑更大了。
“笨蛋！”
沉白术听到了气急败坏的少年音。
她嘴角抽了一下，她猜测对方是想骂：笨蛋，都是笨蛋，主人是笨蛋，神胎也是笨蛋！
你不笨，你懂的是真有点多。
小蝴蝶有些恼怒，有些不耐烦，直接冲了过来，沉白术一惊，还不等她本能攻击，小蝴蝶直接冲向她手里的白玉扳指，消失在她面前。
沉白术先是一愣，想起小蝴蝶的空间属性，反应过来这是她直接进入白玉扳指里面了？
她用力砸了一下自己脑袋：我真是蠢，怎么忘记了小蝴蝶既然可以在我的空间里来去自如，进入别的空间肯定也可以！
我拿不出来，可以让小蝴蝶给我搬运啊！
亏她还为此纠结那么久！
都怪她奶误导她，一直想着这里用了什么高深的加密技术！
可再高的加密也挡不住人家等级高，一如功夫再高也不如一把菜刀。
绝对的力量就是可以碾压……沉白术正这么想，忽然眼睛瞪大，她看到了！
她的眼睛仿佛穿过虚空的一个洞，看到了白玉扳指里的东西！
嚯嚯！
沉白术惊得连连眨眼，这个洞还在扩大，她看到指甲盖那么大的小蝴蝶，正绕着洞，快速的游动，每游一圈这个洞就会扩大一部分。
时不时还传来极为细小的咔嚓声。
高度集中的精神让沉白术看得更加仔细，就仿佛戴上了一个高倍镜。
她终于看清了。
蝴蝶小嘴咔咔咔，把白玉扳指的加密锁纹给吃掉了！
沉白术：“……”
无法形容她此刻复杂的心情，这可真是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
更粗暴，更简单。
嗯，不愧是荒海的神胎，完美继承了龙神的精神。
震惊之后，沉白术很快高兴起来，白玉扳指能打开了，这就意味着澹台王八的宝贝都归我了！
下一秒神色大变：“喂喂小蝴蝶你别咬那个，那是巫简，不能吃，金子你快阻止她……”
第28章
沉白术手忙脚乱好半天, 才终于制止了小蝴蝶简单粗暴的举动。
她心累的发出疑问：“明明小蝴蝶是我的神胎，为什么她可以跟你交流，跟我就不可以？”
金子得意的笑。
系统大概终于被激起了一点少的可怜的愧疚, 难得开口：【金子血脉特殊, 能沟通万物，请宿主慎用】
“万能翻译机啊！”沉白术惊呼。
看似比较鸡肋, 但想想万物的分量，她蠢蠢欲动, 可系统慎用的警告又让沉白术消停下来。
毫无疑问，这种沟通会消耗金子的力量，一旦透支……
算了, 还是让他给自己爆金币吧。
“以后少用, 感觉不舒服了就停下来, 知道吗？”沉白术轻轻拍了拍蛋壳。
蛋蛋回蹭了蹭她, 很温柔。
对待食物，小蝴蝶仔细得叫人惊叹，白玉扳指的加密锁纹被她吃得干干净净，沉白术轻易就将传承之力探了进去，取出里面的东西。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个巫牌。
金黄色，还在发着光，让沉白术立刻就想起了那日的黄金轮。
一时顾不得去看巫简, 拿起巫牌。
澹台昆。
这是正面, 字最大。
反面：白银领主, 次之, 澹台氏永林水域庶支第两百三十六代族长，字最小。
巫牌边缘还刻画着一些繁复神秘的花……不对，应该是树纹,一圈圈的有点像年轮，配合着这黄金般的颜色，却温润的像是玉一样的质地，显得非常高贵典雅。
沉白术却表情古怪，一秒幻视现代名片，或者身份证？
这屋牌上还留有一缕让她厌恶的气息——来自于澹台王八。
身份证的即视感更强了。
这一世，认人都是靠气息，而非人脸，因为她奶说无论是人脸还是鱼尾都很容易作假。
原来澹台王八叫澹台昆，沉白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不过白银领主……她倏地想起了白银宝箱，如果两者是一致的，复苏群落是白银级，那么钟然算不算白银领主呢？
思考两秒，她摇头。
这里面应该还有更细致的划分，等会儿去问一下她奶。
见小蝴蝶没有消失，知道她还想再来两口，沉白术晃着巫牌：“这个暂时不能给你。”
“等大家都看过一圈，再给你。”
沉白术谨慎地考虑到了定位的可能，小蝴蝶的肚子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一手抓着巫牌没敢放下，另一只手去扒拉巫简。
探出传承之力，在触及巫简之前急急停止，沉白术想起一件事：
不对，澹台王八挂在衣服上的饰品都有加密，白玉扳指更是别提，那么放在多道程序之后的、极有可能涉及到澹台氏机密传承的巫简，会没有保密机制吗？
沉白术神色变得凝重，她要更谨慎一点。
观察一番，巫简数量并不多，因阻止及时，只有一片巫简被小蝴蝶啃出了一个小口。
澹台氏财大气粗，巫简都不知道是用什么奇特的骨头做的，有白色，有黄色，还有红色。
虽然小蝴蝶是空间属性，但显然对其他宝贝也照样热情，就连被金子制止的此刻都不断的向她传来遗憾、渴望等情绪，沉白术很担心一旦自己开了这个口，小蝴蝶就算能听懂也装不懂，把巫简给啃完。
才不会给她精细的分哪些能啃，哪些不能。
这可不行。
看着那个缺口，沉白术都心疼的不行，十分担心破了个口会造成重要信息丢失，怎么可能随便给小蝴蝶实验？
地主家也没有那么财大气粗的。
最多就是——她拿出那个被自己实验过黯淡的饰品递给小蝴蝶：“吃吧。”
咔嚓咔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蝴蝶来者不拒，这倒是有点像自己，活的糙，小马那么精致讲究都差点让她开始怀疑了。
“你这牙口！”沉白术感叹，不禁有些羡慕。
人鱼族的牙齿指甲鳞片都是很重要的武器，用久了会像蛇一样蜕皮。
越磨越利。
但沉白术怀疑，就连她奶的牙口都未必比得上她。
至少她奶不啃石头。
而这饰品也不知融合了多少种金属，质地一点都不软，堪比合金的硬度，根本无法暴力扳断。
沉白术还特地去找了一趟鱼彤她爷。
她想着饰品不能用，回炉当材料打一把武器也行，不用剑那么高端，她不挑，就喜欢板砖。
结果连鱼爷的高温炉都融不掉，直接把这路给堵死了。
行吧，沉白术从此苦练小李飞刀。
这有点难，因为飞刀在空中和在水中的使用度明显不是一个层级的。
待小蝴蝶啃完，沉白术捧着这堆东西先去找了她奶，又一起去找钟然。
只要能确认这堆巫简不是澹台昆独有的，它不认他们，总不能不认钟然这个自家人吧。
事实证明，沉白术这个决定很正确。
钟然正在后院对赤血藻施展神通之力，大概是明悟赤血藻缺失的关键元素与血有关，她头顶是红色的土。
绕过门口抱剑的丰语，沉白术已经见惯不惯。
她没想到丰一年她奶她妈真的成了钟然的护卫队，轮流值守，一人在群落就必然有一人外出狩猎。
这样无法配合狩猎队的时间，她们干脆退了出来，变成了独行侠。
丢了队长之位就已经很丢脸，丰一年他爷他爸如何能接受？那段时间丰家的气氛非常糟糕。
丰一年几乎变成沈家的编外儿子。
不知出于什么念头，四个大人没一个制止的，对此沉白术很不满。
她妈跟她吐槽，两口子打擂台呢。
冯冰不喜丰一年亲近沉白术，想让他跟着钟然，丰一年他爷就对沈白术陡然爆发出了恐怖的热情。
毕竟他对钟然要有对领主的尊敬，不能表达不满，可不就在沈白术这里使劲！
丰一年爸妈则完全复制了以上模式。
于是纵然觉得丰一年的重剑攻击力略显不足，沉白术也觉得这是个好的异变。
幸好丰一年对她没有这样，不然……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时候她就很佩服钟然。
淡然视之，没有骄矜，没有惶恐，该用用，却也没有多深的信任。
＊
“沉白术你来了，快看，赤血藻结种子了！”
钟然的口吻略带骄傲。
自葬礼之后，她变得沉稳了很多，难得这么活泼。
沉白术知道赤血藻的重要性，对她仅次于那棵绿色的小芽，也不准备扫钟然的兴，正欲附和，忽然面色微变：
手上那枚被小蝴蝶啃了一口的红色巫简陡然发光，温度也在快速上升。
不过几秒钟，沉白术竟觉得有些烫手。
正待扔掉，红色巫简主动从她手中挣脱，飞向钟然，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钟然微愣，紧接着闭上眼睛。
沉苍一把拉住要焦急上前查看情况的沉白术：“她在接收传承。”
“啊？”
沉苍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如果澹台王八还没死的话，真想让他看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许是因为黄金台的存在，澹台家的人都特别喜欢耀眼的东西。
其实海底这么幽暗，会生出对光明的向往并不奇怪，人总是对另一个世界好奇。
但这一点在澹台氏尤为严重。
龙神那么喜欢亮晶晶，对上某些人没准都要告饶，吾不及也。
这也是澹台氏的一个标志，很多事都在向这个审美靠拢，越闪越深就越好。
浅红的巫简变成深红色，代表钟然打开了澹台昆都无法触及的传承。
他在家族花费那么多贡献点兑换的宝贝，就这么为别人做了嫁衣。
不气死才怪！
钟然接收传承期间，沉白术闲得无聊，开始翻白玉扳指里的其他东西。
“巫牌，巫牌，又是一张……”沉苍嘲笑澹台王八真是怕死。
这巫牌并非刚才那张身份牌，而类似于澹台昆曾经祭出封锁了群落的白色玉牌。
沉白术心说这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法器，不过为什么要统一打造成巫牌的形式？
或许这是海底世界符篆的变体？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果然，沉苍并未深究她口中的新词汇，她们俩对这一点有一种独特的默契，沉苍并不追问，沉白术也不吝啬告诉她一些秘密，只有祖孙俩才知道的秘密。
“因为哪怕荒海屏障开了，还是会对外来力量形成压制，你此前所见到的天罚可是全天候无延迟的，最多在屏障开放期间，会小点。”沉苍抚摸着一张张巫牌，像在感受什么，“唯有巫力不同其他，还能勉强发挥作用，一如你曾经看到的澹台昆把自己的力量灌入巫牌，再使用就会隐蔽的多。”
“只要屏障不破，异种力量没有泄露太多，就不会惹来祂的注视。”
“原来如此。”
沉白术明白了：“奶，你是不是发现这些巫牌要怎么用了？”
“嗯，巫牌除非是个人定制款，不然用法大同小异，毕竟要照顾有钱金主的水平。”
沉苍指着一个银色的牌子：“像这一块就是传送牌，启动方式传承之力也可，血脉之力也可，用传承之力会更隐晦，一念之间就能将自己传送到万里之外，甚至更远。”
沉白术福至心灵：“所以那天差点就让他跑了？”
沉苍点点头。
沉白术心有余悸，所以不仅反派死于话多，正派也可能因为犹犹豫豫放虎归山。
幸亏她不贪心。
沉苍又指着其他颜色的牌子，大致的说了用法：“有几个不太确定，可惜都是一次性的，没法提前实验。”
毕竟颜色只是表象，不是颜色一致功能就一致的。
沉苍嘀咕着外界真能造作，这才多久，巫牌上用以区分的符号就换了一波，她都看不懂。
就连一些有把握的巫牌，沉苍心里都不是很确定，所以她特地告诫沉白术能不用就不用。
这次沉白术没抬杠，她奶确实不喜欢依赖外物。
接下来则是一些瓶瓶罐罐。
只是开了一个小口，闻到那刺鼻的味道，沉白术就猜到是什么了，是毒药。
人鱼的鼻子很敏锐。
有海水阻隔，都呛的不行。
倒是沉苍仿佛没有感觉，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看来澹台昆没吹牛，是个玩毒的高手，那什么青五味、紫甘罗都是他自己配的。”
又指指那堆巫简：“这里面没准就有他记录下来的经验，等钟然破译了，你让她抄录一份下来放图书角，我让冬冬去看，她最近倒是对毒挺有兴趣的。”
“沉奶奶，沉阿姨若是对毒有兴趣，不如跟我一起来学这一份。”
却是钟然睁开了眼睛，指了指手上已经变成深红色的巫简。
对外她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叫苍姐，对内倒是难得还把自己当个小辈。
沉白术却有点小郁闷。
谁懂啊，那么多次打架都没输，就这样莫名矮了钟然一截。
沉苍挑了挑眉：“这可是你澹台氏的传承，你要拿出来？”
“既已结仇，便无需顾虑他澹台氏法能不能外传。”钟然忽然狡黠一笑，“便是他们打上门来，我也有说法。”
“我在外野生野长，可不懂什么澹台氏的规矩，我只知道这是我们群落的战利品，当然该合族共享。”
沉苍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澹台氏虽强，但他们也没必要面都没见就跪了。
至少在荒海，该对方矮一头。
＊
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沉白术抱着金子，从孵化室走出来。
就在今天，群落除金子外最后一颗人鱼蛋也破壳了。
唯独金子还是从前的模样，没有一丝丝改变。
沉白术感觉到金子也有些躁动，对于自己许久都未孵化，他显然是颇为介意的。
她索性带金子去找她奶。
她奶摸了摸人鱼蛋，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没感觉出哪里有问题，生命气息依旧很强，大概是机缘还没到。”
“再耐心等等呗。”
沉白术无奈：“按照奶你的说法，两年之期已到，龙墓快要开了，那么危险的地，我当然不想带他过去，可我又怕这一去直接错过了他的破壳。”
沉白术忧心忡忡，忧的却是——谁知道破壳后金蛋还能不能给她爆金币？
如果不能，破壳的当口会不会有异象发生？
她是肯定要守着的。
谁知道这一错过，会错过多少亿点！
感受到沉白术的关心，金子感动的蹭了蹭她。
沉白术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两年了，她当然也成长了，懂得了一门语言的艺术。
沉苍看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孙女当然要狡猾一点，哪能被一颗人鱼蛋随意拿捏？
“要不你带他一起去龙墓？”
沉白术正欲反对。
沉苍就说：“没准，他破壳的机缘就在龙墓。”对着沉白术眨了眨眼睛。
沉白术明白过来，哦，差点忘记，她奶说过像金子这样特殊的人鱼蛋破壳需要的能量或许会很多很多。
她可养不起，就让金子去嚯嚯龙神。
龙墓将开，金子想孵化，两边时间刚好撞上，活该龙神遭这一劫。
龙神在上，愿此行一切顺利。
*
沉白术扳着手指头算时间，两年之期过去了十天，二十天，一个月，荒海中还是未见异象，甚至连前段时间频繁的三大天灾——火山爆发、海底寒流、海龙翻身（最频繁的就是海龙翻身）都停了，一切风平浪静。
她就有点懵。
她奶皱着眉头说：“这次龙墓开启，许是有些不同寻常，会颠覆以往的方式。”
想了想又道：“保险起见，你跟钟然也别待在群落，多往外走走。”
沉白术忽然兴奋起来：“那要不下一次狩猎叫上钟然？”
这两年沉白术没白挨她奶的揍，一场场地狱训练，她已经完全达到了群落中战士的标志，甚至在前列。
而钟然得了澹台昆的巫简，简直如获至宝。
她学了一门澹台家独特的秘术——得亏澹台昆是领主，领主与领主之间，便是神胎不同，也多少有些可参考之处。
很多东西澹台昆能用，钟然也能，算是把战利品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
这秘术让钟然祭炼出了一个领地核心的分身。
她将分身留在复苏群落，主体则继续放在心脏。
如此，钟然终于不用被限制在群落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若是群落这边被攻击，钟然可以通过对核心主体注入能量，去反哺分身，加强它的防御。
必要时候甚至能激活设置在其中的传送牌，瞬息之间将钟然传送回群落。
为防万一，沉白术特地翻出在迷失群落得到的巫简，暗戳戳的搞了一些，嗯，她自我取名叫法阵的东西。
其实就是利用传承空石和血脉空石，搞机关联动陷阱。
一旦被巡逻的战士激活，就能立刻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再加上这两年他们还吸收了一些遭遇灾害惶恐不安的小群落，钟然从中提拔了几个领主，如当初老领主一样作为支脉，又让沉白术设计了适合的所谓法阵，集齐领主之力，指哪打哪，可谓双重保障。
当然最大的保障其实是她奶说的，龙墓没开之前荒海会有动荡，但真正开了，大家都奔着龙墓去了。
即便不能得到最核心的龙神的传承，里面也有其他好东西，如此留在外面反而安全。
其实哪怕有再多的措施降低概率，一旦最坏的情况发生，它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可他们也不能因此就畏手畏脚。
为了强大，始终是要冒风险的。
实力才是立足海底的根本。
沉白术去找钟然一说，钟然立刻就答应了。
大概是受老领主影响，她还挺宅的，但待在群落两年多没出去，她也是真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了。
于是选了个时间，狩猎队出发。
“愿龙神庇佑，平安归来。”
＊
有钟然构建临时领地，这一行就更安全了。沉白术一路观察，觉得果然不是错觉，这两年辐射浓度一直在升高。
越接近龙墓开启，上升幅度就越大。
原定的狩猎路线跑完了，沉白术期待过的“天降一块玉牌是通往龙墓的通行证”，“海底出现异象，有发光鱼群漂流而来，跟着它们就能找到龙墓”等种种设想都没有发生。
他们一行稳得不可思议，都没有族人受重伤。
眼看行程将返，沉苍忽然提议：“要不去上层看看，去一趟溪木群落。”
溪木群落这是一个不算太久远，但也不是十分熟悉的名字。
沉白术不由得回忆起了她奶和溪木领主的初见。
那会儿她奶突发奇想，说要去上层看看。
沉白术一直对上层感兴趣，当然举双手赞成，于是她们就脱离了大部队，一路往上游。
天光勉强照进来、海水最浅时，两人看到了被海兽追得狼狈奔逃的溪木群落众鱼。
她奶随手将海兽杀死，任由溪木的人惊慌、惊喜的拖走了海兽，并没有现身。
沉白术没多想。
她奶看着桀骜不驯，有时候又是一个很心软的人。
然后她奶转头又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一路走来，海水颜色越来越浓，连光都照不进来，而在这种浓稠的海水中，却有人鱼在摸索着捡垃圾。
沉白术不解。
这种被火山喷发波及到的地方，永不熄灭的海中火或许都已经把一切烧成焦炭，还能有什么宝贝？
像是看穿她的疑惑，沉苍淡淡道：“他们在找食物。”
“食物？”
沉白术惊呼。
她自问并不是何不食肉糜的人，但也想不明白这样的海水中还有什么能吃的？
“吃石头、吃焦炭，吃一切能吃或不能吃的东西。”
沉白术想问他们为什么不能走远点，就算找不到鱼，拔点野草也是好的。
但在开口之前，她呼吸一窒。
越是往上，辐射越严重，无论是海兽还是植物都很难存活。
这里简直是荒漠，再往上则寸草不生。
若非人鱼在极限情况下根本不用补充维生素，上层根本不会有人鱼。
而往下，则是对他们脆弱的内脏来说很难适应的海压。
就像高原反应，有的人可以慢慢克服，有的人上去就是个死。
沉苍带着沉白术一路穿行，没有停留。
就在沈白术都觉得呼吸开始难受时，她终于停下了，俯身下去摸索，像是在感受着什么，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还行。”
“奶，你在干什么？”
“给你找食物。”沉苍不知是恶趣味还是认真的说，“要不要也试试焦炭的味道？
“啊？”
沉白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第29章
“奶你在开玩笑吧,你一定在开玩笑吧……”沉白术绕着沉苍走来走去，嘴里嘀咕，试图打消她奶这个可怕的想法。
是,她是很同情那些人,但也没必要逼着自己去体会那种生活吧。
难道她奶觉得她何不食肉糜，想要让她知道知道人间疾苦？
沉白术沉默下来, 如果是这样，不管她愿不愿意, 她都很难改变她奶的想法。
一如这些天无论她怎么哭泣求饶，都会准时降临的一顿胖揍。
她奶用惨痛的现实告诉她一个真理：一件事一个强者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
任你巧舌如簧, 拼命说服她这不合理。
没用。
她不要你觉得, 她只要我觉得。
沉白术羡慕这种自由, 却又很恐惧。
恐惧是弱者, 也恐惧是强者。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些修真设定都很强调心境，她现在也觉得自己很需要充点心境值。
“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坚定自我……”
有没有迷失看不出来，反正她奶绝不内耗，遭殃的都是别人。
别人·沉白术有点想学。
沉苍就当没听出她的抗拒和哀怨，挑了挑眉：“世界那么大，出去走走吧,等见的多了,你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作为长辈, 她终究只能带她见一个阶段的世面。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沉白术惊愕：“奶，你打算让我离开荒海？可荒海屏障一千年才开一次啊……”
想到什么，她面露喜色：“难道奶你准备出山了？”
如果是一家人一起出去, 那没问题了。
就是钟然丰一年……大家难道要一起出去？沉白术略迟疑。
结果她奶嫌弃的摇头：“我才不出去，当初我费尽千辛万苦进入荒海就是来养老的！”
“那奶你这是什么意思？”沉白术急了。
“走开。”沉苍不耐烦的踹了她一脚，蹲下去，从她后面的焦炭上掰下了一块。
她满意的将它放进编织袋，点了点头：“这就差不多了。”
一招手：“回去。”
沉白术：“……”
所以她奶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掰几块焦炭，欣赏她痛苦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否巧合，回去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溪木群落的人。
这一次沉苍停了下来：“喂，叫你们呢。”
溪木群落的人应该是已经把那只海兽运回去了，此刻哪怕筐子里只装着半筐垃圾，面上依旧满是笑容。
骤然被点名，他们愣了一下。
作为队长的溪木迅速判断出沉苍是他们无法抗衡的强者，飞快游过来，卑微的俯下身：“我们是溪木群落的，拜见来自深海的大人们，请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沉白术明显能看出相比和自己的那次见面，这一次溪木的姿态更低了。
“给我干点活。”沉苍理直气壮，把编织袋丢过去，“照着上面的样本给我找，有多少要多少。”
溪木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们群落幸运又不幸，幸运在于火山爆发时离得比较远，没有像那些被波及到的小群落一样直接被吃掉，不幸却在于他们都太弱小，能跨过觉醒的门槛已经算是部落的中坚力量。而如果能孵化出一个神胎，那更是顶尖的大战士，弱者都抢着嫁给他们，好得一个蛋，辛苦几年将之养大好给自己养老。
他们根本无力进入下层的海水，去捕猎食物。
再加上辐射、火山灰污染等因素，好几个战士都倒下了，就只有他们勉强能动，出来捡垃圾带回去给族人们吃。
如果被大人们征用……
虽然有那只龙神赐下的海兽，可以勉强让族人们饱餐几顿，但小群落的人，素来很有生存危机感。
否则也不会刚抓回一只海兽，就立刻出来捡垃圾了。
可她不能拒绝。
来自深海的大人的怒火不是她这等小人物能承受的！
于是她笑得更加卑微讨好：“好的大人，我这就带领族人为你干活。”
沉苍傲慢的点了点头：“看你们这瘦皮骨，一次也运不了多少。”
她随口说了个数。
“装好后就带到这里来。”
沉苍连警告的话都没说，但沉白术知道，溪木群落的人一定会照做。
一来是他们队长比较聪明，二来是海底想要逃脱人鱼的追捕比陆地上困难很多。
海水会充当他们的眼睛，不比望远镜差。
而人鱼的速度，她见过她奶追赶猎物，大致估算，能达到每秒5、60米，几乎不会惊起太大的水流。
可这，还不一定是她奶的极限。
她当然不会觉得她奶一脸嚣张反派作风，她已经知道她奶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待溪木的人走后，她奶伸了个懒腰：“还站着干什么？去捕猎。”
沉白术没说什么，乖乖去抓了好几条大鱼。
至于本以为要做白工的溪木众人看到沉苍居然愿意给予他们报酬是多么的惊喜，这不用详细描述了。
沉苍似也觉得腻歪，没等他们想起来拍彩虹屁就尾巴一甩走了。
沉白术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也走了。
溪木笑了笑：“看来我们是遇上好人了。”她认出了沉白术。
摇摇头没再多想，迅速招呼族人，立刻把食物运回群落。
返程途中，她越发能感受到他们不仅遇上了好人，还遇上了一个考虑周全的好人。
这送给他们群落的食物，刚好在他们能保护的范围内。
再多，就会惹来觊觎被抢走。
小群落就是这么心酸。
＊
两人一路向前，沉白术憋半天还是没忍住：“奶，你不忌讳……”
她没说出口的话，沉苍听懂了。
树丫跟她讲过，怀疑这溪木群落的人吃过人鱼肉。
她更知道她是想说如果想做好事，大可以换一个群落，上层小群落无数，被天灾波及到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沉苍嗤笑一声：“蠢货，你觉得你奶我是什么大公无私割肉喂鹰的圣人吗？”
“啊？”
“我要这些焦炭是它们确实有用。”
沉白术惊恐，所以让她吃焦炭不是开玩笑？
“火山爆发对一些人来说是坏事，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好事，你跟熔岩很熟吧，他们之前住火山旁修炼你知道吧，他们的崽在幼年期最好补充一些火力。”
“至于你——”沉苍上下打量着她，“岩浆的力量太爆裂，你承受不住，像这种焦炭就刚刚好，我会制成药剂，你就泡在里面，打磨身体。”
她眼神暗了一下。
考虑到树丫的承受能力，她没说这些焦炭里或许有人鱼尸体。
人鱼不吃同族，这是渐渐才形成的规矩。
在荒古蒙昧未开时，谁不是你吃我、我吃你。
事实上在现在，同样有人鱼发现利用同族能更方便提纯自己的血脉。
就像某些海兽，在作为卵时，要拼命夺取兄弟姐妹的养分，直到出生也没消停下来。
而人鱼绝大部分都是单胎，又诞生了文明，他们的厮杀争夺便戴上了一张纸面具，显得温情脉脉。
沉苍绝不会鼓励自己的孙女向弱者挥刀，那只会养出来一只虚胖的猪！
甚至因沉白术的特殊性，她用药很谨慎，这种会让沉白术失控的可能因素向来让她深恶痛绝。
不过恰好火山爆发，导致如溪木群落这样的需要食物，恰好沉白术也到了年龄，马上要进龙墓，该用她手上这张以岩浆火力为主药的淬体方子。
她便顺势而为，一举多得。
只是沉苍看着孙女稚嫩的脸，还是心头一软：算了，到时候就挑出来好了。
让钟然给他们敛骨，都融进群落，也算有了归处。
“原来是这样。”沉白术不知自己的命运滑了个坡，有些失落。
“至于为什么会选中溪木的，是他们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沉苍笑了笑，“仅此而已。”
她用力揉乱了沉白术的头发：“就算你和钟然有野心，要做兼济天下的圣人，也得记住一点：困难的人那么多，就算是龙神，也不能一一照顾到，你只要能看到近在眼前的苦难，且愿意在不妨碍自己的情况下去帮一把就很不错了。”
“不过，真要说的话，我会雇佣他们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
“升米恩斗米仇不用解释了你都懂，在我看来，一点举手之劳可以避免他们走到绝路，这很划算。人一旦走到绝路与野兽无异，我要尽量避免荒海也出现那个可能。”
沉白术想问这难道还不叫绝路，还有什么比饿肚子更可怕的事，但她脱口而出问的却是：“什么可能？”
沉苍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远方，这一刻她的眼神很复杂。
也是在很久之后，沉白术才意识到那是一种莫大的悲悯和残酷，像是神明在俯瞰众生。
沉苍一字一顿道：“避免他们成为神之弃民的可能。”
沉白术没听懂，却本能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去推她奶。
就见她奶摊了摊手，语气轻松起来：“至于其他……仓廪足而知礼节，在温饱都无法满足的情况下，对他们要求太多未免过分，或许连一个符合你要求的帮助对象都挑不出来。”
沉白术听出她的意思，心中一跳。
上层的情况，竟然比她现在所见到的还要惨吗？
“你和钟然好好想，认真想，要成为荒海的统治者绕不过去的一道关就是龙神，龙神可没那么好打发。温饱温饱，咱荒海鱼活的糙，对衣服不讲究，至少人人能吃饱是应该的吧。”沉苍语气轻松，像闲聊一般，“你要想，他们都是我的子民，我不应该去害怕他们，而应该去改变这种没有食物，不得不人吃人的处境。”
沉白术打了个寒颤：“奶，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让荒海人人都能吃饱听着简单，其背后的分量一点都不轻，我又不是荒海袁爷爷。”
沉苍没问袁爷爷是谁，只幸灾乐祸的笑：“所以啊，我从不想那么多，我就是来养老的。”
“最多给你们镇镇场子，这些事啊，就让你们年轻人来解决。”
＊
沉白术从回忆中脱离，看看远方，快到溪木群落了。
沉苍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也想到了当初：“其实你那么做也不算错，你太弱了，又带着那么多幼崽，以自保为主才是对的。”
沉苍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却显出她强大的底气。
力量便是她想做什么做什么的保证，沉白术心说，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达到这一步。
“终于到了。”
钟然游到她们身边，脸上满是好奇，她听沉白术说过溪木群落。
说的时候还用一种古怪，又仿佛加杂了很多很多期待的目光看她，认真的强调希望她能成为荒海钟奶奶。
钟然拒绝。
钟奶奶什么的，听着好老。
沉白术一下子急了，嚷嚷着人家什么都没有都能做到，你那么逆天的一个神胎开了挂，还不行，简直废物。
钟然立刻火了。
最后两人直接干了一架。
等消停下来，沉白术细致解释，钟然也沉默了：“你可真能给我找事……”
她的心很小，可装不下那么多，也不想管。
但看着沉白术殷切的眼神，她勉强点头：“算了，我试试。”
谁让她欠她那么多呢。
钟然就此明悟人情债不好还的道理，然后把这一点利用到了极致。
毕竟沉白术那么难搞，群落底子薄了点都养不起她。
说话间众人已经进入了溪木群落。
相比一年多前溪木惨烈的状况，现在的人口就多太多了，旁边还搞了几个卫星城。
越是弱小就越要抱团，考虑到这点，沉苍在沈白术的请求下拖了几个骸骨过来，现场建群落。
“见过几位大人。”溪木匆匆迎出来，行礼。
现在她脸上的恐惧已经少了很多，是货真价实的感激。
钟然理所应当的站出来，问她情况。
溪木犹豫的看了沉苍一眼：“大人，有件事我要汇报，前不久我们出去捡垃圾，捡了一个外来者。”
众人面色顿变。
沉白术更是一把冲到她面前：“人呢？在哪儿？”
溪木偏头指着一处，表情微妙：“他很奇怪。”
＊
“各位观众老爷，为了给你们拿到第一手消息，我这回可是遭了大罪！”
“你们看，我这、这、还有这儿，都是伤！”
“醒来的时候鱼尾痛的要死，我差点以为我尾巴断了！”
“还算幸运，被原住民捡了回去……什么？下锅煮？荒海鱼都没你们这么野蛮凶残，我不仅没被吃，还有人给我敷草药，就是感觉没什么用，哈哈心意到了我领了！”
“是是是，他们这人还挺多的，也是巧合，好几个野生群落长一块了，大概也是这样，他们才选择这里驻扎。”
“我打算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往下看看，争取多给你们播点内容哈。”
年轻的红尾人鱼手里举着一个东西，从这边晃到那边，笑容爽朗干净。
说完，他把东西拉到近前，人有点傻：“怎么是黑屏？明明刚还亮着的！荒海的信号这么差吗？”
“好在我已经在录了。”
“再找找，看哪里信号强一点！”红尾人鱼给自己鼓劲，“不能直播也要把内容发出去，不然我不白遭这罪了。”
＊
溪木努了努嘴：“看，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话特别多，总是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真的不是在跟龙神沟通吗？”有一个人鱼壮着胆子插嘴，眼神狂热、期待。 “去去去，龙神怎么会跟外来者沟通？”溪木把人赶走，心说龙神要沟通也是跟眼前这些大人能沟通！
大人们心善又强大，还很聪明，肯定经过了龙神的点化。
沉白术一直都是一个木然的状态。
那红尾人鱼手上举着的东西很熟悉，正是被她猜测是手机的薄板砖。
有了手机，发展出自媒体，为了追逐热点来荒海直播……嗯，很合理。
荒海没有基站，信号传不进来，也很合理。
看着对方年轻的像大学还没毕业的脸，沉白术扶额，这是哪来的嫩头嫩青的小主播，完全没意识到荒海以及龙墓的危险性，就冒冒失失闯进来了？
她敢肯定，如果没有他们搭一把手，这人鱼被溪木捡了，就真的下锅了。
饿极的鱼可不会管那么多。
也就是吃饱了，才能发挥一下善心。
“咦，有人来了？看他们气势，不像这个群落的。”红尾人鱼也注意到了他们，嘿嘿一笑，“观众老爷们礼物刷起来，没准咱们就要见到种子选手了，先打个卡！”
“将来或许能入选某某名场面、某某盘点。”
他哧溜一下游到他们身边，举起了手机，大概是注意到他们不像溪木人鱼那么弱小，手上夸张的动作收敛了很多。
沉白术无语：“不经他人许可，贸然让素人入境，暴露隐私，这就是你这个主播的素质？”
啪！
红尾人鱼的手机一下子砸进了水里，他呆呆的看着沉白术，下意识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荒海屏障明明一千年才开启一次，是这一千年无涯学宫的章教授研发出跨时代的技术，在各地大搞基建，才终于让原先只局限于无涯学宫的局域网传遍全海底，彻底进入互联网时代，现在也就荒海这个地段还没被攻破……”
红尾人鱼喃喃道。
有一种背新闻的即视感。
他的声音虽然低，在场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沉白术心想，这人知道的还挺多，有用。
沉苍则挑了挑眉，互联网技术她知道，好像是被无涯学宫炒的非常火热的概念，还拉了好几家下手，骗了不少赞助费。
她当时正焦头烂额，学宫弟子上门时面都没见，就把人给赶走了。
那弟子还破口大骂，说她一定会后悔。
才几百年，都已经建成了吗？
沉苍一点都没有自己错失某个大项目的遗憾，毕竟她之后就来了荒海，就算投资了也没有回报。
——她人不在，肯定会被贪婪的世家、圣地吞掉。
简而言之，白干。
幸好没同意，不然就亏大发了。
“你也是无涯学宫的？”沉白术好奇。
这满满的以自身母校为荣的激动……
“怎么可能？”红尾人鱼一秒变哭丧脸，“我倒是想上，可它看不上我，所以我也看不上它。”
好吧，真就我不上清北是我不想上的即视感。
“那你是哪家的？”
“天机阁！”红尾人鱼自豪的挺胸，“我姑可是创始人之一，无涯学宫出来的！”
“优秀毕业弟子，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的有点多，迅速后退三步，警惕的拉开距离：“我姑可是天机阁的大佬，你们别想屈打成招，逼我透露商业机密。”
“天机阁？这口气还真大！”沉苍撇嘴，“有请到澹台氏白玉一脉圣女坐镇吗？”
“是啊，我们都不要求正当年的，就退休返聘的，有吗？”沉白术恶趣味的加了一句。
红尾人鱼萎了，憋屈的低下头，小小声说：“没有。”
之后沉白术问话就比较顺利了，当然也是这人鱼根本不知道特别机密的事。
天机阁，吹得这么嚣张，其实是以八卦娱乐小报起家的。
世家、圣地都有发布自家动向的权威性巫媒，天机阁的几个创始人差点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
负债累累，兄弟姐妹对瓶吹快要酒气上头集体跳海妄图把自己淹死之际，灵机一动，改换赛道。
从最开始的灵魂手绘小卡片、劣质印刷传单，到后来疯狂扩张。
以致刚进入互联网时代，他们就直接搞了一个直播平台，签了不少主播。
红尾人鱼资质不行，靠着他姑走了个后门。
按照他的说法，他们天机阁对旗下主播各有定位，大主播是奔着龙神传承去的，有实力的那自然拼命去抢，没实力的也要努力蹭，争取跟未来名人合影，留下一些名场面。
黑历史……咳咳也行。
他们家阁主买到绝版消息，荒海屏障将会提前开启，他姑于是偷偷带人来守着。
当然，到了之后才发现这消息并不绝版，大家貌似都买到了。
见面就很尴尬。
可他姑并不服输，拿着一个特殊器具，带着大家左绕右绕，东绕西绕，不知怎地，居然真的被卷了进来。
在极速的涡流中，他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在溪木群落了。
至于他姑、其他大小主播他是真不知道他们在哪。
以上种种来自于被武力说服的游倍镜的泣血控诉，据说这个名字正是他姑起的，寄托了他姑对他的期待，希望他的眼睛可以像高倍镜一样精准捕捉到瓜的痕迹。
没料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游倍镜一边哭，一边偷偷瞄沉苍。
见她不为所动，只好看向沉白术，年轻鱼应该会心软一点吧，他刚听到这人叫沉苍奶了。
“真的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游倍镜就差磕头了。
沉白术意味深长道：“不，你还、有背景。”
“你念我名字干嘛？”游倍镜呆呆的问。
“觉得你名字取的不错。”沉白术已经有了计划。
第30章
沉白术等人并不是冲着游倍镜来的,因此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溪木群落住了两三天这才返程。
见他们要走，游倍镜暗自窃喜。
沉白术一把拎上他：“走吧, 跟我们一起回去。”
游倍镜的喜悦顿时变成了震惊,结巴道：“我、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走？我还没有拍够！”
沉白术不顾游倍镜的强调，敷衍说：“去我们群落, 让你拍个够。”
“这个、就不用了吧……”游倍镜先是试图反抗，然后竭力挣扎, 却还是无可阻挡的被沉白术拖走。他不由得破口大骂：“你们荒海鱼果然跟外面传的一样，粗鲁暴躁，听不进人话, 我说我不去, 你还想绑架我、非法拘禁我, 我姑知道了, 肯定不会放过你……”
沉白术冷冷道：“你最好安静点，不然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荒海鱼的以力服人。”
游倍镜立刻闭嘴。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是俊杰，不跟这暴力小气鱼计较。
路上，他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补充食物。
沉白术去狩猎，游倍镜四下偷偷看一眼, 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手一翻, 拿出一张巫牌拍在自己身上。
见巫牌果然起效, 他大摇大摆的做了个鬼脸，准备溜走。
然而才刚跑出十米，就砰的一声撞在了某种东西上。
游倍镜都惊呆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以为是在家里撞上某道墙了，挪到旁边继续走，又是砰的一声。
他终于反应过来，惨叫一声：“结界？你们竟设了结界，你们是时候什么时候设的，我怎么不知道……”
既如此，自己这逃跑的举动岂不是都被看在眼里？
游倍镜惊恐之下来不及多想，又掏出几张巫牌准备强行破界离开。
然而才刚启动了一个，打在结界上，还不带他惊喜结界不稳要破了，就一把被人拎住，砂锅大的拳头立刻砸在脸上。
五分钟后，鼻青脸肿的游倍镜萎顿在旁，看到了带着猎物回来的沉白术。
沉白术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啧啧道：“都叫你安分一点了。”
“呜呜呜……”
游倍镜愣了一下，哭出了声，边哭还要边过来抱沉白术的鱼尾，嚷嚷着，“你怎么才回来，我快被他们打……”
话音未落，咚的一下一个重物狠狠砸他头上。
游倍镜被砸的头晕眼花，抱着自己的头，满心都是绝望。
这些荒海鱼真的太残暴，太残暴了。
外界的报道居然还是轻的。
短短几天，他的观念颠覆了一遍又一遍。
一开始他以为沈白术年轻心软，又切实的见证了她的不好惹，然后他觉得没了沉白术，其他鱼肯定看不住他，结果立刻就被教做鱼，他瞬间明悟明沉白术才是那个对她比较友善的，至少没打过他，准备巴结一下。
然而——“我不活了不活了……”
她居然拿石头砸他，不不不，在荒海应该是骨头……游倍镜觉得自己肯定脑震荡了。
沉白术嘴角抽了一下，抱起游倍镜误以为的骨头，口中还十分有求生欲：“跟个蠢货计较什么？蠢货的脑袋都是石头，没砸疼你吧？”
金子欢快的跳了两下，果然被哄得很开心。
目睹血条长了一截，沉白术也是眉开眼笑。
大家都很愉快，除了游倍镜，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一会儿痛斥他们冷血没人性，一会儿说自己姑多厉害最好对他好点，但大概是终于长了教训，知道周围这些荒海鱼既不是疼他的家人，也不是讲道理的文明人，没敢大声。
因为胆小，反而显得识时务。
沉白术虽然觉得他连骂人都不会，还抓不住重点——荒海鱼会受威胁吗？重点是利益！
但对方也是真的有筹码在身，所以沉白术本打算忍一下，可他自以为的小声碎碎念在人鱼听来跟苍蝇似的钻入耳朵，嗡嗡嗡，真的很烦。
沉白族不由得大吼了一声。
游倍镜又想哭了，这下他是连念都不敢念了，只嘴巴在那里动。
沉白术嘴角微抽。
也不知道外界鱼是都这个德性，还是独他如此，好好讲话不听非得又吼又骂。
正欲处理食物，忽然看到钟然那边，沉白术眉头一皱，把手中的鱼扔给丰一年。
“你来做，多放点红椒。”
“好的老大。”
之前小马给她挑了一些种子出来，沉白术将种子都交给钟然培育，有一个就是这种尖尖的红椒，有点像小米辣，但个头更大，辣度也足。
堪比魔鬼辣，大家还挺喜欢的，尤其是原熔山的与新孵化出的崽，便迅速普及开来，家家户户门口都种上几株。
钟然正抓着自己的头发，脸色微沉。
人鱼倒没有什么长发短发的讲究，但为方便狩猎，都以短发居多。
之前作为未成年人上课疯跑，钟然也跟他们一样，留的是短发，但她成为领主后，头发便慢慢蓄了起来，如今已经快长到腰间了。
发量足又蓬松，发尾微卷，显得她温柔知性了很多。
那满目的白配上年轻美丽的容颜，真如雪山神女一般，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见。
这次沉白术就不太能欣赏了，只觉得好显眼。
为了不让钟然一进入龙墓，就成为显眼包拖累自己，沉白术竭力回忆着前世染发化妆方面的知识。
再搭配以红土培育的几株特殊微毒植物，总算把她头发、尾巴染回了黑色。
至于眼睛那就没办法了，沉白术死活点不亮美瞳的技术。
后来还是钟然自己研究澹台昆的巫简，一通操作把浅紫色变成了紫黑色，就是有时候会控制失误，变成全黑的，连光都透不进去，看着有点吓人。
这次钟然出来，也不仅仅是要撞龙墓开启的机会，还想实验一下他们搞出的这套伪装能管多久。
“你刚做了什么？”
沉白术问。
明明自己离开时还好好的。
钟然比了一下，发尾的白色已经蔓延了两个拳头，她指了指游倍镜：“他刚才想跑还拿出巫牌攻击结界，我没忍住，用出了四分力。”
尽管钟然随身携带的是领地核心本体，又有能量核搭配使用，但毕竟不比复苏群落。
临时构建的结界消耗要更大。
与此同时控制也更敏捷，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力量用超。
沉白术看了看她的鱼尾，还没变色。
她估算错误，本以为鱼尾才是人鱼的力量关键：“等回去后我再给你调一下用量。”
“至于现在——”沉白术沉吟两秒，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哭哭啼啼的游倍镜：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有些事还需要他配合，也不知道他家里是怎么养的，只知道哭有什么用？
沉白术有点暴躁，但还是压着火气说：“再实验一下，记录好数据，然后给他一点震撼。”
钟然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比了个ok的手势。
沉白术走过去，拍了拍游倍镜的肩膀：“别哭了。”
游倍镜还在抽。
“我说别哭了！”
她拔高声音。
游倍镜抖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看着他五官纠结在一起，沉白术无语：“我说你有必要这样吗？我们又没要杀你。”
一说到这个游倍镜气性上来了，指着自己的脸不管不顾：“你们是没杀人，但这不疼吗？别说的跟一日三餐似的。”
说完又后怕的说了说脖子。
沉白术默了一下：“在我们荒海，挨揍就是跟下一顿吃鱼一样常见。”
她心头泛起几许微妙。
想当初她还觉得人鱼一个个都是暴力狂，天天打架，不能跟他们学，要有理智。
环境啊，果然改造人。
眼看游倍镜愣了一下，又要哭，沉白术头疼，抢先道：“你不饿吗？”
游倍镜很想有骨气的拒绝，肚子在这时叫了一声。
沉白术嘴角勾了勾：“吃饭。”
游倍镜犹豫两秒，低着头默默跟着过去。
丰一年在给族人们发泡泡果，见到游倍镜，翻了个白眼。
游倍镜是真被打怕了——他姑虽然也恨铁不成钢打过她，但不疼，而且往往因为他嚎的太大声，很快就被制止，他哪这么苦过？
游倍镜连忙看向沉白术，委屈极了。
沉白术对着丰一年点点头。
丰一年这才不情不愿地扔给他一个泡泡果，游倍镜跳起来去接……没接住，旁边传来丰一年的嘲笑，他憋屈的抿紧嘴巴，俯身委屈的捡了起来。
不食嗟来之食听着很有骨气，但肚子饿啊。
快速看了眼其他人怎么吃，游倍镜生疏的打开泡泡果，忽然迟疑起来。
因为他姑，他看到了不少荒海的资料。
荒海鱼被骂是野蛮鱼，除了他们暴力、动辄打架上头外，还有就是吃生肉喝生血。
简直是还活在茹毛饮血时代的原始鱼！
游倍镜作为新时代的独生鱼，唯一的第三代小辈，肠胃娇嫩，从小娇惯，绝不吃生食。
有一次好奇应朋友邀约，品尝了一点生鱼片，那个味道奇怪腥臭不说，回来他就拉了一整天肚子。
从此对生食敬而远之。
然而现在……游倍镜眼睛一闭，手抓着鱼片，往嘴里一塞，猛的咽下。
下一秒他惨叫出来：“啊啊啊好痛，我被鱼刺卡住了……”
沉白术：“……”
其他人：“……”
讲个笑话，人鱼吃鱼被鱼刺卡喉咙了。
人鱼们哄堂大笑，有笑的笑着捂肚子的，有笑着笑着直接滚到下层去了。
唯有曾经作为人的沉白术有一点不多的同情。
想当初她刚觉醒前世记忆，也一度怕鱼刺卡住，毕竟她妈片鱼只会去除一些大的骨刺。
后来她小心吃过一回，发现中刺嚼吧嚼吧就碎了，跟以前吃猪耳朵那软骨差不多，还挺好玩，小刺的话根本感觉不到，直接就吞进肚里了。
丝滑无比，根本不会卡喉咙。
如今她看着拼命伸手去抠喉咙的游倍镜，心想，人鱼族也不是普遍彪悍的。
走过去，沉白术掰开游倍镜的嘴巴：“让我看看。”
人鱼优越的视力让她很轻易的看到了三根小骨刺，这个规模，不是丰一年故意为之。
但，出血了。
沉白术一边聚起细细的水流去冲，一边心想得提醒族人一下，这脆皮大学生是真好杀。
溶掉鱼刺后，她收回手：“我真怀疑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而且就你这个体质，你姑也放心你来荒海？”
游倍镜眼神闪烁了一下：“我从小吃熟食，而且多吃兽肉，就算吃鱼，也会有阿姨先把鱼刺剔掉。”
他避开了那个问题，沉白术怀疑道：“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游倍镜：“……”
一看他那心虚的表情，沉白术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顿时把脸一沉：“你姑不知道你来了荒海，那我就没办法再用你来钓你姑，你还有什么价值？丰一年，把人拖出去杀了吧。”
“是，老大。”
丰一年高声应下，嘿嘿笑着，故意夸张的转了转手腕，发出一阵骨头扭动的咔嚓声。
游倍镜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别的，一把窜过来抱住了沉白术的鱼尾。
正立在沈白术肩膀上看戏的金子顿时气得跳下去，咚咚砸他的头，因沉白术的提醒不情不愿的轻了些。
——就知道动手动脚，什么玩意！他要盯着他，不回空间了。
很快，游倍镜不得不松开手，抱头，狼狈滚出老远。
沉白术眼睛眯了眯。
他的速度还挺快，应该是特地训练过。
“别杀我，我姑知道、我姑知道我来了荒海！”游倍镜大叫道。
“仔细说说。”
原来游倍镜虽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废物，却一直藏着颗雄起的心。
实力不行，他就立志成为他姑旗下的大主播，争取随便开一场就能拿千万打赏。
正巧荒海龙墓热度正高，他偷偷跟上了他姑，打算硬蹭。
中途自然被发现，可他抱着他姑好一顿撒娇，他姑心软，同意了。
沉白术的脸色这才缓和：“也就是说你有法子联系到你姑，对吧？”
游倍镜心中一跳，犹犹豫豫：“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姑有没有进来……对，我站在前面，漩涡直接就把我卷进来了，我姑在后面，后面！也许她察觉危险，躲了出去，对，就是这样！”
游倍镜再蠢也看出沉白术的想法了。
这人居然盯上了他姑，还要用他来威胁他姑。
绝不可以，游倍镜悲壮的想，他姑对她那么好，他绝不能背叛她。
如果、如果真有个万一……他宁可自杀！
这人的心情简直写脸上了，沉白术不以为意，指着已经完全变成白发白尾的钟然：“你看她，是不是很熟悉？”
游倍镜下意识看过去，“啊”了一声。
“白发白尾紫眸，你是澹台家的？”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颜色这么纯正，看着也不老……你的血脉肯定在澹台家排在前列！”
你才老！钟然翻了个白眼。
见他认了出来，沉白术心说也没废物到底，至少各家的标志都知道。
“她今年二十，打算进入龙墓争夺龙神传承，她的专访，值不值得一个头版头条？”
“值值值，我这就拿出巫镜给她拍！”边说边开始掏兜。
原来外边把手机叫做巫镜，沉白术恍然，抬手阻止他：“不，你的分量还不够，叫你姑来。”
“啊？”
游倍镜终于想起他、他姑还在受威胁的事，瞬间陷入了头脑风暴。
他姑确实说过几个热门选手。
澹台氏，无论是黄金一脉还是白玉一脉都排在前列。
然而澹台家是荒古传下来的大家族，规矩森严，重门深锁，只有负责对外事务的长老接受过几家权威性的巫媒采访，圣子圣女什么的，神秘的很，连边都摸不到。
更别说他们这种娱乐八卦小报起家的天机阁了。
他姑曾经很遗憾的说，成也八卦，败也八卦，因八卦发展很快，但也同样因八卦这个黑历史，被讲究的大家族拒之门外。
觉得接受他们的采访，失了格调。
如果能采访这人……游倍镜仿佛看到打开这个口子之后，天机阁即将迎来的盛况。
哪怕她并非下一代的圣女，可这么纯的血脉，肯定也是候选人。
几率再小，他们都可以赌一把她的未来。
游倍镜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但是他姑的安危也很重要啊，谁知道这个荒海鱼想干嘛。
沉白术看出他的动摇，决定推一把，意味深长道：“你不是说你姑是大佬吗？天机阁的创始人，还是无涯学宫优秀毕业弟子，她来荒海必定不会像你这样什么准备都没做，如今屏障开启，龙神之力在消退，没准你姑一人就可以把我们干翻，再不济到时候你肯定不会让你姑为难对不对？”
游倍镜反应过来：对哦，真到最坏情况他就自杀，绝不让这些人要挟他姑。
“我答应你。”艰难说出这话，游倍镜彻底放开了，掏出一个巫牌，“我这就联系我姑。”
沉白术就静静看着，直到他搞完才问：“你这个定位能实时更新吗？”
“可以，我带着巫牌就行。”游倍镜下意识回答。
“那走吧。”
“去哪？”游倍镜忽然觉得不妙。
“我们原定的狩猎时间是半个月，现在已经有点超了，当然是回家。”
游倍镜瞪大眼睛，控诉道：“你、你怎么这样？你还想把我姑骗进你们群落，设置陷阱包围她？”
“你想多了，外出这么久，回趟家怎么了。”沉白术敷衍道，“难道你觉得你姑会那么傻，见到群落，还直接冲进去？”
游倍镜哑然，好半晌憋屈道：“但那里面有我。”
沉白术其实很怀疑他姑把他放进荒海的动机，正常的家长就算想历练一下小辈，也不该一上来就开这么大。
但这没必要说，她只道：“大不了你感应到你姑来了，咱们出群落见面就是。”
＊
花了三天多群落近在眼前，游倍镜哭哭啼啼，抱着一截大骨头僵持：“我后悔了，我不该这么做的……”
这几天他心中的煎熬简直攀升到了顶点，越想越觉得这些人不怀好意，没准是觉得他一个人的肉不够吃，要把他姑也骗进来杀。
是的，外界除了说荒海鱼茹毛饮血，还说荒海鱼吃人鱼。
对此沉苍大骂荒谬，明明外面的破事更多。
沉白术轻松拎起游倍镜的后颈。
——她真是服了！他怎么那么能哭，要说人鱼眼泪能变成珍珠，她大概就忍了。
但不行，他连个金币都不能给她爆。
“行了，你现在告诉你姑真相，让她自己选择。”
游倍镜一呆，都不哭了，转过头惊奇的看着沉白术：“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荒海没有信号，巫镜不能用，我那个巫牌是我另一个姑特制的，也只能发个定位，不能通信，不然我早告诉我姑了！”
沉白术：“……”
你以为他傻，好像又没有。
果然非常有必要收集一下外界的信息，还有他们的种子选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然输了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你有几个姑？”
沉白术觉得不大对。
人鱼一生中不是只能生一到两胎吗？
这是只有荒海才有的限制，还是外界鱼比较弱，繁衍能力反而提升上来了？
“就两个。”
游倍镜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我大姑姑也是无涯学宫的，但她留校当了教授，厉害得很，我小姑姑则选择毕业后出来创业。”
“对了，我大姑姑叫游前进，我小姑姑叫游任静，据说一开始我爷奶给取的名字是游前景，希望我大姑姑将来发展好，但我大姑姑特别有志气，才五岁就自己改名叫前进，寓意奋斗前进，永不停歇，我大姑姑的偶像就是章教授……”
“那你小姑姑呢？”
沉白术就当是听八卦了。
游倍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许多：“我小姑姑说我爷想叫她游人脉，寓意有人脉，不用发愁，她是最小的嘛，上头哥哥姐姐撑着，可以躺平一下，但我奶觉得太丑了，改叫游任静，有韧劲，结果真应了名字特别倔，跟头蛮兽……”
“游倍镜你骂谁蛮兽？我一天不盯着你，你皮就痒了是吧！”
一声暴喝传出。
一头爆炸红发的红尾人鱼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沉白术嘴角微勾。
其他人也没多意外，只有钟然惊了惊。
她传承之力虽强，但到底不比常年在外狩猎的战士敏锐。
有好几双眼睛在注视他们，呼吸略重，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几位，你们是想在外面谈，还是随我们进群落聊一聊？”
沉白术微笑道。
“出来吧，都被人发现了，还藏着干嘛。”游任静一挥手，没好气道。
沉白术只觉得眼睛一亮。
这几个跳出来的人鱼长得是真不错啊，人鱼并不是普遍美貌的种族，反而更趋向上辈子的人类。
有美的千篇一律的，也有丑的奇形怪状的。
但这几条人鱼无疑很有特色，游任静就不用说了，长相明艳，眉峰锐利，一看就是个攻击性很强的大美人。
剩下的或眉眼精致笑容温柔、或身材火辣目光冷艳、或胸肌鼓起强壮有型、或快乐开朗像小太阳……
这大概就是游倍镜说的大主播吧。
光凭突出的容貌、独特的气质就能先涨一波颜粉。
“就去那里谈吧。”游任静看着大大咧咧，做事却很谨慎。
她指的那一处地方距离复苏群落有三四百米，大概还提前探查过，做了些准备。
此时沉白术虽然是交谈的主事人，但对方的目光却更多落在钟然身上。
钟然撇撇嘴：“你跟他们聊，我回群落休息。”
虽然正常情况，两地交涉都是领主出面，但钟然很明白，自己此刻还是晾一晾人比较好。
筹码不是一开始就打出去的。
要有逼格。
呃……受沉白术影响，钟然也学了好些乱七八糟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