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市局停车场。
当然，拉风的兰博基尼又引起一阵围观。
一到办公室，肖雪顶着两个黑眼圈软软糯糯地打招呼：“楚队, 顾问。”
“怎么样？”唐曦走过去。
“没有。”肖雪摇头，又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带着水雾，“我查过了，任蓝从上初中开始, 就没有连续请假超过三天的情况。病例记录里一般都是感冒咳嗽, 偶尔有几次外伤，然后就是抑郁症了, 没什么特别的。”
“寒暑假呢？”唐曦问道。
“任蓝是孤儿, 所有的假期都被她拿去打工了。”肖雪立刻答道。
“辛苦了。”唐曦也有些感慨。
要无缝查一个人的生平, 就算是电脑高手也不是这么容易，这姑娘昨晚肯定熬了个通宵没睡觉。
“行了，你的脑袋快栽进咖啡杯里了。”楚离叹气道, “去值班室躺一会儿吧, 有要紧事会叫你。”
“谢谢楚队。”肖雪不好意思地笑笑,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是一只幽灵似的飘走了。
“这么说来，任蓝……不像是整过容的样子啊。”唐曦托着下巴疑惑道。
别说是眼睛上的手术了, 几年前的技术, 就算纹个眉, 也不是能马上出门的。
“一会儿听听那个报案人怎么说。”楚离道。
“嗯, 我去查点东西。”唐曦摆摆手, 走进楚离的办公室隔壁。
这里已经收拾出来变成了她的办公室，虽然空间不算大, 但整整齐齐，一套办公桌椅，电脑、电话、打印机，各种办公用品都配齐了，办公桌对面放了两把椅子，靠墙还有一个文件柜和一个衣柜，等着主人来填充。
唐曦随手将带来的东西放进去——也就是几件备用的替换衣物，不过时间久了，东西自然会慢慢多起来。
打开电脑，桌面是市局的警徽，除了该装的程序，其他一片空白。
唐曦用自己的编号进入警务系统内网，查询任蓝自杀案。
果然，案卷上也没有什么多出来的内容，只是描述更详细些。
然而，再调出任蓝和田野的个人资料，放在一起比对，她不禁楞了一下。
任蓝，田野。若是分开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将两人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就莫名觉得……两人的眉眼间竟然有五六分神似。
错觉吗？
“苏凰，你觉得她们像不像？”唐曦沉吟道。
苏凰出现在她身边，趴在办公桌上，看了一会儿才道：“分开看，不会联想到对方，但是放在一起就很像了，不过，如果不是刻意比对，那就要很熟的人才会察觉到吧？”
“叶舟？”唐曦一挑眉。
“那个渣男把田野当成任蓝的替身？”苏凰脱口而出。
“谁知道呢。”唐曦一摊手，“就算是，这也是道德问题，又不能判刑。出轨……顶多就口头教育，还能把他怎么着？”
“那就这么算了？”苏凰气鼓鼓的。
“明着是不行。”唐曦笑眯眯地道。
苏凰立刻会意，心满意足了。
没一会儿，楼下内线电话打过来，人来了。
唐曦关了电脑，拿起小包走出去，苏凰就大刺刺跟在她身后，还让楚离多看了好几眼。
苏凰僵了僵，犹豫半晌，还是钻回了手串里。
好可怕！在警局里大概有加成，楚队身上的煞气更厉害了！
“我天下第一美”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大约二十出头，穿着打扮很时髦，背的包包也是香奈儿今年的新款。容貌清秀，只是被浓丽的妆容和璀璨的钻石首饰一压，气质上似乎有点撑不住。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进警局，本能地紧张。
“你好，我是重案组组组长楚离，您就是贺小姐？”楚离上前跟她握了握手。
“是、是的。”姑娘局促地应道，又偷眼看了看唐曦。
“唔……贺小曼？”唐曦脱口而出。
“是，唐小姐还记得我呀。”贺小曼点点头。
“你认识？”楚离诧异道。
“去年裴总的生日宴会上见过一面，康佳制药的贺总的女儿。”唐曦答道。
要说她能记住贺小曼，还是因为康佳的贺总是一个单身离异母亲，当时努力把女儿往裴清致身边推，可贺小曼本人却胆小得有点自闭了。要真说起来，贺总虽然年近四十，也明艳大方，反倒是贺小曼在相貌上差了点。
虽说也不丑吧，就是感觉不怎么吸引人。
唐曦着重看了贺小曼的眼睛。
一双丹凤眼，也没什么缺陷，这是羡慕任蓝的双眼皮吗？
“见过的正好，别那么拘束。”楚离摆摆手。
三人在休息室里坐下，贺小曼独自坐了一张单人沙发，楚离坐了对面，唐曦在饮水机旁边倒了三倍开水过来，这才坐到楚离那张长沙发的另一边。
“贺小姐说，有田野自杀的线索要给我们说？”楚离打开了笔记本。
“是的。”贺小曼的坐姿有些僵硬，摆弄着包包的背带，停顿了一下才道，“我和田野，是网友，在线下也见过几次，算比较熟。但是家里不知道，我妈妈不让我交这类的朋友，说是会带坏我……”
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唐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贺总气场超强的，怎么生的女儿跟个小白兔似的？康佳制药的未来还好么？
“我今天也是一个人来的。”贺小曼尴尬地笑了笑，又道，“其实我很羡慕田野，她能这么自信，不像我，什么都做不好。”
“田野很自信？一直？”楚离确认道。
“是呀，活力满满的，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她，我真的不信，她……居然会自杀，明明……”贺小曼紧紧抓着包带，好一会儿才道，“明明，她还说，打算年底合同到期就不续约了，想要换个城市从头开始。我还说，走之前请她吃饭。”
“不续约了？”唐曦目光一凛，“有说原因吗？”
“具体的没有，就是……”贺小曼想了想才道，“感觉这阵子她工作上不太开心，啊对了，有次她提过一句，说老板想追她，但是年龄差太多了，她不乐意。”
“渣男！”苏凰又骂了一句。
唐曦按住了手串，只当没听见。
“还有，就在她自杀前一天，我们还视频过，当时她还兴致勃勃跟我说好几年没回家了，今年过年要回老家陪爸妈。”贺小曼说着，自己也激动起来，“她、她、她怎么可能第二天就割腕自杀！”
“贺小姐，请冷静。”楚离道。
“啊，对不起。”贺小曼脸红了，下意识地挪了挪坐姿。
“贺小姐。”唐曦忽的开口道，“请问，你还记得星辰tv的主播任蓝吗？”
“任蓝？”贺小曼一愣，满脸茫然，似乎没反应过来。
“对了，你好像叫她，蓝蓝姐。”唐曦想到任蓝不一定也是用真名直播，提醒了一句。
“啊，是蓝色百合呀。”贺小曼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但还是很不解，“我记得，她也是星辰tv的主播，但是我和她不熟，就是会发发弹幕，偶尔刷点小礼物，私下没有交流过，对她本身也不是很清楚。”
“她是田野的前辈，签约的同一家公司，被同一个老板追过，一年前，同样割腕自杀了。”唐曦道。
“什么！”贺小曼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好久才颤抖着嘴唇道，“自、自杀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星辰tv也没有公告过，就是从一年前有一天开始，蓝色百合的直播间突然关闭了，解释只有一个，是合约到期。我一直以为她是不干这行了，毕竟……发生过那样的事。”
“哦？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唐曦一挑眉。
“也、也没什么。”贺小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就是、当时有人爆出蓝色百合是整容的，是人造美女，这让一些喜欢她的男粉很不满，一直说自己被欺骗了，还有要她退还礼物的，反正……闹得挺大，有一两个月吧。”
“那她有没有整容？”唐曦问得很直接。
“我也不知道。”贺小曼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只是大家都说有，大概是有吧……我特别喜欢她的眼睛，还问过一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我有点想……嗯……”
“你的眼睛挺好看的，不用动刀。”唐曦道。
“我就是……想像妈妈一点。”贺小曼轻声道。
“所以，说到底，就是没人能证明任蓝有整容过，只是所有人都这么说，于是你们就都信了？”楚离总结道。
“嗯。”贺小曼点点头。
“知道最开始是谁说的吗？”楚离问道。
“我不知道，就是听到这回事的时候，已经人尽皆知了，谁也不记得第一个这么说的是谁。”贺小曼无奈。
“这样……你记得当时闹得比较厉害的粉丝吗？”唐曦道。
“我记得几个ID比较特别的，但……”贺小曼说着，有些迟疑。
“怎么了？我们会为提供信息的人保密的，贺小姐放心。”唐曦安慰道。
“我不是担心这个，就是……突然想起来。”贺小曼思索道，“当时，闹得凶的，好像大部分都是数字ID，就是注册时默认的那种没改过昵称的。这样的粉虽然很多，但一般都是看，很少参与互动，毕竟想和主播互动也好，刷礼物也好，都是希望主播能记住自己，这……”
“水军。”唐曦很肯定地总结。
“贺小姐就写几个记得的吧。”楚离把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推过去。
“好的。”贺小曼想了想，谨慎地写了两三个ID，果然都是那种第一眼就印象深刻，特别标新立异的那种。
“如果贺小姐有想到什么任蓝和田野的事，麻烦直接打这个电话。”楚离翻过一页空白页面，唰唰唰写下重案组的电话，撕下那页纸给她。
“好的。”贺小曼双手接过来，郑重道，“我会再想想的，但是……田野肯定不会自杀的，你们一定要查清楚！”
“我尽力。”楚离只能说道。
贺小曼的眼神太纯粹，让他心里一片沉甸甸的。他心里很明白，不管原因是什么，但案卷上，田野的死因就只能是自杀。不过……这幕后的推手，不论是谁，是人是鬼，都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送走了贺小曼，两人心里都有些沉。
停车场里，楚离没动，抽出一根烟点燃了。
“看起来，小肖查得没错，任蓝果然没有整容过。”唐曦背靠着自己的车，淡淡地道，“有人想整垮任蓝，所以造谣她整容，还买了水军造势，带动了不明真相的网民，最后把任蓝逼到抑郁症自杀了。”
楚离吐出淡蓝色的烟圈，许久没说话。
“让小肖查查，造谣诽谤，致人自杀……虽然无需为死亡结果负责，但至少要承担诽谤罪吧？”唐曦咬牙切齿。
“为首者和策划者可以坐牢，但是你觉得……任蓝自杀是因为他们吗？”楚离问道。
“……”唐曦无言以对。
逼迫任蓝自杀的是谁？心怀恶意的造谣者？不相信她还急忙撇清干系的叶舟？广大起哄的粉丝？或许都有。正常人都不会因为有一两个人对自己恶意就自杀，然而，当世界里每一个人都在对自己冷漠地指责、谩骂，还能笑着说没关系的人却不多。
可以责怪任蓝太轻视自己的生命，却不能责怪她不够坚强。
屏幕和网线隐藏了真面目，谁也不知道冰冷的字体的另一方究竟是人是鬼。
而流言如刀，积毁销骨。
“我走了。”唐曦烦躁地拉开车门，点火。
“别带着情绪开车，注意安全。”楚离提醒。
“啰嗦！”唐曦白了他一眼，一踩油门，车子流畅地拐出停车位。
虽然心情不好，但交规还是要遵守的，她盘算着等这个案子结束后去哪儿玩一把飙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裴氏楼下，刚好十点。
大约是裴清致事先打过招呼，楼下的保安一看这车牌就直接导引到了内部停车场。
“唐小姐，裴总交代了，您直接坐他的专用电梯上去就行。”保安殷勤地说道。
“谢谢。”唐曦点点头，从停车场通道进大楼，没有惊动前台，直接上楼。
顶楼安安静静的，很清楚能听到有说话声从小会议室里隐隐传出来。
唐曦走过去就知道，会议还没结束，直接推门进了裴清致的办公室，果然没有人。
她随手将包扔在沙发上，转了一圈，来到落地窗前。
回头看看办公椅的位置，再看看窗子，从那边看过来的话，昨晚的鬼，应该就是出现在这里？
当然，现在的话，什么都没有。
唐曦想了想，灵力凝聚在指尖，开始在玻璃窗和墙上画符咒。
裴清致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办公室。
原本干净整洁的办公室，如今从天花板到地板，从墙壁到窗户，画得满满的都是看不懂的咒文，像个鬼屋一样。
“好了！”唐曦画完最后一笔，终于收手。
“小曦，你……”裴清致站在门口，脸上一言难尽。
“符阵，放心，以后你这个办公室，鬼进不来。”唐曦回头笑道。
“可是……”裴清致想说，人进来难道不会吓死吗？
“没事。”唐曦一合掌，念了句“隐”。
无数的符咒发出淡淡的光芒，随即慢慢隐没，看不出痕迹。
“被触发才会显形，平时碍不着。”唐曦直接道，“我最近有点忙，先帮你隔离，过阵子再来看看把那只鬼揪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你在查直播自杀的那个案子？”裴清致这才走进门。
“是啊，有点在意。”唐曦坦言。
“你在意的，是不是又闹鬼了？”裴清致道。
“人心向来比鬼可怕。”唐曦耸了耸肩，回到沙发坐下，从包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翡翠平安扣，“从南疆带回来的翡翠，我雕琢了几枚平安扣，反面刻了防御的符文，虽然不是什么古玉，存不了多少灵力，但聊胜于无。”
“谢谢。”裴清致也大大方方地接过来，比了比长度，直接挂到了脖子上。
红绳的长度刚好让平安扣隐没在衬衫衣领后面。
“如果有什么问题，躲在办公室里给我打电话。”唐曦叮嘱道。
“我很好奇。”裴清致从冰箱里给她拿了一瓶冰镇的奶茶，认真道，“你说你的符阵可以将鬼怪阻挡在外，那现在，你身边的那些鬼在哪里？”
唐曦楞了一下，无奈地笑起来：“你还真是敏锐啊。不错，这符阵能挡鬼，但不能挡人，原本我也是要跟你说的。”
“所以，天师能将厉鬼带进来？”裴清致确认。
“不一定。”唐曦却摇了摇头，“厉鬼不能通过符阵，所以，唯一的方法是藏身在法器里，再由活人带进来，比如我的养魂珠手串，楚离手上的灵贝。但是如果法器灵力不够，会连里面的厉鬼一起被碾碎的。但是，最好不要随便放人进来。”
“我知道了。”裴清致吐出一口气。
“你早上没其他安排了？”唐曦问道。
“没了，接下去下午还有会。”裴清致抬腕看了看表，“我现在还有……三小时时间。”
“走，吃饭去。”唐曦拎起包，兴致勃勃地挥手。
见她终于心情转好，裴清致也浅浅一笑，给向久明发了个消息，抬头道：“走吧。”
“嗯，今天坐我的车？”唐曦手里一转车钥匙。
“行。”裴清致道。
不过，停车场的保安，以及盛唐的泊车员还是吓了一跳。
裴总居然坐女孩子开的车！
“你点。”裴清致很淡定地把菜单推过去。
“嗯……”唐曦一眼扫过菜单，不假思索道，“把你们这季的新菜单都来一份就行了，不用上饮料，米饭就好。”
“好的唐小姐。”服务员很麻利地收拾了菜单，重新上茶。
说是推出秋季新菜单，其实也就是多了四五道新菜，都是秋季的当季食材，刚好每种来一份。
“今年过年要不要来老宅？”裴清致问道。
“你二叔三叔他们不回来？”唐曦顿了顿才道。
“嗯。”裴清致一声嗤笑，“去年一直拖到二十八才磨磨蹭蹭搬出去，回来给爷爷拜年都没个笑脸。横竖爷爷已经把手头的股份和不动产都分完了，只留下了现金做日常花销。他们也死心了吧，公司总是有他们一席之地的，虽然没有权力，但只要我还在，裴氏不倒，每年的分红就会越来越多。他们还是盼着点我好比较好。”
唐曦忍不住笑起来，又道：“什么都不用干，躺着拿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不在乎花点钱养几个废物，只要他们不给我捣乱。”裴清致皱了皱眉，“到底都是姓裴的，骨肉亲戚，我也不想弄得太难看，让爷爷晚年都不安宁。但是裴清和裴清弘那样的……”
“要不要我帮忙？”唐曦兴致勃勃道。
“你能怎么帮？”裴清致不解。
“就像是紧箍咒那样的，我给他们下个咒，只要动歪心思就会肠穿肚烂什么的。”唐曦一本正经道。
“真的有那种符咒？”裴清致震惊。
“假的！”唐曦翻了个白眼。
“……”裴清致哭笑不得。
“不过，办法是真的有。”唐曦偷笑了两声，“让他们不能害你，不能害裴家，这个能做到。”
“麻烦吗？”裴清致想了想。
“不算太麻烦，借用你一点血就行。”唐曦道。
“初一他们回来拜年，应该全部都在。”裴清致说道，“这一年姑姑在澳洲改了不少，听说和姑父也融洽起来了，爷爷终于松口准他们一家回来过年。正好澳洲那边是暑假，假期长，李清雪兄妹也会跟着回来。”
“大年初一啊。”唐曦有些为难，“你们家庭聚会，我去好吗？”
“楚离以前年年在我家过年也没人说他是外人。”裴清致理所当然道。
“这样啊，那行。”唐曦没想太多，快乐地点点头。
“我让人预订了一批烟花，基本上的花样都有了。”裴清致又道。
“说起烟花，你家老宅地方够大，到时候给你看个精彩的。”唐曦神神秘秘地说了句。
“我等着。”裴清致笑笑。
正好菜送了上来，当中一盘菊花蟹金灿灿的，格外抓人眼球。
“现在是吃蟹的季节，不过螃蟹寒凉，别吃多了。”裴清致叮嘱道。
“你好啰嗦啊。”唐曦朝他吐吐舌头。
裴清致忍不住失笑，总觉得跟唐曦一起吃饭，连菜都会特别香。
或许……是一看她的吃相，就觉得一定味道很好，才能让欢喜都浸透了眼底吧。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吃完饭, 唐曦把裴清致送回裴氏，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开车回家。
“这么早？”张姨有些惊讶。
“嗯, 张姨，我想吃草莓。”唐曦撒娇。
“哎，我这就去买。”张姨笑眯眯地去套人偶。难得听到她提一次要求，那必须要满足的。
唐曦走进书房关门，本来想问问谢长安鬼门的情况, 随即想起谢长安不在。
叹了口气, 她忽的又想起来一件事，取出了一颗被遗忘许久的养魂珠。
已经过了几个月, 里面的魂魄也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解除封印, 养魂珠里窜出来一条红影, 然而见到她就像是老鼠看见了猫似的，一溜烟窜进了柜子下。
“干嘛？出来！”唐曦没好气道。
好一会儿，一个脑袋才从柜子下面探出来, 只是那柜子和地面之间的空隙还不到五公分, 伸出来一个女人的脑袋, 真是怎么看怎么惊悚。
“白雪，出来。”唐曦加重了语气。
“哦。”白雪喏喏地飘出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活像一只弓起了背的猫, 随时准备逃跑。
“喵~”桌子后面探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 一双碧绿的眼睛水汪汪的, 盯着空中的影子满是疑惑。
“啊~~~~~”白雪猛地网上一蹿, 抱住了屋顶的吸顶灯。
“连猫你都怕？”唐曦无语地招了招手。
她收养的这只金吉拉简直跟幽灵似的，除了喝水吃饭上厕所, 就算在家里也不太看得见，小家伙本能地躲避一切人类，包括主人。
“我我我没看清……”白雪讪笑着跳下来，往后挪了挪。
看她这个样子，唐曦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才是真正的白雪。
在剥离了爆熊和张凌霄的力量和残留意识后。被留下的，真正的白雪的魂魄。
就是这么一个迷糊的，胆小的，特别会炸毛又毛毛躁躁的姑娘，一如初见的时候。
“你是准备收了我吗？”白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的记忆，都在？”唐曦问道。
白雪楞了一下，点点头：“虽然父母的记忆已经被剥离了，但我既然已经看过了，那就变成了我自己的记忆，肯定不会忘记的。”
“很好。”唐曦很满意。
这个结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如今的白雪依旧保留了爆熊和张凌霄的记忆，但却成了记忆的旁观者，不会再因为入戏太深而错把父母遗留的执念当成自己的情绪和意愿。
“你想知道……鬼门？”白雪想了想道。
“当时你说过，别太相信地府，还有鬼门关闭的原因，你知道什么？”唐曦直接问。
“我……”白雪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丝纠结。
“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会考虑。”唐曦敲了敲桌子，淡淡地道，“虽然你是我的俘虏，但我也不是苛刻得不近人情，只要不是太过分，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我知道的不是很多。”白雪犹豫道。
“那也比我现在完全凭自己摸索强。”唐曦一摊手，坦然道，“而且谢长安不在。”
“你不信他吗？”白雪一怔。
“那是我的事。”唐曦不置可否。
“我……我告诉你之后，你会怎么处置我？”白雪问道。
“唔……这是个问题。”唐曦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白雪和其他鬼使不同，虽然大部分不是她的本意，但她也确实曾经吞噬无辜魂魄，有违天道，和她签订契约的话，还需要帮她挡天劫，何况剥离了力量之后的白雪也没什么特殊能力，性价比太低。
“如果、我是说如果……”白雪咬了咬牙，“如果你打开鬼门，恢复地府秩序，重立六道轮回，那……能不能送我去投胎，真正做一回人？”
“我不知道鬼胎能不能投胎做人？”唐曦迟疑了一下，又道，“何况，你身负滔天罪孽，就算可以投胎，也要先在十八层地狱清洗完罪孽，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做人。”
“我做的孽我认，我该受的罚我受！”白雪的眼睛亮晶晶的，抢着说道，“就算不能做人，做畜生做草木，哪怕投胎成一颗草我也愿意，我只想真正体验一次，活着的感觉！”
“好，我尽力而为。”唐曦微一思索，慨然应诺。
“谢谢。”白雪感激地道。
“好了，现在先告诉我，关于地府，你知道多少？”唐曦道。
“九幽地阙失控了！”白雪脱口而出。
唐曦一顿，随即道：“你说的是地府最深处那道深不可测的沟壑，鬼差的力量之源？”
“你知道啊。”白雪舒了口气，慢慢地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我是在父亲的记忆里看见的一幕，九幽地阙里的阴气泛滥，向着整个地府蔓延，首当其冲的就是十八层地狱，关在其中的厉鬼被阴气侵蚀后，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也失去了理智，和看守地狱的鬼差打了起来，地狱里乱了。我父亲当时是被关在第十七层的，趁着混乱往上逃了出来，他最后看到的是，阴气已经蔓延到了第七层。”
唐曦听着她的话，脸色越来越凝重。
“父亲急着逃出地府，当时从地狱往外逃的厉鬼不止他一个，他们趁着地狱大乱，厉鬼和鬼差互相残杀的时候，穿过鬼门逃往了人间界。后面你知道的，白无常谢长安奉命抓捕，跟着离开了地府。不久之后，鬼门就被关闭了。”白雪继续说道。
“这么说来，应该是九幽地阙的阴气攻陷了十八层地狱后，继续向整个地府蔓延，而阎王怕阴气流入人间界，这才封闭鬼门？”唐曦沉吟道。
“谁知道呢。”白雪一摊手，语气中对阎王毫无尊敬，“九幽地阙的阴气会侵蚀人类和普通厉鬼，但偏偏是鬼差力量的源头，其实对阎王没什么伤害。”
“并不是这样。”唐曦摇头，正色道，“所谓物极必反，就算那是鬼差的力量之源，也不表示鬼差就可以无限制吸收其中的力量。饭再好吃，可吃不下还继续塞的话，是会被撑死的。”
白雪怔了怔，没说话了。
“不过，这至少是个参考。”唐曦又自语道，“可是……”
“我现在怎么办啊？”白雪忍不住道。
“暂时呆在我这儿吧，之前你的魂魄受伤太重，养了几个月虽然有恢复，但还是再养养比较好，等我去地府的时候或许还需要你帮助。”唐曦道。
白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句“我暂时相信你”，回到了养魂珠里。
唐曦不客气地重新加上一道封印。现阶段，她也不能完全信任白雪。
“小曦！”苏凰第一个跳出来，“她说的要是真的，这鬼门岂不是不能开？这就是个潘多拉的魔盒，只要一打开，整个人间界都要不复存在！”
唐曦揉了揉眉心，头疼。
如果白雪说的是真的，那过去了一百五十年后，现在地府的情况可想而知，而封闭的鬼门反而成为了守护人间界的一道屏障，万万不能打开。可谢长安说的也同样是事实，人间和地府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阴阳两面，六道轮回不通，人间迟早也要消亡，这就只是痛快死和慢性自杀的区别而已。
何况，如今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护城河的阴气。
如果九幽地阙的阴气已经开始蔓延到人间界，那就如同谢长安的猜测，地府和人间有第二个连接点，如果是那样，鬼门关闭似乎也无济于事了。
“也不用这么担心。”云栖出现在身边。
“怎么说？”唐曦一怔。
“人口。”云栖提醒道，“你警方的身份，这些更容易查。”
唐曦呆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打开电脑。
“小曦，你找什么呢？”苏凰凑了过去。
“人口增长。”唐曦动着鼠标，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许久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云栖问道。
“近几年，人口确实是负增长，不过出生率并没有特别低。”唐曦组织了一下语言，对上苏凰茫然的目光，耐心解释道，“如果六道轮回已经断绝，那人间就不会再有新生儿出现。而目前的出生率虽然低，但也足以证明，如今的地府还不是一座死城，起码还保留有基本运转的班子。情形还没有这么坏！”
“你打算怎么办？”云栖问道。
“先等谢长安消息。”唐曦沉声道，“如果真有第二个连接点，我要先去一趟地府，亲眼查看过后，才能商议对策。”
“你该不会想以活人之身下地府吧？”云栖惊讶道。
“那当然了。”唐曦理所当然道，“我是天师，如果没有身体，魂魄状态会弱很多，而且没有身体保护，神魂暴露在外，更容易被阴气侵蚀。”
“千百年来，就没有活人踏足地府的例子。”云栖黑着脸道。
“那我就做第一个。”唐曦一声冷笑，“只要有连接点，我就这么进去了又怎么样，不服来打过。”
“……”云栖哑口无言。
好有道理的样子！
“小曦，来吃草莓。”张姨敲了敲门。
“来啦。”唐曦站起身，轻快地道，“总之，一步步来。”
来到客厅，茶几上摆了一盘洗好的草莓，红艳艳的，散发出酸甜的香气，看得人食指大动。
唐曦拈起一个放进嘴里，咬一口，汁水滑入喉咙，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好吃！”
“小曦，楚先生今天回来吃饭吗？”张姨问道。
“回来。”唐曦点头。
任蓝的手机还在她手里呢，楚离可不会放心她一个人瞎搞。
才不到三点，躺在沙发上看看书，吃着草莓，真是悠闲的日子。
唔……关键是上了大学后，没有一个魔鬼家教再把一叠叠的试卷参考书模拟题往她头上追着砸了，可喜可贺。
果然，正常下班时间，楚离回来了。
“怎么样？”唐曦趴在沙发上问道。
“……”楚离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没进展？”唐曦坐起来，疑惑道。
“小肖查到了造谣的源头ID。”楚离走过来，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随手拿了个草莓丢进嘴里。
“这不是挺好？”唐曦一笑，但看见他严肃的脸色，又迟疑道，“有问题？”
“问题大了。”楚离长叹了一口气，“小肖查到的ID名叫‘阳光麦浪’，注册资料什么的，都是盗用的别人的，对不上号，而且就用过那一次，很显然是个专用来对付任蓝的小号。小肖比对了注册的IP，幸亏对方对网络技术还不精通，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拿着当时用过的那台手机。”
唐曦低着头思考了几秒，惊讶道：“田野？”
“嗯。”楚离确认，“那是田野已经用了两年的私人手机。”
“阳光麦浪这个名字，很容易想到田野。”唐曦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很多人注册个小号，虽然不能用本名，但总喜欢像是放彩蛋一样，在名字上做手脚，隐约有种只有聪明人才能猜到是谁的成就感——就无聊。”
“田野也是叶舟手下的主播，只是干了两年，在任蓝还在的时候，始终不温不火的，毕竟当时公司的资源都在向顶梁柱兼任老板女朋友的任蓝倾斜。”楚离道。
“嫉妒让人疯狂。”唐曦叹息。
“不过，她应该只是想毁掉任蓝的口碑和人气，取而代之，没想到她会自杀。”楚离停顿了一下才道。
“那是自然的。”唐曦表示赞同，然而，又很无奈地一摊手，“可是，就算不是有意的，可任蓝到底有一半算是她逼死的，这种恐惧和愧疚一直压在她心里，就成了任蓝的鬼魂蛊惑她用同样的方法自杀的引子。”
“她俩一报还一报倒是干脆了，可作为刑警，这都是什么事！”楚离没好气道。
“哎，做人别这么较真。”唐曦爬起来，拿了颗草莓直接塞进他嘴里，“反正田野是自杀没错，结案后再向PEI提交一份报告备案不就行了。”
“我知道，就是……有点，毁三观？”楚离抬头看着天花板，好半晌才问道，“小曦，你说，田野这属于自杀还是他杀呢？”
“世上的事哪能件件都追根究底。”唐曦无奈地岔开话题，“你有空思考哲学问题，不如想想，任蓝的魂魄还在手机里呢，她害死了人，怨气侵蚀理智的速度会更快，万一她能离开这台手机，再跑去别人手机里蛊惑和田野有相似经历的人自杀怎么办。”
楚离被她说得惊了一下。
“把手机毁了不行吗？”苏凰坐在沙发背上随口说了一句。
唐曦转头，很无辜地去看楚离。
“不行！”楚离黑线，“这是最重要的物证，缺失的话，没法结案！”
“那怎么办？”唐曦眼巴巴地看他。
“……”楚离无言，终于拿出手机发消息。
“你让小刘再弄一台一样的过来？”唐曦凑过去看了一眼，震惊。
“不然，你有别的办法吗？”楚离头也不抬。
“啊……”唐曦挠了挠头，有点心虚。
继合谋私刑嫌疑犯之后，变成了伪造物证……嗯，她是不是带坏了正直的警察叔叔？
“看什么？”楚离一声嗤笑，“我是卧底。”
唐曦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哪个卧底的手上是干净的。”楚离发完信息，抬头，平静地看她，“我杀过人，或许有无辜者。你应该明白，不先自污，就得不到信任，而像我这样最后能毁掉一个庞大组织的卧底，曾经干过多少违法犯罪的事。”
“可是……”唐曦想说，你身上的凛然正气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纯粹。
“都是为了国家和百姓，至于手段……”楚离又是一声低笑，“大不了停职反省，谭局也该习惯了。”
“谭局退下去后，是赵局接替吗？”唐曦问道。
“多半是吧。”楚离道，“你也见过赵局的，是谭局的副手，就是我找你当顾问时，第一个案子开会的时候。那阵子谭局在住院，工作上都是赵局负责。”
“嗯，挺严肃的。”唐曦道。
“反正你跟上面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多。”楚离不以为然。
“也是。”唐曦欣然点头，也没注意话题被扯开了。
直到吃完晚饭，满头大汗的小刘赶到他们家，送来一只二手手机，抱怨道：“楚队，顾问，这都是几年前的机型了。水果工厂都停产了，您又说要保密，我跑了十几家二手手机店才找到一个一样颜色，没坏彻底，还能用的。”
“知道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当没发生过。”楚离叮嘱。
“我知……”小刘一句话还没说完，大门就在鼻子前面关上了，把他后半截话拍了回去。
“真可怜。”唐曦“啧啧”两声。
“没时间啰嗦。”楚离把手机丢给她。
唐曦立刻操作起来，只有她见过直播手机里的内容，便凭着记忆把那几个程序装回去。幸好这是工作手机，里面也没有什么私人的内容，照片都是系统自带的几张，甚至连个电话卡都没插，直播用的是公司的wifi。很快的，人工拷贝完成。
最后，打开直播软件，登录田野的账号，搞定！
楚离接过来，看了看，用指甲在屏幕和后壳加了几道划痕：“自杀案事实清楚，物证就是走个过场，不会细查，不过，以防万一，我明天还是先拿去法医室，把田野的指纹印上去。”
“人死之后皮肤不会分泌油脂，指纹还能印上去？”唐曦惊讶道。
“让小苏想办法。”楚离说道。
唐曦汗颜，这做个假物证也是绝了，要是检方不好好查一下，简直对不起他花费的心思！
“行了，动手吧。”楚离收拾好做好的“物证。”
唐曦把密封袋里的直播手机倒在桌上，又叹道：“之前我要进去，是因为田野的魂魄被手机吞噬了，直接毁了手机的话，田野也会魂飞魄散。但是……这个案子，认真论，她才是罪魁祸首。任蓝说田野是自愿来陪她的，随便是真自愿还是被自愿——反正她原本也是该受到惩罚的。她俩的恩怨外人算不清。”
说着，她手一抓，手机被吸得浮起来，在空中滴溜溜地打转。
一瞬间，强烈的怨气蜂拥而出。
“还差一点……明明还差一点！”任蓝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知道。”唐曦神色不动，加重了灵力压迫，直接说道，“叶舟不会就这么置身事外的。”
“我要杀了他！你让我杀了叶舟那个人渣，我情愿魂飞魄散！”任蓝渐渐抵抗不住压力，有些绝望地喊道。
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是绝对的王者，然而对于一个能力全开不被压制的唐曦，她却差得太远。
“不行。”唐曦淡然道，“不管叶舟犯了什么错，至少不能死在你手里。任蓝，你手里已经有了田野一条人命，不能再加重罪孽了。”
“我不甘心！那个人渣，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任蓝尖叫道，“他知道我没整容，也知道造谣的人是田野，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他就是想借机摆脱我！因为田野比我年轻，身上还有他最喜欢那种初出社会的学生气！当初……当初，他喜欢我的也是这一点啊！和他老婆完全不一样……”
“所以，明知他是人渣还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的你又是怎么想的啊。”唐曦翻了个白眼。
一个渣男，一个贱女。既然知道他结婚了，也知道他劈腿，脚踏三只船，还是不肯干脆离开，非要自杀了又后悔没把渣男一块儿带走——话说回来田野都比她顺眼，田野在职场竞争里手段下作了点，但好歹拒绝了三。
哎，说到底，这案子里也没一个真正无辜的，只是比起她们做过的事，受到的惩罚却是太沉重了。
两条鲜活的人命，如花一般的年纪。
隔着网络的不知道是人是鬼，可朝夕相处的披着人皮的，同样不知道皮下是人是鬼。
堂堂正正做个人不好吗？
“啊~~~~~~”
“啪！”
手机爆出一团火光，整个烧了起来，火光中，两团黯淡的灵光被唐曦一把抓住，塞进了一颗养魂珠。
“任蓝和田野的魂魄？”楚离挑眉。
“残魂。”唐曦答道，“留着吧，以后清算。”
“小曦！那叶舟那个人渣呢？”苏凰问道。
“你和芍药去一趟吧，让他去自首。”唐曦挥挥手。
“自首什么？”苏凰有点懵。
“任蓝和田野，两桩明显的自杀案那么大动静，总要和大众有个交代，我还在直播里说过结案后会在网上公示呢。”唐曦一声嗤笑，“好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自杀，就让叶舟给广大网民交代去。”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交代’？”苏凰不懂。
“让他觉得，阳气充足的监狱比外面‘安全’，就足够了。”唐曦看着她，表情有些怪异。
苏凰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我知道了！”
唐曦把芍药也放了出来，让她们自己去找叶舟“玩”。
苏凰曾经跟着她完成凶宅众鬼的遗愿，对入梦的技巧熟练，芍药又是幻术大家，就看叶舟能撑几天了。不过……还是提醒她们一下，还得让叶舟自个儿去自首，千万别直接吓疯了。
“你啊。”楚离失笑。
“楚队有意见？”唐曦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没有。”楚离回答得很干脆，转身去拿了垃圾桶，将烧成残渣的手机扫了进去。
“总觉得，这案子有太多不顺心的地方了，堵得慌。”唐曦自语了一句。
“借着叶舟的自首，我让网络信息科出一期关于网络暴力的普法教育。”楚离叹了口气。
所有直接涉案的人都得到了惩罚，可直接逼死了任蓝的那些网民又要怎么算呢？
暂时无解。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妖风西来
直播自杀案在网上沸沸扬扬了一阵子后, 也渐渐安静下来。
毕竟，每天都有那么多新闻，就算再惊悚, 可随着各种某某明星出轨，某某名人劈腿的的花边新闻，一个网红自杀的新闻很快就趁机了下去。若不是因为直播，甚至溅不起几个水花。叶舟自首被收监的新闻甚至都没上热搜。
网民有时候残忍到无情，有时候又格外健忘。
唐曦去过裴氏几次, 也跟着去裴氏老宅吃了几次饭, 陪老爷子下棋聊天，然而始终没察觉到有什么妖魔鬼怪出现在裴清致身边, 就好像裴清致看到的是幻觉一样。
唐曦倒是相信裴清致不至于这么眼花, 可这种情况, 对方藏得一丝气息都不露，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在老宅也画了一片符阵, 又给了老爷子一个平安扣。
回到学校上课, 她也没忘了给程一航、夏爽都带了一个, 连姜小黎都有，让小姑娘有些受宠若惊，激动得面红耳赤的。施睿那个托了程一航周末时送过去, 而齐思慧的则是快递到了首都。最后一个给了苏晚意。
去除掉边角料, 一块翡翠也用得差不多了。
从南疆找到的翡翠, 也就这一块比较有灵气适合做法器, 她另外挑了几块虽然没什么用处, 但作为首饰还不错的，给自己打了一对手镯, 一支发簪，一副耳坠，准备用来配汉服。
云栖终于有兴趣给她设计了几套汉服，交给了裴清致介绍的裁缝制作，只是她拒绝了卖设计稿的建议。
她又不缺钱，才不要跟人撞衫呢。
没错，这身衣服是为了大学的元旦舞会准备的。
一晃，又快到年底了。
这些日子，唐曦在学校里最常在一起的竟然是姜小黎。
江南大学很大，大到明明在一个学校，就像隔着两个城市，想要偶遇金融学院的程一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一周也只有一堂大课是一起上的，反而是同系同宿舍楼的姜小黎，基本上的课都在一块儿，自然而然熟悉起来。而夏爽就只能早上和她们一起出宿舍，半途哀怨地分手。
十二月中的时候，学校传来一个好消息：姜教授回来了。
这让整个考古系的学生普天同庆。
有消息说，姜教授想要收一到两个关门弟子带在身边学习——众所周知，这位是考古界的权威，别说能得到跟着学习的机会，只要有个“姜教授的亲传弟子”名头，未来就一片坦途，在考古这种将来就业中，专业很难对口的冷门学系里，就等于已经拿到了一块通行令。这怎么能让人不兴奋呢？
然而，从姜小黎口中确认了这条消息属实的唐曦简直……五雷轰顶。
这位老人家该不会想要回来找她算长安古墓她把千年古尸摔烂了还畏罪潜逃的帐吧！
顿时，食堂里要早早排队才能抢到的红烧排骨都不香了。
“姜教授回来，不好吗？”唯一一个还在状况外的程一航莫名其妙。
午饭时间，也是他们四个朋友难得能聚一聚的时间了，当然，因为课程安排不同，一周能四人到齐的时间也不过三四天。
夏爽和姜小黎对望了一眼，也有些不解。
“曦曦，长安那件事，你不是完美解决了吗？”姜小黎问道。
唐曦汗颜。解决是解决了，不过完美……嗯，姜教授肯定不承认。
“周末我回家时，爷爷还说，要请你到家里吃饭，好好谢谢你呢。”姜小黎说道。
“哈？”唐曦惊悚，“谢我？”
这应该是反话吧！
绝对是反话！
哪怕姜教授能无视古墓里的惨状，顶多也就是不刁难她，还能专程谢她？潘月华给他洗脑了吗！
“嗯，爷爷说，你抓了几个盗墓贼，保护了古墓。”姜小黎一脸天真。
“哦……”唐曦眨眨眼睛，嘴里还叼着一块红烧排骨，对这个状况有点懵。
“你去抓盗墓贼？”程一航抬起头来，一脸的诧异，“这种事，值得你专程请假跑到长安去？长安警方没人了？”
“顺带、顺带的！”唐曦无语问天，思维活跃起来，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个……姜教授是不是……把古墓被破坏的账给算到盗墓贼头上了？
lucky~
“怎么了？”夏爽道。
“没没没，我很好！”唐曦露出一个笑容。嗯，食堂的红烧排骨味道确实不错，难怪每次稍晚一些就被抢光。
虽然她并不怎么看重文凭，但好好的大学生活，得罪导师就太惨了。
至于背锅的盗墓贼……嗯，非常感谢！
“曦曦，你什么时候有空呀？”姜小黎问道。
“我最近都挺闲的吧。”唐曦计算了一下道。
每年年底，重案组都是一年中比较清闲的日子，这段时间猖獗的是偷窃抢劫，拖欠工资之类的案子，除了绑架和谋杀，都不归重案组管。正好手边也没什么委托。
“那这个周末行吗？”姜小黎道。
“好。”唐曦笑着答应下来。
哄老人家高兴嘛，这个她擅长！也正好弥补一下上回她差点把人气出心脏病的过失。
“唐小姐，我能坐这儿吗？”忽然间，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是说，以后见到我退避三舍吗？”唐曦顿了顿，没好气道。
“特殊情况，我真的有要紧事！”端着餐盘的乔治笑得一脸尴尬。
“先申明，你们那个玄学社，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唐曦道。
“不不不，不是那个。”乔治赶紧道。
“……”唐曦终于大发慈悲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又指指旁边的桌子，“离我远点，饭都不香了。”
“好的！”乔治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溜到旁边去了。
“说起来，月初的时候有几个交换生过来，好像是英国那边的。”程一航若有所思。
“跟他认识的？”唐曦一挑眉。
“大概吧。”程一航点头，“就前几天社团活动时，玄学社那边打起来了。因为玄学社的部活室跟我这边挺近的，听到了一点。”
“该不会……打输了找外援？”夏爽脱口而出。
“……”唐曦僵了僵，“别闹，怎么看也是他们是一边的，我是另一边的好吧。”
魔法师和天师，都不算是一个力量体系的，他们打架关她什么事！
不过，她默许了给乔治一个说话的机会，其他三人吃完饭，打了个招呼就先离开了。
唐曦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饭菜，用纸巾擦干净桌子，这才偏头看过去，只见乔治已经吃完了，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走吧。”她把空的餐具放到指定位置，往外走去。
“哎！”乔治立即屁颠屁颠跟上去。
唐曦一直走到小树林里，找了张长椅坐下来：“说吧，三句话以内。”
乔治眨眨眼睛，迅速说道：“英国来了几个黑魔法世家的魔法师挑衅玄学社，月底之前没人能赢他们的话以后江南大学的异术界就由他们说了算，我输了。”
刚好三句话。
“关我什么事。”唐曦面无表情地看他。
“他们想要占领的可不止是我们玄学社啊。”乔治无奈道，“你是天师，也是在他们要挑战的范围内的，与其等他们找上门来，一劳永逸不是更方便？”
“那就等他们来找我呗。”唐曦一声嗤笑。
“唐小姐，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乔治都快维持不住笑容了，“你一个本国人，看着几个外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也行吗？”
“我没看着。”唐曦很无辜。
“……”乔治无语凝噎。
中国话太博大精深自己应付不来，这天已经被聊死了！
“就这？没事我走了。”唐曦起身。
“等等！”乔治不死心地追上去。
“同学，退避三舍，说到做到啊。”唐曦正色道。
乔治想抓狂，为什么这个女生从来不按常理办事！
然而……反正已经这样了，那就继续跟，只要脸皮够厚！
然而，就像是老天这回也站在乔治这边，他们没走多远就迎面撞上了两个西方学生。
一男一女，很明显，就是直接冲着唐曦来的。
难道红棕色卷发，高大英俊，女的金发碧眼，一头大波浪，身材傲人。
唐曦微微皱眉，回头瞥了乔治一眼。
“不是我。”乔治立即摇头，随即又道，“不过，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很出名？当初我会直接找到你，别人当然也会。”
“我讨厌麻烦。”唐曦冷哼。
“你就是唐曦？”两人一左一右挡住她的去路，其中的女生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
唐曦歪歪头，换了个方向，就要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站住！我和你，说话！”那女生横移了一步，挡住去路。
唐曦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很诚恳地道：“抱歉，我没听懂你的英式中文。你是叫我吗？”
“……”所有人都愣了。
“噗——”乔治最先回过神来，笑得前仰后合。
对方的中文虽然语调不标准，有点怪异，但吐字还是清晰的，已经比大部分外国友人说得都好了。
很明显，唐曦就是故意的。
那女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嘴唇颤抖，她很确定，如果自己用英语说，眼前的女人一定会一脸抱歉地回答，她不懂英文。
“唐小姐午安。”左边那个高大的棕发男生走上前，彬彬有礼地伸手，“我是西蒙，这位是我的朋友，凯瑟琳，我们是从英国来的交换生，久仰大名。”
他的中文字正腔圆，不比乔治差，这要再说听不懂，似乎有点过分。
唐曦没去握他的手，认真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拒绝。”
“什么？”这句话显然超出了西蒙的理解范围。
“意思就是——我不喜欢你，不约。”唐曦道。
西蒙的手僵在半空中。
顿时，旁边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是怕了吗？”凯瑟琳忍不住道，“怕你们玄学界输给我们的黑魔法。”
唐曦看了一眼四周，眼底微微一沉。
她是天师没错，可玄学界是脱离世俗的圈子，不应该肆意暴露在普通人面前，这会造成社会秩序的混乱。而这两位西方友人显然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所以，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乔治低声道。
玄学社挂了大学社团活动的名头，在其他学生心目中，也就是个神秘学同好会，然而西蒙等人一来，明显就是把黑白魔法之争带到了普通人面前。可偏偏……在切磋对决上，偏向辅助的白魔法确实不如偏向攻击的黑魔法，他一个人也打不过对面两个。
“我没兴趣。”唐曦的脸色冷了。
自幼在宗门学习玄门道术，师父一直都有嘱咐，他们所学是用来斩妖除魔，保护人间界的，可不是用来争强斗胜的炫耀。
“你不敢？怕输？”凯瑟琳骄傲地抬起下巴。
唐曦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人。
“你！”凯瑟琳是古老世家的继承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无视，一咬牙，扔过去一个魔咒。不过，打的是肩膀。
唐曦脚步一顿，身体偏了偏，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让魔咒擦着身体飞了过去。
无形的力量打中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树叶纷纷扬扬，如同雪片般落下。
“呵。”唐曦一声冷笑，豁然转身，
凯瑟琳终于逼出了她的反应，脸上刚刚露出得意的表情，然而下一刻，看见了眼前的东西，不禁整个人都僵硬了。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那是……枪？是真|枪吧！
几人都目瞪口呆，不是说这里是禁枪国吗！为什么枪这种东西也能随随便便拿出来！
然而诡异的是，周围的学生似乎视若无睹一般，连个表示惊讶的都没有，说说笑笑从他们身边经过。
“幻境？”乔治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开的幻境。”
唐曦没理他，冰冷的枪口抵着凯瑟琳额头的皮肤，表情依旧是那么无害：“你刚刚，说什么？”
“我……”凯瑟琳身体微微颤抖，额边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算她自觉自己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可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的血肉之躯能挡得住子弹。
只要对方开枪，这个距离，什么防御的魔咒都没用，一定是一枪爆头。当然，就算来得及念咒，防御咒也不可能挡得下子弹，还是一枪爆头。
“有话好说。”西蒙赶紧举起双手，心里也很懵。
明明是切磋术法啊，拔枪是什么操作！
“你。”唐曦用枪口点点凯瑟琳的脑门，又一努嘴，示意了一下那棵可怜的树，左手抽出证件，吐出两个字，“袭警。”
“…………”
“你是……警察？”好半晌，西蒙才吞了口口水，艰难地问道。
“要不要打110求证一下？”唐曦晃晃证件，“喏，警务编号在这儿。”
“可……”西蒙想辩解才发现学的词汇好像有点不够用。
“错了没？”唐曦继续戳。
“我、我错了，对不起。”凯瑟琳眼眶都红了。
“以后见到我，退避三舍，懂？”唐曦继续道，“不懂成语的话，问我后面那个。”
“懂，我懂！”凯瑟琳想点头，但顾及着脑门上的枪，没敢动。
“很好……”唐曦满意了，刚想收枪走人，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这个铃声——
唐曦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没动枪口，收了证件，用左手接电话：“楚离？……我知道了，等着。”
不到三分钟，她挂了电话，再看向凯瑟琳的眼神就带着几分古怪。
“干、干嘛？”凯瑟琳忐忑不安地道。
“现在，麻烦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吧。”唐曦道。
“去哪儿？”西蒙皱眉道。
“警局。”唐曦板着脸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怎么这么小气！”凯瑟琳忍不住道。
“嗯？跟这个没关系。”唐曦纠正道，“刚刚接到报案，有群众发现一具死状诡异的尸体，尸体下面用人血画了巨大的六芒星魔法阵，根据专业人士鉴定，出自西方黑魔法……”
“不是我们！”凯瑟琳脱口道。
“没有证据警方不会冤枉好人，但是……”唐曦慢吞吞地道，“那边有人用黑魔法杀人，这边我就发现了两个黑魔法的使用者，这种巧合，不得不请你们配合一下，调查不在场证明了。”
“没问题，我们去。”西蒙沉声道，“不过不是嫌疑人，是证人。唐小姐能把枪先放下吗？我们不是凶手，不会跑的。”
“最好不是。”唐曦收了枪，又回头道，“用白魔法的这位，一起走一趟吧。”
“哦……”乔治原本幸灾乐祸的笑脸垮了下来。
唐曦拍拍手串，示意芍药收了幻境，带着垂头丧气三人走出校门，一边发了条短信给姜小黎，让她帮忙给下午的课请假。
“上车。”
半小时后，拉风的兰博基尼进入市局停车场。
唐曦带着三个学生来到重案组的时候，苏晚意已经验完尸。
“怎么，PEI没人来？”唐曦有点疑惑。
“我在现场拍了照给方天辰确认，听说你回来，他们就不派人了。”楚离解释道。
唐曦无语了一下，转头去看苏晚意。
“别看我，我已经受够这种挑战法医底线的尸体了！”苏晚意一脸愤愤，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没有外伤，没有中毒，死因是脏器多发衰竭，通俗来说，就是死者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在短短十几秒钟内走完了剩下的五六十年人生——他的皮肤和内脏，比八十岁老人还苍老。”
唐曦立刻回头。
虽然她对西方魔法了解不多，但至少知道，生命力流逝，正是黑魔法最显著的特征。
“我们能看看尸体吗？还有那个魔法阵。”西蒙僵硬着脸说道。
“可以。”唐曦和楚离对望了一眼，点头。
于是一行人一起进了法医室。
解剖床上，躺着一具诡异的尸体。
要不是苏晚意说死者才三十多岁，怎么看都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须发皆白，皮肤松弛，脸上尽是皱纹和老年斑，手指枯瘦得像是鸡爪，身上都没几两肉，唯有肚子大得醒目。不过要真是这个年纪的老人，身材走形，肚子大也不是不可能。
此刻，尸体的胸腹已经被打开了，还没有重新缝合，明显就是等着唐曦来看的。
“嘶——”最后一个进门的乔治脸色一白，迅速退了两步，站到唐曦身后。
“死人有什么好怕。”唐曦没好气道。
“不是怕死人。”乔治连连摇头，“那具尸体身上，黑魔法残留很重，你知道，黑白魔法是相克的，我感觉很不舒服。”
楚离转身拿来几张打印纸，上面是案发现场的照片，可见尸体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表情平静，若非身下这个恐怖的人血魔法阵，看上去竟然有点……安详？
“献祭。”西蒙只看了一眼便道。
“是自己献祭，还是别人能画个魔法阵再把活人扔进去献祭？”唐曦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西蒙摊了摊手，无奈道，“有人被刀捅死了，也不能断定是自己捅的还是别人捅的。”
“说什么呢，自杀和他杀的伤口都看不出来的话，还要我们法医干什么！”苏晚意怒视他。
“呃……就这个意思。”西蒙尴尬道。
“所以，最近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别的黑魔法修炼者到了江南市？”唐曦道。
“这……”西蒙和凯瑟琳对望了一眼，有些迟疑。
“喂喂喂，有情况就老实交代，我可不想因为你们惹麻烦，黑白魔法不是一路的。”乔治催促道。
“可能……有吧。”好一会儿，西蒙才开口道，“我和凯瑟琳都是各自的家族继承人，作为交换生，家里可能会派人保护，别的家族也说不定会有来看情况的，具体我不清楚。”
然而，他那种表情，谁都能看出那种心不在焉，连凯瑟琳也似乎没了之前拦路的自信张扬，有些紧张地揪着自己的发尾。
“那么，两位配合一下，说说今天凌晨三点到五点的不在场证明吧。”楚离不动声色道。
“这个时间，当然在睡觉啊。”凯瑟琳立刻答道。
“有人能证明吗？”楚离很公式化地问道。
“这……”凯瑟琳语塞，虽然有室友，但这个时间点，谁不是在睡觉呢？
“查监控可以吗？”西蒙答道，“宿舍楼的监控可以证明我们没有外出过，还有学校大门的监控。”
“我们会去查的。”楚离不置可否。
这两人都不是普通人，监控的效力——只能说有待商榷。关键是他们看见尸体的反应太不自然了，果然还是太嫩，藏不住心事。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刘把西蒙三人送了出去, 交代了最近不能离开江南市，要随叫随到，只有乔治觉得冤枉——这完全不关他的事好吗？真是无妄之灾！
法医室里, 唐曦这才开始研究尸体，一边问道：“死者身份查到没？”
“是英籍华裔。”楚离抱着双臂靠在墙上，淡淡地说道，“常年来往于两国之间，帮人做代购拿货。”
“帮人拿货？”唐曦疑惑道, “赚这种钱, 他连来回的机票钱都赚不回来吧？工作呢？”
“听说，是个自由小说家。”楚离的脸色有点古怪。
“写什么的？”唐曦很有兴趣地问道。
“回头我让小肖把网址发给你, 你自己看吧。”楚离顿了顿才道。
“哦。”唐曦点头, 一边用灵力试探着进入尸体。
一缕淡淡的黑气从尸体里飘出来, 和怨气有些相似，但又大有区别。
“怎么样？”楚离问道。
唐曦手里把玩着那一丝抽离的黑气，思考了一会儿, 朝着苏晚意笑笑, 说了句“我看完了”, 扯着楚离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才开口：“黑魔法……下手的人很厉害，应该不是那两个半吊子。”
“但是他们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们不肯说。”楚离说道。西蒙和凯瑟琳那种演技, 别说火眼金睛的楚离了, 怕是同行的乔治都看得出来。
“死者或凶手, 总有一边和他们有关系。”唐曦胸有成竹道。
“你打算怎么办？”楚离看她。
“你不是也一样。”唐曦无语地回望。
隔了一会儿, 两人一起看旁边, 扭开了视线。
“诱饵已经撒出去了，就看咬钩的鱼是什么品种了。”楚离喃喃道。
“我不喜欢吃刺多的鱼。”唐曦理直气壮地答道, “麻烦！”
“钓起来再说，大不了喂猫。”楚离道。
“说得有道理。”唐曦点点头。
“你在他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楚离好奇道。
“也没什么。”唐曦一脸的轻描淡写，“就是画了两个追踪符和示警符，如果有人找上他们，我会有感应。”
“这倒是比装窃|听器还好使。”楚离道。
“机器不会累，不用睡觉，而我需要。”唐曦面无表情地反驳。
楚离耸耸肩，扯开话题：“要不要再去现场看看？”
“去呗。”唐曦无可无不可，反正下午也请假了。
只是，到了停车场，却起了争执。
“我要开车！”唐曦坚持。
“那边是命案现场，你的车太显眼了。”楚离没好气道，“我可不想明天被投诉。”
唐曦想了想，退而求其次：“你的车给我开。”
“……”楚离跟她瞪了半天，终于无可奈何地把车钥匙丢给她。
唐曦满意地笑了，抢占了驾驶座。
楚离叹了口气，坐在副驾驶上怎么都不自在。
“你看我都忍那么久了，过过瘾怎么了。”唐曦发动车子上路，随口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半夜跑出去跟人飙车。”楚离闭着眼睛养神，一边说道。
“哎，你在我宿舍还有眼线？”唐曦奇道。
“谁管你们女生宿舍。”楚离一声冷哼，“前天刚刚抓了几个在国道上飙车的富二代，听他们形容就知道了。”
“我可没去公路上飙车，有好好遵守交规的！”唐曦辩解道。
“敢不遵守交通规则，立刻吊销执照。”楚离道。
“嗨嗨，知道了。”唐曦翻了个白眼，一转方向盘，拐进一条小路。
“前面右拐，往江边开。”楚离没睁开眼睛，只提醒了一句。
“嗯。”唐曦毫不意外，按照他说的，拐上了江滨大道。
去年也是在这条路上，楚离睁只眼闭只眼，让她和裴清致合谋“绑架”了职业杀手申屠敏，这会儿道路已经交付通车，只是这个时间点，车流量不大，显得道路更加空旷。
楚离睁开眼睛，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反光镜上。
“不是上回跟我和裴清致那个吧？”唐曦随口道。
“不是。”楚离肯定道。
“这么确定？”唐曦奇道。
“这个明显是来要命的。”楚离一声冷笑。
“……”唐曦黑线，“这也太嚣张了吧？当警察是死的？哦，好像我们就是警察。”
“确实，国内应该没有这么嚣张的。”楚离微微皱眉。
“我说，你有没有在死者那边拿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唐曦脱口而出。
楚离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口袋。
“还真有？”唐曦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以为，你知道这个叫私藏物证？”
“难道不是跟你学的吗？”楚离冷笑。
“好吧……”唐曦想起之前伪造的手机，不免有点心虚，“你究竟拿了什么？”
“袖扣。”楚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今早接到报案，去勘测现场的时候，在电梯里撞上一个男孩子，我扶了一把，孩子飞快地跑了，我也没在意，回来的路上手插在口袋里，才摸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枚红宝石袖扣。”
“确定是那个孩子放进去的？”唐曦道。
“除了重案组成员，没人近过我的身，不可能这么容易在我身上放东西。”楚离肯定道。
“前面还有个聂承，你对小孩子还真没戒心。”唐曦不满道。
“单独回现场，我也想查查监控。”楚离自顾道，“事后想起来，这个孩子好像有点不对劲，有种……违和感。”
“哦？什么样的违和感？”唐曦追问。
“就是……他撞了我，然后飞快地往外跑……那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楚离犹豫了一下，又道，“总之，要不是我两边眼睛都能看见他，还以为是个鬼。”
唐曦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
“算了，先解决后面钓起来的第一条鱼。”楚离说着，拔出手|枪，子弹上膛，打开保险。
“太狠了吧。”唐曦吐吐舌头。
“把车开好。”楚离交代了一句，降下车窗。
唐曦会意，仗着江滨大路路宽车少，踩油门挂挡，一个飘逸，车子几乎是横过来往前开，轮胎抓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后面的福特车司机见状，心里一紧，立刻用单手操控方向盘，伸手去摸腰间。
楚离看到他的动作，微微勾起唇角，左手抓着车顶的扶手固定身体，一边说了句“开稳了别晃”，右手伸出窗外。
跟在后面的福特突然见到目标车窗伸出来一只乌黑的枪口，吓了一跳，急忙扭转方向盘回避。
“呯——”楚离头也没回，看着反光镜毫不犹疑地朝后开枪。
随着一阵尖锐的刹车声，福特车失控地撞上江堤护栏。
那一枪，准确地打爆了福特的左前轮，而这车的轮胎里可没有事先装好补胎液，加上司机想去摸枪，单手握着方向盘，顿时悲剧了。
唐曦一踩刹车，在福特前方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后面一辆路过的车辆见发生了事故，赶紧停车，司机下车看了一眼就准备报警。
“警察追击通缉犯。”楚离一晃证件，压下了司机的报警电话。
“啊……辛苦。”司机挠了挠头，上车开出一段距离才想起来，追击通缉犯……可明明通缉犯的车在后呀。这是通缉犯追击警察被反杀了？这年头，通缉犯都这么大胆了吗！
打发了普通百姓，唐曦也从另一边下车。
楚离一手握枪，谨慎地靠近。
“晕了。”唐曦示意苏凰先去车里看了看，顿时放松下来。
楚离怔了怔，收起了枪，用力扯下变形的车门。
车里的气囊都弹了出来，司机昏迷不醒，右手还插在腰间。
楚离拉出他的手，摸了摸，果然搜出来一把手|枪，不由得冷笑：“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到江南市来，当我是死人吗？”
“怎么样？”唐曦凑过来。
“肋骨断了两根，断骨错位不严重，只要不乱动，没有生命危险。”楚离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打电话。
“不过，这条鱼的品种似乎不太对。”唐曦若有所思。
用黑魔法的，和用枪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
“咦？”楚离忽的一声惊咦，手指在司机耳后的位置摸了摸，慢慢揭起来一层薄膜。
“这是……传说中的硅胶|面具？”唐曦震惊。
武侠小说里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人皮|面具当然是不存在的，不过黑市里用3D技术切割的硅胶|面具也能起到类似效果。天衣无缝是不可能的，可日常交往瞒过普通人的眼睛还是可以。
当然，越是高档的面具越轻薄透气，在颅骨成像扫描仪下也越无所遁形。
总之，是个对付普通人显得大材小用，又骗不过专业人士和仪器的鸡肋东西，偏还价格高得离谱，很没有性价比。
面具连带这假发被一起撕了下来，露出的是一张明显西方特色的脸孔。
“老外？”唐曦不意外。
“看起来也不是毫无关系。”楚离道。
两人对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一个戴上手套，一个灵力护手，开始翻车子。
“没有。”
“这儿也没有。”
很快的，两人先后说道。
远远的，已经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
120和小刘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楚队！”小刘跑了过来，急道，“什么情况？”
“你跟着救护车去，注意别让人跑了，人醒了直接拘捕。”楚离吩咐。
“罪名？”小刘问道。
“无证上路，危险驾驶。”楚离不假思索。
“哦……”小刘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甚至莫名其妙。
被匆匆叫过来，还以为案件有了进展，可是……什么时候楚队居然管起人家无证危险驾驶了？这不是交通部门的事吗？重案组插手是不是管过界了啊……
“交管那边我会说，总之人给我扣好，在我过去之前，谁也不允许审问。”楚离道。
“知道了。”小刘一头雾水地跟着120去了。
唐曦重新上车，系好安全带，这才道：“非法持枪呢？”
楚离抛了抛手里缴获的手|枪，沉思了一会儿，把那把枪揣进怀里，这才道：“隐约预感会用到，有备无患。”
唐曦耸了耸肩，继续上路，一边随口道：“飘逸太伤车胎，估摸着你又该换胎了。”
“过两天要年检，正好保养一下。”楚离答道。
“就你那个开车法，你的车真可怜。”唐曦“啧啧”两声。
“说得你好像很温柔似的。”楚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唐曦干咳。
这回，直到到达目的地，没再遇到意外。
案发地点是江边一个新小区，入住率不高，不到20%，还大半都是租户。
出事的单元楼下警戒线已经撤掉了，但本就不多的住户更少了，毕竟隔壁刚刚死过人，还敢若无其事住下去的人胆子都很大。
“就是这部电梯。”楚离道。
唐曦跟着他走进电梯，看他按下15层的数字，抬头扫了一圈，看见了安装在角落里的摄像头。
“一会儿去看看监控。”楚离道。
很快的，电梯在15层打开门，当众没有任何停留。
这幢楼是一梯两户的格局，15层一左一右分各有一户人家，左边的还是开发商装的制式门，看上去是空着的，右边门上啧贴着公安的封条，应该就是案发现场。
楚离找出钥匙开门，顿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了出来。
“这到底是流了多少血？”唐曦捏着鼻子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做好心理准备。”楚离提醒。
“我又不是没见过血，要做什么心……”唐曦跨进门，一句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眼前的一幕具有强烈的冲击性。
三十几平的客厅空空荡荡，原本不多的几件家具还被搬到了角落里，白色瓷砖铺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因为时间久了，原本应该是鲜红的颜色也变成了黑褐色。四周的墙壁、甚至天花板上则是到处喷溅着不规则的血迹——说是喷溅，这个量和位置，更像是有人用盛满血的脸盆往墙上泼的感觉。
“这……化验过了？”唐曦好久才道。
“是人血没错，可不是死者的血。”楚离点点头，“小苏说了，这里的血，少说也有十几个不同人的血，具体有多少还不好说，都混在一起了，甄别起来还需要时间。”
“该不会……还有那么多死者吧？”唐曦的脸色也有点发白。
要是真的，这个案子的凶残程度可能不下于鹿鸣山的尸骨天坑啊。
“这案子不解决，怕是没法好好跨年。”楚离只道。
唐曦无奈。
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已经干涸的魔法阵，放到鼻端闻了闻。
“对了，虽然全是人血，不过墙壁盒天花板只是血，这个魔法阵里却添加了其他成分，不过化验结果明天才能出来。”楚离补充道。
唐曦没去管屋里其他东西，重案组都忙活一早上了，痕检不会漏掉一丁点儿细微的线索。
“西方的魔法阵和我们东方的符阵冲眼上去有相似之处，其实力量结构完全不同。”唐曦忽然开口。
“怎么不同？”楚离问道。
“我们的符阵，其实是一种力量转换，把自己的灵力，通过符文进行转换，变成各种属性的攻击力量，或者治愈、辅助、各种能力，但归根结底，符文只是工具，力量是我们自己修炼的。”唐曦道。
“那魔法阵的力量不是自己的？”楚离思索道。
“魔法阵，尤其黑魔法，核心是‘契约’。”唐曦道。
“契约？和谁订立契约？”楚离脱口道。
所谓契约，当然要有甲方乙方不才能成立。
“全名：与撒旦的契约。”唐曦凝重道，“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用和魔鬼做交易的方式，换取不输于自己的强大力量。”
楚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献祭、生命力、灵魂。黑魔法的三大要素。”唐曦总结。
“听起来，似乎很不人道。”楚离道。
“所以，现在真正的魔法师已经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古老的魔法世家。”唐曦想了想，还是说道，“那些魔法世家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嗣和魔法传承，世代都有一些护身的东西流传下来，挺神秘的。”
“那这个呢？”楚离递过去一枚袖扣。
指甲盖大小的袖扣，鸽血红的宝石闪着迷离的光，流光溢彩。
唐曦用两根手指夹起袖扣，对着阳光照了照，脸色微变。
“怎么了？”楚离看到她的表情，心中一紧。
“不对，这不是石头。”唐曦沉声道。
“那是什么东西的结晶？”楚离一怔。
“是血。血液的结晶。”唐曦道。
“不可能！”楚离忍不住道，“血的颜色没有这么浅，而且血液结晶不会有这个硬度，我用指甲用力刮过，毫发无伤，连条痕迹都留不下来。”
“当然不是普通的血。”唐曦失笑，解释道，“我上次去南疆，在鬼市里拿到了三滴妖血，就是这个质感。”
“你说……这个妖怪的血？”楚离指着袖扣，一脸的不可置信。
“嗯，是什么妖的血暂时不得而知，但这个东西，很珍贵。”唐曦的脸色很严肃，“三滴妖血制作妖镜，就能把江南市搅乱得天翻地覆，而凝结成这样一枚结晶，需要的血量，足以杀死一只妖。”
“就这么点血？”楚离疑惑。
“这不是简单割开皮肤放血，而是妖物的心头血。”唐曦捏紧了袖扣，声音很冷，“取出这么多血，就算不死，也修为全消，丧失灵智了。”
楚离默默无语。
“还有这屋子里，黑魔法残留的气息好重，对整幢楼的住户都不好。”唐曦又道。
“这楼原本就是入住率最低的，早上发生了案子后，仅有的两户租户也搬走了。”楚离道。
“为什么？”唐曦很惊奇。就算入住率低，也没得一幢楼就住了三户人家？
“这楼去年发生过入室抢劫，被主人撞个正着后，一家三口都被杀了。”楚离解释。
“凶手抓到了？”唐曦道。
“已经吃了枪子了。”楚离一耸肩，“冲动杀人，凶手自己也没上诉。判得快。”
唐曦又叹了口气。
在警局待久了，尤其重案组，听了太多生生死死，总觉得心也更硬了。
“还有要看的吗？”楚离问道。
“你说死者是个作家，他写东西的电脑呢？”唐曦道。
“已经带回局里了。”楚离道。
“哦，那我回去再看。”唐曦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地上魔法阵，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西蒙和凯瑟琳看过照片，他们是不是知道这个魔法阵的真正用途？
如果死者是代表献祭，那献上祭品之后，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关键是……已经得到了吗？
一边思索着，两人离开凶案现场，来到位于另一幢单元楼里的物业查看监控。
物业经理惭愧地表示，因为小区入住率太低，所以很多监控其实只是装个样子，并没有投入使用，包括进出单元门的那个监控，不过万幸的是，电梯里的监控都是开启的。
楚离打发了经理陪同，自己在电脑前面坐下来调监控。
不过还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找起来很快，快进拖到时间点——
画面中，电梯门打开了，楚离带着几个组员正要走进电梯，而惊恐的一幕却出现了。
“没人？”楚离震惊。
电梯里，空无一人。
然而下一刻，走在最前面的楚离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身体微微后仰，随后伸手虚扶了一把空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一行人进入电梯，关门，上行。
“这……”楚离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浸入骨髓，凉彻心扉。
“不是人。”唐曦肯定道。
“可是，明明我能看见啊，两边都是。”楚离喃喃道，“当时小刘还说，都发生凶案了怎么还让小孩子一个人出门玩。小苏接了句现在的家长太不负责——大家都看见了。”
“能看见，说明不是鬼。电子设备拍不到，说明不是人。”唐曦冷静道。
“非人非鬼，会是什么东西？”楚离问道。
“傀儡。”唐曦答道，“是被制造出来的傀儡，这也是魔法的一个分支，用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注入傀儡中，一心同体。”
“怎么听起来都很恐怖。”楚离苦笑。
“魔法起源于中世纪，也有人叫巫术，本来就是一种残忍的力量，用的媒介多为人血、骨灰之类，近代才有改进。”唐曦答道。
“那个先不管。”楚离揉了揉太阳穴，正色道，“送血结晶给我的，又是哪一边的？”
唐曦也觉得头疼起来。
案情扑朔迷离，似乎有几方勾心斗角，然而这个案子，她的专业知识只是一知半解，总有一种被排斥的感觉。
暴躁。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因为各种化验都需要时间, 第二天，唐曦还是回学校上课了。
毕竟，比起毫无进展的尸检和痕检, 学校里还有两个活着的证据呢。
然而，远远看见她走过来，凯瑟琳立即变了脸色，扭头就走，西蒙似乎楞了一下, 也追了上去。
“你这是怎么他们了？”姜小黎茫然。
“谁知道, 走了，要上课了。”唐曦一脸无辜。
“哦。”姜小黎一头雾水地跟她走进教室。
这堂是姜教授回到江南市后第一堂课, 教室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唐曦正合心意, 拉着姜小黎在最后面的角落里找了两个座位坐下来。
天地良心, 她一点儿都不想被姜教授注意到！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上课铃响的最后一分钟, 西蒙和凯瑟琳也走了进来, 看到她, 神色很不自在，挑了另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俩也是我们系的？”唐曦低声问道。
“不是。”姜小黎摇头，“我没见过……不过选修课, 别的系的学生有兴趣也可以来旁听, 老师不会赶人, 今天教室里有三分之一都不是爷爷的学生, 慕名而来的。”
很显然, 这种事，姜小黎已经见怪不怪。
唐曦又看了凯瑟琳一眼, 收回了目光，注意听课。
姜教授这堂课讲的是唐代的墓葬制度，唐曦明显能听出来，有不少内容是出自长安古墓的，应该收获不小。
一个半小时的大课转眼而过，姜教授虽然年纪大了，但讲课却风趣幽默，就算旁系没有基础的，当做故事也听得津津有味。
“走吧，吃饭了。”姜小黎收拾课本，一边说道。
“小黎，帮我打一份饭，我一会儿过去。”唐曦忽然道。
“好。”姜小黎一怔，就答应下来，不过还是加了一句，“不过，今天有炸鸡块，凉了不好吃，你可快点呀。”
“嗯嗯，很快。”唐曦抓起课本，匆匆出门。
被下课后气势汹汹赶赴食堂的学生阻拦了一瞬，她走到走廊上时，已经没看见那两人的影子。
左右看看，正想分出灵力去找，身边却出现了一个少女的影子。
沈蓉蓉飘在旁边给她指了路：“那边！阿宁追上去啦。”
“谢谢。”唐曦眼睛一亮，顺着她指的方向跑过去，一边道，“谢妍空了会回来看你们的。”
走出教学楼，果然撞见了彭宁。
“他们去了体育馆的方向。”彭宁说道。
“干得好。”唐曦愉悦地点头。
一路上，还有其他从肖雪手里逃过一劫的鬼魂时不时冒出来给她指个方向。
果然是好人有好报！
大中午的，体育馆里没有学生，大门虚掩着。
唐曦让芍药给自己下了个幻术隐去身形，悄悄推开一条门缝闪了进去。
空旷的场地，边上还放着一筐篮球。
隐隐约约的，旁边的体育器材室里传来说话声。
唐曦走过去，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西蒙似乎在和人争吵，用的是英语，语速很快。
唐曦英语不差，不过她学的是美式英语，听这种正宗的英伦腔有些费力，但听个七八成的，连猜带蒙也能听懂大概意思了。
本着节约时间原则，她一把推开门，大大方方就走了进去。
“谁？”里面三人一起转过头来，却只看见了自动打开的门。
一片鬼气森森。
“我。”唐曦解除了幻术。
西蒙的表情煞是精彩，好半晌才道：“隐身术？”
唐曦没解释隐身和幻术的区别，反手关上门，看向第三人，微微挑眉：“这位老先生，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吧，似乎也没有这么大龄的学生？”
“唐小姐是吗？”那西装笔挺还带着白手套的老人优雅地行礼，说的中文字正腔圆，比西蒙还标准，“敝人是布莱克家族的管家费南多，负责西蒙少爷在江南市的生活起居。”
唐曦从刚刚听到的对话里就已经推测出他的身份，闻言只是点点头，公式化地说道：“请问管家先生，你们来到江南市，有没有报备登记过呢？”
“登记？”费南多一愣，迟疑道，“不是有签证吗？我们是合法来到贵国的。”
“签证？那个归大使馆管。”唐曦耸了耸肩，唇边噙了一丝笑意，轻松道，“我就想知道，你们远走他乡避难，把麻烦带到了我的地盘，有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谁说是我们带来的麻烦？”凯瑟琳抢着道，“你该不会是想把昨天那个死人扣在我们头上吧？布莱克家和坎贝尔家都不是好惹的！”
“是吗？”唐曦靠在门上，抱着双臂，嘲讽地瞥了她一眼，“你在怕什么？”
“我……我才没怕！”凯瑟琳吼道。
“色厉内荏。”唐曦平平淡淡地指出。
“你！”凯瑟琳气结。
“凯瑟琳。”西蒙按下她，走过来，在唐曦面前三步处停下，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是古老的贵族礼仪。
相比起来，唐曦的模样就随意得多。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避难。”西蒙的话里显然是承认了。
“西蒙！”凯瑟琳变了脸色。
“猜的。”唐曦挑了挑眉，“看你们的表现，不是和凶手有关，就是和死者有关，如果猜错了，第二次也会对。不过那时候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言下之意，目前她觉得他们多半是和死者一伙的，算是受害者，所以有优待。可要是他们其实是和凶手一伙，那就……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不想看见她，可知道她是考古系学生还特地去听姜教授的课。那是不想看见也要离她近点的意思？
比起凶手，果然还是受害者寻求保护更合理。
西蒙也黑线了一下才道：“唐小姐的意思呢？”
“要按我的意思，统统遣送回国就是。”唐曦一声冷哼，“你们的家族争斗，跑到别人的地方来解决，知不知道很影响警察叔叔的年终奖？”
“哈？”西蒙傻眼。
敢情你生气的是因为案子不破要扣年终奖？不对，你差那点警局发的年终奖吗？看看你的车啊！
“唐小姐，西蒙少爷和凯瑟琳小姐是堂堂正正走官方渠道来的交换生，时间不到，你无权将他们遣送回国。”费南多忍不住说道。
“但是我将他们揍一顿扔出校门，一样能解决麻烦不是？”唐曦毫不示弱地冷笑。
目标到手，凶手也不会节外生枝在江南市逗留，这麻烦一样能解决。
而关键是，唐曦固然不能将西蒙和凯瑟琳遣送回国，可他们同样也不能指责唐曦助纣为虐。
人家不过是同学之间的正常冲突打架，昨天西蒙还挑衅唐曦呢，只要不打死打残，顶多学校处分。其他的，关她什么事？黑魔法？你怕是还活在小说世界里没睡醒哦？
里世界的规则，本就是双方需要遵守的。
“唐小姐，你很厉害。”费南多郑重地道，“我以布莱克家族的名义，正式向您寻求帮助。”
“他们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唐曦道。
“西蒙少爷和凯瑟琳小姐年少气盛，对唐小姐的实力不甚服气，想要试探一下才会去玄学社挑衅，唐小姐大人有大量……”
“我凭什么要大度？”唐曦打断了他的话，不屑道，“来避难的是你们，想让我帮忙的是你们，不服气我实力的也是你们，现在道歉的还是你们——哦，这个道歉还是我找上门的，阁下身后的少爷小姐还是挺不服气呢。”
说着，她不等费南多开口，接下去说道：“所以，说到底，你们到底是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们呢？就凭你们是国际友人？是什么古老世家的继承人？呵，既然是被人追杀，就夹起尾巴做人，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谁都得围着你们转呢。”
“你……”凯瑟琳气得快炸了。
“你闭嘴。”西蒙转头一声低喝。
“你、你……凶我？”凯瑟琳顿时眼眶都红了，开口直接用英文说起来。
“叫你闭嘴！”西蒙狠狠地道。
“……”凯瑟琳低着头，动了动嘴唇，终于安静了。
“我没兴趣在这儿看你们演八点档。”唐曦不耐烦道。
西蒙没听懂“八点档”是什么东西，但不妨碍他理解这个意思，抿了抿唇才道：“你说得没错，这原本是我们的家族争斗，不应该牵连别人，但如今的状况有点特别。我和凯瑟琳……分别是布莱克家和坎贝尔家的继承人，我们一人手里握有半张契约，合在一起——”
“西蒙！你怎么可以连这也告诉她？”凯瑟琳不可置信地打断。
“不说清楚，无法合作。”西蒙答道。
经过一天接触，他已经很清楚唐曦是什么样的人，那和他之前暗中观察到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在这个女人面前，遮遮掩掩反而自讨苦吃，还不如坦诚相待。
“然后呢？”唐曦不置可否。
“这是一张召唤远古恶魔的契约，是我们家族千年来代代相传的东西，但是如今有没有效果，谁也不知道。”西蒙沉声道，“毕竟时代不同了，异于常人的能力也不能为所欲为，反而要在人群中隐藏自己的异类。何况千年积累，我们这些世家的产业都很丰盛，实在没有必要出卖灵魂和恶魔做交易，这张契约就更没有用处了。只是从前年开始，就有人开始打契约的主意。”
“召唤出那个恶魔，能跟它许愿要毁灭世界、毁灭人类吗？”唐曦问道。
“这……不能？”西蒙犹豫道。
“那我怕什么。”唐曦一摊手，不冷不热，“只要不在我的国家我的城市出乱子就行了。”
“可那样会死很多人。”西蒙道。
“所以？”唐曦歪歪脑袋。
“……”西蒙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你不是个警察吗？怎么一点儿正义感都没有。”
“警察也是一份职业，他愿意无条件保护别人是他高尚，但作为被保护的人，没资格理直气壮要求别人为自己牺牲。”唐曦淡然道，“再说……我是天师。”
西蒙还没反应过来，费南多上前一步，正色道：“唐小姐，作为天师，您是否可以接下布莱克家族的委托，保护契约？”
“可以啊。”唐曦爽快地点头。
“……”西蒙和凯瑟琳对望了一眼，都有一种荒谬感。
既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没有一点儿刁难，那你刚才是干什么，纯粹为了怼他们开心吗！
“我是天师，收钱接委托天经地义，不在乎客户是什么人。但是……”唐曦看着他们，似笑非笑，“拿着‘大义’做幌子，想让我干白工，当人是傻子，好骗呢？”
要是顺眼就算了，可像是这几个……唐曦表示，凭什么义务帮忙，一听就是又麻烦又危险。
“布莱克家正式委托唐小姐。”费南多接过话。
“今天把委托合同拿来。”唐曦点了点头，又道，“现在先说说，死的那个是谁？”
“是我们布莱克家的人，英文名叫贝克。父亲安排在江南市保护我和契约的人。”西蒙答道，“因为他是英籍华裔，一直来往两国，在江南市不会很醒目，便于隐藏——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昨天在警局为什么不说！”唐曦怒视他。
“因为很危险。”西蒙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警察如果只当做一桩普通的杀人案来查，结果就是不了了之，就算那些血和魔法阵，被当做什么宗|教杀人也无所谓。那些人不是万不得已不会对普通人下手，何况是有官方身份的警察，查不出来对他们更安全。”
唐曦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看着嚣张、自负、性格差、不讨人喜欢，不过关键问题脑子还是挺清醒啊。
“可是我没想到你们江南市的警察这么厉害，居然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里世界的案子。”西蒙揉了揉太阳穴，苦笑，“昨天我脑子有点乱，也没想好这事怎么处理，所以什么都没说，抱歉。”
“然而今天你们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唐曦指出。
刚刚她来之前还和自家管家吵过这件事的西蒙无言以对。
“行了，你们俩跟我走。”唐曦下了结论。
“去哪儿？”西蒙下意识问道。
“吃饭！”唐曦没好气道，“下午去市局，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不管犯案的是人是鬼还是其他东西，我们重案组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没有抓不住的凶手！”
西蒙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费南多默默地鞠了个躬。
餐厅里，程一航帮忙一手托着一个餐盘，三人找好位置坐下。
“曦曦还真忙。”夏爽感叹。
“爷爷本来还想叫她说话的，结果她一下课就跑没影了。”姜小黎偷笑。
“但是……曦曦以后肯定不会做考古这行啊，希望姜教授不会太失望。”夏爽嘀咕道。
姜小黎叹了口气。
“嗯？”程一航的座位正对着大门，忽的怔了一下。
“怎么了？”两个姑娘回头一看，也不禁愣住。
“自己去打饭。”唐曦在程一航身边的空位坐下。
西蒙拉了凯瑟琳一把，两人就往窗口去了。
“怎么变得这么听话？”姜小黎莫名其妙。
“识时务者为俊杰。”唐曦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夹起一块滚烫的炸鸡咬了一口，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嗯，外皮酥脆，鸡肉鲜嫩多汁，撒了一点点辣椒粉提鲜，人间美味！
江南大学的食堂饭菜水准是真的不错，物美价廉，而且一周里菜单几乎不重复。
当然，大二以上的学生表示，上学期的食堂可没有这么好待遇。还是今年暑假有不知名人士投资了食堂，换了承包商，从设备到厨师，上上下下都焕然一新。
于是今年的新生人人沾光。
很快，西蒙和凯瑟琳端着饭菜过来，在旁边学生惊诧的目光下，坐了隔壁的桌子。
“小黎……”唐曦转头。
“知道了，请假是吗？”姜小黎干笑。
“嗯嗯。”唐曦快乐点头。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考公安……”姜小黎叹气，“明明比起念书，你更喜欢破案。”
“倒也不是。”唐曦摇头。
要是规规矩矩的案件，枯燥的痕检、走访、排查、比对，她是没那个耐心的，然而现实中，大部分的案件都是这么破的，远不像是电视剧里拍出来的惊心动魄，犯罪分子也没那么多密室杀人、完美犯罪，十有八|九就是拿把刀直接把人捅了。当然，她也不想去PEI，体制内的身份，做事束手束脚。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唐曦看了一眼，有些诧异：“芸姐？找我？”
方天芸的声音很欢快，并不像是有麻烦：“小曦，有空吗？晚上出去吃饭？我叫上我哥，还有顾冉也说去。”
“怎么突然约饭？”唐曦一怔。
“我们三个刚刚解决了一个案子，打算出去庆祝下，你要是空就一起去嘛，他们两个男的一喝酒，我多无聊。”方天芸道。
“我这边有案子走不开。”唐曦一手拿着电话，一边吃饭，也不避讳同桌的朋友。
“这样啊……”方天芸哀怨道，“说起来，自从楚队有了你，老是跟我们抢案子。”
“闲一点还不好？”唐曦笑了。
“闲得帮温老去搞发明了，解决了一只地缚灵都想庆祝，你说呢？”方天芸简直生无可恋。
以前是嫌太忙连逛街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是闲得天天逛。
“对了，顾冉在？你问他最近有没有休假。”唐曦道。
“有啊。”方天芸不假思索道，“按照我们的惯例，办完一个案子，会强制休假一周，以免高强度战斗对心理造成影响。就算这次解决得容易，但惯例就是惯例。”
“那好，你帮我问问他休假想不想打工，和上次在长安一样，有委托费。”唐曦道。
“哎？我也行啊！”方天芸立刻抗议。
“你不行，让个男人住进你家，天辰哥得揍我。”唐曦笑道。
“好吧，我让顾冉回你电话。”方天芸悻悻道。
“等我办完事请你吃饭。”唐曦安抚。
“盛唐！”方天芸脱口道。
“好~”唐曦笑眯眯地应了。
“你要我们住到那个人家里？”西蒙抬头问道。
“玄学界数一数二的高手。”唐曦点头，“难不成你还想住我家？我监护人也会揍人。”
“那凯瑟琳呢？”西蒙问道。
“让她把半张契约给你，然后回国！”唐曦答道，“没了契约，她回家就很安全。”
“所以，我是诱饵？”西蒙会意。
“诱饵有一个就够了，你比她好控制。”唐曦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你……接的委托不是应该保护我们吗？怎么能把委托人推出去当诱饵！”凯瑟琳怒道。
“比起保护，我更擅长战斗，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耗下去，速战速决比较爽快。”唐曦坦然道，“我有把握保证诱饵安全，当然……这不是强迫，做不做你自己选择，如果不愿意，我会有其他办法。”
“不必了。”西蒙立刻道，“你说得对，速战速决更爽快，我也很想看看，被外人夸赞为玄学界第一人的你，到底有多厉害。”
“胆量还行。”唐曦点点头。
凯瑟琳见状，咬了咬牙，只能把不甘咽了下去。
唐曦暗暗摇头。
以他们两家的关系来看，应该是世代联姻，不过……西蒙只是略骄傲自负，只要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大概率能调整好，可凯瑟琳的问题就严重得多，没脑子，眼皮子浅，没有大局观，连城府都没有，想要成为一个古老世家的当家主母，路漫漫其修远兮。
唐曦没兴趣调教她，所以这种不安定因素还是尽快排除比较好。
吃过饭，唐曦开车带着两人赶往市局。
坐在后排，西蒙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那个献祭魔法阵已经成功了，对方用贝克的性命做交换，放出了了不得的东西，贝克的尸体还在警局吧？你……提醒重案组的人，千万小心。”
“了不得的东西？是什么？”唐曦好奇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们家族已经有几百年没人使用过契约魔法了。”西蒙无奈，“但是，用人命交换的东西，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唐曦在红灯前停下，又问道，“你说的想要抢夺契约的那些人里，有没有一个使用傀儡术的？”
“傀儡？”西蒙一怔，又看看凯瑟琳。
凯瑟琳立即摇头。
“应该没有。”西蒙答道，“我们自己人也没有。”
“是啊，傀儡术失传很久了，在我们哪儿也找不出几个会的。”凯瑟琳补充了一句。
“切割自己的灵魂注入傀儡，敢做的人不多。”西蒙道。
“嗯。”唐曦不动声色地盘算。
那么，那个偷偷把血结晶塞给楚离的人，很大可能不是敌人。
终于，拉出了一条线头，案情逐渐清晰起来。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深夜。
市局大楼一片黑暗, 只有一搂值班室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值班的民警坐在窗口前，插着耳机，用自己的手机在看法制节目录播, 时不时揉一下眼睛，打个哈欠。手边放着一杯用来提神的浓茶，在冬日的寒夜里，杯口袅袅升起的白烟也逐渐稀薄。
“啪。啪。啪。”清脆的脚步声在一片死寂的楼里显得格外明显。
值班民警也算是警觉，耳机只插了一边, 闻声立刻拽下耳机站起来。
“吱呀~”一扇边门被推开了。
值班民警顿时愣住了。
虽说因为在有人值班的情况下, 考虑到火灾逃生，门不会从外面上锁, 可他明明记得, 自己巡查时, 这扇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外面肯定是推不开的。
“啪。啪。”脚步声在继续。
值班民警正想走出去看看，忽然惊恐地发现, 地上出现了一排带着水迹的脚印。
耳朵里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这才发现,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地上已经积起了小水坑。
然而……恐怖的是，地上凭空出现的脚印一直向内延伸, 却没有看见有人。
刚刚入职不久的青年浑身僵硬, 浑身的毛孔炸裂, 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呯！”他的手下意识地一动, 扯到了耳机线, 耳机从手机上被拉了下来，节目的声音顿时变成公放：
“自今年以来, 江南市警察局………………”
“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我是警察。”值班民警默念了几句，像是在催眠自己一样，终于觉得力气回流，身体也能动了。他还没有配枪的资格，立刻抓起了警棍，小心翼翼地走出值班室，靠近了脚印。
猛然间，他抡起警棍，向着最后一个脚印出现的上方，毫不犹豫地扫了过去，甚至因为用力过猛，带得自己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冲出几步才站稳。
“没、没人？”他拿着警棍有些惊疑不定。
没有打中任何东西的手感，就是扫中了空气，可要是没有人，脚印是怎么回事？刚才他还在想是不是真有纳米量子隐形衣什么的呢。
忽然间，脚步声停住了。
错觉吗？值班民警怔了怔，慢慢转头看过去，那一眼，顿时让他肾上腺素狂飙，瞳孔地震。
只见那排清晰的水脚印突然变了方向，脚尖正对着自己！
“啪。”水脚印坚定地拐了个弯，向他走过来。
“别、别过来！我是警察，站住！”值班民警举着警棍喊道。
脚印一步一步靠近。
跑？还是拼？
青年双腿还在打颤，眼看那脚印已经距离自己不到两步，猛地一闭眼，打开警棍上的电流开关，调到最大功率，胡乱着向着空中挥舞。
“定！”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
“谁！”听到有人说话，值班民警反而一下子回过气。
最恐怖的就是无声的压力，有人开口，反而让他有了胆气。
我堂堂人民警察，收拾不了鬼，难道还收拾不了人？
“够了。”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值班民警楞了一下，木然转头，看着来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楚、楚、楚队？”
楚离站在他身后，一身便服，米色的薄羊绒衫外面套了件咖啡色的单层夹克，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半夜零下的温度。
不远处，一个裹着白色羽绒衣的少女缓缓走过来。
他认得，这位好像是……重案组的唐顾问。
“怎么样？”楚离问道。
“西蒙说得不错，他们果然还是对贝克的尸体有兴趣。”唐曦双手插在羽绒衣口袋里，说了一句，又打了个哈欠，抱怨道，“好困，赶紧搞定回家睡觉。”
“你明天早上没课。”楚离道。
“早上没课不是你拉我加夜班的理由！日夜颠倒对皮肤不好！”唐曦理直气壮。
“楚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唔。”楚离挠挠下巴，忽的说道，“那个，抱歉。”
“什么？”值班民警一头雾水。他干了什么需要重案组长向他道歉的事吗？
然而下一刻，他就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离一脸淡定地收回手刀，把人扶住，塞进了值班室，让他趴在桌上，顺手还将耳机插头插回手机上。
“真可怜。”唐曦摇摇头，“不过谢长安不在，我修改不了记忆，还是让他明天起来以为自己在做梦比较好。”
“放心，今天是特例，我不会因为他值班睡着了扣他奖金的。”楚离道。
唐曦“噗哧”一笑。
“这是个什么东西？”楚离问道。
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团冒着黑气的家伙，连个人形都没有，非要说的话，就是理应是头的高度，有两个红点闪着诡异的光芒，勉强说得上是眼睛。
“不知道。”唐曦用灵力绳将那东西绑得结结实实，好奇地围着它转了一圈，还是摇摇头，“这不是怨气形成的，完全没受到市局大楼里那种浩然正气的洗刷。”
怪物被控制住，一边嘶吼着，一边毫无章法地挣扎。
灵力绳闪着灵光，越收越紧。
“看起来像是没有灵智。”楚离道。
“嗯，没有灵智的话，应该就是被本能吸引来的，他……什么东西！”唐曦话说到一半，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楼梯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立即喝道。
比她更快的是楚离的身影，像是矫健的猎豹，几秒钟已经穿过大厅，冲进了楼梯间。
“楚离你混蛋！”唐曦气得大骂，无奈手里还牵着一只怪物，没法立刻追上去。
“小曦，这家伙交给我吧。”苏凰出现在她身边，接手了灵力绳。
“把它给我带到重案组。”唐曦交代了一声，赶紧追了上去。
想知道楚离去了几楼也很容易，市局大楼的楼梯间用的是感应灯，只需要看楼道灯亮到几楼就行了，一路就追到了重案组办公室。
楚离站在中间，右手握着灵力枪，枪口下垂。
“怎么样？追到没？”唐曦问道。
“到这儿跟丢了。”楚离“啧”了一声，一脸不爽。
唐曦没说话，手指一点，一缕灵力四散开去，随后，毫不犹豫直奔法医室。
“呯！”楚离直接用脚踹开法医室的门。
“啊~~~~”一声惨叫。
“什么人？”楚离喝道。
“楚、楚队？”屋里响起一个犹豫的声音。
“啪”的一声，唐曦打开了门口的电灯开关，明亮的光线顿时将法医室照得纤毫毕现，那种阴森森的气氛一下子就冲淡了。
却见一张解剖床后面动了动，站起来一个人。
“晚意姐？”唐曦傻眼。
苏晚意身上的大衣有点皱，头发也乱糟糟的。她随手撸了两把，将短发理整齐，一脸怨念道：“楚队，小曦，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办公室来抓贼吗？差点吓死人知不知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楚离无奈。
“哦，我就是看这具尸体太奇怪了，有些地方还想再检查一下，弄完一看都一点了，也就不想回去了。”苏晚意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反正明天上班六点半也要起床，扣除来回路上的时间，也睡不了多久，还不如就睡这儿。”
“你睡哪儿了？”唐曦看了看这间一眼能看到底的法医室。
“这儿啊。”苏晚意拍了拍解剖床。
“……”唐曦一头黑线。
姐姐，那是法医室的解剖床，睡过尸体的！而且另一张解剖床上还躺着贝克的尸体，距离你不到两米，你就不会膈应的吗！要是半夜醒过来一睁眼……
“法医室里有尸体。”楚离道。
唐曦惊讶地看过去。
原本以为这位是宇宙第一直男，原来还是会关心女孩子的吗？
苏晚意也明显楞了一下才答道：“哪个法医会害怕尸体。”
“我是说，法医室里有尸体，不能开暖气。”楚离补充道。
唐曦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这特么还能更欠揍一点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没开暖气。”苏晚意道。
“会感冒。”楚离叹了口气，又回头，“还有，你盯着我干什么？”
“啊哈哈……”唐曦干笑。
好吧，起码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我在这儿放有被子。”苏晚意说着，利索地将解剖床上的被子折好，塞进一个柜子里，这才问道，“倒是你们俩，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晚意姐，你有没有看见有人进来？”唐曦问道。
“不就是你们俩？梦游？”苏晚意莫名其妙，“还有谁大半夜跑到市局来？贼都没这么傻缺的。”
“是个小孩子。”楚离道。
“小孩？”唐曦目光一缩。
“嗯。”楚离点头，表示她想得没错。
“我刚刚睡着了，除了你俩踹门把我吓醒了之外，没看见有人。”苏晚意摇头。
没等她再问什么，楚离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唐曦身边一推：“跟着小曦别走远。”
“哎，啊？”苏晚意茫然。
“嗯，别离我太远。”唐曦接了一句。
苏晚意见他们很有默契地出去，一人一边搜查办公室，挠了挠头，还是跟上了唐曦。
各自转了半圈后，依旧在法医室门口汇合。
“没有？”唐曦皱眉。
“确定在这一层？”楚离问道。
“嗯。”唐曦点头。
“再找一遍。”楚离立即道。
“所以，你们谁来告诉我，到底在找什么！”苏晚意莫名跟着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暴躁了。
“嗯……”唐曦挠头。
啧，谢长安不在真麻烦，都用顺手了，不记得以前没有谢长安的时候是怎么办事的了。
“啪嗒。”就在这时，法医室里传来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轻响。
“里面？”苏晚意一下子觉得毛骨悚然。
她确定醒了之后除了楚离和唐曦没看见有其他人进来，那里面的声音……难不成一开始就有人躲在里面？自己刚刚可是在里面睡觉！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靠后。”唐曦的脸色很严肃，伸手将她拦在后面。
法医室的灯还开着，但似乎有些接触不良，带着些微微的闪，一跳一跳的，像极了鬼片里的前奏。
只可惜，遇上楚离和唐曦，如果真是鬼片，倒霉的也只能是鬼，估计连苏晚意也吓不到。
空荡荡的法医室里，并没有多出来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桌上的一支笔滚落到了地面。
“没人。”苏晚意弯腰捡起笔插回笔筒里，一边嘀咕：“奇怪，我记得应该把笔放在笔筒里的，怎么会只有一支掉出来呢？总不能是诈尸了吧。”
“我觉得，有可能哦。”唐曦幽幽地道。
苏晚意一愣，回头无奈笑道：“小曦，你这样也吓不到我啊。”
“我就挺奇怪，晚意姐你上次都被尸体咬过，为什么不信诈尸呢。”唐曦好奇道。
“菜场里的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半天后还会咬人，人……虽然是万中无一的情况，但也不能完全不能解释吧，好歹那尸体也没真的活过来说话或者跑出去。”苏晚意道。
“……”唐曦表示放弃。
能对着巨人观的尸体吃水煮肉，甚至睡在尸体旁边的女人，她无话可说。
不过，不信也好，万一信了，以后做法医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吧，重案组不能失去这么优秀的法医。
“小曦。”楚离忽然道。
“嗯。”唐曦不动声色地应道。
“哎，这是……哪里来的小孩？”苏晚意也看见了缩在解剖床下的孩子，惊讶道，“楚队，这不是昨天在死者家电梯里你撞上的那个孩子吗？”
贝克躺的解剖床靠近墙角，下面还堆着几个纸箱，两个纸箱中间的缝隙里缩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一动不动，若不是特地去找，还真容易被忽略了。
唐曦挑眉。果然，完全是普通人的苏晚意也能看见。
“小鬼，偷偷跑进警局的就是你吧？不行的哦。”苏晚意弯腰伸手，“好了，出来吧，姐姐带你去楼下值班室找找你家人。这边楼上不可以进，尤其是这个房间，小孩子绝对不可以进来的。”
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往阴影处缩了缩。
“我长得那么吓人吗？”苏晚意摸了摸脸。
楚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抬头道：“小苏，下面来了个姑娘，说是找弟弟，你先下去看看，这小鬼让小曦来哄。”
“好吧。”苏晚意不疑有他地点头。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气质锋利，不如唐曦那样看着就温软可爱的女孩讨小孩子喜欢，只是到底有点遗憾。
看她匆匆整理衣服出门，唐曦好奇道：“真的？”
“假的。”楚离一挑眉，敲了敲腕上的灵贝，吩咐道，“拖住她。”
“了解。”谢妍飘了出来，直接走窗口，赶在苏晚意之前去大门口。
“注意影子。”楚离提醒了一句。
“嗯。”谢妍楞了一下才道，“我把她引去没有灯的地方说话。”
唐曦抽了抽嘴角，抬头：“你可真是……适应良好。”
“有用就好。”楚离不在意。
“好吧，现在，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唐曦把拳头的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终于爬了出来。
在灯光下，可以看见，他是有影子的，只是一双眼睛不是纯粹的黑，带着一丝暗红。
“楚离，不是我的错觉吧？这孩子，怎么跟死者有点像呢？”唐曦看了一眼躺在解剖床上的尸体，纳闷道。
楚离微微沉下了脸。
昨天在电梯里惊鸿一瞥，看得不仔细，也没有心理准备把他和尸体联系在一起，但现在两者就在一块儿，比较起来就看得出，说这孩子是死者贝克的儿子，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唐曦打开手机照相功能，对准了男孩，果然，屏幕里并没有显示出人影，只能拍到解剖床。
“你是什么？会说话吗？”楚离缓和了一下口气问道。
男孩摇了摇头，指指贝克，又指指自己。
“不能说话？”楚离的思维飞快地运转，猜测道，“你和他有关系？是他的亲人？”
男孩立刻摇头。
“是他的一部分。”说话的是唐曦。
“一部分？”楚离觉得有些惊悚。
“准确说，是灵魂的一部分。”唐曦“啪”的合上手机，唇边勾起一丝笑容，“最后的拼图齐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傀儡，就是死者创造的？”楚离反应过来。
“嗯，如果是这样，那就能全部说通了。”唐曦胸有成竹道，“杀死贝克的应该就是想要抢夺西蒙家契约的那拨人，那个魔法阵应该是想利用贝克召唤出某种可以利用的邪恶东西，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在那之前，贝克用先抽离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制造了这个小鬼傀儡。献祭的祭品魂魄不全，收到祭品的家伙被缺斤少两了，可未必还会被完整地召唤出来啊。”
“楼下那个没有神智的怪物？”楚离会意。
“失败的产物吧。”唐曦耸了耸肩，“因为没有理智，所以本能地追逐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祭品。”
“西蒙不是说他们家的人也没有会傀儡术的吗？我记得这家伙是布莱克家族派来保护他的？”楚离还有些疑惑。
“谁知道。”唐曦一声嗤笑，“他隐瞒傀儡术的话，也有可能是想要抢夺契约才混入布莱克家族的第三方。”
说着，她又盯着那个傀儡男孩，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胳膊。
“你在干嘛？”楚离不解。
“手感不错，和真人差不多。”唐曦道，“我以前在书上见过傀儡术的介绍，我记得……书上说，这种术法非法危险，因为分裂的是自己的灵魂，如果傀儡被人灭掉，那部分灵魂被消灭，对本体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一个魂魄不全的人，轻则理智崩溃逐渐疯狂痴傻，重则变成植物人。但是，书上从来没有提过，如果傀儡术的主体被杀了，分出去的那一小块灵魂居然还能继续在傀儡中活动？”
“他虽然不能交流，但确实有理性的。”楚离肯定道。
借着轻轻一撞，在他口袋里塞东西不让他察觉，便是活人也没几个能做到的。
“小曦，我把这家伙拖上来了。”苏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跟我走？”唐曦试探着伸手。
男孩犹豫了一下，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被牵着走出法医室。
苏凰手里拉着灵力绳，只是那怪物身上的黑气似乎有些暴乱，比刚才那种浓郁的黑也黯淡了不少。
“太不听话，我揍了一顿。”苏凰理直气壮。
“没关系。”唐曦瞥了一眼直接躲到自己身后的傀儡男孩，摆了摆手。
怪物仿佛感应道自己的猎物就在附近，顿时嘶吼得更厉害了，灵力绳几乎又崩碎的迹象。
“吵死了！”苏凰一尾巴拍过去。
“这玩意儿的来历搞清楚了，没用了。”唐曦道。
楚离闻言，枪口一抬，纯白的灵力穿透怪物的脑袋，瞄准了一只鲜红的“眼睛”，一枪爆头。
顿时，那怪物就像是烈日下的薄冰，从被击中的地方开始，迅速化开，消散无踪，只余下灵力绳垂落在地上。
唐曦一挥手，散去灵力，又转身道：“行了，威胁我除掉了，现在轮到你了。”
男孩迟疑了一下，跑到一张办公桌边，蹦上去抓起一支笔。
“不能说话，但是能写字？”唐曦顿时明白了法医室里那只掉在地上的笔，随手又从打印机旁边抽了张A4纸给他。
男孩趴在地上，用握拳的方式抓着原子笔，姿势别扭，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三个词。
楚离和唐曦凑过去，勉强辨认着字迹。
blood、monster、die。
“血、怪物、死？”唐曦疑惑道。
“这个？”楚离摸出那枚血结晶的袖口晃了晃。
“怪物，应该不是刚刚被灭掉的那个残次品。”唐曦摸了摸下巴沉思，“难不成是西蒙手里那张契约？”
“最后，是谁死了，或者说，要死的是谁？”楚离问道。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的想起了一种可能性。
“糟了！”唐曦一咬牙，拎起男孩就往外跑。
楚离随后跟上，顺走了那张A4纸，匆忙间，只有原子笔掉在地上。
只不过，他们似乎都忘记了什么。
十分钟后，一脸莫名其妙的苏晚意走进重案组办公室，一边喊道：“都什么鬼，说半天居然说认错了她不见的是妹妹不是弟弟？大半夜的真是活见鬼！楚……”
话说到一半，她忽的愣住了。
没人？
“咕噜噜……”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又有人乱丢笔？”苏晚意弯腰捡起地上的原子笔，更加觉得今晚遇到的事都特别诡异。
好像，确实，有点冷！
要不还是回家吧……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宝蓝色的兰博基尼呼啸着冲出停车场, 狂奔上空旷的马路。
唐曦猛打方向盘，毫无减速地拐弯。
“明天又得去交管撤罚单。”楚离用安全带在自己右手上绕了两圈固定，任由后座的傀儡滚来滚去, 不动如山。
“牧兰会帮我销……人命关天。”唐曦“啧”了一声，一踩油门，漂亮地超了一辆开夜车的出租。
“小心点，别忘了十字路口那个司机。”楚离提醒。
“放心吧，违法操作当然要有自己收拾的能力。”唐曦一声轻笑。
大半夜车少人少, 一般不会出事, 万一真的来不及，苏凰也随时准备着会把快要撞上的人或车挪开, 挪不开的, 芍药也会开幻境。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这是把人命当儿戏呢？楚离都不敢这么开车。
不到十五分钟，就赶到了原本至少要大半个小时才能到的目的地。
这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公寓小区，大半夜的, 几乎没亮着几盏灯。
发动机的咆哮声惊动了岗亭内昏昏欲睡的保安, 赶紧提着塑胶棍跑出来。
“警察。”楚离直接拿证件。
“啊, 我马上去……”开闸。
还没说话，就看见闸刀自个儿抬了起来。
“谢了。”唐曦一踩油门。
苏凰扔下抬起的闸刀追了上去，只留下那保安在原地揉眼睛, 心里直犯嘀咕, 等天亮了是不是要叫经理找人来看看, 闸刀坏了吧！
“顾冉住这儿？”楚离问道。
“嗯, PEI的宿舍在这儿, 安全。”唐曦点头，“芸姐带我来过两次。”
“安全？”楚离一脸的不敢苟同。
这就是一个普通小区, 住的都是普通人，以前因为出警他还来过两次，PEI那群人选这里做宿舍，万一有点事，无论对他们自己还是对普通住户来说，都算不上安全吧！
“你看见就知道。”唐曦没解释，熟练地在小区道路里穿行。
“前面没路了。”楚离忍不住提醒。
“有路。”唐曦一挑眉，向着小区的围墙狠狠地撞了过去。
楚离都没忍住在相撞的瞬间闭上了眼睛，抓紧了安全带。
然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冲击。
“到了。”唐曦笑着说道，语气里带有一丝恶作剧成功的调皮。
楚离惊讶地睁眼，却见面前多了一幢编号为“0”的楼房，外观和小区里的其他楼一模一样，但他很确定，这个小区的楼房编号是从1号楼开始的，肯定没有0号楼。
再一回头，却发现车子开进来的那条路一片混沌，仿佛被迷雾挡住了。
“别想了，PEI也是具有历史性的组织了，安全性和私密性还是有保障的。”唐曦停车，一边说道，“我听芸姐说，这里的结界不是用符文符咒布置的，而是PEI创始人留下的一件上古法器，没有通行许可的话，再厉害的人也出不去进不来。”
“所以你把西蒙送到这里来？”楚离恍然。
“不错。”唐曦点头，开门下车，又道，“不管是人是鬼还是什么，没人带着是进不来的，我的权限是汪翎特别给的。”
“他还没放弃跟我抢人呢。”楚离冷哼。
“哎，反正我说了不答应，又没骗他。既然他还愿意给，白送的不要白不要。”唐曦挑眉。
“好安静。”楚离看了看楼房。
唐曦仰起头，鬼瞳全开，断然道：“在天台。”
“电梯开着吧。”楚离立刻就要往里走。
“电梯太慢。”唐曦一把抓住他。
楚离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觉得身子一轻，脚已经离地飞了起来。一抬头，果然看见苏凰一手一个抓着他们直接往上飞，唐曦手里还揪着一只傀儡。
闭了闭眼睛，他很淡定地摸了摸枪。
好歹这次是往上飞，总比上回在裴氏大楼被从三十几楼扔下来强。
这幢是十二层的小高层，天台上有水箱和太阳能接收器，当中的空地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至少足够打架的。
苏凰带着唐曦和楚离飞上来的时候，看得上面的人都愣住了。
“我去！驭鬼一脉还真是无所不能啊？”顾冉惊叹。
唐曦踩上实地，没理他，只看着空地中间漂浮的东西皱眉：“这是什么？”
“还不是你送来的这个麻烦？”顾冉怒视她。
“西蒙？”楚离惊讶道。
只见西蒙闭着眼睛漂浮在半空中，全身被一个血红色的光罩包裹在内，前方飘着两个半张陈旧的羊皮纸，一看就是很有岁月的东西。
“怎么回事？”唐曦问道。
“你送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顾冉没好气地抱怨，“我好不容易把他引到天台上，要不然我们整个宿舍都要保不住了！我家现在乱七八糟全被震碎了，你赔吗？”
“可以报销。”唐曦瞥了楚离一眼。
“如果是西蒙本身有问题，要和英国那边的异能组织交涉，需要PEI出面，你这就算是正式任务。”楚离点头。
“……”顾冉抽了抽嘴角。
你俩一搭一档，还真能算计。
就在这时，唐曦手里拎着的男孩开始不安分起来，手舞足蹈地挣扎着。
唐曦干脆一松手，就见那男孩一溜烟跑到楚离身边，跳起来去扯他的上衣口袋。
“我知道，先别闹。”楚离一手按住他的脑袋。
“这小孩儿又是怎么回事？”顾冉奇道。
“先不说他，你这边，没有伤到人吧？”唐曦问道。
“人倒是没伤到。”顾冉摇头，“昨天新区那边出了个诱惑男人的女鬼，好几个农民工中招，汪处亲自带人去处理，今天留在宿舍的人不多，我那一层包括楼上楼下，就天辰和天芸在，他们去下面查看情况了。”
“那就好。”唐曦放下了心。
到底是她把西蒙送过来的。
“你知道西蒙有问题？”楚离问道。
“不知道，我只是习惯做事留个后手了。”唐曦一摊手，坦然道，“凯瑟琳对把半张契约拿出来这件事毫无疑义，基本上证明了她没问题，所以先把她送走，也少一个弱点。至于西蒙，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问题，所以把他送顾冉这儿。”
“结界？”楚离抬头看了看带着些雾气的天空。
“嗯。”唐曦沉声道，“如果他没问题，这里的结界会保护他不受伤害，而若是他有问题，这结界就是一座天然的牢笼。出不去，进不来，最方便不过了。”
“你就不怕他弄死我。”顾冉在后面幽幽地看她。
“你又不是普通人。”唐曦一声低笑，“顾先生，有多大能力担多大责任。你也是PEI成员，不说什么保护人民群众安全这么伟大的目标，起码你能做的还是得做啊。”
顾冉挠挠头，朝天翻了个白眼。
“所以，他这样多久了？”唐曦又道。
“有一会儿了。”顾冉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我尝试过攻击，但那个光罩像是茧子一样，会弹开任何力量攻击。”
“物理攻击也不行？”唐曦道。
“至少刀不行。”顾冉摇头。
一边的楚离闻言，掏出一把乌沉沉的枪，稍稍偏开，对准了西蒙的肩膀方向连开三枪。
子弹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而子弹穿过光罩，就像是轻飘飘的纸片掉进水里，完全失去了速度，最后在距离西蒙不到三公分的地方掉了下来。
“谁跟我说的，每一发子弹都需要打报告？”唐曦黑线。
“看清楚。”楚离反手给她看，“不是我的枪。”
唐曦楞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楚离缴了那跟着他们的老外的枪没上交，说是“或许有用”，呵，能说不愧是卧底么，未雨绸缪。
“不过，枪都打不穿，那是什么东西？”楚离问道。
唐曦随手甩了一道雷咒上去，果然是毫无反应。
“这样的话，无解吧？”顾冉烦躁道。
“不是无解，只是我们用的方式不对。”唐曦摇头，拿出手机打电话。
许久，等到电话快被挂断，终于有人接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抱怨：“喂？”
“乔治·菲尔德。限你十五分之内赶到这个地址，否则后果自负。”唐曦说完，挂了电话，发了一条短信把地址报过去。
十秒钟后，电话被回拨过来：“你开什么玩笑，这里距离江南大学起码十公里，十五分钟怎么可能赶到！而且你不看看现在几点，我收拾出门走到校门口都要十分钟，还得打车……见鬼的这个时间点有没有出租车？”
声音活蹦乱跳的，显然瞌睡都被吓醒了。
“这我管不着，但是，身为欧洲第一白魔法世家的继承人，别跟我说这点小事你做不到！”唐曦斩钉截铁。
“我要是……做不到呢？”乔治的气焰顿时弱了。
“那我就把眼前这个东西——连人带契约以及外面那层打不穿的壳一起，空运到伦敦去。”唐曦答道。
“……”乔治沉默了一下，然后手机里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响，一阵手忙脚乱后，才重新听到说话声：“我马上到！”
特别气急败坏。
“解决了。”唐曦挂了电话。
“乔治？他行？”楚离疑惑。
“黑白魔法互克。”唐曦挑了挑眉。
“那问题是，我们能不能等十五分钟？”顾冉看着发光的罩子一脸的忧虑。
“看契约。”唐曦提醒。
两人仔细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本被撕开的两个半张契约居然像是磁石似的，正在互相靠近，裂口之间隐约有血丝闪过，看起来就像是要将其缝合到一起似的。
“好恶心。”顾冉搓了搓小臂。
“这个速度，半小时没问题。”唐曦道。
“那……”楚离刚开口，手机又响了起来，让他只能先把要说的话咽回去，“喂？”
“楚队！那个嫌疑人醒了！”小刘的声音虽然有些疲惫，但却带着一丝兴奋。
“醒了？能说话吗？”楚离问道。
“医生说能说几句，不过只有十分钟时间。”小刘赶紧道，“楚队，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楚离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唐曦。
“电话借我。”唐曦淡定地拿过他的手机，干咳了一声，“小刘？”
“顾问？”小刘一愣，“这么晚了，你们是还在加班吗？”
“对。”唐曦干脆地道，“你现在去问那家伙两个问题。第一：他是不是欧洲那边有官方背景的异能组织成员？第二：死了的那个贝克是不是他的同事？就这样。”
“啊？好的。”小刘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应了下来。
“你说他们是官方的人，就和我们PEI一样？”顾冉惊讶道。
“应该是，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罢了。”唐曦一声冷笑。
或许是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很明确，很快的，小刘就在电话那边答道：“顾问，他说是。”
“很好。那你跟他说……”唐曦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手上一轻，手机被楚离取了回去，不由得抗议，“干嘛？我还没说完！”
楚离不理她，直接说道：“小刘，把我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他：谁给你们的权力在我的国家指手画脚？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既然跨国办案不通知当地机构配合，那就是不法入境，限你和你的同事48小时之内退回欧洲，否则后果自负！”
“啊……”小刘傻眼。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你也滚蛋。”楚离直接按了电话。
唐曦目瞪口呆，半晌才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爽！”顾冉眉飞色舞，“欧美那些家伙自大惯了，总喜欢跑到别人的国家还指手画脚，早该让他们醒醒脑子了！”
“就凭他在国内不报备就非法持枪，还追踪警方，就是外交问题。”楚离冷笑，又道，“不过，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哦。”唐曦扁扁嘴，“对了，顾冉，你去门口等着，把乔治接进来。”
“好。”顾冉点头，迅速下楼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官方背景？”楚离问道。
“这个家伙。”唐曦拎起那只傀儡晃了晃，反问，“你不觉得，很有那种风格吗？就是汪翎的那种味道！”
“好像有点。”楚离想了想，表示同意。
官方的人做事和民间高手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方天辰和唐曦的差距，或许没有一个特定的标准，但是有时候就是能感觉到，没有理由。
“而且，在确定了西蒙的目的后，再看别人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唐曦冷冷地道，“本来就没有什么要抢夺契约的第三方势力存在，如果有，也是英国官方发现了布莱克家族的阴谋，这才派贝克混了进去调查，甚至一直派人跨国追击。”
“坎贝尔家族……”楚离沉吟。
“应该清白。毕竟本就一人一半的契约，如果两家联合，事情就简单多了，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唐曦说着，想想又补充道，“像是这种家族的传承之物，多半有什么秘密，比如只有嫡传血脉才能开启之类的，所以他不能从坎贝尔家抢夺，只能营造出一个莫须有的第三方，让两家达成了‘送契约和继承人出国避难’的目的，贝克身后的那个组织反而阴差阳错被利用了。”
“我大致明白了，但是他这是想做什么？”楚离看着已经合拢了一半的契约很不解。
“这种事，还是先把人揍一顿后，带回去审吧。”唐曦道。
说话间，楼下已经能看见顾冉拽着乔治跑过来，也不知道十五分钟究竟是怎么从江南大学赶过来的。
“他有快速移动的绝活，就和我的缩地成寸一样。”唐曦嗤笑，“要不然上回我在校内消灭厉鬼时，他没这么容易堵到我。”
没一会儿，不但是顾冉和乔治，连方家兄妹也跟着同一部电梯上来了。
“下面没问题了，我让所有人都暂且不动。”方天辰道。
“你看起来挺生气。”唐曦道。
“顾冉跟我说了，一群外国佬跑到我们的地盘来搞事，是觉得我们没人了？”方天辰冷哼。
“你想怎么样？”唐曦问道。
“我觉得，按你说的，把这玩意儿直接空投到伦敦就挺好的。”方天辰道。
“别、别啊！”乔治吓了一跳，哭丧着脸道，“真的会死人的！死很多人！”
“他在这儿难道就不会死人吗！”方天辰怒道。
“这不是……派人来追捕了嘛。”乔治弱弱地答道，“布莱克家族和上层关系很深，盘根错节，没有证据没办法抓他们的继承人啊，这不是……也没办法……”
旁边的人围成一个半圆，都是一副“呵呵”的表情。
“好吧好吧，但是这真的跟我没关系！”乔治举手表示投降，“我真的是来留学的，只是我家和上面有点关系，我以后估计也要吃那碗饭，所以西蒙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江南大学后，贝克联系了我帮忙。可我能怎么样啊，我一个白魔法师就不是用来打架的。”
“所以你就想坑我下水。”唐曦咬牙切齿。
“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的，就你很厉害，是真的厉害！”乔治无奈道，“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死人总是不好的吧……”
“你想要我帮忙，但不想付报酬，甚至还不想欠我的情，希望我主动管，哪有这么好的事。”唐曦冷笑，“就算西蒙也想利用警方和那个组织打起来从中取利，至少也要付钱！”
“对不起……”乔治低头。
“楚离，回头能把它们全部遣送出境吗？”唐曦转头问道。
“可以。”楚离确认。
“不要啊！我的毕业证！”乔治惨叫。
“轰！”就在这时，包裹着西蒙的光罩原本有规律的闪烁猛地急促起来，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而且已经进入倒计时。
“先把这东西处置了。”楚离道。
唐曦转头看乔治。
“我只知道布莱克家族从上一代开始就想要召唤上古恶魔，就是这张契约。”乔治正了正脸色，“贝克的死是费南多做的，因为他暴露了，所以被用来作为了契约召唤的试验品，不过结果好像是失败了。”
唐曦没说失败的原因是贝克事先抽离了自己一部分的灵魂作为了傀儡存在，这么看来，西蒙特地提醒她注意尸体，恐怕也有怀疑，毕竟她问过“傀儡术”这个话题。
年纪不大，满身都是心眼儿，而且装成一个有些骄傲自大的少年人还像模像样，不去好莱坞发展真可惜。
要说没算计到的，大概就是她作为后手的这个法器结界了。出不去，跑不了，而顾冉也不好对付——他们事先调查江南市的玄学界，肯定没查到刚刚才从南疆调过来的顾冉。
“我试试让他停下来。”乔治抓了抓头发，拿出一根一尺多长的细木棍，念念有词。
“还真有魔杖啊。”楚离看得很稀奇。
“巫师原本也是其中一个分支，艺术来源于生活？”唐曦随口道。
白色的光芒包裹了光罩，明明是没有攻击性的温暖力量，但光罩居然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在被融化。
“果然，黑魔法还需要用白魔法来克制。”唐曦道。
“所以，我真的是被无辜卷入的路人呐。”乔治欲哭无泪。
好好留个学，怎么都找他！
“路人不下场，下场无路人。”唐曦反驳。
“……”乔治无言以对，好半晌才道，“我尽力，一定尽力，能不遣送回国吗？我想毕业啊……”
“看你表现。”除了和方天辰对望了一眼。
乔治一咬牙，魔杖上喷涌而出的白光让光罩消融得更快。
“虽然中间有点波折，但似乎也不坏。”唐曦抬头看着天空。
“怎么？”楚离一怔。
“记得阿强吗？”唐曦忽然道。
“你怀疑，阿强背后的人会动手？”楚离脸色一变。
“我猜的。”唐曦平静地道，“无论是人造厉鬼，培养妖物，还是想要抢夺阴气，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为了人工创造出一个强大的存在——那上古恶魔够不够强大？能不能让他动心？”
“这里是外人进不来的结界。”楚离会意。
“不错，在这里，我们只需要应付一边，不会腹背受敌。”唐曦点头。
“也是。”楚离也想到了，如果这时候再有人为了抢夺契约暗中偷袭，情况只会变得更复杂。
再看西蒙，他又忍不住同情了一下。避难也不知道挑个好捏的柿子，你知道自己掉进的是一个怎么样的龙潭虎穴吗？
也就无知是福。
就在这是，天空忽然暗了一下，瞬间又亮起。
“怎么回事？”方天芸惊讶道，“结界在晃动？这不可能！”
“喂，不会是说来就来吧？”楚离握紧了手里的枪。
“乌鸦嘴！”唐曦怒视了他一眼。
“不可能，PEI的结界是上古法器，小唐你自己不是也试过打不破吗！”方天辰的语气也有些焦躁。
唐曦抿了抿唇，看着一明一暗的天空没说话。
她确实尝试过，虽然没用全力，但能判断出，如果是她被困在里面，那还有办法出去，可从外面，她绝对打不破。毕竟结界的主要作用还是防御外敌，内部会比较脆弱。
如果真有人能从外面打破，岂不是说明……比她还强？这样的人，会有吗？
“哥，怎么办？”方天芸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PEI的绝对防御之盾，居然被动摇了，这是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另一边，乔治已经没精力现车，一脸紧张，汗珠滚滚而下。
异常的景象显然也惊动了其他人，纷纷跑出大楼外，看着这一幕。
“芸姐，这结界只能由法器自发维持吗？能不能加强？”唐曦问道。
“当然不行。”方天芸立即摇头，“上古法器太强了，甚至有自主的意识，没人能收服他！”
唐曦皱着眉，用鬼瞳看着结界。
天空的明暗交错和光罩的剧烈闪烁交相辉映，似乎在比赛哪一边先炸。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结界撑得住吗？”楚离低声问道。
“不知道。”唐曦摇了摇头, 脸上的表情很凝重，低声道，“我试过打击结界, 很难。”
“比你更强吗？”楚离喃喃自语。
“……”唐曦犹豫了一下，又摇头，“那也未必。”
“嗯？”楚离微微一挑眉。
“未必就是纯粹的蛮力。”唐曦只说了一句。
楚离的目光闪了闪，没说什么。
唐曦的心情好了不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对她来说，与其让她相信这世上随便遇到一个敌人就是能比自己无穷尽的灵力更强大的怪物, 还不如相信……那人只是抓住了法器的弱点。
换言之, 取巧！
“喂。”乔治忽然开口道，“我打散他的保护壳之后, 里面的恶魔会提前出来, 但是因为契约没有全部完成, 力量不会达到巅峰，先说明我可对付不了那玩意儿！”
“你对付不了？”顾冉忍不住怒道，“那东西我们的力量打上去……“
“不是不是, 只要罩子破了, 就有用！”乔治赶紧说道。
“那行。”唐曦开口道, “这个东西交给我，天辰哥，你和芸姐去看看结界, 不管怎么样, 起码坚持到我打完这架。”
“好, 我们去和温老商量一下有什么办法。”方天辰立刻答道。
直到他们走进电梯, 唐曦才招了招手。
“干嘛？”顾冉莫名其妙。
“你也去。”唐曦道。
“哈？”顾冉愣住,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我和他们一起下去就是了。只有一部电梯，他们先走了我还得等一分钟！”
“蠢, 当然是因为她不信那两个人，才单独把你留下来嘱咐。”乔治回头说了一句。
顾冉顿时皱起了眉，直觉想要反驳。
虽说他和唐曦也打过几次交道，算是有交情，但明显唐曦和方天芸更亲近吧！
“我不是怀疑天辰哥和芸姐有问题。”唐曦摇头，冷静地道，“我是怀疑PEI内部有问题，而他们毕竟是多年的伙伴，不管信不信我，要是知道了这个可能性，言辞神色间有一点儿不自然就会被注意到。”
“所以你才选我。”顾冉道。
“嗯，你刚刚从南疆来，相比较而言，目前你反而是最可信的。”唐曦坦然道。
“所以我要做什么？”顾冉问道。
“你刚来没多久，对这个结界也不了解，帮不上什么忙，我要你站在后面，注意看每一个人的动作。”唐曦道。
“行是行，不过……”顾冉迟疑了一下才道，“不过下面这么乱，而且人不少，我对这方面没经验。”
“拿去。”楚离抬手从自己衣领上摘下一枚纽扣似的东西抛给他。
“这什么？”顾冉一怔。
“针孔摄像头。”楚离挑眉。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顾冉炸毛了。
针孔摄像头！你带着这个是要拍什么！
“想什么呢？”楚离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执法仪而已。重案组很多行动既危险，活动量又大，总不能让人拿着摄像机在后面追着拍，又不是交警开罚单。除了唐曦，每个人身上都佩戴着微型执法仪，我已经打开了，你那边拍下来，图像会直接传到我的手机里。不会甄别的话，拍下来带回去慢慢看。”
“有你们的。”顾冉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看了看，把磁吸式纽扣按在自己衣领上，跑向电梯。
“我也要。”唐曦转身摊开手。
“我干嘛带两套执法仪？”楚离没好气道，“去办公室的时候找后勤要。”
“哦。”唐曦扁扁嘴，看他的眼神很有一种有好玩的东西居然不给我玩的控诉。
“你们有空闲聊，先想想这个怎么办行不行！”乔治吼道。
眼看那光罩已经被消融得只剩下薄薄一层。
“云栖？”唐曦偏了偏头。
云栖出现在她身侧，虽然力量体系不同，但千年厉鬼的压迫感毫无顾忌地释放，丝毫不亚于远古恶魔。
被前后夹击的乔治只觉得两腿发软，汗如雨下。
为什么都要压迫我一个人？我好冤枉的！真的不关我的事！
“楚离，你退后一点，我顾不上。”唐曦道。
“明白。”楚离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都融入了水箱的阴影里。
唐曦还是很放心的，合作久了，她甚至觉得，作为搭档，楚离比PEI的成员更默契。虽然他本身没有任何灵力，完全依靠外力，可力量是可以由他人赋予的，只要掌握了就可以成为自己的。唯有战斗经验没有捷径可走，越是危险复杂的环境，楚离的那种经验和冷静就越难能可贵。
“三、二、一……”乔治数道，“破！”
红光猛地爆开，乔治被弹飞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手里死死抓着自己的魔杖。
契约还剩下四分之一左右的缺口没有合拢，那些用来修补的血丝却散去了。
悬浮在空中的西蒙睁开眼睛，那双瞳孔红得像是鲜血的颜色，没有鲜血的温度，冰冷无机质，对视一眼，仿佛有一股寒气冷到脚底。
他的短发迅速拉长，很快就长及脚踝，随着骨节之间发出的一阵咔咔之声，似乎连个子都抽长了不少。
“我以为，契约召唤出来恶魔，就像是那个残次品似的？”唐曦惊讶道，“原来是附身吗？”
“疯了，真的疯了。”乔治抱着魔杖躲在一座水箱后面嘀咕。
“既然契约的核心是献祭，那么，想要召唤出恶魔，同样需要祭品。”云栖淡淡地道，“用自己献祭，对于一些狂热的宗|教份子来说，并不是不可能，我们也是见过的。”
“啊，是，见过。”唐曦的表情也平静下来。
前世她曾经受国家委托去中东处理一桩案件，那边狂热的宗|教分子确实给她造成了不少麻烦。仿佛洗脑一样，什么传|销组织都比不上！
云栖举起玉笛横在唇边，吹出了第一个音符。
或许力量体系不同，会造成伤害的削弱，但有一种攻击方式，是无国界通用——精神控制系技能。
“啊~~~”西蒙忽的皱起眉，双手捂着脑袋，仿佛很痛苦的样子，一头长发像是水中的海藻似的，在风中狂舞。
“有用。”唐曦眼睛一亮。
“契约没有完全完成，他没有完全吞噬西蒙的灵魂，这具身体是属于西蒙的，哪怕只剩下一点点灵魂，也会本能地反抗！”乔治从水箱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喊道。
“知道了。”唐曦张开手掌，灵力鞭垂落下来，随即带着撕裂的风声，狠狠抽了过去。
“啪”的一下，鞭子正中面门，在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乔治忍不住缩了缩头。
太凶了！打人不打脸啊，可这位，上来就是直接冲脸打！
西蒙似乎被打得有些懵，然而那恼人的笛音仿佛无孔不入，一点一滴钻进脑海，而这具新得的身体还没磨合过，隐隐的，似乎有一种被身体排斥的反应，原本主人剩下的一缕残魂也有了反扑的迹象。
“小曦，要我帮忙吗？”芍药问道。
“不用，这里打起来也伤不到普通人，用不着开幻境。”唐曦摇头，顿了顿，又道，“你去上面看看，结界能不能用幻术修补，尽量拖延时间，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芍药应了一声，往更高的天空飘了上去。
“那么，我来牵制。”苏凰脸上一片冷肃，十指尖尖，指套闪着寒光，扑了上去。
唐曦早已习惯苏凰打架的节奏，趁着空隙一鞭一鞭抽上去。没有什么技巧花样，就是纯粹的灵力。
果然乔治没说谎，就算力量体系不同，但没了那个奇怪的保护罩，灵力对于恶魔同样也是有伤害的。
牵制、强攻、控制，一人二鬼的配合默契无比，若是现在他们去清溪峡收拾那条恶蛟，哪还需要唐曦放血，分分钟手到擒来。
“愚蠢的人类。”西蒙终于落在地上，一把抓住了苏凰的手。
苏凰并不慌张，本想立刻虚化脱身，然而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
她是鬼，无形无质，可那个恶魔却是借用了人类的躯壳。实体存在的人类，为什么能抓住灵体？她并没有感觉到类似于灵力的能封锁魂体的力量。
“回来。”唐曦脸色一沉。
借契约之力，苏凰化作流光回到手串里。
“阿曦，这个家伙和我们以前遇到的对手不太一样。”云栖按住了笛子。
“我知道，用那个。”唐曦一勾唇角，反而露出一丝战意。
很久没有遇到像样的对手了！
云栖伸手，和她双手交握。
“秘术·如影随形。”唐曦轻声道。
脚下的影子仿佛流水般动了起来，分裂成两半，一半到了云栖脚下。
曾经在裴清致的生日宴上，她曾经用这一招让云栖伪装成人作为她的男伴，可堂堂秘术，原本也不会只是用来让厉鬼装人的玩具。这是最实用的战斗技能！
“东方的天师？鬼使？”西蒙不屑地冷笑，满脸的轻蔑，“从古至今，你们就该是匍匐在我们脚下的奴隶，居然妄想阻挡本座复活，只有被撕碎一个下场！”
“所以我最讨厌西方的物种。”唐曦“啧”了一声，脚尖一顿，冲了上去，半途中鞭子已经换成了短刀的形状。
“呵，黄皮猴子。”西蒙道。
“自己身上那么多毛就别推卸责任了好么？”唐曦冷笑，右手抹喉，左手忽的又多了一把刀，角度刁钻地往他小腹下三寸扎过去。
“阿曦……”云栖黑了脸。
西蒙也变了脸色，随即一阵狂怒。就算没刺中，但是他觉得自己身为雄性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要打架还讲礼仪？”唐曦嗤笑，眉眼弯弯，仗着自己身高比对方矮了不少，一低头，钻到了他身后就是一个背刺。
“泥鳅一样。”西蒙的手臂诡异地折了180度，手指正好插向她的眼睛。
然而下一刻，唐曦不见了。
“嗯？”
“这儿！”短刀化鞭，劈头盖脑抽下来。
“这不可能。”西蒙手一挥，出现一面盾牌，硬是挡掉鞭子，转头看去——
水箱上？
没工夫细想这女子明明在自己身后，怎么会一下子跑到十几米外的水箱顶上去的，他右手虚握，掌心出现一个黑洞，随即一道血红的光线轰了过来。
“我在你身后。”唐曦却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西蒙死死盯着她，唇边又一丝快意的笑意，仿佛看见了女孩被轰碎的血腥场面。
突然间，脑后传来尖锐的风声。
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却见一把本应从他后脑勺扎进去的匕首堪堪划过肩膀。
而水箱之上，魔气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没有打到任何存在。
“都说了在你身后，怎么就是不信呢。”唐曦虽然在笑，但手底下下手更狠。
等西蒙转身，身后却早就没了人影，远远的，一把灵力飞刀甩了过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西蒙红色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对对手的正视。
这场打斗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眼前的女孩是活生生的人类，绝不可能像是灵体一样在各处闪现。虽说东方有类似缩地成寸的传说，但缩地成寸有一个前提，就是只能直线移动。在天台这么狭窄的地方，稍稍一动就是几十上百米的缩地成寸，做不到拐弯绕过自己。活人的反射神经做不到这么灵敏。如果有人能做到，恐怕也不能算是人了。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响起了两个字：瞬移。
然而，理论上，活人的瞬移同样也是做不到的。人体血肉不能像灵体一样解散重组，瞬移，是只有魂体能使用的技能。
就在这时，幽幽的笛音再一次响起。
西蒙猛地一滞，那种真身和魂体失控的不协调感又冒了出来，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契约没有完全完成，他也不用把自己困在一具人类的肉|体之内，发挥不出全部的力量！
偏偏这具身体还在抗拒他！
“果然你比她更麻烦。”西蒙立刻下定了决心，转身扑向云栖。
他能感觉到这只厉鬼很强，不过，就算一时杀不死，只要把笛音停下来，不能对他做出干扰，就足够了！
云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根本没理他，只是在他的手快要碰见自己的时候，身影瞬间消失。
西蒙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云栖站在唐曦身后。
不过这一次，他听得很清楚，笛音并不是随着他移动的轨迹偏移，而是真真切切在一个地点消失，随后在另一个地点出现的。
虽然这只是鬼，瞬移什么的不出奇，然而，结合在一起看的话——
西蒙的目光落在两人脚下几乎融为一体的影子，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如影随形？”
“啊，看得出来又怎么样呢？”唐曦耸了耸肩，并不在意。
如影随形，顾名思义，影子成为她和云栖之间的媒介，让他们能在一个限定范围的空间内，随时移动到对方身边，看起来就像是瞬移一样。
当然，认真说起来，这确实算是最基础的瞬移，只是活人使用起来，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太高，一个不好就会被空间撕裂。唐曦有庞大的灵力保护自己，能用的范围也就是天台上这么大。
至于楚离以前问过她有没有办法长距离瞬间移动……那就是个梦。
“那就两个一起弄死。”西蒙一声狂笑，血红色的魔气溢了出来，连皮肤上都出现了一条条血色的纹路，看起来有种妖异的美。
他很清楚，有如影随形在，攻击一个人是没有用的，打了一个，就会移动到另一个身边，没完没了。
所以，只能一起干！
水箱后，乔治蹑手蹑脚地换了个位置，小心翼翼地道：“楚队，我们就看着？”
楚离背靠在水箱上，用耳朵听着空地上的动静，大腿上还扒着一只傀儡。
“还有这个……怎么办？”乔治指指傀儡男孩。
“这东西居然是你同事的……一部分，到时候一起遣送回去，看你们组织怎么处置。”楚离淡淡地道。
“我还没加入他们，我还在上学。”乔治无力地反驳。
楚离没理他，拿出缴获的那把枪，褪下弹夹检查了一下子弹，又推了回去。
“用真枪？”乔治不解。
“灵力枪本身没有推力。”楚离道。
“啊？”乔治一脸的茫然。
推力？什么意思？
然后他就看见楚离把什么东西放进了枪口里。
“喂，你这么搞会炸膛的吧？”乔治惊道。
“不会，这个大小不会堵住枪口。”楚离很淡定。
乔治挠头，有点崩溃地道：“你就说，我要怎么办？”
“你？别碍事就对了。”楚离挥挥手。
乔治：……
你一个普通人，在这种级别的战斗面前，居然让我一个白魔法师别碍事。
别、碍、事！
怎么听着这么不是滋味呢？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忽然间，一股水流从天而降，把两人浇了个透心凉，大冬天的，寒入骨髓。
“靠！他们把水箱打破了！”乔治抹了把糊了眼睛的水大喊。
楚离第一时间护住了枪不受潮，一闪身，出现在战场边缘。
抬手，一秒瞄准，扣动扳机。
唐曦虽然是背对着楚离，甚至挡住了他的弹道，然而有如影随形在，双向的契约顿时让云栖把她拉回自己身边。
电光石火之间，冒着火花的子弹击中了西蒙的心脏。
配合得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人类的子弹——什么？”西蒙原本无所谓的猖狂笑脸忽的凝固了，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心脏处开始腐蚀的缺口，再抬头，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
被子弹打穿的破洞和之前他被唐曦划过的伤口一样，就算皮翻肉卷也没有流出血液，只有黑红的魔气纠结缠绕。
只不过，其他伤口都在自动修复，唯有心脏这一处，居然在飞快地扩散。
“blood、monster、die。”唐曦淡淡地开口，“贝克留下的讯息，或者说，是遗言。”
“血……他的血竟然在你们手里……”西蒙捂着胸口，那洞口就像是漏了气的风箱，魔气汹涌地往外喷。
“我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的血，但能制作成血结晶，显然不是凡物。这东西……可以杀死你，或者说，封印你。贝克想要传达的意思就是这个。”唐曦道。
“那又如何？”西蒙不屑地冷笑，“我等了几百年，有足够的耐性再等几百年，人类杀不死我，但总会有贪婪而愚蠢的人类，再次把我放出来。”
“几百年后的事，不要找我，后人自有后福，我们哪有能耐管这么多。”唐曦不在意地道。
西蒙看看她，又看看水箱阴影处，被喷溅的水花隔离了的楚离，自语道：“有些人类还挺有意思，说不定……以后会再见。”
猛然间，那张没有完全合拢的契约发出血红色的光芒，将西蒙笼罩在内。
“呃~~~”西蒙一声嘶吼，无数的魔气从心脏的伤口涌入契约。
最终，契约轻飘飘地落地，西蒙的身体则是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唐曦解除了如影随形，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契约书。
“能不能毁掉这东西？”楚离问道。
“怕是不行。”唐曦摇头，“这种上古留下的东西，想要销毁也不是这么容易，要不然布莱克和坎贝尔家族这么多年总有人会有这种想法的。”
“丢回伦敦去。”楚离立刻道。
“必须的。”唐曦点头。
“你没事吧？刚才……”楚离迟疑道。
“没事，你不就是知道我能躲才开的枪吗？”唐曦笑了起来，“我要不是故意挡他的视线，也没那么容易打中。”
楚离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心情也愉悦起来。
“那个……西蒙怎么办？”乔治弱弱地问了一句。
“身体没死。”楚离答道，“我有数，子弹偏离心脏半公分，有唐曦在，他死不了。”
“但是魂魄被献祭了，只剩下一丝，多半是醒不过来了。”唐曦耸了耸肩，轻飘飘地道，“要不是他死在这里会有麻烦，谁耐烦救他，自作自受！”
乔治哑口无言。
“对了，结界！”唐曦抬起头。
“似乎……稳定下来了？”楚离惊讶道。
却见天空中，结界明灭的节奏明显慢慢放缓了。
“这个是，放弃了，还是温老他们找到了加固的办法？”唐曦忍不住皱起了眉。
西蒙带来的并不是多大的事件，反倒是想要突破结界的这个人才是她最忌惮的存在。
是因为知道恶魔被重新封印，所以放弃了？可是他在结界外，又是怎么第一时间知道已经结束了？
依旧是一片迷雾。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天空一万米
顾冉踏进唐曦的家门, 忍不住黑了脸。
好、多、鬼！
张姨端了茶和水果出来，看着顾冉的脸色忍不住躲回了厨房。
月月扒着沙发背，只露出鼻子以上, 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你吓到我家鬼了。”唐曦提醒，“收敛点。”
顾冉挠了挠头，把自己的刀放在茶几上。
楚离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巨大的投影屏幕缓缓降下。
唐曦很有默契地拉上了客厅的全部窗帘，回头看时, 楚离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接上播放器, 投影到大屏幕上了。
“呃……好晕。”唐曦忍不住扶额。
“忍忍，我又不是专业摄影师, 不知道怎么防抖动。”顾冉无奈, “我第一次用这东西好吗？”
“算了, 能看就行。”楚离说着，放成了四倍慢镜头。
视频中，可以看见背景的光线一明一暗的, 虽然视线不太清楚, 但人还是能分辨出来。
“小曦, 你都认识吗？”楚离问道。
“不多，我去过几次都是找芸姐的。”唐曦摇头，拿起激光教鞭打开, 用光笔指了指其中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说道, “不过, 芸姐说过温老风湿越来越严重, 已经到了行走困难的地步, 那这位应该就是。”
“看不出来这邻家老爷爷模样的就是那位发明家啊。”楚离感叹。
别的不说，但是他的隐形眼镜和灵力枪是真的好用！
“这两位也是行动组的, 是对固定搭档，还有这小丫头，年纪虽小，算命倒是挺准。”顾冉随手接过光笔接着说道，“其他我没接触过，和人名不太对得上。”
“嗯，你们在干嘛？”唐曦忽然道。
“温老说，让擅长防御结界的人在法器内部再布置一层结界，万一被打破了还能拖延时间。”顾冉道，“然后天辰建议，既然是拖时间，不如把人分成两组，交替一层层往下布置结界。”
“没什么人阳奉阴违或者故意捣乱的吧？”唐曦问道。
“我觉得没有。”顾冉想了想，摇头，“除了温老没动手，我们是随机分的两组，如果有人留力或者捣乱，其他人肯定会察觉的，除非整组人合谋。而且温老虽然没有参与，只是在指挥，但他也什么都没做。”
“奇怪。”唐曦摸着下巴道，“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人里应外合。”
“直觉？”顾冉挑眉。
“算是吧。”唐曦点头。
“你真不是不服气有个人能打破连你都破不了的结界吗？”顾冉忍不住问道。
“要打起来，我不认为我是天下第一，毕竟各种力量体系、战斗经验甚至客观条件都会有影响。但是……”唐曦正色道，“我体质特殊，像是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打破结界这种纯粹灵力输出，能比我强那么多的，不可能有。”
“……”顾冉哑口无言。
好自信……
视频不长，就算是四倍慢速，也很快就播放完毕。
“怎么办？”顾冉问道。
“你们俩，该回去回去，该睡觉睡觉，我再看几遍。”楚离挥挥手。
“睡什么睡，都快天亮了。”唐曦白了他一眼，“现在睡要日夜颠倒了，还不如熬到今天晚上早点睡。”
“那我先回去了，出了那么大的事，等汪处回来估计有的忙。”顾冉站起来。
“有事联络。”唐栖也站起来。
“你去哪儿？”楚离看了她一眼。
“医院。”唐曦解释道，“有点在意的事，需要确认一下。”
“自己注意。”楚离点头放行。
“刚好送我回去呗，这时候都打不到车。”顾冉笑眯眯。
“行啊。”唐曦瞥他。
不过，顾冉很快就后悔了。
“呕——”爬下车的第一件事就开始吐。
“没用。”唐曦降下车窗，看着他开嘲讽。
“是你的车技太恐怖……不对，这根本不是车技好吧！”顾冉怒视他。
仗着凌晨的马路空旷，在每一段直行路上使用缩地成寸，不停地施展，解除，就算是200码的车速过十八发夹弯都不带这么晕的。
“说起来，你把贝克的傀儡给温老研究，这没问题吗？”顾冉又道。
“我给温老研究过的东西多了，要有问题早就有问题了，不差这一次。”唐曦不以为然，“这玩意儿我搞不懂，还是让专业人士去处置比较好，万一、我说万一，温老有什么问题，一直藏着不如打草惊蛇。”
“懂了，我会帮你看着所有人的。”顾冉会意。
“有事联系，我走了。”唐曦一声嗤笑，把他扔在小区门口，扬长而去。
很快的，她就到了医院。
有重案组的证件开路，她毫无阻碍的来到了被严密控制的特别加护病房。
“顾问！”小刘赶紧迎上来。
“西蒙怎么样？”唐曦边走边问道。
“医生说不排除变成植物人的可能，已经通知了布莱克家族，那边很生气。”小刘有些担忧地道，“顾问，您和楚队追捕犯人把人弄成了植物人，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没事。”唐曦不以为然，“布莱克家族要是有意见，你们就先听着，横竖他们很快就没时间没精力跟我们打跨国官司了。”
“知道了。”小刘带她走到一间病房门口，“这里是那位英国特派员欧文先生的病房。”
“我自己进去，方便吗？”唐曦停住了脚步。
小刘想了想道：“我会关掉监控十分钟。”
“孺子可教！”唐曦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推门进去。
“啊哈哈。”小刘挠了挠头，有点脸红。
“唐小姐？”病床上的欧文额头缠着纱布，一条腿上打着石膏，手臂上能看见的地方有白色的绷带露出来，脸上还有不少没有消退的青紫淤血，看起来模样有点惨。
当然，要不是因为他受伤时脸上的血色不对，也没人想到他戴了硅胶|面具这种东西。
“啧啧，真惨。”唐曦明显幸灾乐祸。
和楚离一样，她对这种不打一声招呼跑到别人的国家办案的世界警察一点儿好感都没有，愧疚……那是什么？能吃还是能吃？谁叫你跟踪我们来着，还带着枪，这是正当防卫！
“唐小姐，我代表我所在的组织表示深切的歉意，这样的结果并不是我们想见到的。”欧文彬彬有礼地答道。
“当然，阁下心目中的完美剧本应该是不惊动我们，把西蒙和凯瑟琳连带契约一起带回去吧。”唐曦不屑地一笑，“只是，阁下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欧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说道：“唐小姐，若是能在契约合并之前解决这件事，并不会如此复杂。”
“笑话，不过是两个孩子，要是可以抓，你们会拖到现在？不过就是英国那边，你们上司还没搞定布莱克家族罢了。”唐曦毫不客气地拆穿。
“……”欧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要不要这么敏锐！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还你。”唐曦一抬手，把那把缴获的抢扔了过去。
欧文一愣，下意识地检查抢。
“不好意思，战斗中泡水里了，大概是要返厂了。”唐曦脸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没关系。”欧文默默地把枪收了起来。
“PEI已经向英国提交了引渡方案，大约就是明后天的飞机，欧文先生的伤没有问题吧？”唐曦问道。
“明后天？这么快？”欧文满脸惊讶。
这种跨国案子，光是交涉就拖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稀奇，别说一两天了，第一轮的谈判达成协议都不够吧！
更何况，现在需要引渡的人，贝克身亡，自己重伤，西蒙……更是全身插管的植物人状态，恐怕拆了呼吸机就直接没命，就这么把他们送回去？
“怎么能不急？”唐曦一脸认真地道，“你看，要是不够快，贝克的尸体臭了怎么办？西蒙……他回到英国再死就是你们英国医生的事了，别怪在我们头上，至于你……不过就是断了一条腿、撞破了脑袋，不影响坐飞机的。”
“可是唐小姐，官方文件速度不会那么快。”欧文解释道，“最起码半个月……”
“那关我什么事？”唐曦诧异地看着他。
“……”欧文傻眼。不关你的事吗？
“我就负责把你们送上飞机，至于落地后你们是各回各家还是集体送医，那才不关我的事好吗？”唐曦答道。
“哈……”欧文目瞪口呆。
敢情你这根本不是交涉，而是单方面给英国方面下了个通知，然后就准备把他们统统装进飞机打包送回去不管后续了是吧！
“不行吗？”唐曦反问。
“当然不……”欧文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不觉哑然。
是啊，当然不行。但是然后呢？人都送回去了，就算交涉没完成，英国也不能拒绝接收，再把他们重新送回来或者自生自灭啊，那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捏着鼻子认！至于外交抗议，灵异事件不上台前本就是各国都默认的潜规则，玩不过人家就耍赖，破坏规则会引起公愤的，何况这件事，原本就是他们理亏。
没抓住，什么事都没有，可被抓了，就得认栽。
唐曦看他一脸吃了屎说不出来的表情，顿时心情大好。
自己不爽的时候，就让使自己不爽的人一起不爽，然后就爽了！
谁叫贝克和西蒙一个死了一个植物人，只剩下这么个可以气的了呢！
果然，汪翎一回归，顿时雷厉风行地下达了指令。
不出三天，贝克的尸体、坐轮椅的欧文、以及还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的西蒙就被打包送上了飞机。
汪翎表示很赞同唐曦的话：所有的人包括那万恶的契约都给你们送回去了，接下去就是你们自个儿的事，和我们无关！
唯有乔治逃过一劫，还能留在江南大学完成学业后再回国。当然，想毕业后留下这种事，上了黑名单的人，想想就得了，别当真。
唐曦拽着方天芸去盛唐好好吃了一顿，神清气爽。
就是在她回家准备睡觉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来自汪翎的加密邮件。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拿着手机去敲了楚离的房门。
“你以为现在几点？”好一会儿，开门的楚离面无表情地看她，很明显是已经睡下了又爬起来的。
“难得看你睡这么早。”唐曦讪笑了一声，直接把手机拿给他。
楚离一眼扫过，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也瞬间锐利起来，清明不带一丝睡意。
“上次的视频是你发给汪翎的，现在你怎么看？”唐曦直接问道。
“你信不信？”楚离反问。
“我不算了解汪翎。”唐曦靠在门框上，淡淡地道，“如果是顾冉说的，我觉得可信度会更高一点。”
“我了解得不比你多。”楚离叹了口气，“遇见你之前，我和汪翎只是点头之交，还不太看得顺眼。汪翎是PEI对外的负责人，一切不合常理的案子，都是报到他那里的，在我见识过这个圈子的光怪陆离之前，我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神经病。”
唐曦也没忍住被他逗笑了。
楚离把手机还给她，沉声道：“这件事，不能听一面之词。”
“嗯。”唐曦低眉思索了一会儿，在邮件里回复了几个字发出去。
“你回复他什么了？”楚离好奇道。
“我知道。”唐曦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我跟他说：‘我知道’。”
“……”楚离抽了抽嘴角，半晌才道，“你有数就好。”
“嘛，反正谢长安回来之前，我也不想先出手，看看再说，是狐狸，总会有尾巴露出来的，我不急。”唐曦一声轻笑。
“那就赶紧去睡觉。”楚离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用十六倍慢镜头看了两天视频，晕得很，明天局里还有一堆事，这次的案子，就算我用了欧文的枪，也不是完全不用写报告了！”
唐曦吐吐舌头，溜回自己房间去了。
关上门，她才接通了被按了静音的电话：“裴清致。”
“我以为你睡了，正准备挂了。”裴清致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落地窗外的江南市夜景微笑道。
“没，刚有点事，怎么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唐曦扑到床上打了个滚，抱着松软的鹅绒被问道。
“跟你说一声，我好像又看见那个鬼了。”裴清致好奇地看着落地窗左上角，那只试探着想碰玻璃，又被符文结界弹回去的鬼。
虽然形容可怖，可是看着它这种动作，莫名地居然有几分可笑的呆萌，让人完全怕不起来了。
“所以呢？打我电话，是想喊救命吗？”唐曦道。
“我觉得它好像更需要喊救命的样子。”裴清致无奈。
“你等一等。”唐曦道。
“好。”裴清致一怔，随即温柔了眉眼，也没问等什么。
唐曦挂了电话，忽然就觉得没了睡意。
窗外万家灯火如繁星闪耀。
她用最快的速度换掉了珊瑚绒的家居服，挑了件挡风的皮风衣，围上围巾，戴上一顶贝雷帽，整个人显得精致又帅气。
推开落地玻璃门，虽然是冬夜，但露台上刻有恒温法阵，吹过来的风也并不寒冷。
唐曦悄悄看了一眼隔壁，发现楚离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窗帘也好好拉上了，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拍了拍手串：“云栖云栖，出来帮我一下。”
“胡闹。”云栖出现在她身边。
“哎，我胡闹你不是也出来了？来，你帮我比我用缩地成寸方便。”唐曦笑眯眯地看他，“反正你的力量恢复了，做这些很轻松啊，苏凰姐带我飞这么远挺累的。”
云栖摇摇头，一揽她的肩膀，直接从49楼的露台边缘一跃而下。
“哈哈。”唐曦快乐地笑出了声，“我这辈子才十八岁，疯一次又怎么了？”
倒是芍药很有眼力地给她加了个幻术，要不然万一被谁拍到了，明天头条就是“江南市惊现外星生物”之类的了。
云栖的移动速度不像是苏凰那样的飘，就像是闪现一样，瞬间掠过脚下的高楼大厦。
裴清致看了看表，决定一边把报表看完，一边等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惊喜。
应该是——惊喜吧？
“咚咚咚。”忽然间，窗子被敲响了。
裴清致一愣，他确认被敲响的是窗子不是门，可他的窗户外，是百米高空？
抬头看去，却见隔着玻璃，少女正对他挤眉弄眼。
“哐啷！”裴清致站起来的动作太急，撞到了办公桌，上面的笔筒翻倒，文具滚了一桌子。
他也没空收拾，几步来到落地窗前。
“开窗。”唐曦朝他比口型。
裴清致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唯一一扇没有封死的窗户，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拯救高塔王子的公主殿下！”唐曦攀着窗户利索地跳进屋内，笑嘻嘻地说了一句。
裴清致习惯性地扶了她一把。
当了一回交通工具的云栖一声冷哼，回到了手串里。
“你就这么……飞过来的？”裴清致依旧是一脸震惊。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唐曦笑道。
裴清致愣愣地点头，又忍不住想，比起惊喜，或者惊吓更多一点？
唐曦反手帮他关好窗子，阻止寒风吹散办公室里的暖气，又跺了跺脚：“天上还是挺冷的，有热水没？”
“啊，稍等。”裴清致如梦初醒，很快就断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回来，“是速溶的，将就一下，暖一暖。”
唐曦接过来，喝了一口，幸福得眯起了眉眼。
虽然是速溶奶茶，但裴总这边显然没有便宜货，奶茶奶香浓郁，甜淡适宜，几乎尝不出什么糖精味道，一口下肚，温暖丝滑，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鬼呢？”她问道。
“那儿。”裴清致指了指落地窗，也有点好奇今天这家伙居然没缩回去。
唐曦转头，一人一鬼隔着玻璃遥遥相望。
“你的符文会伤到它吗？”裴清致问道。
“不会，这东西就是块不会动的盾牌，没有攻击性。”唐曦摇了摇头，微微一顿，又道，“当然，就算是块盾牌，如果你死命打击，反震的力道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裴清致会意，喃喃道：“怪不得它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过，看起来真的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唐曦捧着杯子走过去。
然而，见她走过来，那鬼就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直接缩了回去。
唐曦：……
我很吓人……不，很吓鬼吗？
“要我去抓回来吗？”苏凰问道。
“先不用。”唐曦摇头。
“对了，圣诞节裴氏有个年终舞会，能邀请你当女伴吗？”裴清致忽然问道。
“我？”唐曦一愣，“你去年办的生日宴也没有女伴啊。”
“圣诞舞会要开舞，今年是裴氏集团成立五十周年。”裴清致解释道，“我不想随便邀请一位小姐，免得给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样啊，那你以前的舞伴是谁？”唐曦好奇地问道。
“李清雪。”裴清致答道。
“啊……”唐曦大感意外。
“即便我不喜欢，可毕竟是表妹，不会让人乱想。”裴清致无奈道，“还有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
“等等！”唐曦一摆手，打断道，“你就不怕那些记者写你和我有什么？”
“不，已经写过了。”裴清致道。
“什么？”唐曦震惊。
“还记得上回在车行跟踪我们的人吗？”裴清致苦笑。
“该不会……狗仔？”唐曦抽了抽嘴角，觉得哭笑不得。
“放心，热搜我第一时间撤了，照片什么的都买回来了，没掀起太大的波澜。”裴清致犹豫了一下才道，“不过，到底是有人看到了，江南市的上层圈就这么大，谁不知道也不可能，与其掩饰越描越黑，不如坦坦荡荡，我和你交情好没什么见不得人。”
“也是。”唐曦想了想，也点点头。
“那你是答应了？”裴清致挑了挑眉。
“可以呀。”唐曦大大方方地点头，又有些遗憾道，“不过，云栖给我设计了很漂亮的汉服呢，跟你开舞的话，就没机会穿了。”
“留着过年？”裴清致笑道，“今年在老宅过年吧，爷爷喜欢中式的家宴，穿汉服刚刚好。”
“行，回头我给楚离说一声。”唐曦应道，“不过你知道的，我家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没关系，不管是人是鬼，多少都装得下。”裴清致很淡定。
“那就说定了……啊，礼服！”唐曦一声惊呼。
“是我邀请你，礼服当然我来准备。”裴清致答道，“后天有时间吗？去量个尺寸，选样子。”
“后天？我答应了要去见姜教授，要不量了尺寸你直接送我过去。”唐曦道。
“好。”裴清致含笑应了。
“那我回去啦。”唐曦挥挥手，走向窗口，又看了一眼角落。
嗯，躲得挺好，连她都没发现踪迹，看起来也是有故事的鬼。
“你大老远地飞过来，就这么回去？”裴清致一怔。
“大概……拘束了很久，今天突然就像自由一下吧？”唐曦笑了笑，从打开的窗子向后倒了出去，“对了，奶茶味道不错，下次也备着。”
“唐曦！”裴清致大惊失色，几乎是冲到窗前。
下一刻少女在空中给了他一个飞吻，瞬间消失在天际，只留下窗台上泛着余温的马克杯。
裴清致怔了好半晌，忽的低笑起来。
他拿起杯子，关好窗子，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似乎也变得可爱起来，原本预计一小时的工作量，不到四十分钟就完成了。
伸了个懒腰，他关机收拾桌面，目光又朝那鬼出现的落地窗角落看了一眼。
你，又是谁呢？和我有什么渊源？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唐曦像是做贼一样回到自家露台, 蹑手蹑脚地拉开玻璃门进房间，这才吐出一口气。
然而，反手关门拉窗帘, 她又忍不住失笑。
从前在宗门的时候，也不是没半夜起兴溜出去玩，被师父发现后一边数落一边检查受伤了没有，和眼前的一幕似乎有些重叠。
当初只是想找一个能混过一年的名义上的监护人，却没想到真的多了个家人, 其实也不错吧。
“呜。”手机短促地震了一下。几秒后, 又是一下。
唐曦一愣，低头看了一眼, 无奈地笑。
楚离：赶紧睡觉！
裴清致：晚安。
这两人……唐曦叹了口气, 把手机往床头一扔。
睡觉睡觉！
第二天是周六, 等她睡到九点多起床，楚离早就去了市局。
“云栖，你说姜教授这样的人, 喜欢什么礼物？”唐曦躺在露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一边问道。
“古董？”云栖没怎么考虑。
“说的是, 不过我还是个学生，就算送他古董他也不会收的。”唐曦叹了口气。
云栖想了想，转身去书房拿了点东西出来, 在小桌上铺开, 赫然是笔墨纸砚。
“你是让我自己画？”唐曦惊讶道。
“你的字比画强, 自己写一幅字, 恰到好处。”云栖道。
“好久没练字了。”唐曦兴致勃勃地站起来, 脱了外套往躺椅上一扔。
云栖帮她研墨。
唐曦思考了一会儿，挽起衣袖, 拿起毛笔。
她从小在宗门长大，一手毛笔字练得比钢笔字更熟练，笔走龙蛇，一首词一气呵成，最后收笔干净利落。
“难得这么久没写，反而有进步。”云栖挑眉。
“唔，大概是这一两年里经历得多了。”因为是字画，唐曦落款的名字是契约真名“唐灵犀”，随后写上日期。
她的琴棋书画幼时由师父带入门，但之后都是云栖教的，除了琴学得一塌糊涂之外，其余三样都还算不错，尤其是字。
“一会儿送去装裱，明天下午可以取。”唐曦满意地点点头。
她写的是主席的《沁园春雪》，气势磅礴的词很适合她最擅长的一手狂草，只是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妙龄少女的字。
“其实我更喜欢那句‘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可惜对常年在古墓下工作的姜教授来说，太不吉利了点。”唐曦遗憾道。
“……”云栖哭笑不得。
唐曦回房换了衣服，正好墨迹也干了。
她小心地卷起宣纸，跟张姨说了一声，开车出门。
转了一圈，找到一家书画店，说好了明天下午来取画，又去了趟市局。
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到后勤部去了一趟，找值班的小姑娘要了一套执法仪，连接好手机。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唐曦本想直接去食堂解决，然而正好接到顾冉的短信，想了想，就往PEI宿舍那边开了过去。
马路边上，顾冉穿了件连帽的卫衣，帽子也拉上了，肩上背着个吉他包，看起来像是个玩音乐的小年轻，不过想都知道吉他包里装的肯定是刀。
开门上车，他随手把包放在脚下，拉下帽子，吐出一口气。
“干嘛，跟做贼似的。”唐曦白了他一眼。
“还不是怪你？”顾冉抱怨道，“本来好好的，可自从跟你们看了那个视频后，我看谁都像是内奸。”
“噗——”唐曦忍不住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两天是真的要暴躁了。”顾冉继续道，“明明每个人都和平常一样，可我看起来好像哪哪都不对劲的样子。”
“少年人，你缺乏社会的毒打。”唐曦正色道。
“哈？”顾冉挑起了眉。
“抢劫啊！有人抢包啊！”就在这时，后方传来尖利的喊叫声。
唐曦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子踩着高跟鞋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狂奔，她的前方十几米处，一个穿着皮夹克戴着头盔的男子骑着电动车灵活地穿行在车道里，一手拽着一个红色的女士单肩包。
顾冉见状便要下车。
“干嘛，你还想用两条腿和电瓶车比跑步速度？”唐曦一声嗤笑，踩下了油门。
这会儿正是中午吃饭时间，路上车少人少，那电瓶车一扭车身，偏离了人行道，窜到了马路中间，眼看就要扬长而去。
唐曦的兰博基尼很轻易就追上了电瓶车的速度，猛地一打方向盘，卡在电瓶车前方，随后出人意料地——打开了车门。
“呯！”电瓶车被车门拍飞出去，横着滑出两三米。
不过唐曦算准了力道，加上骑手戴着头盔，这一下摔得不算重，挣扎着从翻倒的电瓶车下面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横穿马路逃往另一边。
几乎在同时，顾冉也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也许是嫌绕到车子另一边花时间，他一手在车门上方借力，整个人干脆利落地上了车顶，助跑，再一跃而下，借着居高临下的冲击力，凌空跨过四五米的距离，落在骑手身后，伸手一拽，抓住了夹克下摆。
“嘭！”那骑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反剪着双臂，重重压趴在地上。
围观的群众愣了好一会儿才响起掌声，还夹杂着口哨声。
顾冉用膝盖顶着骑手的后腰让他无法挣扎，一手拽下女士手提包，交给了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中年女子：“你的？”
“是是，是我的，谢谢你啊，小伙子。”中年女子抱着包，一脸感激。
唐曦这才慢悠悠地下车走过来，丢过去一副手铐。
顾冉接下手铐把人铐住，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包里还真是什么都有。”
“要不要来重案组？手铐么，随便拿去玩。”唐曦笑眯眯。
“得了，汪翎要发疯。”顾冉打了个寒颤。
警笛声越来越近，很快的，一辆巡逻警车开了过来：“是谁打的110？”
然后，看见被铐住的骑手和车祸现场的模样，不觉哑然，半晌才道：“谁抓的？”
“我们。”唐曦乖巧地举手。
“你……开着兰博基尼抓贼？”巡警一脸的稀奇。
“我有钱和我见义勇为没有因果关系吧？”唐曦歪歪头。
“说的也是。”明显还是实习生的稚嫩巡警恍然大悟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唐曦忍不住又笑了，拿出自己的证件一晃：“市局重案组唐曦，那位是我的同事，休假中听到有人喊抓贼，顺手抓的，报告晚点传给你们。”
“啊，原来是市局的同志！”巡警愣了一下，赶紧敬礼。
“辛苦了。”唐曦摆摆手，上车。
顾冉早就钻进了车内，深藏功与名。
“说起来，下次要跟后勤多要几副手铐，每次出门都要用掉。”唐曦感叹着踩了油门，倒车，回到主车道。
至于那倒霉的抢劫犯，自然有被害者和围观群众指证做笔录。
“说吧，找我什么事。”唐曦道。
“开你的车，找个地方吃个饭再说。”顾冉答道。
“行。”唐曦也确实饿了，并不矫情，拐进一条旧路，找了个马路边的停车位停下。
他们找的是一家自助式简餐，两人进门拿了餐盘，迅速挑了几样喜欢的菜，找了个人少的角落里坐。
“给你。”顾冉先打开吉他包，拿出一个信封丢过去。
“什么东西？”唐曦好奇地打开，把信封倒过来晃了晃。
顿时，一枚小小的黑色纽扣状物体落入掌心。
当然，就那个小巧却沉重的分量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纽扣。
“我见识过你们重案组的微型执法仪，才察觉到这个不对劲。”顾冉嘴里含着饭菜，含糊地说道。
“这个是……窃听器吧？”唐曦把玩了一会儿才道，“不过具体功能范围，以及型号来历什么的，我要带回去查一查才知道。”
“就知道要查这个，还是你们重案组有门路。”顾冉就是这个意思。
“哪儿找到的？”唐曦问了一句，将窃|听器塞进包里。
“我家。”顾冉翻了个白眼。
“什么？”唐曦愕然。
“我用你们楚队教的方法，用手机信号寻找干扰，果然发现我家有窃听|器。”顾冉沉着脸道。
“你会被人装了窃听器不知道？”唐曦无语。
“我对这种高科技本来就不了解，再说……”顾冉没好气地看她，“谁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装的，说不定是我住进来之前，也有可能是上次我跟你去南疆两天不在家，谁都能大模大样进来装吧！”
“不过，你们宿舍有结界，外人进不去，果然还是有内奸啊。”唐曦道。
“可是有窃听器的话，不排除宿舍里其他地方也有，那内奸就未必一定在当天在场的人中间了。”顾冉头疼道。
“但是你不可能直接搜一遍整个宿舍。”唐曦指出。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顾冉问道。
“嗯……”唐曦咬着筷子陷入沉思，许久才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就是比较损。”
“哈？”顾冉不解。
“下周吧。”唐曦没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我会去找楚离查一下窃听器的来路，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就算把人全部撤走让你搜，你也不能在一幢楼里找纽扣窃听|器这么抓瞎。”
“行，那就交给你了，有办法了喊我。”顾冉说着，又忍不住感叹，“说起来，还是南疆好啊，哪有这么多破事。江南这边水也太浑了，不开心。”
“你想回去吗？”唐曦问道。
“唔……既来之则安之吧。”顾冉想了想，又耸了耸肩，“都上了贼船了，半途逃跑可不是我的作风。”
“那我这边准备好了通知你。”唐曦站起了身。
“……”顾冉看着对面已经空了的盘子目瞪口呆。
明明也没看见你狼吞虎咽，你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走了。”唐曦挥挥手，指尖还转着车钥匙。
第二天是周末，唐曦完全没有负担地把窃听|器的事丢给楚离去查，自己背着包出门了。
既然和裴清致约好了，她也没有自己开车。为了符合姜教授的喜好，她选了一套浅灰色的羊绒连衣裙，打底裤，小羊皮靴，外面披了白色的羊绒大衣，披散着长发，戴了顶和连衣裙同系列的贝雷帽，加上一块橙色的丝巾点缀，精致而优雅。
“我听说姜教授要收关门弟子。”裴清致说道。
唐曦忍不住失笑：“反正也不是我，我对考古其实没什么兴趣。”
“我以为，你其实是挺喜欢那些带着历史底蕴的东西的。”裴清致却道。
“喜欢是喜欢，不过……欣赏就行了。”唐曦叹息道，“说实话，我没什么耐心的，就比如考古为了不损坏地下的文物，一个坑要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大半天，换成我，早就不耐烦地一个雷咒下去把土层炸开了。”
“毕业后准备做什么？”裴清致问道，“想必你也不会想要自己开个事务所什么的接委托。”
“这个很难说啊。”唐曦一脸放松地道，“还早，慢慢想不迟。再说，就算没有一份表面上的职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自己不介意就好……对了，有件事跟你说。”裴清致道。
“说。”
“我姑姑一家回来了。”裴清致道。
“你上次说老爷子松口他们回来过年，但是怎么这么早？李清雪和她哥不用上学的吗？”唐曦诧异道。
“澳洲那边现在是暑假。”裴清致更奇怪。
“我忘了。”唐曦扶额。
“到了，就在前面。”裴清致把车拐进了一条小路，然而，目光一转，不觉微微一皱眉。
“怎么了？”唐曦察觉了他的气息变化。
“没，就是不巧看见了认识的车。”裴清致道。
“既然是你介绍的店，肯定很出名，裴氏的圣诞舞会在即，碰见几个名媛一点儿都不出奇。”唐曦不以为然，又开玩笑道，“总不会是裴总以前的烂桃花？”
“没有那种东西。”裴清致淡定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皱什么眉。”唐曦跳下车，抬头看了看那块已经有点陈旧的招牌，居然还是手写的字体，应该是百年老店。
“上次你人没来，就说了不卖稿子，给你做汉服的那位老师傅想见你很久了。”裴清致笑了笑。
“那他想见的应该是云栖。”唐曦推门而入。
“叮铃~”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更显得这家店带着历史的痕迹。
“……”唐曦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店里确实有熟人，还是两个。
“表哥？”两个姑娘听到声音回头，异口同声。
傅晓和李清雪。
唐曦忽然觉得这有点好笑，一个姑表妹，一个姨表妹，居然玩到一块儿去了？
“江南市的圈子就这么小。”裴清致也无奈。
“这不是……唐小姐吗？”傅晓毫无异状，笑吟吟地上前，“对了，现在是唐学妹了，只是我一直不在宿舍住，倒是开学了还没见过，明明是舍友呢。”
“你好。”她说了一大串，唐曦只是点了点头，回了两个字。
“表哥，你是带学妹来这里订制礼服吗？”傅晓状似好奇地问道。
“嗯，我的女伴。”裴清致肯定道。
“为什么？”李清雪一脸阴翳地抬起头来，“这么多年来，表哥的女伴不是一直是我吗？”
“我不知道你会在圣诞节前回来。”比起她的激动，裴清致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我现在回来了，就用不着她了。”李清雪立即道，“表哥，我都配合你这么多年了，换成别人没有默契吧？”
“的确，你都配合我很多年了。”裴清致点了点头，却又道，“你现在长大了，我也不能耽误你谈恋爱，一直做我的女伴的对你也不公平。”
李清雪听到后半句，刚刚扬起的笑脸顿时僵住，目光再看向唐曦就充满了怨毒。
“喂，我记得这是你表妹，亲的吧？”唐曦明知故问。
“应该是。”裴清致应道。
“恋兄情结不行啊，一看就是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对，都不知道帮妹妹介绍几个靠谱的男孩子吗？”唐曦微笑。
“是我的错，圣诞舞会上我会注意的。”裴清致从善如流地应承。
“表哥！”李清雪看着他，眼眶都有点红了。
“有事？”裴清致的眼神平静无波。
“我们都一年没见了，你看到我就不高兴吗？”李清雪委屈道。
“一年怎么了？”裴清致诧异道，“我和晓晓经常几年都难得见一次面。”
言下之意，同是表妹，哪有那么大差距。
“我要来不及了。”唐曦看了看手机，提醒道。
“赵师傅，麻烦帮她量一下尺寸，我们赶时间。”裴清致走向柜台。
“哎，这就是上次那几张汉服设计稿的小姑娘了吧？气质真不错，很适合汉服。”头发雪白的老婆婆一脸慈祥，笑眯眯地把唐曦拉进了内间。
“奶奶，就算您夸我，也还是不卖哦。”唐曦看着她也觉得亲切，半开玩笑地道。
“好好好，不买不卖。”赵婆婆像是看着自家调皮的晚辈似的，一边拿了软尺过来，一边悄声道，“这话小裴上次就说过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对女孩子的衣裳这么上心，前天就约了时间说带你来量尺寸——来，看看这些有没有喜欢的。”
说着，她先塞了一本册子给她，转身去记录数据。
唐曦翻了翻，看到里面一套套精致的礼服，不由得眼前亮了亮。
虽说她因为职业关系，穿裙子的机会少之又少，但一个女孩子也不会真讨厌漂亮的衣服的。
“赵婆婆，这个好看，不过我不太喜欢大红色，有没有别的颜色？白色行吗？”唐曦指着其中一页问道。
“这条啊，做也可以做。”赵婆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满意道，“别看白色普通，但是能把白色礼服穿出气质的姑娘却不多，你……白色虽然也不错，可黑色会更好。”
“这样？”唐曦想了想，爽快道，“那就黑色吧，我也不是很懂。”
“放心，婆婆一定会把你打扮成全场最亮眼的千金！”赵婆婆拍了拍胸口，顺手拿过册子，把她看中的那一页撕了。
“哎？”唐曦不解。
“不能让两位小姐穿上同一条裙子是不是？”赵婆婆用她拒绝卖汉服设计稿的理由回道。
“我不过是帮裴总撑个场子罢了。”唐曦笑了笑。
“我看着小裴长大，可没见过他主动邀请一个女孩子做女伴。”赵婆婆的脸色有点古怪。
“是吗？”唐曦怔了怔，心里有一丝异样划过。
等走出去，外间只剩下裴清致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傅晓和李清雪已经不见了。
“好了？”裴清致放下杂志，有些惊讶。
“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唐曦白了他一眼，“不就一条裙子，看中了就行了，难不成还要像是相亲似的，一个个反反复复参考吗？”
“咳咳咳……”裴清致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好了好了，不是赶时间吗？”赵婆婆推了推唐曦，笑眯眯地道，“赶紧去约会吧，衣服做好后我会马上通知小裴的。”
“赵婆婆，我们不是约会。”裴清致尴尬道。
“都行，都行，别打扰我设计。”赵婆婆很敷衍地挥挥手。
“那我们走啦。”唐曦脸上看不出半点在意的表情。
等回到车上，裴清致才有些不自在地道：“抱歉，那个赵婆婆她……”
“老人家嘛，顺着她说就行了。”唐曦不以为意，顿了顿，突然又笑道，“我记得当初问裴总救命之恩是否以身相许，裴总还嫌弃我年纪太小来着？现在我可成年了。”
“……”裴清致哑然。
“说起来我都救你这么多次了，你许给我几辈子都不够吧？”唐曦又道。
“你说这话的时候都不会脸红的吗？”至少，裴清致觉得自己的耳根已经有点发烫了。
“好像不会。”唐曦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凑过去仔细看他。
“怎么了？”裴清致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只是车里就这么大空间，也避不到哪里去。
“怎么看起来我像是逼良为|娼的恶霸。”唐曦捧腹大笑。
“坐好。”裴清致纵然而无奈，将她按回座位，伸手拉过安全带替她扣上。
“没想到你这么不经逗。”唐曦还在憋着笑。
“你再笑的话，我和楚离又要约训练场了。”裴清致道。
“嗯？什么意思？”唐曦愣住。
“虽然我也是练过的，但是跟专业战斗人员打架没有可比性好吗？”裴清致头疼。
“于是你们什么时候打过架啊……”唐曦一头雾水。
不对，所以你俩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要打架？
裴清致目不斜视地开车。
还是怪楚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