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太初剑法(捉虫修)
若白衣人是北海龙族血脉,为何会成为人人不齿的魔头、无间魔域的主人?
一直以来,他始终无从得知白衣人的姓名。看来如今不是他不愿说,而是北溟这个姓氏于他而言是一种禁忌?
如此说来,丘宿鱼也不姓丘,而是姓北溟了。
聂更阑没边没际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引得许田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呢?”
聂更阑回过神看向他,沉声道:“没事。”
“我要去一趟炼器峰,你们要不要一块去?”
片刻后,三人一同御剑前往炼器峰。
许田田许盼娣得知聂更阑去炼器峰是为了丘宿鱼,欣然一同前往。
“说起来,丘师兄陨落也有一年多了,”许田田叹了口气,“当初这般厉害的一个师兄,没想到说没就没,真是世事无常。”
聂更阑听在耳里,沉默不语。
他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们,丘宿鱼也许还活着。
也或许,丘宿鱼就是白衣人,无间魔域的主人,如今修真界人人树之为公敌的白衣魔头。
这一切太过于复杂,暂时没必要将他们卷入更深的漩涡。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若丘宿鱼是狠辣嗜血的魔头,早在丘宿鱼时期就会不知不觉向灵音宗弟子下手,怎么还会如此耐心一步步带他修炼,替他操心洗经伐髓之事,陪着他成长。
事关丘宿鱼和白衣人,因此,他必须去一趟炼器峰。
三人到了峰头外,杂役弟子看到清鸿剑尊的亲传弟子亲自到了,惊诧地飞快去禀报元德真君。
片刻后,他们没等到可以进去的通知,居然等到了元德真君亲自迎了出来。
“聂更阑?”元德真君打量着几个弟子,道,“本君不是答应把他的命灯给你,还有什么事?”
话里话外,看上去似乎不太情愿与聂更阑接触。
聂更阑恭谨地行了个弟子礼,“真君,丘师兄陨落后弟子一直未能有机会过来,是以这次想接着机会到炼器峰看一看师兄生前的住所,缅怀过往。”
这一问,把元德真君给问懵了。
“你要看丘、丘宿鱼的住处?”
许是从未说起过这个名字,第一次提居然有些磕巴。
“是,真君。”
元德真君此前不喜出席各种活动场合,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炼器峰炼制各式各样的法器。
是以之前他听说那一位要借用他名头时不曾有过排斥。横竖他不必应付这些麻烦的人情往来,只是借个名头而已。
没想到“丘宿鱼”一朝陨落,更麻烦的是,他照拂过的小师弟居然还寻上了门。
炼器峰何来丘宿鱼的住所?
元德真君面上顿时出现为难的神色,“这……”
这可真是糟糕极了。
他现在总算是能明白元千修的心情。
果然师徒之间穿同样制式和颜色的衣袍,属实很怪异。
许田田好奇道:“真君可是有为难之处?”
元德真君捋着短须,看似为难,实则脑子在飞速转动,想着该如何打发这几个弟子。
聂更阑又行了一礼:“丘师兄此前待弟子不薄,他陨落后弟子未能过来看一眼,如今有机会,还望真君成全。”
元德真君颇有些烦躁,出来之前他还在炼器房里锻造法器,捋起的袖管还未来得及放下呢。如今匆匆忙忙被迫出来应付这几个年轻人,真是为难了他这个两千多岁的老人了。
他将因为炉火弄得脏兮兮的衣袖放下,清了清嗓子,这时忽然看到聂更阑发冠旁的那支发簪。
“这火麒麟簪子——”
“看来丘宿鱼对你确实极为照顾,当初他特意托本君替你锻造这簪子,还颇费了本君几日功夫呢。”
聂更阑一怔,从发冠旁拿下那枚火麒麟发簪,“这簪子,是真君您锻造的?”
元德真君哼笑一声,“本君锻造技术上乘,当然——”
说到一半,他脸色变了变,神情古怪地看向面前的青年,“你不知道此事?”
聂更阑脸上慢慢浮现出惊异之色。
思绪瞬时有些混乱。
当初他得知丘宿鱼是炼器峰弟子,还以为簪子是他亲手打磨而成。没想到,居然是特意托请元德真君炼制的。
而元德真君拖了这么一回时间,总算是想到一个计策,又清了清嗓子:“罢了,既然你这么诚恳,便让你进去看看,丘宿鱼便住在峰头南边的一处小洞府中。”
聂更阑还未有动作,许田田已经大喜行了一礼:“多谢真君成全!”
于是,在元德真君领路下,几人御剑来到炼器峰南边峰头的一处洞府。
“就在此处,未免睹物思人,我早已命弟子将他住过的地方清扫整理,如今这里空空如也,倒是无甚可看的。
“看完就走吧,闲杂人等不能在炼器峰久留。”
元德真君说罢,留下他们先一步离开。
匆匆忙忙走的样子像是逃离现场一般,生怕这些年轻人再问出什么需要绞尽脑汁应付的话。
聂更阑于是开始慢慢四处打转打量起这处洞府。
许田田道:“还真是空无一物,丘师兄生前的东西一件都没留下,这看了有什么用?”
许盼娣:“或许他们给丘师兄做了衣冠冢?我们去问问,祭拜一下师兄怎么样?”
聂更阑颔首,在洞府里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无甚可看之处,只能离开。
出了洞府,离开这边的峰头,他们转悠了大半日终于在一处小院子门外看到一名洒扫弟子,于是上前询问。
“师兄,敢问炼器峰弟子陨落可有建立衣冠冢,能否带我们看看丘师兄的坟冢?”
那名弟子看了他们一眼,似是有些慌张,磕磕巴巴地摇头:“没、没有衣冠冢,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赶紧走吧。”
这洒扫弟子竟扔了扫帚一溜烟跑了。
笑话,真君可是吩咐过,谁也不许回答那几个内门弟子的问题,否则月俸就全扣光。
他哪敢呐。
许田田在后面扬声喊道:“哎,我们又不是鬼,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那洒扫弟子跑得更快了,一瞬间就没了影子。
许田田啧了一声,“再找几个问问,我就不信了。咱们去找丘师兄的几个同门弟子问问,方才那个是杂役弟子,不知道也正常。”
于是,几人在炼器峰上又寻了一圈。
倒是找到了几个弟子,但每一个都同第一个洒扫弟子那般,见了他们仿佛见到了鬼。
许田田愣是没从他们嘴里撬出半个有用的字来。
“不是……哎……”许田田已经冒汗了,“他们到底在跑什么,咱们又不吃人?”
聂更阑已经停下脚步,淡声道:“别追了,他们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许盼娣:“或许炼器峰有自己的规矩,峰内事务不能告知外人。看来,元德真君那边也没戏了。”
聂更阑点点头:“走吧。”
三人不得不离开了炼器峰。
烟火熏人的炼器房里,元德真君听到洒扫弟子过来禀报,欢喜得差点被炉火的火舌舔着了袍角,“谢天谢地,他们可算走了。”
洒扫弟子:“真君,您平日一向稳重,怎么碰到他们和耗子见了猫似的这般害怕?”
“不许多问,下去吧。”元德真君已然恢复威严肃冷的神情,挥了挥手。
“哦。”洒扫弟子应了声,出去把门掩上了。
元德真君叉腰望着炉鼎里的真火,捋着下巴的白须摇了摇头,“剑尊,这下你可又欠本君一个人情了。”
……
聂更阑三人得不到结果,只能离开炼器峰。
在去往停剑坪时,聂更阑在半路看到了一处堆放炼器材料的小院子,门口有弟子正在搬运这些灵植药材进去。
聂更阑脚步微微停顿,看着一名弟子把一截木料扛进了院子。
许田田道:“炼器峰的弟子倒是都同丘师兄一样,各个晒得黝黑,人也长得壮实。”
许盼娣:“听说他们是长年在炉火边炼制法器造成的?”
“对,炼制初级法器,法力和人本身的力气都必不可少,他们都是到日光下挑水砍柴,到荒山上负重爬山锻炼体能,和当初丘师兄训练聂更阑有些大同小异,估计就是从炼器峰受到的启发吧。”
聂更阑再次扫了眼那些搬运材料的弟子。三人这时已经来到停剑坪,接着便御剑离开了。
许田田道:“聂更阑,你也别太难过了,所幸还有丘师兄的命灯留给你作念想,想开些。”
后者无声点头,心不在焉望着手里一直握着的火麒麟发簪。
许田田看他不在状态,道:“那个,我和许盼娣就先走了啊,你今日刚拜了师,师尊定有许多话还未嘱咐,赶紧回去吧。”
说罢,他向许盼娣打了个眼色,拉着人匆匆走了。
等到飞出三四个峰头看不清聂更阑的身影,许田田才放慢了飞行速度,忧心忡忡开口:“这家伙是不是对丘师兄的陨落一直放不下?”
许盼娣:“他没有家人爱护,丘师兄又对他百般照顾,师兄猝然陨落,换做是我,我也得哀戚忧伤个几载走不出来。”
“看来,只能让时间冲刷淡化这一切了。”
……
聂更阑心不在焉地回到了玉髓峰。
丘宿鱼为他做了太多,他现在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有用的事。
若他真的没有陨落,或许……日后还能见到他。
思及此,聂更阑呼吸凝滞一瞬,心脏开始砰砰剧烈跳动。
“哗啦!”
寒池那头传来一阵水花声。
北溟朔疗伤完毕,长长的龙尾扫过水面掀起水花,往聂更阑的方向飞来。
“聂更阑!”
在快要落地时,龙倏然化作一道人影来到青年面前。
“师弟……”
看到青年冷然的神情,北溟朔目光忽然闪过一丝委屈,“对不起,方才我忽然化了原形,没吓到你吧?”
“原本我想,既然你早晚要知道,不如早点儿让你看见原形以免日后受惊,但是没想到许田田他们也在。”
聂更阑沉郁的眸子稍顿。
而后猛地抬头。
北溟朔被他这副神情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捂住胸口,“你干嘛?再生气也不能揍我,我都和你道过歉了。”
聂更阑不动声色盯着他,忽然问:“师尊是你的兄长?”
“呃,是、是啊,”北溟朔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目光有些躲闪,“当初我也不是有意隐瞒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聂更阑却问:“你们都是北海仙璃神宫的龙族?”
北海龙族的盘据地在海底,仙璃神宫正是龙族的栖居之地。
北溟朔闻言,得意地扬起眉毛,腰杆儿也挺直了三分,“是!”
“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们龙族家大势大,背景雄厚,你同我结为道侣不会吃亏,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我保证待你如珠如玉,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聂更阑直接无视他炫耀一般的示爱,沉声道:“你们这一辈,有多少兄弟姐妹?”
北溟朔先是愕然,继而反应过来,露出一点害羞的表情,“你、你是在关心我家中的情况吗?”
然后,他就看到青年脸色冷了几分。
吓得他立刻老老实实回答:“七个。”
聂点头,“那么,你有没有流落在外,或是被驱赶出家族的哥哥或弟弟?”
“没有,怎么了?”北溟朔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聂更阑不出声了。
难道白衣人并非北海仙璃神宫的龙族?
不可能。
鲛人王必定是极其确定白衣人龙族的身份,否则不会对他如此恭敬有礼。
正沉思着,北溟朔这时看到他手里握着的簪子,“咦”了一声,“看来这簪子你很喜欢,一直戴着呢?”
可恶。
丘宿鱼那家伙看着粗犷,人却细心,送的东西倒是很讨美人喜欢。
北溟朔不服输地嚷嚷道:“师弟,怎么不见你时时拿着我送你的那块留影石?我的留影石可比这簪子贵重多了!”
说着,他又气恼道:“是不是丘宿鱼那家伙诡计多端,勾得你对他——”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忽然闭上了嘴,露出些尴尬又心虚的神色。
聂更阑心中一动,沉声问:“你认识丘师兄?为何说这留影石是你送的?”
北溟朔昂起下巴,迅速搬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十分理直气壮:“我们都是炼器峰元德真君的弟子,认识他有什么奇怪的?至于留影石,我若不是它的主人,又如何能在秘境中联系上你?”
空气中忽然沉默了。
聂更阑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冷笑。
元德真君的弟子?
今日他在拜师大典时早已问过,他可从未收过北溟朔这么一个徒弟。
至于留影石。
聂更阑扯起嘴角,语带讥讽,“留影石乃是师兄亲自准备,说当做新年礼物送我,你又何必连这点也要欺骗我?”
北溟朔一听急眼了,声音拔高几个度叫道:“非也!”
“当初你在天境峰几乎要被独孤那个老匹夫一剑刺中,我后悔没有早点提醒你,所以才打算送你礼物压压惊。当时你和许田田君杳然他们在膳堂用饭,我可是央求丘宿鱼那家伙很久他才答应!”
北溟朔被这一激将法激得血液全往脑门一处涌,噼里啪啦把当时的细节全都抖了出来。
不说还好,一说完,他立刻意识到不妙。
又说漏嘴了。
一眼扫向面前的青年,发现对方正皮笑肉不笑盯着自己。
北溟朔不由暗暗叫苦,美人计误我!
“师弟……”
北溟朔干笑几声,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我忽然记起还有事要做,今日就先聊到这,我走了啊!”
他一个转身要逃,一把凤凰骨神剑“唰”地已经横在他脖颈前,神色森冷的青年也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出现在他面前。
“不如你来告诉我,”聂更阑阴森森开口,“当时膳堂,你在何处偷听我们谈话?”
“又或者,换个说法,你藏在何处同丘宿鱼说话?”
北溟朔被那把剑吓得两股战战,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央求:“师弟,你放过我吧,我今日是脑子糊涂了,你把我说过的话全当成放屁,好不好?”
青年冷笑一声,凤凰骨神剑身“哗啦”燃起火焰,凛然剑意已经悄然氤氲而生。
就在他要抬起剑柄时,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从天而降,慢慢落在两人面前。
北溟朔像是看到了救兵,当即热泪盈眶伸出双手,“哥,救救我,聂更阑一来玉髓峰就欺负我,我是无辜的!”
聂更阑阴沉沉扫了眼这条龙,收起剑恭恭敬敬对来人行礼:“见过师尊。”
清鸿剑尊眼眸低垂觑着他,淡声开口:“随我来清风殿。”
聂更阑一怔,很快又躬身道:“是,师尊。”
他把凤凰骨神剑收回储物袋,迈开步子跟上前方的身影。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遽然回头。
恰好看到北溟朔一副做贼心虚捂着胸口长长舒出一口气的模样。
看到聂更阑忽然回头,他吓得那口气没吐完,立时挺胸抬头给憋了回去。
“咳咳!”
呛死了。
差点没吐出来。
聂更阑扯起一抹冷笑,转头追上清鸿剑尊的步伐。
若非瞧见北溟朔这副模样,他也不可能想起当时的异常。
那只丘宿鱼曾经给他戴过的龙形戒指。
龙。
他忽然明白了当时北溟朔究竟藏身何处了。
……
聂更阑起初还疑惑师尊是否有急事要向自己交代,可走出一段距离,发现那道身影漫步在奇石花.径中,似乎并不着急赶回清风殿。
于是他只能跟在师尊身后。
一纤薄一修长两道身影在地面逐渐拉长,投射在两旁的五彩灵叶上。
清鸿剑尊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时快,时慢。
似乎是追上来后,又因为他的步伐而刻意放慢,但又不好与自己并肩走。
于是停下脚步,淡声道:“上来,同我一道走。”
聂更阑没防备师尊猝然停下,就这么直直撞上了他的后背。
“唔。”
他捂住被撞得生疼的鼻子,那一刹那仿佛是撞在了坚硬的铁块上。
聂更阑自诩忍受疼痛的耐力还不错,这一瞬间泪花居然差点飙了出来。
他手捂住鼻子,脸部扭曲了几息。
一只手忽然出现在面前,毫不犹疑拉过他的手腕,清泠泠的嗓音在耳边乍响:“怎么不小心些?”
只是一句寻常的问句,并无责怪之意。
聂更阑愕然抬首。
他比师尊稍低了一个头,仰头望过去,脖颈也跟着昂起,于是鼻子和眼底的绯红尽数暴露在师尊漆眸中。
“师尊?”
聂更阑维持着手腕被男人捉住的姿势,不好妄动。
清鸿剑尊霎时将他放了开来,漆黑的瞳眸生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狼狈。
“化瘀丹。”他掏出一枚素色灵丹递了过去。
聂更阑仍旧呆愣愣杵在原地,手腕还残留着师尊掌心冰凉的温度。
不知为何,脑海中居然闪过一个念头。
师尊同白衣人皮肤的温度竟意外地一模一样。
聂更阑顿时懊恼自己为何会把两人放到一起作对比,师尊是师尊,白衣人是白衣人,他不该这么亵渎自己的师尊。
于是连忙接过那颗化瘀丹,仰头便服了下去。
“多谢师尊。”
清鸿剑尊:“走吧。”
于是,聂更阑这次稍微上前,终于和师尊并肩走在了一起。
两人的衣袍一路扫着两径的花草灵植,就这么无言地漫步走完了长长一段路,来到了清风殿。
一进入殿内,聂更阑嗅到钻入鼻中的冷然清香,迅疾想起那日在屏风那边的玉榻做过的春梦,耳根一烫。
他忽然有些不敢睁眼看殿内的人,猛然狼狈垂头。
却听到男人淡然的嗓音传来:“你的修为已经突破金丹中期,正是传承学习我剑法的时候。”
说话间,一道玉简已经从桌案上漂浮一路来到聂更阑面前。
“师尊,这是?”
清鸿剑尊:“此乃太初剑法,统共九九八十一道剑式,你将其练熟,之后再练心决,双管齐下一并修习。”
聂更阑受宠若惊,没想到拜师第一日,师尊便要给他传授剑法了。
他顿时郑重地伸出手要接过那道玉简。
没想到玉简直接穿过了他的手掌,倏然没入他的胸口。
聂更阑瞳孔张大,惊愕地看到玉简已经消失在自己体内。
“师尊,这是……高阶剑招?”
高阶剑招和功法不同于普通秘籍,可以任由创造者心意生成玉简。玉简一旦没入人的体内,招式便全都存在了脑中。
省去了翻阅的烦累,只需一一按照脑海中的剑招修习即可。
聂更阑在藏书阁时翻看到过对这种类型的功法的说明,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
是了,清鸿剑尊可是流月大陆强悍无匹的第一剑修,他的功法怎么可能低阶?
聂更阑双眸隐隐闪过亢奋的暗芒,目光再次扫向胸口。
清鸿剑尊“嗯”了声,证实了他的说法,“三日内,将剑法练熟,届时我会亲自考校。”
“若考校不通过,你须得接受惩罚。”
聂更阑愕然,猛地抬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三日?”
“做不到?”清鸿剑尊眸色淡漠觑着他。
聂更阑心下有些忐忑。
当初丘宿鱼传授他心源剑法,他在天境峰足足练了一个月,才将七七四十九式剑招练了个滚瓜烂熟。
那还是比较低阶的剑法。
这次师尊交给他的太初剑法属于高阶剑法,要在三日内练熟并且通过考校,聂更阑心中切切实实打起了鼓。
他并不确信自己能否做到。
清鸿剑尊见青年神色犹疑,淡淡开口:“这三日,你可住在这里的偏殿,日夜练习,若有不懂,随时问便是。”
“若三日后考校失败,那么,太初剑法的剑诀只能一年后再交予你修习。”
第92章 梵音铃(捉虫修)
聂更阑疾步走在花.径之中。
方才清风殿内的对话还清晰回响在耳边。
“师尊……弟子回洞府修习便好。”聂更阑牙咬了又咬,最后斩钉截铁地说。
清鸿剑尊淡扫他一眼:“确定么?”
“弟子确定。”
之后,聂更阑仓惶告辞出了大殿。
在经过院子时,他略一思索,将发冠旁的火麒麟簪子拔下,随手扔到了五彩灵叶丛中。
而后快步离开清风殿。
在听到可以留在清风殿练剑时,聂更阑几乎是立刻就拒绝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才刚拜师不久,生怕重蹈覆辙再次做出失仪之事,惹得师尊厌烦于他。
只是,他之后确实需要一个理由再回到清风殿。
……
回到洞府后,聂更阑一刻不敢耽误,当即开始练习存在识海里的太初剑法。
玉简在识海里缓缓浮动,散发光芒,一页页翻动着。
渐渐的,明月高悬云层之上,四周云雾缥缈,寒冷夜风刮过山峦叠嶂,吹得人浑身寒气凛凛。
聂更阑已经金丹中期,自是不怕这种程度的寒气,让他觉得身心俱疲的是这套太初剑法。
从回来到现在,他练习足足已经有两个时辰。
可太初剑法竟让他产生了一种雾里看花的迷茫和无力感。
他终于意识到,当初的心源剑法和这套高阶的太初剑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水平上。
心源剑法只要把剑招练熟,再配合剑诀加以理解,便可以将剑法威力发挥得出神入化。
可太初剑法,聂更阑在第一步练习剑招时便遇到了重大阻碍。
玉简上的剑招他都能看明白,可却觉得剑招过于朴素简单,不似心源剑法那般繁冗复杂。可往往越是简单,练习困难程度就越大。就如同酒楼里掌勺多年的大厨,按照他们的经验,一道看似越简单的菜,实际上越是难以做出精美的味道来。
聂更阑练了两个时辰,根本无从发现这些剑招之间的精华所在以及掌握的要点。
“铛!”
他一剑刺向悬崖旁的石壁,在岩石上刮蹭出一道道火光电石,而后疲累地一歪身体,体力不支躺在了地上。
“嗬……嗬……”
聂更阑仰躺着大口喘息,扫视着漫天的繁星和一轮冷月。
尽管是夏初时节,夜晚山上的寒气依旧逼人。
聂更阑方才练剑运用灵力过度,这会儿体内灵气缺失,居然感到一丝寒意钻入体内。
幸而玉髓峰的灵气旺盛,他就地坐起身盘腿入定,开始吸收这充沛的灵气。
片刻后,他一跃而起,重新拿起剑开始新一轮的练剑。
一定是对剑招不够熟悉,他还需要更多的练习。
……
清鸿剑尊看着青年匆匆离去的身影,垂眸静默半晌,而后一扬手。
内殿的门应声合上。
几息后。
一道灵力飞向内殿的雕花高扇大门,两道门一左一右吱嘎一声自动打开。
清鸿剑尊衣袍曳地擦过门槛,一路拖过玉阶一直来到庭院中浓密的五彩灵叶丛中。
手往五彩灵叶中一吸,一支发簪瞬间飞到掌心中。
他盯着簪子打量半晌,漆眸渐染上一层暗芒。
一段陌生记忆顿时出现在脑海中。
——丘宿鱼递给元德真君一支粗糙的簪子,“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丘宿鱼替面容稍显青涩的聂更阑戴上打造好的火麒麟发簪。
——“师弟,这支发簪特别衬你。”
——少年耳后那一抹绯红格外惹眼。
记忆闪电般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清鸿剑尊倏地睁开漆眸,缓缓举起那支火麒麟簪子细细端详。
他终于明白当初丘宿鱼为何扬言“不看他的记忆届时会后悔”。
清鸿剑尊咬牙,握住簪子将其攥紧,怒极而笑。
可丘宿鱼已经与他融为一体。
丘宿鱼的记忆便是自己的记忆。
丘宿鱼所拥有的情感,如今也嵌在他的骨血和神经之中。
任凭他如何排斥逃避,那份情感也无法祛除剥蚀。
清鸿剑尊漆眸一凛,忽然飞身回到内殿的玉榻,开始盘腿入定调息,打算运转静心功法强压下心头忽然浮现的怜爱、开心、心疼、宠溺等种种复杂情绪。
而那阵突如其来的情绪和回忆带来的冲击过于强烈。
片刻后,静心功法运转失败。
清鸿剑尊蓦地睁开眸子,将放在一旁的火麒麟簪子重新握在手心,深邃寒凛的眸子不住来回扫视簪子。
里面的沉睡的火麒麟似是感受到强大的冷冽气息,倏而醒了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幽冷可怖的眸子在审视自己。
火麒麟一口气憋了回去,赶紧装死强迫自己重新沉入睡眠。
“吓死了。”
它暗暗咕哝一句,把眼睛闭得死紧,暗暗决定今晚绝不会睁开一条眼缝。
……
清鸿剑尊冷眸盯着火麒麟簪子许久。
一幕幕记忆和情绪过于强烈,而不能忽视的,还有在无间魔域中一次又一次将人带往无尽欲.望深渊的双修经历。
但这些记忆,并未让他感到厌恶。
簪子上,还残留着青年身上清新如同松竹一般的气息,忽然丝丝缕缕如同活过来一般钻入鼻间。
清鸿剑尊身体遽然一抖。
下一瞬,内殿的门第三次开合后,一道身影疾风殿飞出往寒池方向而去。
“噗通!”
巨大的水花四溅,一道庞然身躯沉入池底。
待重新浮出水面时,一条金鳞巨龙抬着龙须赫然随着池水剧烈飘摆沉沉浮浮。
随着池水的震荡,金鳞巨龙在人形和龙形之间明明灭灭转换。
切换到人形时,清鸿剑尊极力往身上膻中和少阴两处穴位一点,企图以灵力将体内涌现的龙族血脉封印。
可事实证明,于事无补。
青年的气息如影随形,钻入鼻腔,经过各大经络和血脉,似乎深深在血液深处留下了印记。
起初清鸿剑尊还能勉强化为人形,几息后,他已经不能维持人的形态。
寒池里,水面被挣扎不止的龙尾翻出阵阵汹涌波涛。
龙须激烈颤抖,渐渐发出难耐的喘息。
片刻后,寒池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凌海殿。
北溟朔鼻子忽然猛地嗅了嗅,忽然大惊失色,腾地从床榻上起身。
他竟嗅到了龙族的同类气息。
惊异之下,马不停蹄飞向寒池。
越靠近寒池,龙族的气息越发浓厚,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丝异样的气息。
“哥!”
北溟朔一眼看到在寒池扑腾水花的金龙,骤然睁大眼睛蹲在了池边。
“哥,你怎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你已经多年未曾失控,怎么……”
北溟朔越说越急,焦灼地地围着寒池打转。
金龙无暇顾及他,只是不停喷出鼻息,艰难地喘着气。
“哥,你该不会是?”
北溟朔嗅着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脸色大变,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在他看起来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猜测。
“咦?”
他忽然看到寒池边缘躺着一件事物,起身过去一看,“这簪子……”
他想伸手去拿,但还未碰到,寒池中金龙骤然掀起一股巨浪,一道强悍的灵力紧随而至,硬生生把北溟朔卷走飞往了凌海殿。
殿门砰地打开又关上。
北溟朔惊慌失措过去推门,但怎么也打不开。
“哥,你开门啊!你一个人熬得过去吗!”
“开门!我替你想办法,哥!”
……
寒池的水被搅了天翻地覆。
金龙再次开始明明灭灭在人形态之间切换。
倏而,一只湿淋淋布满苍虬青筋的小臂将池子边沿的火麒麟簪子握住。
清鸿剑尊浑身湿透,一头青丝散在池水中,水滴源源不绝顺着躯体的线条滑落,没入水中。
他眸子漆黑冷冽,掌心蜷曲慢慢握紧,将火麒麟簪子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只要力道再增加一丝,簪子立刻就能折断。
清鸿剑尊一双漆眸中冷厉翻涌澎湃,汹涌滔天。
慢慢的,掌心松了开来。
簪子即将滑落池水之际,一只手及时将其接住,轻轻放到池子边缘。
清鸿剑尊眼中的冷冽一点一点消失,被随之而来的情.潮淹没,随后,一头扎入了动荡剧烈的寒池之中。
……
而此时,天境峰上,独孤苍眠正在药浴中静坐疗伤。
上次在山门内,清鸿剑尊的一击将他折腾去了半条命。
可越是如此,他体内的血液就越发为之沸腾。
起码,好过师弟百年千年对自己冷脸,老死不相往来。
独孤苍眠脸色惨白,记起那日在山门时师弟冷冷扫向自己的一道目光。
他嘴边忽然扯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恰在此时,自他储物袋中传出一阵清晰的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独孤苍眠嘴边的笑戛然而止。
“哗啦!”
水声搅动之下,储物袋已经迅速飞落他掌心。
一只金色铃铛很快被翻找出来。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声更为清晰。
随着铃铛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金铃在掌心中慢慢震颤起来。
独孤苍眠骤然睁圆了瞳孔。
“不可能!”
“梵音铃怎么会响!”
他倏然握紧那只铃铛,迫使其无法转动震颤。
可金铃依旧响个不停。
独孤苍眠听在耳里心惊肉跳,忽然将铃铛扔了出去。
“不可能!”
“师弟……”
“不可能!”
“是谁,究竟是谁!”
尖锐嘶哑的咆哮声顿时冲天而起,穿透了天境峰上空的结界,惊动了林中的飞鸟。
……
卯时,天光微亮。
昨夜彻夜修习研究太初剑法,导致聂更阑筋疲力竭,一回到洞府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外面天边的星子已经缓缓下沉。
聂更阑懊恼地一拍脑门,一个鲤鱼打挺从石床上跃起,迅速洗漱后,他提剑来到外面悬崖旁的空地又练起了太初剑。
幸而昨夜他运转了梦莲功法,一夜的疲累一扫而光。
今日他还要去上课,因此打算在上课前抓紧时间练习一阵。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但练剑的成效显然没比昨晚好多少。
聂更阑大汗淋漓落到地面,回了洞府冲洗一番。
在衣柜中,他看了一眼那套晴苍色的弟子服,没动,而是拿了套寻常的弟子服换上。
在辰时之前,终于赶到药峰在课室里找到了许田田。
“聂更阑,这儿!”
聂更阑穿过一道道锅炉在许田田旁边的位置坐下。
还是熟悉的炼丹室,还是熟悉的同伴。
聂更阑朝四周扫了一眼。
许田田便道:“许盼娣那丫头说是有所感悟,在璇玑峰闭关呢,也不知道她出关是何时喽。”
聂更阑点点头。
许盼娣资质不错,这次出关,想必也能突破筑基了。
但两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在璇玑峰许盼娣所住的院子里,她正躺在屋内地板上蜷缩着身体在打滚。
冷汗从她额间滴落,很快打湿了发髻。
“服下那瓶九幽冰魄丹。”
属于许盼娣的声音从身体里传出。
打滚的身体倏而停下。
接着,许盼娣的身体艰难地爬起身,从储物袋内找到那瓶九幽冰魄丹,尽数服下。
许盼娣的声音再次传出:“好了,现在,到床上打坐,开始闭关修炼吧。”
那具身体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依样照做。
……
聂更阑正在询问许田田回凡界时碰到的麻烦事。
不多时,周炎和汪淼淼扶着浑身缠绕绷带的聂云斟进了课室。
聂云斟被凤凰骨神剑燎伤,即便接回了腿脚,但凤凰骨神火并非普通火焰。他这腿脚若是想彻底复原,起码还得再继续泡药浴加之服丹药,连续治疗两个月以上。
两人一进来便看到聂更阑正在同许田田说话。
聂云斟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沉默地被两个同伴扶着来到座位上坐下,竟是一声不敢吭。
周炎见不得聂云斟这副模样,气不过,朝着聂更阑直接出声嘲讽:“哟,这不是刚拜了清鸿剑尊为师的那个小倌吗?”
“升级这么快,一定是靠了不少男人的爬上来的吧?”
炼丹室里,弟子们纷纷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聂更阑。
这些疑问他们也有,但没人敢说出来。没想到周炎不怕死,竟然当着聂更阑的面直接挑衅,真是够胆大的。
炼丹室里静了一瞬。
聂更阑眸子阴沉,静坐不语。
周炎见状得意地哂笑:“怎么,被戳中心思不敢吱声?我早就知道,你不过是个万人骑的——”
“倏!”
一道剑影迅疾掠过几座丹炉以雷霆之势停在周炎头顶。
“啊!”
周炎的惨叫声当即响彻整个炼丹室。
“我的,手,手,流了好多血……”
聂更阑收件入鞘,嗓音寒冽如冰,“再多嘴多舌,你的腿脚也别想要了。”
周炎盯着手臂上刺出的血窟窿,惶然抬头,“你竟敢伤本少爷!”
许田田不屑地发出嗤笑:“只是在你手上戳了个血洞,用得着这么激动?你们西南四大世家的少爷上辈子莫不是长舌妇投胎转世?我看还得再戳上两个血窟窿,你嘴巴可能会再干净点?”
眼看聂更阑一剑又要劈下,周炎正要大叫,青炎真君及时现身将其拦下。
“住手!”
聂更阑眸色森冷扫了眼青炎真君,慢慢收剑入鞘。
青炎真君出声呵斥:“聂更阑,还不快回座位坐好!你才伤了聂云斟,这次还想伤多少同门才罢休?”
许田田连忙站出来替同伴说话,“师尊!是周炎出言侮辱挑衅在先,所以聂更阑才——”
“好了!”青炎真君厉声呵责,“都别说了,回去坐好!”
许田田气冲冲奔过来,把聂更阑拉回座位上,安抚地拍拍他胳膊,“别介意,我师尊就是这样。”
聂更阑无声点点头。
看着众多弟子慢慢安静下来,青炎真君这才扬声开口:“同门修为升级快,那是他的命数,你们有这时间勾心斗角不如多去修炼,为了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争吵,对修炼有益处吗?”
许田田方才还为自己师尊的话生气,闻言转瞬间又笑开了花,“嘿嘿,我收回刚才的话,师尊还是很好的。”
聂更阑眸色沉沉扫了眼青炎真君。上次他被栽赃损毁了满室的仙人须,没想到青炎真君居然还能为他说话。
“……你们这些兔崽子,成日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吵上,”青炎真君仍旧在训话,“哼,不如就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半年后本门要进行一次大比,谁能通过弟子大比,就能被选拔去往即将开启的延龙秘境。”
许田田惊呼出声:“延龙秘境?听说那可是某个飞升大能遗留下来的宝库,里面机缘数之不尽,若是能捡到一丁点天材地宝都能受用很久了。”
青炎真君哼笑一声:“知道就好。”
“延龙秘境可不是谁都能去的,没有点本事,去了也是丧命!”
“另外,延龙秘境回来之后,药宗、临雾宗以及春雨阁的弟子要到本门进学,进学结束也会进行一次大比,你们猜,这次大比的彩头是什么?”
底下的弟子们纷纷好奇地问:“是什么?”
青炎真君呵呵一笑:“奖励么,分别由宗主与清鸿剑尊提供,宗主自不必说,清鸿剑尊手里的法宝和灵丹妙药更是圣品级的。你们若是能赢得一件,对自己的修炼可谓是大有裨益,说不定机缘巧合之下,直接跨越两个小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另外,那三个宗的宗主亦是会提供六件作为奖励的法宝。”
“呵呵,你们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本门的奖励被其他宗门弟子夺走吧?”
炼丹室里,一片静悄悄。
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方才坐得散漫的人也立即端正了坐姿。
青炎真君见状,满意了,“好好修炼,上天不会辜负有心人,机遇也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好了,开始上课。”
青炎真君训话过后,丹药课无人再分神想其他的,一个个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
谁都想在大比上赢得进入秘境的机会,想在大比夺得诱人的法宝奖励,打败其他宗门弟子为本门争光。
就连聂云斟身边唯唯诺诺的跟班汪淼淼也挺直腰杆开始听课,是前所未有的聚精会神。
……
下课后,聂更阑和许田田随着人流出了课室。
“哎,方才师尊说了,突破金丹后便可以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宝,当然从现在开始也可以留意了,”许田田神情亢奋不已,“你说,延龙秘境里会不会碰到我们的本命武器?”
聂更阑:“机会颇大。”
“我也这么觉得!”许田田兴奋地手舞足蹈,“从今日开始,我也要好好修炼了!”
他看到聂更阑挑了挑眉。
于是清了清嗓子,“咳咳,伪装成性,习惯这般张扬的做派,改不掉了。”
两人于是来到停剑坪,跟着一众弟子御剑去了别的峰头继续上课。
内门弟子这个阶段是上一日课,停一日,让子弟自由支配。
今日他们上课一整日,明日便可以整日都专心投入到修炼之中。
两人在几处峰头之间来回打转,上了一整天的课,最后一门,便是天境峰,独孤苍眠的剑法课。
众人到天境峰时,只见独孤苍眠已经远远等候在演武场。
慕容证雪已经下山历练,便只能由独孤苍眠亲自授课。
聂更阑在人群中遥遥对上了独孤苍眠那双阴冷的眼睛。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一刹那间他似乎从独孤眼里瞥见了一闪而逝的怨毒。
独孤苍眠伤势未愈,脸色比之前更为苍白,开口时嗓音依旧嘶哑,“诸位,从今日开始,你们可以认真思考将来要成为一个剑修,琴修,丹修还是阵修,抓住其中一个自己擅长的方向为之努力……”
冗长的训话过后,独孤苍眠便开始教授弟子一套剑法。
“心源剑法,乃是本门弟子必须学会的基础剑法,配合心决之下,关键时候可以保命,希望各位不要懈怠。”
人群中,聂更阑猛地抬头。
许田田旁边有一个弟子小声对同伴道:“听说心源剑法乃是清鸿剑尊所创,每一个内门弟子都要修习的。”
“真的?那这套剑法岂不是很厉害?”
“是啊,听说学好了,甚至能与高出自己两个小境界的人斗法呢!”
聂更阑把这两个弟子的议论听在了耳里。
原来,心源剑法竟是师尊所创?
怪不得,昨夜他便隐约察觉到太初剑法和心源剑法在招式上有些相似,原来竟是同源同宗的剑法。
而独孤苍眠今日教授的,乃是三十六式剑法中的前六式。
这剑法聂更阑在无间魔域早已练得融会贯通,没什么可学的。
他混在人群当中,目光时不时瞟向前方的独孤苍眠。
不久后,独孤苍眠教完前六式,便叮嘱一众弟子自行练习。
聂更阑终于找到机会,悄然来到独孤苍眠休憩的巨石旁。
“你来了。”
闭着眼打坐的独孤苍眠忽然开口,面上慢慢浮现一抹冷笑,“本君正要去找你呢。”
聂更阑神色亦是阴沉,“还望真君把之前从弟子身上拿走的梵音铃还给弟子。”
“你说什么?”独孤苍眠神色讶异,“梵音铃?本君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聂更阑冷笑一声,识海中的魔气隐约有动荡的先兆,“我从无量山回来,醒了之后梵音铃便不知所踪,不是你,又会是谁拿走?”
独孤苍眠冷睨着他:“聂更阑,你反悔在先不肯做本君的徒弟,如今却还要冤枉本君偷窃你的法宝?这个罪名有多大,你可知晓?”
聂更阑眼中沉怒积聚,面上乌云密布眼看就要发作。
独孤苍眠却话锋一转:“那只梵音铃并非本君擅拿,极有可能掉落在天境峰任何一个角落里。”
“聂更阑,你若是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允许你在天境峰寻找那只铃铛,这个交易很公平,你觉得呢?”
聂更阑咬牙,指尖掐入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什么问题。”
独孤苍眠目光暗了暗,低声问道:“你只需告诉本君,这几日可有人到访玉髓峰?”
聂更阑眉间蹙起,眸色更为沉郁。
“你要探听师尊的事?”
独孤苍眠耐心尽失:“你只需告诉我,是否有外人进入过玉髓峰?”
“没有。”聂更阑干脆地回答。
岂料,独孤苍眠目光在一刹那间化为阴鸷,声音嘶哑朝他低吼:“骗子!”
“竟敢欺骗本君!”
第93章 激怒(捉虫修)
独孤苍眠突如其来的暴怒渐渐趋于狂鸷。
聂更阑不动声色把手按在储物袋上:“并无虚言。你的问题问题我已经回答,现在可以让我去找梵音铃了?”
独孤苍眠猛地侧头,神色阴晴不定打量起眼前的青年。
是啊,师弟性子向来不喜交际应酬,雪巅的高岭之花,清冷孤高,玉髓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允许外人踏入?
除了最近他新收的弟子,聂更阑。
只有他,最近才是唯一能进入玉髓峰的人。
独孤苍眠思及此,疯狂摇头起身后退几步,双目涌起惊涛骇浪一般死死盯着青年。
“不可能!”
“怎么可能!”
独孤苍眠猝然仰天发出疯狂大笑,“哈哈哈哈!”
“师弟……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在戏耍我!”
“怎么可能!”
聂更阑目光沉沉睨着神色阴鸷的独孤苍眠,不解他为何忽然失了神智一般癫狂。
不过,他隐约能拼凑出一点蛛丝马迹。
独孤苍眠从前同师尊是师兄弟,但两人不知为何多年前关系破裂……
是了。
他忽然记起,很早之前北溟朔就警告过自己,独孤苍眠是个危险人物。
包括丘宿鱼。
丘宿鱼同样警告过他。
聂更阑混乱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道清晰的指引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但不等他理清线索,独孤苍眠突然一声厉吼将他神思打断:“聂更阑!听说你早已修习过心源剑法,本君今日便提前考校检验你的学习成果!”
话音还未落,一把剑裹挟着森冷剑气已经刺到聂更阑面门前。
聂更阑心惊,一个后撤步紧急召出剑飞到空中,冷冷开口:“独孤真君,还请让我到天境峰各处寻找那只铃铛!”
独孤苍眠嘴角笑意森然,疯狂而阴鸷,“本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今日你休想逃过考校!我倒要看看清鸿剑尊教出的弟子剑法究竟如何!”
说话间,独孤苍眠又是一剑呼啸而至,迅疾如闪电。
聂更阑一惊,一个急转身操纵飞剑左闪右避,但一缕青丝还是被独孤的剑气被削飞飘落到地面。
他惊异地望着飘落的青丝,还未出声,对面又是一记狠戾剑气划过长空而至。
尽管独孤受了重伤,但合体期大能的威压和剑气依旧重如泰山。
聂更阑被剑气和威压从飞剑上打落,前胸和后背已经被无数道剑气划破衣袍,纵横交错的血痕若隐若现。
演武场上的弟子不知独孤苍眠为何与聂更阑打起来,都纷纷围了过来。
许田田着急地看着聂更阑被一剑削飞,在一旁踱来踱去。
偏偏独孤苍眠说这是检验练剑成果,他只能看着干着急。
另一头,聂更阑正以手撑地在喘息。
独孤苍眠神色苍白,目光癫狂暴躁,剑身涌动着一道道森寒剑意,看上去似乎不把他置于死地誓不罢休。
聂更阑伸手拂去嘴角渗出的血渍,缓缓爬起来,眸色阴冷与独孤对视。
接着,他手一扬,那把凤凰骨神剑自储物袋中飞出。
他丹田中的火灵根感受到凤凰骨神剑散发的炽烈神火,亦是在隐隐躁动。
“真君既然要同弟子比试,那我便奉陪一二。”
聂更阑眸色骤然一寒,识海中的玄鳞魔珠蓦地溢出一缕缕黑红魔气。
与此同时,他持着凤凰骨神剑席卷着狂风刺向独孤苍眠。
“呵呵。”
独孤苍眠双目闪过暗芒。
“心源剑法学得倒是不错。”
他早该料到,丘宿鱼此前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北溟朔对这小弟子如此上心,又是传授剑法,又是鞍前马后替他安排洗经伐髓事宜。
原来,原来……
独孤苍眠眼中怒气大盛,拼着伤势未愈的身体挡下青年刺来的一剑。
“铛!”
两把剑在空中摩擦出火花,双方剑气震荡出灵力气墙。
“啊!”前排围观的诸多弟子被这两道剑气扫得纷纷飞起翻滚掀到了演武场另一头。
独孤苍眠冷笑一声:“看来在魔气的激发下,你的修为又被强行提到了化神期。对上我这个受重伤的合体期,倒是勉强能打上一打。”
聂更阑持着凤凰骨神剑,眸色冷飕飕睨着神情疯狂的人。
化神期在受伤的合体期面前依旧渺小如蝼蚁,他是拼着凤凰骨神剑在手,再加上自己火灵根属性的加成,因此能将受伤的独孤震得心神激荡后退几步。
他亦是受到剑气侵袭,肩膀和手臂又添了两道血痕。
渐渐的,众多弟子终于看出了不对劲。
“他不是才金丹么?怎么会震伤了独孤真君?”
“方才真君所说的魔气又是怎么回事?聂更阑体内有魔气?”
“一个金丹期居然能与合体期斗法将其震伤,委实诡异可怖,说不定正是真君口中的魔气作祟!”
独孤苍眠冷森森盯着聂更阑,缓缓扬起一抹怨毒笑意,“你才拜了清鸿剑尊为师,难道他并未将你体内无间魔域的魔气祛除?”
此话一出,人群中再次如同沸腾的开水咝咝般炸开。
“他体内果真有魔气,还是出自那白衣魔头的无间魔域!”
“怪不得他能同独孤真君斗了二十几个回合还能勉力支撑!”
在一片惊异的议论声中,惊惶和不安的氛围也渐渐在众多弟子当中蔓延开来。
聂更阑眸色倏地一寒。
继而窥见了独孤苍眠眼中阴戾的杀气,终于察觉他方才所言是刻意为之。
识海中的魔气再次膨胀,比方才泄露出的丝丝缕缕魔气几乎粗壮了近一倍。
聂更阑忽然提起凤凰骨神剑再次朝独孤飞身而去,两道身影很快缠斗在一处。
练武场上空剑气四溢,四周的灵植草木以及山石峭壁也被波及扫了粉碎。
许田田早已随着众弟子躲到了演武场边缘以及巨石后面观战。
他焦急得不住搓手。
弟子们恐慌的议论不停往耳里钻,聂更阑身上的血痕也越添越多。
眼看失态越发控住不住,许田田一咬牙,果断拍出一张传音符送去给青炎真君:“师尊,不好了,天境峰出事了!”
青炎真君得知后,这件事很快被宗主元千修知晓。
“什么!”
元千修正在喝茶,收到消息差点没把茶杯捏碎。
于是乎,气急败坏地一边御剑出了神音峰,一边往天境峰而去。
“清鸿,你徒弟出事了,在天境峰!你赶紧过去,独孤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居然和你小徒弟打了起来,还在这么多弟子面前提起聂更阑身负无间魔域魔气的事,简直要把我气死!”
“喂,清鸿,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几息后,水镜那头传来一道沉冷的嗓音。
“到天境峰了。”
元千修一怔,“什么,你早就收到消息提前赶过去了?”
没想到他对这个小徒弟还颇为关心和紧张嘛。
……
聂更阑剑气的威力被魔气提升至化神期,连续挡下独孤苍眠的几道剑气后,却惹得对方进攻越发疯狂。
聂更阑目光划过一丝阴冷。
紧跟着,独孤苍眠拼着伤势未愈用了十成十的灵力,显然是没打算留情。
不仅如此,他出手如电越来越狠,看上去似乎是要下死手。
聂更阑神剑一扫勉强抵挡下独孤苍眠的一道剑意,身上瞬间又添了十几道血痕。
但他也一刹那间将凤凰骨神剑的焰火燎到对方身上。
独孤苍眠头发和衣领被火焰点燃,神火的火舌几乎将他经络血脉燃烧,钻心剜骨般的刺痛深入骨髓。
独孤苍眠眼里暗芒越盛,直接将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掷到地上,双掌迅速掐诀。
聂更阑见状,脸色突变,一连后退几步。
这人眼神透着无尽的疯狂,竟是打算拼尽全力给他最后一击。
合体期大能的威压瞬间遍布笼罩了整个天境峰。
众多弟子早已被压得心口发闷,嘴角渗血。
演武场上狂风怒号不止。
聂更阑的发冠被吹落,一头青丝也被狂风席卷乱舞飘扬。
他被威压激得胸口发闷,心慌狂颤,剑尖杵在地上一连划出数道火花。
眼看独孤苍眠掐诀结印要把双掌法相朝他逼近而来,就在这时,天境峰上空的威压被另一道威压驱散而尽。
怒号的阴风被清风席卷裹挟逼退至角落。
一道白影分神从天而降,如闪电魅影瞬息而至,一掌朝独孤苍眠胸口拍下。
澎湃激荡的灵力顿时将其拍飞摔落到演武场上。
“噗!”
独孤苍眠如同一块又硬又冷的石头摔在坚硬的地面,一滩鲜血也溅于四周。
白影分神旋即揽住聂更阑,从他储物袋里寻出那瓶紫灵丹迅速拿出一粒喂他服下。
聂更阑喘着气,嘴角边仍旧渗着干涸的血迹,其间还不断有新鲜血液流下,“师、师尊,你怎么来了。”
白影分神不语,视线一一扫过他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血痕。
聂更阑一个激灵,身体忽然颤了颤。
尽管白影分神没有形态,但不知为何,他似乎能感受得到,师尊此刻很生气。
怒意磅礴,海沸山摇。
白影分神依旧“面寒”不语,喂他服下丹药后,一掌按在他肩背处,徐徐输入灵力。
一股暖融融的灵力注入丹田和识海之中,浑身经络都变得通畅无比。
身上的血痕也得到清凉的疗愈灵气裹覆,血慢慢止住了。
随后,聂更阑忽然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躺在师尊怀里,于是挣扎着要起来。
白影分神双臂将他搀扶着慢慢站起身。
另一头,独孤苍眠被白影分神的一掌击飞吐血,目光死死盯着演武场上白影和青年亲密无间的举动。
“呵呵。”
又是一滩鲜血喷出,独孤苍眠喉头被血气引得发痒,不住咳嗽,随后疯狂肆意大笑。
“哈哈哈哈,我果然、果然没猜错……”
师弟何曾能容忍旁人与自己肌肤相贴靠近得这般亲密?
原来他一直被蒙在鼓里,竟然还替那青年做了嫁衣!
他还以为劳神费心帮师弟的忙,起码能换来他的另眼相看,能缓解这些年两人僵硬的关系。
原来,全都是他想错了。
“嗒、嗒、嗒。”
演武场那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独孤苍眠抬起被血水沾湿的眼皮,眼睁睁看着白影分神徐徐走到自己面前。
恐怕也只有此时,师弟的目光才会全神贯注投到自己身上了吧。
“师、师弟……”
独孤苍眠一开口,顿时又是一阵血流如注。
白影分神浑身威压冷冽,骤然一发力,独孤苍眠顿时被威压死死摁在地面,如同一只苟延残喘的老狗,狠狠大口喘着气。
“师……”
独孤苍眠还试图伸手抓向白影分神。
对方的威压一弯折,他伸出的手臂顿时屈起诡异的弧度,传来“咔嚓”声响。
手臂和胳膊的肱骨和尺骨竟然应声断裂。
白影分神冷怒至极,掌心依然运起狂涛骇浪般的灵力。
独孤苍眠声音嘶哑,忽然开始剧烈挣扎,吃力地出声,“师弟,你要杀、杀了我吗?”
原来,他费尽心力欲博得师弟的一个眼神,哪怕一个巴掌,一道愠怒的灵力,此间种种,都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而得到了。
但即便是分神,只要师弟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一刻,他浑身的血液似乎就能为之燃烧疯狂一刻。
“哈哈哈哈!”独孤苍眠再次昂起头颅,发出癫狂大笑。
白影分神一言不发,手高高扬起要落下这一掌。
“清鸿!”
恰在这时,宗主元千修终于匆匆忙忙赶到天境峰。
见状,大惊失色奔过来阻拦。
“手下留情,清鸿!聂更阑没被置于死地,你杀他,于理不合。”
白影分神扬起的手慢慢放下,冷睨地上的人一眼,最后,还是回到了聂更阑身边,重新搀扶起自己的徒弟。
元千修松了口气,不由扫向地上被血水几乎染红了半边衣袍的人,厉声冷斥:“独孤!你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好端端无缘无故伤害宗门弟子,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独孤苍眠奄奄一息,掏出疗伤丹药整瓶服下,定了定神后目光阴毒扫向被白影分神搀扶的青年,冷笑出声,“宗主,此时并非我胡来。”
“你放任这么一个身负无间魔域魔气的弟子到处游荡,若有朝一日宗门弟子被戕害,试问你如何向众人交代?你就不怕……害、害了灵音宗!”
演武场四周的威压已经撤去。
弟子们已经爬了起来,闻言再次害怕地偷偷往那边的白影和青年看过去。
聂更阑身负魔气却被清鸿剑尊倾力维护,谁敢在这时吭声?
但弟子们私下的议论却是嗡嗡嗡不断传来,听得元千修一个头两个大,脑仁也疼了三分,“有清鸿在,这区区魔气不足为惧,你今日若不是主动挑起纷争,他也不会如此!”
独孤苍眠冷笑:“宗主,宗门上下这么多弟子,我想,你应当给他们一个交代。”
元千修原本想小事化了,没想到这人一次次反复提起,顿时把他气得半死。
……
凉风拂面,山峦不断闪过。
聂更阑被白影分神揽在怀里,一路飞往玉髓峰。
方才白影发现他魔气还未彻底压下,只能带人离开。
否则独孤这会儿恐怕是要再多受几掌。
“师尊……”聂更阑被强有力的臂膀圈着,分外不安,“我自己可以……”
白影分神蓦地垂眸扫向他。
聂更阑便忽然被起气势震慑住,说不出话了。
很快,回到玉髓峰时,他们还碰到了北溟朔。
“哥,聂更阑,你们这是怎么了?”
不过他没等到回答,两人身影已经迅疾飞往清风殿。
“哥!”北溟朔还想跟过去,已经被一道扔过来的结界拦了下来。
清风殿。
白影分神回归本体后,清鸿剑尊将聂更阑带回内殿将之放到玉榻上,一掌按在他后背再次输入灵力。
聂更阑颤声开口:“师尊,弟子给你添麻烦,惹、惹祸了,弟子可以自己打坐调息吸收灵气。”
清鸿剑尊声音凌然:“你魔气仍在,伤势未愈,吸收灵气速度过于缓慢。”
随后,又是两枚固元丹喂入聂更阑嘴里。
聂更阑忍着身体的颤抖,感受着背后灼热掌心源源不断的灵气输入体内。
今日与独孤苍眠斗法,可谓是用尽了他所学的那套心源剑法。若是没有这魔气短暂提升修为,他恐怕不过一招便要被独孤一剑穿心而亡。
此时,短暂提升的修为已经降至金丹中期,识海因为这一系列动荡正在飘摇不止,如同飓风骤雨下的汪洋海面。
清鸿剑尊漆眸一凛,忽然道:“已经服下紫灵丹,为何识海还如此紊乱?”
聂更阑却眉心一紧,浑身忽然被一阵又一阵燥热包围冲击,识海的浪花翻涌得更为剧烈。
“我……”
聂更阑一开口,惊恐地发现声音中含着一丝颤意和喘息,悚然一惊。
身体里有一股熟悉的热浪正在不断奔腾荡漾。
无间魔域熟悉的一幕幕飞快在眼前闪过。
聂更阑大惊失色,一个翻身从玉榻滚落,打算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清醒御剑逃离清风殿。
不能!决不能在师尊面前暴露。
没料到,御剑还没飞出殿门,当啷一声响起,人已经狠狠摔落至地面。
汹涌的情潮已然袭来。
聂更阑四肢酸麻无力,燥热地在玉石地砖上不住翻滚。
唇却死死咬着,极力不让自己泄露出一丝让师尊厌恶的声音。
然而身体却又极度渴望贴近那道冰凉的身影,极度矛盾。
清鸿剑尊垂眸,凝视着地上翻腾的青年,瞬息之间已经做出决断。
他弯腰俯身,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出了大殿,飞往寒池。
“师尊!”
聂更阑一开口便是难捱的喘息出声。继而死死闭上嘴,决定不再说一个字。
清鸿剑尊把人果断放入寒池。
“池水能有效缓解你发情之势。”
泠泠嗓音若幽泉落下,直白的将聂更阑此时的处境揭露。
他浑身一震,顿时满脸胀红,难堪地在池水中扭动身体。
“师尊,我……”
清鸿剑尊朝他输入一股安抚的清凉灵气,继而飞快在他四面八方落下两道安神阵法。
“此阵法,亦可以缓解发情期攻势。”
清鸿剑尊一边说一边掐诀飞快,话落时阵法已然完成。
聂更阑瞳孔圆睁,体内泼天的燥热感果然减少了三分。
但仍旧难受得想溺死在寒池的水中。
要么,缓解躁意,要么……
青年蓦地抬起湿漉漉的面孔,发红的眼眶彷如恶鬼般扫向那张仙姿佚貌的脸。
下一瞬,寒池里落入另一道水声。
随着水声靠近,青年惊恐地睁大双目。
方才恶念一瞬起,一瞬落。
事到如今师尊出手帮他,他却忽然胆怯了。
“哗啦!”
聂更阑遽然在水中挣扎不已,喘息出声。
“师尊!”
清鸿剑尊将其摁住,冷声开口:“不许动。”
聂更阑仿佛一只被浇熄的火焰,息声止沸,忽然老老实实不敢再动。
许久之后,他仿佛失去神智,在水中发狂一般擒住那双手,嗓音颤抖不止。
“师尊,别、别走。”
……
天境峰上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宗门。
结合那日拜师大典临雾宗几个宗主的说辞,许多弟子已然推测出事实。
内门弟子聂更阑身负魔气,居然还被清鸿剑尊收入门下做了亲传弟子,且先后伤了聂云斟、周炎等人,今日还在天境峰同独孤真君大打出手。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挡也挡不住,不仅在宗内春草遇野火一般疯长,更是迅速传出灵音宗,谣言渐渐往流月大陆流了出去。
元千修把独孤苍眠狠狠训了一顿,之后匆匆回了神音峰。
不久后,一道又一道传音符如同狂舞蜂蝶涌向神音峰。
除了在宗门上学的各个世家大族的弟子族人长辈,还有各个宗门的宗主、真君和长老,全都向他打听消息来了。
不止打听,还顺带附上数句贬责怒斥,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猜疑和忌讳。
元千修不得不一一回复了这些传音符篆,一度忙得焦头烂额。
换句夸张的,他神音峰的殿门都快被这些长着翅膀的传音符踏平了。
……
寒池的不远处。
北溟朔躲在五彩灵叶丛里,眼睁睁看着清鸿剑尊替青年整理完毕,再将他打横抱起一路飞向清风殿。
直到人影消失,他才恍惚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
北溟朔痛得龇牙咧嘴蹦了起来。
不是做梦。
他哥方才真的在……
北溟朔一脸不可置信,哗啦一声跌倒在五彩叶丛中。
不可能。
即便脸上火辣辣的触感清晰传来,他依然觉得是在做梦,他哥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
聂更阑迷迷糊糊醒来时,只听到宗主的声音隐约传来。
“……他这段时日暂时不能去上课,便由你教导吧。这是灵音宗对各个弟子长辈以及其他宗门的交代。”
“风头正紧,希望你能理解,我这宗主也不好当啊,压力太大了,清鸿,你若是能替我分担……”
“咳,罢了,不提了,我知道你定是不愿意。”
聂更阑迷迷糊糊听着屏风那边水镜里传来的说话声。
不知何时,水镜消失,说话声已经中断。
他浑身疲弱,还以为自己迷糊听不清,忍不住挪了挪脑袋。
“醒了?”
一道泠然嗓音幽幽传来。
聂更阑脑袋一顿,立即闭上眼睛装睡。
面上却是止不住泛起火辣辣的触感。
有脚步声传来。
清鸿剑尊悄然走到玉榻旁,目光在青年身上逡巡,少顷,正要抬手。
这时,殿外传来拍门声。
“砰砰!”
“哥!我有事找你!”
拍门声来势汹汹,仿佛不开门就会一直敲下去。
清鸿剑尊收回手,抬步离开玉榻。
聂更阑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随后,松了口气,慢慢爬起身。
他咬牙撑起疲软的身体,浑身的酸软竟丝毫无法忽略,方才在体内横冲直撞的燥热也依旧清晰盘亘在肢体记忆中。
聂更阑已经从头到脖颈再到脚脖子都涨红了个遍。
是丢人丢的。
他狼狈地撑着身体出了大殿,准备召唤出飞剑逃回自己住的洞府。
这时,一阵从偏殿传来的细小的说话声将他注意力吸引。
聂更阑握剑的手一僵。
接着,无法抑制地一步步往偏殿方向走去。
第94章 他是我的(捉虫修)
***
凡界,皇城。
议事殿中,朝臣纷纷交头接耳。
“陛下,最近闹鬼闹得越发厉害,宫中人心惶惶,臣等家中亦是有不少亲眷离奇生病,再这样下去,闹鬼一事恐怕就要传遍京城,届时京都大乱不说,不仅全国动荡就连邻国也要耻笑……”
坐在上首穿龙袍的男人厉声呵斥:“放肆!”
户部侍郎慌忙下跪,“陛下,臣也是为整个皇城着想,请陛下息怒!”
丞相出列道:“陛下,上次四皇子回都城已经将那鬼给镇住,不如再请四皇子下界一趟,或许能彻底从源头解决闹鬼一事!”
皇帝一拍龙椅,眉间忧心忡忡,“不行,田儿如今乃是上界修士,若过多参与凡界因果,恐怕会对他造成反噬,不利于他在上界的修行!”
……
***
聂更阑醒来记起昨夜寒池发生的事,浑身火烧火燎欲从清风殿逃离,却在出殿门时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谈话声从偏殿传来。
说话声很轻微,似是风声在同飞鸟低语。
?
他惊疑不定,慢慢挪着脚步来到偏殿门外。
一靠近,便发现四周笼罩着一层结界,因为看不到,也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
但能断断续续听到里面传来的片言只语。
殿内,北溟朔气冲冲质问:“哥,你前晚拿聂更阑的火麒麟簪子去了寒池?”
“还有方才,你们到底在寒池做了什么?”
清鸿剑尊神色淡淡觑着他,“不明白?”
“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北溟朔怒气冲冲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清鸿剑尊神色淡漠:“如你所见。”
“你?”北溟朔在一刹那间变了脸,“你到底什么意思?”
清鸿剑尊淡声道:“他在天境峰遭到暗害,事急从权,我只能代劳。”
“暗害?那个老变态?”北溟朔惊疑不定打量他,忽而明白了什么一脸愤懑,“那老变态居然……”
“哥!即便如此,你居然亲自动手,你、你不是一向不喜触碰旁人么?”
清鸿剑尊目光淡淡,觑着北溟朔急赤白脸的表情,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想都别想。”
北溟朔气急败坏道:“反正你又不喜欢碰……为什么我不能帮忙!只是用手而已,我不介意!”
清鸿剑尊眸子无声染上一层冷芒,“看来你忘了我说过的话。”
“他是我的,再动妄念,剥龙筋抽龙骨并非虚言。”
……
偏殿门外,聂更阑隔着一层结界,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不连贯的语句。
“拿了火麒麟簪子……寒池……”
“你又不喜触碰旁人……”
“……昨夜你们在做什么?”
聂更阑赫然一惊,浑身血液为之沸腾,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下一刻,他强烈的情绪波动似乎让结界里的人有所察觉。
清鸿剑尊微微偏头朝殿门外看去,眉心一蹙。
而聂更阑心神动荡,已经飞快从偏殿离开,迅速穿过回廊和月形拱门之后进入了院子。
一大片五彩灵叶正在院中开得茂盛。
聂更阑脸色阴沉,迅速在五彩灵叶里寻找起之前特意留在这里的火麒麟簪子。
“哗啦、哗啦。”一时间,四周全是急切翻找枝叶的动静。
不过片刻,北溟朔已经怏怏不乐快步从偏殿出来进了院子。
他一眼看到在五彩灵叶里翻找的青年,渐渐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走了过去。
聂更阑抬眼看到北溟朔,神色迅速冷淡下来,身体也下意识后退一步。
“师弟。”北溟朔也顾不得他喜不喜欢这个称呼,手足无措地想伸出手,但看到他戒备的模样,又悻悻地缩回了手。
聂更阑目光冰冷,“你有事瞒我。”
北溟朔“啊”了一声,猛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师弟,你……你不要怪我哥,他也是有苦衷的……”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神情又是懊恼又是闷闷不乐,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似乎更像是失魂落魄。
聂更阑眸光冷淡看着他出了清风殿,继续在茂密的五彩灵叶中翻找。
不过片刻,院子里有脚步声靠近。
清鸿剑尊徐徐来到在五彩灵叶中忙碌的青年面前,脚步随即停下。
聂更阑慢慢直起腰与面前的男人对视,神情讳莫如深。
“师尊,徒儿找不到落在灵叶丛里的簪子。”
“师尊可否告诉徒儿,您带着我的簪子到寒池做什么?”
清鸿剑尊目光波澜不惊,定定看着青年,不闪也不躲,“方才听到了?”
聂更阑耷拉下唇角,神色沉沉亦是不避让,倔强地同他对视。
几息后。
清鸿剑尊似是从唇齿间漏出一声轻叹,“此事,日后告知你。”
聂更阑得了势,一双修长的眉挑了挑,步步紧逼问道:“徒儿已经知道师尊乃是北海仙璃神宫的龙族,既是龙族,师尊可认识丘宿鱼此人?”
又是一阵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须臾,清鸿剑尊淡声道:“你若是能将太初剑练成,我一并告知你。”
“是吗?”
聂更阑忽然欺身上前将距离拉近。
两人的胸膛只差一拳便能相贴。
男人身形未动,亦没有闪避。
聂更阑比他低一个头,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只能仰头才看得清他此时是何种神情。
因而,也就恰好看到了他喉结微微动了动。
清鸿剑尊不动如山,声音淡淡落下:“做什么?”
聂更阑蓦地伸手握住他的左臂。
清鸿剑尊漆眸一闪,似要有所动作。
聂更阑能感受到男人手臂上的青筋和肌肉起伏跳动的幅度,似乎昭示了这具身体主人的内心活动。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眸光流露出暗芒,而后又渐渐归于平静。
最终还是没将自己挣开。
聂更阑唇角一扬,眼底有幽芒划过,手从清鸿剑尊小臂缓缓滑落至手腕,而后紧紧箍紧了他的腕骨。
眼看青年动作越发放肆,清鸿剑尊正欲开口,却听得他语带乞求般出声,方才阴沉的声音突然间转了个调子,似乎包含了无限委屈。
“师尊,三日太短,我昨日又受了伤,是不可能在三日后通过考校了。”
清鸿剑尊垂眸,盯着箍紧自己腕骨的那只手,“先松手——”
“师尊。”
聂更阑却不听,得寸进尺一个倾身直接靠进清鸿剑尊怀里,脑袋也随之埋在他胸口。
清鸿剑尊浑身一震。
“师尊,徒儿自小没人疼,时常吃不饱穿不暖,动辄受惊受辱甚至受罚,徒儿从前很羡慕他们都有自己的师尊,如今徒儿也终于有了。”
“所以师尊,能不能看在徒儿昨日受伤的份上宽容一二,不要对徒儿太过严苛?”
青年口中扮着可怜,一双眸子却阴沉沉,淡色的瞳孔时不时转动,也不知心中真正在想什么。
清鸿剑尊浑身僵住。
怀里的人不能推开。
也舍不得推开。
他越发觉得,青年方才在偏殿外听到了什么。
可是怎么可能?
他自诩大乘期布下的结界无人能从中窥见一丝风声,金丹期的小徒弟如何能得知里头的谈话?
而眼下,怀里的人还如同牛皮糖一般黏着自己。
清鸿剑尊神色不定,手缓缓扬起,欲把人拉开。
怀里的青年却忽然出声,嗓音发闷似有泣音,“……师尊,听说别的弟子也是同自己师尊这般撒娇,许田田的师尊青炎真君就对徒弟很慈爱仁和,师尊不会对徒儿这般苛求心狠吧?”
清鸿剑尊的手一顿。
最终还是没有把人推开。
既然青年不可能从结界中窥听到任何信息,那么,也许今日的反常同昨夜寒池里发生的事有关?
清鸿剑尊微叹一声,“你先起来。”
闻言,聂更阑咬牙,硬着头皮把脸在男人怀里蹭了蹭。
竟是没有愿意离开的迹象。
清鸿剑尊见状,幽幽开口:“昨夜寒池之事……”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
接着,果然迅速起身退了开来。
聂更阑眸子暗沉,咬牙扫视面前依旧云淡风轻之人,“师尊对徒儿果真‘慈和仁爱’,居然用手帮徒儿……师尊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
清鸿剑尊成功撬开这只牛皮糖,面上已经恢复淡然:“这段时日你不能到各峰上课,若还想住进偏殿,可随时搬进来。”
聂更阑咬着后槽牙,“我为何要住进偏殿?”
清鸿剑尊眸光在他脸上逡巡一圈,语调古井无波:“方便指点剑法,你想到哪了?”
聂更阑一张脸瞬间爆红,红色从脖颈径自蔓延至耳根。
“你!”
清鸿剑尊却已经转身往里走去,只淡声留下一句:“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自行领悟。”
聂更阑瞳孔一震。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他似乎一瞬间想通了前两日练剑时的阻塞的关窍,所有迷茫神思刹那间得到了解答。
聂更阑眸子沉了沉,朝大殿扬声道:“师尊,徒儿的簪子还在里面,是徒儿自己进去拿,还是——”
话未落,一支簪子已经迅若流光般自殿内飞出来到他面前。
聂更阑将簪子握住,指尖摩挲着簪身,唇角扬起一道弧度,“敢问师尊,若是将来紫灵丹用完该如何是好?”
“为师自会备好。”
紧闭的殿门内传来男人淡漠沉稳的声音。
聂更阑露出个哂笑,握着簪子往发冠旁一插,转身一步步离开了清风殿。
殿内,清鸿剑尊盘坐于玉榻之上,试图调息平定心神。
但显然失败了。
片刻后,殿门大开大合,一道身影飞出往寒池方向而去,随后扎入了冰冷的池水中。
水花四溅,将清鸿剑尊的发丝和衣袍完全打湿。
经过昨夜一事,他此前逃避的心思已然消弭。
方才青年“扮可怜撒娇”后,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生了一丝把人强留下来的冲动。
据丘宿鱼的记忆显示,在无间魔域,青年尤为黏人。今日他应当是察觉出什么,因此才有了方才的一番试探。
但最后竟然没再强行缠着他。
池水中,清鸿剑尊漆眸微睁,最后又合上,静坐水里开始入定。
……
聂更阑迅速疾行在嶙峋奇石间,很快便进入了天音树林。
此前几次他经过这片林子向来都是御剑,要么便是心不在焉毫不在意四周动静。
这一次,他亦是满腹心事,满眼都是方才师尊被他触碰时的反应。
不知何时,他前方不远处的灵植丛里钻出了一只白霄神鹤,正正当当挡在了他的去路前。
眼看青年神游天外不看脚下的路要撞过来,白霄神鹤一翅膀平地扇起了一阵风。
“呼——”
聂更阑倏地心生警惕一个就地翻滚闪到一旁。
白霄神鹤“呀”了一声:“年轻人,走路不看路,差点要将我的脖子都撞断了。”
天音树林里潜伏着诸多灵兽,他之前见过不少,但每次都是避开或者御剑直接经过林子,如这般直接与灵兽碰面,还是头一次。
聂更阑神色沉沉打量起这只鹤,忽然道:“玉髓峰上怎么会有仙鹤?”
白霄神鹤豆大的眼珠子转了转,骄傲地抬起了长喙,“你是说各个峰头接驳弟子的那些仙鹤吧?”
“我乃是白霄神鹤,天生圣体,与那些什么载人的白鹤可不一样。”
“当初剑尊把我从一方秘境中带出来,从那以后我便一直住在这天音树林里了。至于那些白鹤,也是剑尊带回来的,但我与它们的地位可大相径庭呢,你莫要把我同它们相提并论。”
白霄神鹤应是许久没同人说过话,唠叨起来就是长篇大论。
聂更阑神色沉道:“原来如此,借过。”
说着,便要继续往前走。
白霄神鹤却把翅膀一伸,拦在他面前,“哎,别急着走嘛,这林子太大,我今日头一回碰见你,你就是剑尊收的那个小徒弟吧?”
神鹤说着,忽然瞥见青年头上戴着的火麒麟发簪,发出“咯咯咯”的惊叹声,“不愧是剑尊宠爱的徒弟,这支发簪的材质居然出自那天音树精身上的枝干,啧啧,除了剑尊,也没人能说服它交出天音木了……”
聂更阑神色微动,抬眸冷冷看向神鹤,“天音木?整个灵音宗,只有玉髓峰才有,对么?”
“那当然了,天音木可是稀罕的神木,那树精也是剑尊当年收服带回来的,一直在这里与我们作伴呢,不过这段时间有不少天音木流了出去,唉,这可就苦了天音树精了,它可是对那些宝贝神木心疼得要死要活的。”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呀?”
白霄神鹤唠唠叨叨说了一堆,看到青年忽然御剑腾空而起,飞了出去。
沉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下次再陪你聊天。”
白霄神鹤扭了扭修长的脖子,哼了一声,骄傲地昂头挺胸踩着一地的灵植走开了。
飞剑上,聂更阑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那日在炼器峰探听丘宿鱼坟冢一事时,他曾在一处院子门外看到几个弟子把一捆天音木搬入了院子。
那深红色的木材,其间还隐隐镶嵌着特殊的纹路,他绝不会看错。
冷笑过后,聂更阑神色阴沉飞回了洞府。
时机未到,还不宜妄动。
他还记着方才那句“大巧不工”,当即提剑开始练起那一套九九八十一式的太初剑法。
悬崖旁立时闪过一道道剑影和纵横交错的剑气。
***
魔将骁尤匆匆忙忙步入大殿内,“尊上,上您吩咐探查神器之事,有眉目了。”
一道纤长宽厚的身影从厚厚的灵兽皮毛毯子里抬起,底下隐隐似有美人的喘息溢出。
稹肆扬手撩开纱帐一角,从榻上起身穿了靴子走下来,“神器有消息了?”
骁尤道:“是!”
“如果属下所得的情报不假,那神器应当就在延龙秘境里。”
稹肆衣襟微微敞开,在大殿中来回踱步,“延龙秘境?”
“是!据说,灵音宗、临雾宗等宗门在半年后会带着弟子进入秘境历练。”
稹肆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赤足踩在兽皮地毯上,双手背于身后,“呵呵,既如此,那个灵音宗的弟子聂更阑必然会在历练一行的队伍里。”
“看来,这次的行动会相当有趣了。”
***
三日后。
一道大盛的剑芒闪过,聂更阑终于练完了一整套太初剑法。
他一刻不停,当即御剑飞往清风殿。
“师尊,徒儿已经把九九八十一式太初剑练熟,还请师尊考校。”
清鸿剑尊眸子淡淡掠过青年沉冷的双目,领着他来到院中。
“我点任意一个剑招,你将其比划出来。”
片刻后。
青年大汗淋漓持剑缓缓落于地面,目光沉沉盯着眼前的男人,“师尊,徒儿已经通过了考校。”
清鸿剑尊神色无波无澜同他对视,“不错。”
他自袖中取出一方帕子徐徐来到青年面前,抬起手。
眼看男人要替自己擦汗,聂更阑唇边浮出一丝冷笑,扬起手抓住他的手腕。
“师尊果真同别的师尊一般,对徒儿关爱备至,怜爱有加。”
清鸿剑尊手腕略微一转使了巧劲,从青年手里滑脱而出,将帕子塞入他手里。
聂更阑皮笑肉不笑拿过那张帕子,慢悠悠将额头和脸上的汗擦拭干净。
清鸿剑尊终于将太初剑的心决御剑唤出,道:“此心决在半个月内背熟,并把剑法融入心决中,练会。”
说罢,一张刻着太初剑心决的玉简随之没入聂更阑体内。
“师尊。”
聂更阑忽然低低出声,“剑法我自然会修炼。既然不能去各峰上课,徒儿想去悬赏阁领任务,攒够法宝以便将来渡雷劫用。”
清鸿剑尊知他身上有丘宿鱼储物袋,敛眉淡声问:“你如今的法宝不够?”
“不够。”
聂更阑摇摇头,如那日一般上前揪住清鸿剑尊的衣袖,仿若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师尊既然疼爱徒儿,能不陪徒儿下山做任务?”
他眼里分明含着黑沉沉一般的暗芒,面上却做着惹人怜爱的表情,刻意得旁人一眼便能看出。
显然是没打算掩饰。
且故技重施。
清鸿剑尊微叹一声,眼眸扫到抓着自己袖袍的那只手,正要出声,大殿外“哒哒哒”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哥。”
“聂更阑。”
北溟朔不知何时从外面奔了进来,看到青年揪着清鸿剑尊的袖袍,神色惊异地冲过来将两人扯了开来。
“你们一个不喜别人触碰,一个不喜触碰别人,这会儿是怎么回事?”
那日他听到那句“他是我的”,一度心神震慑以为自己听错,他哥和一定是在说“他是我的徒弟”。
千年来,他哥何曾对旁人如此上心过?
思及此,北溟朔咬牙怒瞪面前两人。
聂更阑冷笑一声,慢悠悠缩回手,目光在清鸿剑尊脸上扫视,“师尊不愿陪我下山做任务,不如你替我劝一劝他?”
北溟朔一听急眼了,开始在旁不住跺脚,“嗐,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能下山么?我哥他也……”
说到一半,他才记起自己确实并未告诉过聂更阑,于是一咬牙,道:“此事你日后横竖也要知晓,我索性告诉你好了。我哥他、他也不能下山!更不能出玉髓峰!”
话落,气氛瞬时变得安静异常。
***
白衣人在无间魔域的山脉之间御风而行。
蜿蜒连绵的魔晶石山脉很快被掠在身后,包括广阔无垠的魔林。
穿过魔林后,白衣人身影已经倏然出现在影幽魔兽的石殿之外,面对着那无数道高大的镂空石门。
半晌后,影幽低沉的声音似从地底钻出,幽幽森然。
“我感觉到了,属于我体内的黑红魔气在灵音宗方向产生了波动。”
白衣人无声抬头,“灵音宗?”
“对,很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影幽魔兽声音透出疑惑,“为何,我此前从未发觉任何端倪?”
白衣人亦是不解,喃喃低语:“是因为,他么?”
***
阵阵风声在耳边呼啸。
聂更阑御剑飞出了玉髓峰,在众多峰头和缥缈的浮云上空疾速飞翔。
此前他便察觉出师尊从来只用分神出入玉髓峰,当时他还并未往深处想。
如今北溟朔再次强调此事,他才终于意识到,当初北溟朔和清鸿剑尊恐怕真的不能下山替他向母亲传话。
“当时我根本没告诉我哥,时间来不及,聂更阑,我真的不是故意破坏你和沈夫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北溟朔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神色阴沉的青年。
聂更阑目光蓦地扫向一旁沉默的师尊。
“对不起。”
片刻后,他终于看向北溟朔,沉沉说出了这三个字。他为他一直以来误会北溟朔而道歉。
片刻后,聂更阑心烦意乱地御剑飞出了玉髓峰。
他知道,他们必然还有很多事隐瞒了自己。他才到玉髓峰不久,他们自然不可能立刻将所有事都告知他。
因为重提母亲沈端枫之事,他情绪黯淡混乱之下胡乱地御剑飞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宗主元千修的神音峰外。
再往前面飞越两座峰头,便是元德真君的炼器峰。
聂更阑眸色一沉,御剑上前扬声开口:“弟子聂更阑,求见宗主。”
……
片刻后,聂更阑从神音峰出来,面无表情御剑直接飞往炼器峰。
元德真君收到通传后,脸瞬间垮了下来,“那小子怎么又来了?”
杂役弟子道:“真君,聂更阑说您若是不见他,就要在炼器峰大闹一场。他说了,问您几句话就会走。”
元德真君在炼器房里踱来踱去,须臾,终于还是无奈地摆摆手,“让他进来。”
真是拿那小子没办法。
没多久,聂更阑在峰头一处亭子内见到元德真君,后者已经倒好了灵茶,“坐吧。”
聂更阑微微拱手,“不必,弟子方才从宗主的神音峰里出来,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元德真君的手一抖,灵茶顿时从壶中洒出。很快,他施了个清洁术把桌面清理干净,“年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君可是有些糊涂,听不懂啊。”
聂更阑哂笑一声,“那弟子就直言不讳了。真君还打算瞒着弟子丘宿鱼的事?宗主可是已经全部告知弟子了。”
元德真君拿着茶杯的手再次一抖,接着底气不足地朝他喝了声:“你莫不是想从本君这里套话?这一套本君年轻时不知玩儿过多少次,对我可没有任何用处。”
聂更阑眼底暗芒闪烁,缓缓绽开一抹冷笑。
他无视元德真君的顾左右而言他,直直盯着真君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慌,沉声开口。
“真君可否告知弟子,我师尊真正的名讳究竟是什么?”
第95章 别碰他(捉虫修)
亭子外,院中的屋顶升腾起一阵阵烧炉的烟雾。
元德真君活了四千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这小弟子一上来又是问丘宿鱼,又是问剑尊的名讳,他也不傻,这弟子要么真的从宗主那儿得到了消息,要么自己早就推出了一些线索。
元德放下手里的茶杯,“聂小道友,私下询问剑尊的名讳是为不敬,你若想知道,何不亲自去问剑尊?”
聂更阑目光噙着冷淡的光:“看来真君是不敢告诉弟子?”
“咳咳!”
元德真君拿起茶杯猛地灌一口茶。
他这炼器峰一向是个清净地,除了本门弟子鲜少有人出入,自从剑尊来了一趟炼器峰让他帮忙锻造那支粗糙的簪子,他就知道将来的麻烦是少不了了。
“聂小道友,无须用激将法,”元德真君道,“这是出于我对剑尊的敬意,是以不便私下将此事告知于你。”
不过,他越是对剑尊的名讳避之不及,聂更阑心中的猜测便越是明朗。
恰逢此时,元德真君收到一面水镜的联络请求,他一挥袖,水镜渐渐浮现在眼前。
居然是药峰的青炎真君,听声音似乎还透着催促,“元德,你何时把另外半捆天音木送到药峰?我急着炼制紫灵丹。”
元德似是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要天音木,形色仓皇瞥向青年生怕他瞧出端倪,对水镜道:“我这儿还有客人,之后同你细说。”
说罢一袖将水镜挥散。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间,但也已经来不及。
聂更阑眯了眯双眸。
青炎真君要天音木,意在炼制紫灵丹。而紫灵丹乃是能压制他识海魔气的高阶丹药,师尊说过,他自会准备新的紫灵丹。
原来是请青炎真君帮的忙。
而据白霄神鹤所说,天音木是极为珍惜难得的神木,若不是清鸿剑尊的面子,天音树精决不允许旁人拿走哪怕一根树枝。如今又是火麒麟簪子又是紫灵丹,玉髓峰流出一星半点天音木也不足为奇了。
元德真君瞧着面前的青年神情变幻莫测,额头已经冒出了汗。
奇也怪哉,成日在炼器房面对火焰熊熊的锅炉也不曾这般发热,这难道就是心虚的感觉?
那日拜师大典他在宗主面前装得倒是镇定,不知日后这家伙知道他此刻汗流浃背的情形会不会无情地嘲笑自己。
元德真君于是抬头,恰好看到青年面上明晃晃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真君今日助益颇深,弟子谢过真君。”
聂更阑扬起唇角,冷然一笑,接着,大步走出亭子。
元德真君终于敢用袖子光明正大地抹一把额头的汗了,“本君可什么都没说,年轻人,勿要冲动啊!”
聂更阑在嶙峋峭石的小径中走得飞快,一张昳丽的脸沉冷阴郁,浑身上下笼罩一层阴翳的气息。
“哗——哗——”
腰间的弟子玉牌这时频频亮起白光,还伴随着发出一阵哗啦的提醒声。
聂更阑神色沉沉沉拿过玉牌,一看,是许田田在通灵世界呼唤他。
“聂更阑,这几日你伤势如何?之前我找你也总不见你回应。嗐,总之,眼下我又得亲自回一趟凡界,皇城闹鬼一事很棘手,你好好待在宗门,有剑尊护着应当不会出事,我先走了!”
再往前翻,果然是这几日许田田发给他的无数条消息。此前聂更阑忙于练剑,没注意到。
他沉着脸,收起弟子玉牌,继续往停剑坪走去。
不多时,他经过了上次弟子搬运炼器材料出入的那个院子。
此刻,依旧有几名弟子在院子门口搬运材料,他们都是些还未到达炼气期的外门杂役弟子,会轮番定时到各个峰头补给材料灵植或是法器符篆等物品。
聂更阑经过院外时,听到一个杂役弟子和同伴抱怨,“之蝶,今日我又被那胖灌鸟啄了头发,它也太欠揍了,你定要帮我讨回公道!”
“行呀,不如这样,下次咱们就用馒头勾引它,把它骗进陷阱里,再……”
聂更阑走得近了,听到两个女弟子发出“咯咯”笑声,为她们的报复计划分外感到得意。
聂更阑忽然停下脚步。
叫之蝶的杂役弟子和同伴看到一个容貌夺目的青年忽然走来,惊讶出声,“哎,你是炼器峰的师弟还是师兄,我们怎么从未在这里见过你?”
那日清鸿剑尊收徒大典,杂役弟子没能有资格前去观礼,因此她俩并不认得青年。
聂更阑目光沉沉:“清鸿剑尊亲传弟子,聂更阑。”
之蝶惊讶地和同伴对视:“元溪,我早就同你说过,能拜剑尊为师的定然不是常人,这位道友看着气质不凡,天资想必一定很出众呢!”
元溪忙不迭点头,“没想到能在这见到剑尊大人的首徒,也算开眼界啦!”
之蝶笑眯眯看向青年,“道友能拜入清鸿剑尊门下,你一定是厚德载福之人呢,恭喜啦!”
聂更阑定神看了一眼之蝶,而后略微拱手:“多谢。”
而后,他大步转身离开。
飞剑御风而起时,院子门口之蝶和同伴元溪的欢声笑语已经渐渐听不清楚。
聂更阑眸色沉沉再次扫了眼下方的院子门口,驱使飞剑疾速驶向玉髓峰。
他满怀心事,脑海中一幕幕闪现而过。
元德真君的避之不谈,青炎真君讨要天音木,独孤苍眠的诡谲阴鸷……须臾,之蝶和元溪的对话如同一根根细密的银针扎入皮肤表层。
混乱不堪的思绪和翻涌暴烈的心情交织,灵台如同被大量灌入了浑浊黑水,浑浑噩噩。
“嗖!”
剑忽然加速行驶,朝着玉髓峰而去。
片刻后,飞剑伴随着高空的冷风一头扎入玉髓峰,聂更阑直直掉落入蓊郁无边的天音树林,最后轻盈降落在松软的泥土地面。
“唰!”
他提起飞剑,骤然一剑刺向空气。
识海里太初剑诀的玉简正缓缓翻开第一页。
太初剑的剑招已经刻入骨髓印在了脑中,因而他只需要按照剑诀的灵力运势运转剑法即可。
很快,空地中的幽谷兰花瓣被一道又一道紧密包罗的剑气掀起漫天花雨。
太初剑剑招化简为繁,要练好太初剑,不光是靠个人灵力,更多的是人生的阅历,靠个人修行,对万事万物的感悟而领悟其精简扼要的剑招妙意。
天音林中,剑光四溢,幽谷兰花乱舞。
很快,寒池和魂玉柱上在疗伤的清鸿剑尊和北溟朔察觉到了天音林中的动荡剑气。
“哥,”龙无声睁开金瞳,有些忐忑不安,“聂更阑在天音林里……他不会有事吧?”
寒池中的人无声无息。
龙见状,龙须轻轻晃动,安然垂首继续盘着柱子。
他哥都不着急,想来是出不了什么事。
然而不过片刻,龙蓦地从魂玉柱上抬头,再次竖起耳朵往天音林方向紧张地听着。
“哥,聂更阑去了清风殿!”
“他身上剑气很重,会不会是魔气发作了?”
龙说着,着急忙慌要飞往清风殿查探情况。
寒池里的人终于掀开眼帘,淡漠开口:“回来。”
龙不解地回头。
“不必去。”
……
聂更阑一招“星河悬挂”将方圆十丈内的幽谷兰花扫荡一空,继而眸子一凛。
无间魔域里练剑的一幕迅疾划过眼前。
心源剑法中的一招“星河倒灌”,倒是与太初剑这招“星河悬挂”极为相似。
心源剑法更像是简化过后的太初剑法。
聂更阑心念一动,方才在炼器峰的所思所想再次杂糅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
他眸子一凛,浑身裹挟着肃冷剑气骤然朝清风殿方向飞去。
星河悬挂的剑气还未散尽,一路上把下方的灵植峭石扫了个四分五裂。
聂更阑浑身上下裹挟着冷冽杀气,来势汹汹到了清风殿。
他知那人正在寒池疗伤,因此毫无顾忌地一挥剑身。
“唰!”
又是一道剑意闪过,殿门瞬间被轰然打开。
竟没有设下禁制。
聂更阑眸子越发深沉,提着剑大步踏入大殿,穿过侧门和两条回廊,终于到了那人的书房门前。
“砰!”
他一剑将门劈开,冷脸提剑而入。
一进门,独属于那人的天音木冷香扑面而来,四周环绕弥漫皆是他的气息。
聂更阑眉心蹙紧,一一环视四周陈设。
书房和大殿陈设皆是清简风格,书架和阁子中陈列着几件法宝和不少玉简和书籍。
聂更阑面无表情来到一方阁子前,动手开始翻找书籍信件。
这处阁子没有。
换下一个。
那处亦没有,再换下一个。
……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屋内书籍玉简堆成了高山,青年的心绪也越发暴躁冷然。
“唰。”
这时,他忽然从一堆典籍下发现了一沓信纸,立时将其抽出。
粗略一扫,很快便认出,这是几百年前宗主元千修的亲笔信件。
“……近日执事堂频繁敲打我,让我定要告知师叔收敛脾气,莫要再随意出手教训惹事弟子,不守宗规之人自由执事堂惩教训惩戒,还望虞师叔不要让我们难做……”
聂更阑一目十行阅览完毕,唇边渐渐浮出一抹冷笑,而后又抽出典籍下的其他信纸。
……
寒池旁,龙从魂玉柱时不时探出脑袋往清风殿方向窥探,放出的神识已经在四周绕了一圈又一圈。
可恶,什么都探查不到,清风殿四周都是他哥布下的结界。
可为何独独聂更阑能闯入清风殿?
龙收回目光,不安地瞟向寒池里的人,“哥,清风殿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已经许久没听到动静了,也不曾发现他出来。”
池水里的人无声掀开眼帘。
恰在这时,有风声破空而来,紧跟着一道飞剑疾光掠影般飞至寒池跟前,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聂更阑双眸寒光闪动,一步步行至寒池居高临下俯视着水里的人,冷声逼问。
“丘宿鱼是谁?”
龙愕然睁圆一双金瞳,蓦地伸直了脑袋。什么意思,聂师弟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气氛刹那间归于沉寂。
良久,清鸿剑尊缓缓睁眼,迎上青年冷冽的视线。
也窥见到了他眼里的冷怒之意。
龙忽然明白了什么,瞬间化为人形飞下魂玉柱,火急火燎奔到青年面前抓起他的胳膊,“师弟,你别逼他。”
下一瞬,两道同时传来的冷厉声音吓得北溟朔一抖。
“滚开!”
“别碰他。”
北溟朔浑身一震,迅速松开青年的手,猛地扫向神色阴鸷的青年,接着不可思议地看向寒池中的人。
“哥,你、你方才说什么?”
“呵。”
聂更阑怒极而笑,上前一步踏入冰寒的池水之中。
“哗啦!”
一阵剧烈的浪花翻滚过后,他在水中行至自己师尊面前,双手掐住他的腰,指骨渐渐收紧,泛起白色。
“不准他碰我?”
“师尊,你在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天音林胡闹、自由出入清风殿书房,一切不过是他的好师尊在纵容。
他从未阻拦过自己寻找真相。
清鸿剑尊垂眸扫视箍在腰上的手臂,抬眸,从聂更阑眸中看到了翻天覆地的怒意。
片刻后,他淡声开口:“你若不愿做本尊的徒弟,本尊可以成全——”
但他话音未落,聂更阑已经箍在他腰间的手陡然收紧,人也忽然贴近狠狠一口咬上他肩颈的锁骨。
彷如小狗般的齿尖锋利异常,透过打湿的衣料凶戾持续不断着锁骨,渐渐的,不仅留下了烙印一般深深的齿印,血丝也跟着洇透了衣袍。
清鸿剑尊眉间轻蹙。
但身形未动,竟是由着青年肆意发狠啃咬。
直到,青年口腔中弥漫起一阵血腥气味。
箍着清鸿剑尊腰身的手忽然放开。
聂更阑从他锁骨间松口退后一步,在池中溅起一阵水花。他眸色赤红,狠戾盯着面前的人,冷声道:“既然师尊不愿陪徒儿下山做任务,徒儿只能自己去了。”
说罢,他喘息一声,顿了片刻。
清鸿剑尊眸子黑沉,静静凝视他,忽而抬手一道灵力击中他的储物袋,那瓶紫灵丹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又是一道灵力迫使聂更阑启唇,紫灵丹瞬间滑落咽喉。
清鸿剑尊:“你识海的魔气正在四溢,须提早服下灵丹。”
聂更阑嘴角沾着一抹他锁骨上的血丝,看起来分外艳豊,他冷笑出声,“师尊为何这般生分,怎的不亲手喂我?”
清鸿剑尊凝视着他眼里的冷意,无声垂下眼帘。
聂更阑怒极而笑,眼眶迅速泛起一层水雾,哗啦一声跃出寒池。
随后,平地掠起劲风,御剑离去。
水中的波纹荡开了一圈又一圈,久久不息。
北溟朔已彻底被这一出弄懵,仿佛方才一直身处梦里。
他已经搞不清状况,魔怔似的迟缓扭头,愣愣望向寒池里的人,“哥?”
“聂更阑他他他——他方才是不是咬了你!?”
“你、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另一头,聂更阑已经御剑流星般飞往山门。
他急需抽身离开玉髓峰,离开那个人身边,让自己得以有空间恢复冷静。
***
“母后,儿臣来了,母后,您醒醒好不好?”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离开时母后还好端端的,为何如今竟形容枯槁成这副模样!”
珠帘重重的大殿深处,传来青年一声声冷厉的喝问。
珠帘后,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纷纷惶然回话:“四皇子,上次陛下请了相国寺的法师祭坛捉鬼,宫里消停一阵后恶鬼又开始肆虐,紧跟着有大臣家中的亲眷病倒,再后来,各宫娘娘亦是染上重疾,再接着,便是皇后娘娘……”
这会儿,许田田悄然蜷起双拳,缓缓扫视一圈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怎会如此?都给我起来回话。”
宫女太监们垂着头起身,服侍皇后的大宫女绿珠答道:“四皇子,娘娘病了半月有余,若不是实在无法,陛下也不会请您重新回来。”
许田田重新回到床榻边缘坐下,细细打量睡梦中病容显著的女子。他才离开不过短短一段时日,雍容华贵的母后竟变成了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他抬头问:“相国寺那个法师如何说?”
绿珠小心翼翼看了眼青年,“法师已经逃离了相国寺,只留下一张纸条,说他也无能为力……”
“够了,别说了。”
许田田头疼扶额,“父皇呢?”
“陛下眼下正在太和殿同大臣们议事,商量如何克制那神出鬼没的恶鬼。”
只是宫女太监们都知道,皇上已经连续七八日都拘着几个大臣,说是不想出办法捉鬼,谁都别想回府。
可都快半个月过去了,就连诸多大臣家中亲眷也被恶鬼缠身,他们自己都全然束手无策,哪能给陛下提供什么有效的驱鬼法子呢。
再这样下去,恐怕这恶鬼就要殃及到烨朝皇都的百姓,满城大乱了。
“四皇子!”
大殿外,忽然有一侍卫匆匆忙忙进来通报,“四皇子,皇城外来了一名气质不凡的仙人,说是您在上界的同门。”
坐在皇后床榻边的许田田豁然起身,“我的同门?”
他略一思索,沉眉到:“去,把人请进来。”
片刻后。
许田田终于在偏殿见到侍卫口中那个“气质不凡的同门”。
“聂更阑!”
许田田惊喜万状,还未等那道身影走过来已经率先冲了过去要抱住他。
但下一瞬倏而意识到什么,嘿嘿讪笑,“差点就要忍不住抱你了,然后被你赏个一拳一脚的,我可受不住。”
“方才我就在猜是你,或是慕容证雪他们,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忽然下凡界的?”
被好友热情欢迎,聂更阑一路上混乱的神思稍定,沉声道:“你不是说凡界皇宫闹鬼很棘手?我眼下得空,过来给你做参谋。”
许田田奇异地打量起他,便不免瞧见好友眼下的一片乌青,以及,眼眶中若有似乎的猩红,于是忍不住小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聂更阑朝他勉强笑笑,“我是来替你解决问题的,事不宜迟,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吧?”
……
半晌后,聂更阑在许田田的叙述下大致了解了情况。
“那恶鬼接连导致了各宫妃子染病,接着便轮到了你母后?”
许田田点头:“还有不少朝臣的亲眷亦深受其扰。”
说着,他起身带聂更阑回到皇后的寝殿,领着他来到床榻前,“我母后此前一直都容光焕发气色上佳,这半个月以来,十分颜色憔悴了七分,我回来后第一眼竟差点认不出她。这恶鬼不知是何方孽障,竟闹得宫中人心惶惶,还慢慢牵连到了宫外。”
聂更阑目光掠过床榻上被成群宫女太监环绕着的女子。
看得出来,她原本有着姣好素净的一张脸,但此刻肌肤却泛着黑气,印堂也渗着一团青紫不明的痕迹。
许田田叹气道:“宫中的太医根本束手无策,说并非人力可以医治,且,宫妃以及朝臣的亲眷症状与我母后基本大同小异。”
“因此可以断定,这些怪病皆出自那恶鬼的手笔。”
聂更阑不由沉吟起来。
不久后,他沉声问:“受害者都是女子?”
许田田便看向一旁的宫女。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绿珠立即回话:“回仙长,染病的大都是女子,但也有不少王孙贵族的公子侯爷也中招了的。”
许田田神情紧张了几分:“聂更阑,你想到了什么?”
聂更阑只是摇摇头,“劳烦,再把皇后染病的详细经过叙说一次。”
之后,在绿珠的讲述下,聂更阑慢慢得知,半个月前皇后先是频繁做起恶梦,梦到她疼爱的小儿子,也就是当朝四皇子许田田惨死在风诡云谲的修真界,紧接着,她又数次梦到烨朝大厦将倾,风雨飘摇,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再后来,皇后在夜里居然看到了吊在寝殿中的鬼影。她看得分明,那形状,无疑正是她疼爱的小儿子的身影。
皇后当时便惊惶万分惨叫不止晕了过去,自那以后,便渐渐有了如今这副凄惨的病容。
许田田一拳捶在桌上,咬牙道:“竟敢装成我的死状吓唬人,这恶鬼简直是横行无忌,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它!”
“不如今夜我便去蹲守那恶鬼,直接用法宝收了它便是!”
聂更阑出言否决:“不可。”
“你我已经是修士,不能再随意掺入凡界的因果之中。”
许田田似是早已忘了这点,闻言忍不住问:“可……可你如今过来帮我捉鬼,是不是也算插手了凡界的因果?”
“不一样,我尚未出手,”聂更阑道,“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也不能妄动。”
许田田顿时一脸颓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
片刻后,一辆刻着烨朝皇族标志的华贵马车驶出了皇宫城门。
马车内,许田田看着手里的册子念道:“吏部,户部侍郎,定远侯这几家的亲眷皆被恶鬼缠身染了病,这些我们都要一一去探访?”
“嗯。”
许田田收起册子,望向神色沉郁的青年。
“聂更阑。”
他忧心忡忡地问,“你……你真的没事?若有烦心事,可以同我倾诉,或许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许田田觑着好友的脸色,忍不住猜测:“难道是宗门的人欺负你了?他们用那子虚乌有的魔气作缘由不许你去上课,当时我便想找宗主抗议,可师尊用结界将我拘在药峰,我半点也出不去。”
说到这,他小心翼翼觑着青年的神色,“剑尊他,没有护着你吗?”
聂更阑眉眼阴郁,胸中憋闷着的一口气直到现在还无法驱散,“无事。”
“怎么可能没事!”许田田激动地叫出声。
他板着脸道:“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把烦心事告诉我,否则我怎么好意思劳烦你跟着我满城跑,办这捉鬼的差事?”
车厢里寂静一阵。
聂更阑嘴动了动,似是难以启齿。
半晌,他强压下心中烦躁,嗓音沉冷开口,“我有个朋友。他遇到了一个负心汉,欺他瞒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不透露他真正的身份……”
许田田听着听着,居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瞬间闹了个大脸红:“啊?你说的那个欺瞒身份之人,该不会是我吧?”
聂更阑:“……”
***
北溟朔焦急地踱来踱去:“哥,聂师弟就这么下山了,你真放心让他独自离开灵音宗?”
“好了好了,我不过问你们的事还不行吗,好歹你弄个分神下山保护他,否则……”
“哗啦。”清鸿剑尊手轻轻一扬,桌上的玉石卜卦顿时散落四方。
“此一行,他并无性命之虞。”
北溟朔噔噔噔奔过来瞧着桌上几块玉卦,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很快,他又睁圆了眼睛。
“没有性命之忧,也就是说他不会死,但神魂受创、断手断脚等各式各样的情况也极有可能发生,是不是这个意思?”
第96章 恶鬼(捉虫修)
许田田先是带着聂更阑去了户部侍郎家中,门房看到来人出示的是宫中贵人的令牌,瞬间色变匆匆进去通报。
不久后,户部侍郎的正房叶夫人领着一帮丫鬟小厮出来迎接,“四……”
叶夫人正要叫人,看到许田田的眼色,及时刹住改口,“不知贵人来访,臣妇有失远迎,贵人快请进。”
因为小儿子染病之事,叶夫人面色苍白,眼里忧思过重,容颜比两个月前苍老了十来岁。
眼下户部侍郎正被皇上拘在宫中和诸多大臣集思广益思索对付恶鬼之策,这宫中的四皇子忽然到访也不知是何意图,叶夫人心中一时有些打鼓。
一行人到了正厅后,许田田也不废话,开门见山表明来意,说要探望染病的二公子。
叶夫人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他身旁的昳丽青年。
许田田道:“这位是本王的好友,也是我在上界仙门的同门。”
叶夫人恍然大悟,慌忙对着聂更阑行了一礼,继而跪了下来。
“两位仙长,吾儿如今身染重疾,还请仙长救救吾儿,他、他如今已不成人样了!”
聂更阑和许田田相视一眼,跟着叶夫人往户部侍郎二儿子所住的院落走去。
直到进入一方雅静的院子,他们终于在正屋里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叶二公子。
叶夫人挥退四周伺候照顾的丫鬟小厮,看着床上小儿子的病容,忍不住拿出帕子拭泪,“自从宫中陆陆续续传来恶讯,我儿不久便病倒了,此病毫无征兆,宫中御医和民间大夫都看诊过,都说绝非一般病症,于是我们才敢肯定是被宫中的恶鬼缠身了。”
说话间,卧病在床的叶二公子吃力地睁开眼皮子,“母亲……”
“竣儿,你醒了!”叶夫人眼眶一酸,连忙上前握住儿子的手,“怎么样,今日可有哪里不舒服?”
叶二公子费力地扭头,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容貌不俗的两个青年。
叶夫人立刻道:“竣儿,这是两位修真界的仙长,今日特地过来替你解决这病症的,你可千万要赶快好起来啊。”
许田田:“叶夫人,我们还有话要同二公子说,您不若先到正厅稍坐休息?”
叶夫人闻言,将儿子骨瘦嶙峋的手塞回锦被下,抹了把眼泪,带着丫鬟掩门出去了。
叶二公子剧烈地咳嗽几声,歉然道:“在下惶恐,怕将病气过给二位仙长……”
许田田看了眼聂更阑,道:“叶二公子无须担心,凡人的病气侵袭不到我们身上,若想治好你的病,从现在起,还请叶二公子有问必答,不能有所隐瞒。”
“咳咳!”叶二公子又是重重咳了几声,“只要能捡回这条命,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好,叶二公子,你是从何时开始病的,在发病之前,可出现过什么怪事?”
……
一炷香过后。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聂更阑和许田田从叶二公子屋中出来,遂离开了户部侍郎家。
聂更阑看过许田田的册子后,道:“接下来,去吏部尚书府中。”
马车遂缓缓朝吏部尚书府邸行驶而去。
吏部尚书府染病的是三房姨娘的庶女,由于两人不便进入文小姐闺房,便隔着一道屏风向文小姐问话。
同样,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出了吏部尚书家,又去了定远侯府。
这次,病重的是定远侯夫人,柳夫人。
柳夫人听说有两位仙长前来探望,撑着虚弱病体从床榻上下来,眼泪婆娑跪在他们面前,“求求两位仙长救救臣妇,我、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只要能保住我这条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田田诧异地扬眉。
聂更阑沉声道:“既然柳夫人想活命,请将病因据实告知。”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
聂更阑和许田田从定远侯府出来后,在马车里足足对坐沉默了一盏茶时间。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正确。”许田田道。
聂更阑:“你猜出来了?”
许田田从小几上拿过一块糕点递给他,“御膳房的吃食,味道还不错,尝尝?”
聂更阑摇摇头,许田田便把糕点扔了嘴里,嚼吧嚼吧之后吞下肚子中,“户部侍郎的小公子和嫡长兄弟关系不和,且长兄自私自利手段阴毒,这位小公子自小被长兄暗里打压惯了,自卑懦弱无能,他心中坚定百年后父亲不在了,长兄定会把自己赶出府,还担心自己喜欢的女子也被长兄抢走。”
“再来说说第二个,吏部尚书的庶女文小姐,因为是庶女,地位卑微,她长期忧思恐惧母亲会把她送进宫中代替嫡姐参加选秀,也恐惧自己进宫后正房夫人苛待自己的姨娘。”
“这最后一个么,定远侯夫人,柳夫人,”许田田喝了一口茶,用锦帕擦了擦嘴唇,“因为定远侯长期出征在外,柳夫人居然同常来府里的医馆的任大夫私通在一处,既害怕太夫人发现,又怕定远侯将来把她休了赶出侯府,更怕任大夫会忽然揭发他们的奸情。”
许田田一口气说罢,又灌了一口茶,看向聂更阑,“他们同我母后一样,都有自己所恐惧之事。”
聂更阑点点头:“不错。原本他们内心的恐惧积压在内心深处,恶鬼出现后,将这些人的恐惧放大,每日每夜在梦中折磨,邪恶地通过精神控制压垮他们的意志。”
许田田义愤填膺啪地放茶杯:“那恶鬼居然还化成我的模样吊在寝殿吓唬我母后,实在可恶!”
说到这,他不禁面露困惑:“可为何这恶鬼不怕法师道士?如今我们已经得知众人的病因,看来似乎也只能由我们出面收服那恶鬼了。”
聂更阑:“若恶鬼怨气过重,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法师道士也束手无策。”
这时,一匹快马在街上奔驰而来,很快停在街角的马车前,“四王爷,这是您要的册子。”
赶车的侍卫接过册子,递进了车帘内。
许田田把册子拿到聂更阑面前和他一块看了起来。片刻后,他道:“果然,各宫娘娘亦是有各自恐惧之事,这些都是诱发她们染病的病因。”
事情调查到这,聂更阑已经嗅出了一些眉目,他道:“你可曾听闻,有一种恶鬼依靠吞食恐惧痛苦为生?人越是滋生痛苦和恐惧,恶鬼越能得到滋养,力量日益壮大。”
许田田一怔,“靠人的痛苦和恐惧而活?”
“那这恶鬼也真奇怪,为何不从黎民百姓身上下手?哎,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单纯好奇,百姓人数众多,王孙贵族毕竟在少数,它要吞食恐惧,为何不找数量多的下手?”
聂更阑:“普通百姓恐惧的,无非是吃不饱、穿不暖,逃不过这两样。而达官贵人的恐惧则各式各样,对恶鬼而言是奇妙无穷的佳肴珍馐。”
许田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哼,这恶鬼还知道挑食。”
聂更阑道:“一旦达官贵人的恐惧被吸食完毕,恶鬼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这皇城的百姓,再接着,会向四周城池扩散,壮大粮仓,它的力量会日益增强。”
许田田神色渐渐变得沉重,“长此以往,烨朝都城也将陷入动荡,毗邻的敌国还在虎视眈眈,烨朝陷入混乱,收益的不正是邻国么?”
道出心中猜测后,马车里沉寂了一瞬。
接着,外面再次传来马蹄声,一个侍卫利落翻身下马行礼,“四王爷,陛下旨意,传召您立刻回宫。”
许田田扬声对外面道:“知道了。”
他看向青年,“父皇知晓我已经回宫,看来这是命我回去商议恶鬼一事。”
“聂更阑,你要不要同我去见一见父王?”
……
马车轱辘轱辘行驶在宽阔的宫道中。
须臾,马车停在一处恢弘的宫殿外。
聂更阑和许田田随着领路太监径直去了太和殿,有皇帝提前下的旨意,两人得以在侧门门帘外听着殿内的动静。
朝臣们已经连续被留在庆和殿数日,一个个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病恹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也染了病。
即便为恶鬼一事焦灼,许田田见状也忍不住笑了:“哈哈哈,我小时候太傅还训斥过我不念书老是带着太监爬树斗鸟捉弄宫女,如今轮到他被我父皇训斥了。”
殿内,皇帝清了清嗓子,许田田朝聂更阑吐了吐舌头,瞬间噤声了。
皇帝这时命众臣退下,道:“诸位爱卿,回府休息吧,过两日再进宫。”
许田田看着众多大臣精神萎靡地退下,朝聂更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自己进去。
“父皇,儿臣来看您了,父皇想不想儿臣?”
皇帝看着四儿子像飞鸟一般扑入自己怀里,乐呵呵笑道:“都是上界的仙长了,还这么同父皇撒娇呢?”
许田田眨了眨眼:“再怎么修炼,也始终是父皇母后的孩子呀。对了父皇,太子哥哥呢?”
“太子去了凤仪宫照顾你母后了,”皇帝轻叹一声,“这段时日以来,他亦是为了恶鬼一事东奔西走,还时常挂念你,想让你回来看看你母后呢。”
许田田眼底有一闪而逝的阴沉划过,旋即又很快露出笑脸,“是吗?太子哥哥果真永远都是惦念我的。”
聂更阑伫立在旁边,清晰地看到了同伴眼里迅速闪过的暗芒,心中已经了解了大半。
许田田之前说过,每日如履薄冰活在宫中,看来并不是虚言。他与这太子的龃龉应当颇深。
这时,皇帝看到下首站着一个气质出尘的青年进来,微微眯起眼睛,“田儿,这便是你那个过来拜访的仙长朋友?”
皇帝说罢,连忙下来朝着聂更阑一揖:“仙长远道而来,是朕接待不周——”
聂更阑上前做出个虚虚扶着的手势,“陛下无须多礼,我此次前来亦是想助四皇子一臂之力,不知陛下将我们召回宫可是有重要发现?”
皇帝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四儿子,“仙长,田儿,你们猜半个时辰前,边境探子送来了什么情报?”
许田田好奇地睁大眼睛:“父皇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头,接着双目露出利芒,“据探子说,恶鬼乃是敌国梁朝所为,对方意在从我大烨朝皇族内部开始分崩离析我们的势力。”
许田田脸色一变:“梁朝狼子野心我们早就知晓,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用此等阴损毒辣的招数对付烨朝。”
许田田同皇帝又交谈几句后,带着聂更阑出了庆和殿。
“如今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也没用,恶鬼依旧是个棘手问题。”许田田低着头,脚下的靴子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台阶的花纹。
他看向聂更阑,“对了,你让我搜集各宫的恶鬼都是何时出现吓人的,我已经命人去办了。”
两人回到皇后的寝宫,才到偏殿坐下没一会儿,侍卫已经带着记录的册子进来了,“四王爷,这是您要的东西。”
许田田接过册子,翻看一阵后道:“凡是白日入睡的,恶鬼都会在梦中出现,不过化为人形特意出来吓唬人的,却都是半夜。”
他啪地一声合上册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聂更阑道:“倘若是冤魂恶鬼,须得想办法化解其怨气。”
“不过化解怨气一事不能由我们出面,须得得交给宫人去办。”
许田田:“好,我已经得了父皇调动御林军的手令,会全权配合你。”
于是,三队御林军分别被派去各个宫门和朝臣家中蹲守,下令一旦有变立刻来报。
这时,偏殿中有一人迈过门槛大步走了进来,人还未到,阴阳怪气的语调已经传进来:“四弟果真威风,你一回来,父皇居然把调动御林军的令牌都给了你,不愧是父皇宠爱的四王爷。”
来者是个剑眉修目的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上位者的威压。
许田田目光一暗,声音冷了几分,“太子哥哥,父皇不过是看在你照顾母后辛劳的份上,才将调查恶鬼之事托付与我。之后,我还是要回到修真界的。”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并不会威胁到兄长的储君之位,可太子如何听得进去。
“回去?谁说回去了不能再回来?”太子目光阴鸷睨着自己这个四弟,频频冷笑,“横竖仙人寿命长达百年千年,你在凡界做够了皇帝再回去做逍遥仙人,岂不美哉!”
许田田太阳穴青筋突突跳动:“够了,太子。”
“你所担忧之事并不会发生。”
太子神情深不可测,“四弟,本宫还要照看母后,就不奉陪了!”
聂更阑看着神色阴鸷的太子一个转身,步伐匆匆出了偏殿,不由看向沉默的许田田,“还好么?”
许田田冲他勉强一笑,眼中的凝重消散不少,“没事,我皇兄向来疑心过重,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用。”
聂更阑凝眉:“你勉强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不如索性哭一哭,更好。”
许田田鼻子忽然一酸,眼眶迅速钻出水雾。
“从小到大,父皇母后都很喜爱我,但对待其他皇子亦是不差,太子哥哥也一样。在我眼里,父皇意在制衡皇子明争暗夺那把龙椅的势力,因此对待各个皇子皆是一样慈爱。”
“可父皇还是在太子十四岁时便将他立为了储君,在我看来,将来的继位者早已确立,可太子哥哥依旧对我冷脸,处处下绊子,什么阴私手段都使过,若非父皇对我信任宠爱,我恐怕早就被贬为庶人流放千里了。”
许田田说着,擦了一把掉下的眼泪,不好意思地朝聂更阑笑笑,“分明是已经过去许久的前尘往事,如今说起来还是会忍不住哭,我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聂更阑:“你幼时很喜欢这个哥哥?”
“你怎么知道的?”许田田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一并将眼泪抹净,“我自幼便喜欢缠着他玩儿,但他永远冷着脸,再后来长大了些,我才明白这背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聂更阑:“真心实意敬爱喜欢的人,才会为之流下真实的眼泪。”
“你若是把我当做朋友,日后在我面前不必如此伪装。”
他还没说完,许田田已经摇了摇头,“面具悍在脸上太久已经成了武器。我这般说话既能让父皇母后开心,也能让所有人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眼看聂更阑露出责备的神色,他又吐了吐舌头,“我自个儿也很自在啦,习惯了,无须担心。”
说着,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咱们还是讨论如何捉住那恶鬼吧。”
聂更阑敛下眉目,重新看起册子上各宫娘娘所遇到的恶梦。
身后,许田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以口型道了句:“谢谢。”
……
一连数日匆匆而过。
很快,御林军查了出来,那只恶鬼出没的时间不定,极不规律。今明两日连续在皇后宫里出现,各个几日在淑妃宫中出没,之后又会回到皇后宫里。
但时间已经不等人。
宫中中招的妃嫔日益增加,到处人心惶惶,不少朝臣开始称病不上朝,但又能避得了几时呢?
只怕再这样下去,最后皇帝也要被恶鬼缠身,届时皇城迟早会大乱。
聂更阑两人无法蹲守到那只恶鬼出没之地,也就意味着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许田田忧心忡忡听罢宫人的来报,说皇后又消瘦了几分,清醒的日子在逐渐减少,“怎么办?不如我索性放出师尊赠我的法宝将恶鬼收了,也省去这诸多麻烦。”
聂更阑摇头:“不可冲动。”
“如今,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什么办法?”许田田顿时提起精神凑了过来。
聂更阑却问道:“宫中何地阴气最为深重?”
……
是夜,月黑风高,冷月掩藏在一团乌云之后。
聂更阑和许田田从凤仪宫出来后,屏退了所有太监宫女,两人一路往皇宫西边的永信宫走去。
“永信宫乃是一处冷宫,不过已经近十年没有宫妃住在里头了,父皇早已将犯事的宫妃遣送到了郊外的相国寺伴古佛青灯过日子。”
许田田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前方黑漆漆的宫道。
即便四周燃着宫灯,可还是发怵。
“哎,聂更阑,你倒是回我几句,别让我一个人说,否则我都快以为身边没人了,怪吓人的。”
聂更阑不得不出声:“已经到了。”
两人这时站定,看到四周一片荒凉的永信宫大门。
二人相视一眼,齐齐推开布满灰尘的殿门。
冷宫里并无宫灯,许田田被四周扑面而来的阴气弄得脊背绷紧,赶紧掏出一颗东海银珠,散发的光晕顿时将黑暗驱散了几分。
聂更阑站定在满是荒草的院中,“站到我身后。”
许田田便举着东海银珠走到他后方。
眼看聂更阑抬手要有所动作,许田田连忙拦住他,紧张得咽了口唾沫,“你说过,修士不能插手凡界因果,你这么做,真的会没事?”
“放心,只要最后不是我们消灭或是带走恶鬼,便不会有大碍。”
许田田点头,“哦,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出去历练一趟学到的东西还挺多嘛。好了,我不废话了,你动手吧。”
聂更阑于是翻找起腰间的储物袋,很快,从里拿出一颗内里缭绕着黑色雾气的透明珠子。
许田田看到里头的黑雾似活水一般潺潺流动,好奇地睁大眼睛,“这是什么法宝?”
“鬼芥子。”
聂更阑话音落下瞬间,手中发出一道灵力,手里的鬼芥子瞬间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鬼气。
正是来自鬼殿的主人,鬼公主身上的纯正鬼气。
不过片刻。
头顶团团乌云遮月,彻底掩盖了大地的清辉。
四周的光线迅速变得暗沉,尽管有银海东珠照明,两人却像是站到了黑暗的地窖之中,光线根本晕不出一丈的范围。
“唰、唰。”
似是有风吹起,一地的枯叶唰唰作响。
紧跟着,许田田瞪大了瞳孔,忽然指着前方平地掀起的一阵雾气后面,“那,那是?”
白烟后,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向他们靠近。
几乎是瞬息间,两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真正是如同鬼魅幻影般迅速。
许田田已经被这两个鬼影吓得迅速后退,“你们、你们是……”
“难道是……黑白无常?!”
这两道鬼影,正是来自阎罗地府的两大鬼差,黑无常和白无常。
黑白无常一开口便是冷厉带着嗬嗬风声的可怖嗓音,“大胆凡人,竟敢用妖法引我二鬼前来——”
“等等。”
白无常忽然扬起手,眯起眼睛看向面前神色平静的俊美青年,“并非妖法,这是……鬼域的鬼气!”
“你是鬼公主的人!”
黑白无常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举起手里的哭丧棒,“鬼域之人为何会出现在凡界?”
聂更阑淡淡开口:“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实在是烨朝皇城中藏着一恶鬼难以教化,只能托二位前来将其带回地府。”
黑无常厉声呵斥:“大胆!鬼域的人胆子不小,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们居然明目张胆到凡界向我们挑衅示威,竟敢拿我们当苦力使!”
聂更阑:“捉鬼本就是黑白无常的差事,何来挑衅一说?这鬼就在皇城里,两位真不打算捉回去交差?那鬼应当在阎罗王的生死簿中,想来是通缉已久的恶鬼吧?”
阎罗判官的生死簿确实记录着十大鬼差所需抓捕的鬼魂,有不计其数桀骜难驯的厉鬼,即便是十年百年也难以捉回地府。
黑白无常一听,当即心动了。
恰在这时,四周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地面的枯叶沙沙作响。
已经惊呆了的许田田回过神,指着院中出现的另一道鬼影高声叫道:“恶鬼,是那只恶鬼!”
那恶鬼速度也同黑白无常一般快,一个呼吸之间已经到了两个活人面前。
眼看黑白两个无常神色冷厉要举起哭丧棒。
伴随着地面得枯叶被一阵阴风吹散,那恶鬼扑通一声居然颤颤巍巍跪在了聂更阑面前。
第97章 带我走(捉虫修)
许田田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手指松了松,银海东珠几乎要滚落地面。
恶鬼跪伏在青年面前,似是被什么压制住一直在颤抖,想起来却无法。
聂更阑垂眸,瞥向手里散发着鬼气的鬼芥子。
“这恶鬼我们必须带走。”黑无常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动静,说话时,手里的哭丧棒扬起,眼看就要落下。
那恶鬼忽然一颤,挣扎着要躲开,却因为受制于鬼气行动缓慢了一瞬。
抬头的刹那间,聂更阑清清楚楚看到了恶鬼披散长发下的面孔。
倏然,他睁圆了瞳孔,指尖在轻微颤动。下一刻,身体赶在念头产生之前已经有所行动。
聂更阑身形一瞬间掠至恶鬼面前。
“唰!”
黑无常的哭丧棒落下,堪堪停在聂更阑的头顶,微微颤动。
“闪开,休得妨碍鬼差公干!”
聂更阑双手背到身后,捏紧了手里的鬼芥子,指节泛白得格外异常,极力不让黑白无常看出自己的颤抖,“在下原以为此恶鬼属于凡界,如今才发现它来自鬼域。”
“抱歉,你们不能带它走。”
白无常挥舞着哭丧棒厉声呵斥:“大胆!世间只要是恶鬼,皆可以被带回地府送入六道轮回!”
聂更阑勾起唇,“阎罗判官可知道二位私下擅自主张替他得罪鬼公主?”
“这恶鬼究竟是哪边的人,二位心知肚明。两域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一旦地府和鬼域交恶,后果你们承担得了?”
黑无常、白无常相视一眼。
方才他们正是被青年身上浓厚的鬼气吸引了过来,也不知此人究竟和鬼公主是什么关系。能身负如此纯正浓厚鬼气之人,在鬼殿多少也应当掌握着一定的实权。
几息后,四周白烟重现。
黑白无常举着哭丧棒开始后退,掩藏在白烟里渐渐由近及远消失在视野中。
聂更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身体一倾,几乎要站不住。
许田田赶忙扶了他一把,又是焦急又是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同鬼域有交集?还有这恶鬼,你不让黑白无常带走,难道真要带它去鬼域?”
那恶鬼还在他们面前跪着,因为鬼气的压制一直起不了身。
聂更阑示意许田田自己没事,慢慢收起鬼芥子,小腿肚抖着走过去将恶鬼扶起。
和上次在鬼域的情形一样,他的手依旧穿过了鬼魂的身体,没能握住对方的手。
鬼芥子收入储物袋,浓厚的鬼气消散了一些,恶鬼终于能颤颤巍巍站起身,无声和青年对视。
聂更阑鼻子蓦地涌上酸涩,眼泪噼里啪啦一通砸落,随后,从储物袋中召唤出一把赤血红伞。
那是他初次下山历练在一个女修手里得来的法器,后来到了鬼域他才得知这是改良后的赤血伞。
“这是浮生伞。”
聂更阑喉头收紧,艰难地吐字,“拿着,我就能碰到你了。”
“嗬!”
恶鬼忽然龇牙咧嘴,阴风吹过撩开她面颊两侧的长发,露出一张老妪的面孔。
她试探着慢慢朝青年伸出手。
聂更阑稳稳捧着伞,没动。
恶鬼于是迅速从他手里拿过那把赤血伞浮生伞,唰地一声撑开。
许田田惊诧地看着聂更阑眼眶突然间掉泪,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心里的疑问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这次,聂更阑终于握住了恶鬼的手。
“嗬!”恶鬼面色阴惨惨盯着这只手,龇牙咧嘴想发作,但受制于鬼气,终究没有动作。
聂更阑召出能存放温养神魂的罗刹金莲,声音在颤抖,“娘,进来。”
“我带您回去。”
撑着赤血浮生伞的恶鬼瞪着青年手里散发光芒的罗刹金莲,面露犹豫。
但由于他身上鬼气的威压,最终还是咆哮一声,瞬息间钻入了罗刹金莲内。
随着恶鬼和黑白无常的消失,四周飘散的白烟和阴气也渐渐消散,一阵风卷过地砖四周的枯叶,之后,院中再无动静。
许田田已经呆若木鸡,嘴巴一张一合,愣愣地开口:“你、你方才称恶鬼……”
聂更阑将罗刹金莲收入储物袋,抬手掉眼眶的水汽,转身对上许田田惊呆的目光。
“对不起。”
许田田磕磕巴巴道:“为、为何忽然说对不起?”
聂更阑垂眸,敛下眼中的情绪:“那是我娘的魂魄。”
“这恶鬼,是沈夫人?”许田田吃了一惊,有些语无伦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夫人不是陨落了,怎么魂魄会流落到凡界?她怎么会变成方才那副……那副模样?”
聂更阑低声道,“抱歉,为了你好,我打算让你牵扯进来。”
“我会带我娘回鬼域。你母后以及所有染病的王孙贵族,在我们离开后会自行痊愈。”
说罢,聂更阑转身要走。
“等等!”
许田田终于意识到方才那恶鬼的确是好友母亲的魂魄,急忙奔过来拦在面前。
“为何沈夫人陨落后魂魄不是遁入轮回,而是要去鬼域?她生前究竟是因何而陨落的?”
聂更阑无声凝视着他。
“不能告诉我,怕把我牵扯进来?”许田田跺了跺脚,“你这个家伙,真是……”
聂更阑喉头哽了哽:“我先走了。”
许田田再次道:“等等。”
“你独自前往鬼域恐有危险,我陪你。”
聂更阑:“不必。”
“我有飞舟,能加速赶往鬼域,”许田田语速极快,“况且这是我初次见到沈夫人,你不告诉我实情我能理解,但好歹让我为沈夫人做点什么吧。”
聂更阑定定看着他。
“别发呆了,”许田田不由催促道,“你不是急着带沈夫人回鬼域吗?”
几息后,聂更阑终于应道:“好。”
于是,许田田回了趟凤仪宫,发现皇后已经苏醒且神色已然好转大半,匆匆忙忙交代几句,随后和聂更阑离开皇城。
两人御剑到凡界和修真界的连接入口时,体内的灵气堪堪已经用光。
一进入修真假,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许田田自储物袋里祭出飞舟,“上来,我们可以在飞舟上打坐恢复灵力。”
他们迅速登上飞舟,用灵石驱动飞舟行驶后,轮番进入舱房打坐调息。
飞舟行驶速度远比飞剑快,再加之又是豪华的高阶品级飞舟,才过去半个时辰已经行驶出了百里开外。
一个时辰后,两人的灵力恢复了个差不多。
聂更阑站在甲板上,神色沉沉俯瞰着下方的云海和延绵不绝的山峦。
许田田走到他身旁,“我用了上品灵石,眼下飞舟的速度是最快的,再过几个时辰,应当就能到达鬼域。”
“谢谢。”聂更阑忽然出声。
许田田摇摇头:“谢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呢。”
他看出聂更阑心不在焉,想拍拍他胳膊,最终还是放下手回了船舱,让他一个人安静待着。
四个时辰后,飞舟终于行驶到流月大陆的西边。
“就快到了,”许田田望着下方一望无尽的森林,忽然有些紧张,“我还从未到过鬼域,里面都是什么情形,和阴曹地府有何不同?”
聂更阑一头发丝在风中乱舞,回忆起母亲的魂魄站在鬼汤黄泉街头的情景,压下眼睛的酸涩,“鬼域,对无处可去的魂魄而言,是个——”
“哗啦。”
船身忽然传来剧烈的晃动。
许田田手捧着下巴搭在船舷上,身体随着船的晃动一歪。
下一刻,整个飞舟开始大幅度摇晃,急速开始往下降落。
许田田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惊惶地不断施法控制飞舟,但无济于事,“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会忽然这样?”
聂更阑神色变了变,“御剑!”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御剑离开飞舟。
不过几息,飞舟已控制不住经落入茂密的森林之中,“咣”地一声砸在地上,在四周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就是在这时,聂更阑忽然嗅出一股危险气息,神色一凛,“立刻离开!”
两道身影迅速调转方向驶向西边。
然而已经来不及。
伴随着一道阴冷的笑声传来,一道黑影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至。
聂更阑看清为首之人是谁后,冷声喝道:“魔尊稹肆!”
许田田面色瞬间大变:“魔族?!”
聂更阑已经迅速召唤出法宝玄黄天塔,但稹肆比他更快。
两人瞬间被魔气击中,直直从高空跌落。
“啊啊啊!”
许田田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叫,在即将摔落地面时,两人的身体骤然悬空慢慢倒转过来,站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许田田喘了口气,惊魂未定看向四周。
聂更阑目光阴沉,盯着缓缓降落的黑影。
“哈哈哈哈,”稹肆一双桃花眼风流不羁,来回扫视抓到的两人。
“谁告诉你,我是魔尊?”
稹肆笑吟吟道,“我向来同魔族泾渭分明,从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
许田田迅速向后退了几步,怒而喝问:“你到底是谁?”
“好说,无间魔域的魔主,白衣人。”稹肆修长的眉眼一挑,走到两人面前,先是捏了捏许田田的脸颊。
“啧,今日收获颇丰,一下子便抓住了两个俊俏的。”
许田田闪躲不及狠狠朝他吐了口唾沫,神色戒备后退几步,“原来你就是白衣魔头!你先是残杀无数修士,后又害得聂更阑魔气缠身受尽千夫所指,你……”
“他不是白衣人。”聂更阑阴恻恻忽然出声。
许田田顿时目露惊异,“他不是?那他是谁?”
稹肆放声大笑,目光别有深意在聂更阑面上逡巡片刻,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如何就知道我不是白衣人?难道你是他的枕边人,他事事都不隐瞒全告知于你了?”
聂更阑目光一闪,有阴鸷暗芒划过。
内心深处被狠狠刺了一记。
下一瞬,暗影一闪,他已经召出凤凰神剑飞向稹肆。
两道身影迅速缠斗在一处。
许田田在旁急得团团转,正打算祭出法宝支援同伴,那边两道光影里传出聂更阑的吼声:“你先走!回宗门!”
聂更阑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后悔,是他太天真,因为好友的提议动了心,想快点赶到鬼域。这才导致理智冲昏了头脑,带着他一块上路。
那头,许田田一怔,下意识摇头。
就是这一个犹豫的间隙显露出他对战经验的不足,稹肆分出的另一道魔气已经迅速袭来将他击飞。
许田田身体骤然摔落在地面,剧烈挣扎动弹不得。
聂更阑目光闪过森寒暗芒,手里的凤凰骨神剑一剑刺出,前段时日才练过的太初剑法的剑气已经迅速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剑网。
与此同时,识海内的魔气亦在四溢弥漫。
稹肆唇边噙着冷笑,他一眼看出青年体内有魔气在积聚,厉喝一声,“没机会了!”
下一瞬,一道缚魔索迅速缠绕而上,将聂更阑绑了个结结实实。
他甚至来不及挣扎反抗。
聂更阑眸色沉冷扫向笑吟吟走来的稹肆,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觉得对方看穿了他打算利用魔气短暂提升修为的计策。
稹肆脚步停下,绕着受困的青年慢慢打转,“看看,你体内的魔气多么纯正,那些名门正派居然没把你关押起来?”
聂更阑看了眼被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许田田,神色越发冷厉,“放了他。”
稹肆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双桃花眼闪过狡黠的精芒,“我又不是傻子,手里有你的好友同门,还有你母亲的魂魄,两件事物都可以束缚制约你,我为何要把人放了?”
聂更阑淡色的瞳眸里充斥着暗芒,闻言,混乱的思绪遽然裂开一道缝隙,呼吸凝滞睨着笑盈盈的人,“是你!”
“是你把我母亲的魂魄放到凡界烨朝的皇城中。”
稹肆耸了耸肩,撩起一缕长发朝冷怒的青年吹了口气,“否则如何能诱你过来?”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透露这是沈夫人的魂魄,你就巴巴跑过来了,倒让我有了意外收获。”
稹肆的桃花眼一扫躺在地上目光愤怒的许田田,“看来,你对这个朋友很在乎呢。”
聂更阑神色越发寒凛,“你要如何才肯放了他?”
“很简单,”稹肆手指贴上他脸颊,被他狠狠扭头避开,“随我到天魔谷一趟,做我的客人。”
聂更阑:“你先放了他,我跟你走。”
许田田目露惊异,“天魔谷?你、你真的是魔尊稹肆?!”
他惊恐地看向同伴:“聂更阑,别听他的,他谁都不会放过,魔头的话不能信!”
恰在这时,四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似乎是好几个人在朝这个方向奔来。
下一刻,好几个穿着宗门弟子服的修士来势汹汹出现在视野中。
随即,一道白影飞身而至,十几道灵力暗芒往这几个宗门弟子身上砸落。
“扑通、扑通。”
几个弟子血溅当场,身体软倒瞳孔睁圆,瞬间没了气息。
躺在地上的许田田甚至被几丝血花溅到了脸上。
他惊愕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几名弟子重重倒在了自己面前。
霎时,稹肆的身影掠过,迅速将许田田和聂更阑擒在手里,目光森冷盯着来人。
“白衣人。”
“呵呵,我就知道,你必会出现在此地。”
稹肆勾起唇角,目光意味深长扫了眼手里擒着的人。
聂更阑缓缓抬头,眸色沉沉与眼前的白色身影对上视线。
心口某处地方传来炽烈的闷痛,心脏也随之加速猛烈跳动。
日夜相伴的熟悉身影骤然出现在眼前,被欺瞒的失望、愤怒等纷杂情绪亦随之涌上心头,又爱,又痛,又恨。
恨不得上前冲上去在他身上留下疯狂的印记,就如同玉髓峰寒池中留在那人锁骨上的咬痕一般。
思绪纷扰混乱,欲念张狂肆意暴涨。
就是这时,被血溅面颊的许田田瞪着双目,颤抖着声音发出愤怒咆哮,“白衣人!你为何要杀了他们!”
白衣人目光掠过聂更阑沉郁的面容,平静解释:“这些受魔蛊控制的宗门弟子神智早已失常,若不及时斩杀,会危害到旁人。”
“哈哈!”许田田发出一声怪笑,“你噬杀冷血出手狠辣到处残害修士,声明早已狼藉,如今居然还为自己杀人找借口!人人都已经知道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有必要遮掩吗!”
稹肆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幕,视线在白衣人和手里两个人质身上来回转动。
呵呵,有意思,好玩儿。
眼看许田田情绪越发愤怒激动,聂更阑忽然拼尽力气使得灵力短暂暴涨一瞬,就是这个极短的间隙,他用力把许田田推了出去。
稹肆毫无防备,就这么看着许田田从自己手中脱离。
对面的白影身形快如鬼魅,瞬息之间掠到稹肆面前把许田田擒在手里,又在瞬息间掠回了原地。
全程只有稹肆和许田田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何事。
等到许田田回过味来,自己已经身处聂更阑和稹肆的对面。他大惊失色,一看,自己正被白衣人用缚仙索捆住了双臂。
“你!”
许田田瞪圆双目,不可思议地扫向对面的青年。
那个半日前他还视为最好的朋友的青年,就在几息之前亲手把他推向了白衣人。
且还是在他眼睁睁看着几个宗门弟子鲜血四溅死在白衣人手里之后。
许田田愤怒地挣扎起来,厉吼出声:“聂更阑,你被魔头稹肆控制了,醒醒,不要……”
两丈距离之外,对面的青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要活着回灵音宗。”
许田田怔了怔,下一瞬已然被白衣人打晕,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聂更阑冷眼看着白衣人的动作,转头看向稹肆。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稹肆面色阴晴不定扫视着眼前的青年,怒极而笑。
聂更阑冷声开口:“我随你去天魔谷。”
“带我走。”
稹肆高高地挑起眉峰,目光饶有兴味地扫向白衣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好啊,我们走。”
话落,他欲搂住青年的腰。
只见刹那间白影闪过,下一瞬白衣人已经飞身而至要来抢人。
稹肆狡黠一笑提起聂更阑迅速后撤出几丈远拉开了距离。
“滚开。”聂更阑睨着面前的白影厉喝出声。
白衣人静静凝视着他,“跟我走。”
稹肆再次扬眉,“白衣人,你是不是有点不道德了?我身旁的美人似乎不愿意跟你走,听不懂人话?”
白衣人凝眉不语,又要来抢。
聂更阑却遽然厉吼出声:“滚!”
“你若敢碰我,我便原地自爆,自毁神魂!”
白影急速停滞在半空,灵气墙带起的狂风将他衣袍吹得翻飞猎猎作响。
修士自爆,能将方圆一里内的所有事物损毁尽灭,修为越高,威力越大。金丹中期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依旧有一定威力。
再者,自爆了的修士,神魂也会立地陨落消散,再无任何挽救的可能。
停在半空的白衣人神情深不可测,一时间进退维谷。
稹肆哈哈大笑起来,“听清楚就别再跟过来了,如此仙姿般的一个美人真死了,我也是会心痛的。”
说罢,稹肆揽着怀里的人一个转身扬起传送阵。很快,两人一齐落入了光芒大盛的阵法之中。
消失前的最后一刻,聂更阑遥遥朝着白衣人所在的方向投去一瞥。
目光冷而疯狂。
白衣人缓缓落于地面,凝视着消失在阵法中的两人,身形久久不动。
***
“嗬!”
聂更阑从阵法中出来后,大口喘着气,继而看到四周恢弘壮阔的石殿,以及一大片守卫森严的魔族士兵。
上次在天魔谷石牢寻涂山衡枝尸骨的情景历历在目,四周依旧是一片熟悉的灰黑色调。
稹肆的轻笑传入耳中,“你胆子不小,居然真敢跟我回天魔谷。”
聂更阑目光森冷同他对视。
稹肆挑起眉峰,“怎么,和白衣人吵架了,怨气不小啊。”
“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聂更阑冷声开口。
稹肆哼笑一声,手一挥,立即有魔族士兵过来把他押入了气派的石殿内。
聂更阑被强迫按着坐在了椅子上。
稹肆来到上首,并不说如何处置他,只是双掌拍了三下,道:“立即准备宴席,招待贵客!”
聂更阑目光沉沉睨着他。
片刻后,丰盛的筵席开启,石殿之中涌入大量轻纱漫舞的舞姬,一群围向稹肆,另一群,则蹁跹起舞绕着聂更阑打转。
稹肆知晓聂更阑来天魔谷的目的,不怕他跑,早已将他身上的缚魔索解开。
大殿内载歌载舞,舞姬绕着青年转悠飘扬,轻纱混合着香气时不时飘到青年面颊上。
稹肆目光扫向神色阴翳的青年,扬声吩咐:“都替本尊好好伺候这位美人,美人心情舒畅了,本尊也就高兴了。”
舞姬们闻言,咯咯笑着纷纷凑过来,拿酒的拿酒,夹菜的夹菜,还有要替聂更阑脱下外袍的。
“铛!”
一阵剑光闪过,瞬息之间,青年手里的凤凰骨神剑已经把一众舞姬削飞挑翻。
“啊呀!”舞姬们被剑气所伤,还有人脸上出现数道血痕,顿时纷纷惊恐地后退,对俊美的青年避如蛇蝎。
聂更阑眉眼阴郁,沉沉睨着上首的男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稹肆放下手里的酒盏,轻笑出声,“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看来你不喜欢女人。”
话音落,稹肆缓缓起身。他赤着足,身上衣袍早已换成轻纱,四肢如同舞姬那般裸露,双臂双脚缠着不少金镯银环,一走动,浑身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动。
有着斜长桃花眼、媚眼横波的男人轻慢缓步,踏着殿内的兽皮地毯一步步来到青年所在的桌案前。
又是一阵叮当声作响,稹肆撩开轻纱在聂更阑身旁坐下,姿态优雅地重新倒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今日你是尊贵的客人,本尊心情不错,伺候你喝酒怎么样?”
聂更阑冷睨着浑身上下风情万种的魔尊,剑光一闪。
案桌上的酒杯再次被挑翻,酒液顿时淌了一地,缓缓洇入兽皮地毯的缝隙间。
稹肆似乎颇为意外,斜长的眉再次挑起,“看来,你果真喜欢男人?”
眼看青年眉眼瞬时划过一丝冷戾,稹肆身形一动。
下一瞬,聂更阑已经被揽入怀中。
稹肆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面颊,“既然贵客到访,本尊今日自然要招待好客人。”
“既然不喜女子,看来是喜欢做下面那个了?”
“呵呵,本尊这便满足你。”
第98章 挑逗(捉虫修)
聂更阑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下一瞬,面无表情将手里的剑往稹肆身上某处一捅。
“哗啦。”
揽着他的人瞬时飞身闪开,带起满身的镯子丁零当啷响起。
稹肆轻飘飘落于兽皮地毯慢慢走到案台前,目光含情地凝视青年,语气轻柔得仿佛方才不是他对自己出手,“真舍得对本尊下手?若那事物真的没了,还怎么让你欢愉?”
说着,双手撑在案台上,俯身缓缓凑近青年,轻声低语似在对情人耳语,“乖,让我亲一口,本尊便告诉你沈夫人其他魂魄在何处。”
聂更阑瞳孔皱缩,身体像是钉在原地僵住了,眼睁睁看着稹肆风流旖旎的脸在眼前渐渐放大。
“唇不点而朱,形状饱满,似蜜桃甜果。”
稹肆轻笑出声,气息喷洒在青年面上,“啧,如此诱人的一枚果实,可不兴整日用这张冷脸对人。”
说着,他手掐上青年的下颌,慢慢收紧指尖的力道,凑近后拉长了语调,“嗯——”
“是香的。”
“不一亲芳泽,岂不是暴殄天物?”
稹肆媚眼流波一转,缓缓贴近青年的唇要吻上去。
在即将贴上那唇的一瞬,他清晰看到了青年淡色眸子里划过的暗芒。
“铛。”
剑光在眼前闪过。
稹肆急速后撤避开,避免了美人将自己一剑穿胸的后果。
只是胸前的轻纱已然被剑气划破,悠悠扬扬飘落到地毯上。
“啧,还真是不怕死。”
“你就不怕我把沈夫人的魂魄——”
他话未说完,青年的剑影已经迅疾刺向面门。
聂更阑眸色森冷,手里的凤凰骨神剑的剑气将稹肆身上的轻纱彻底斩断。
稹肆低头看向裸露的上半身,又是轻轻一笑,“看来美人喜欢本尊这副身材?怎么样,我的胸前的这对乳环可还算精致?你若是想要,我可以亲手为你戴上一副。”
聂更阑神色冷然,又是一剑轰然落下,稹肆一个闪身,石殿内的一根柱子“咔嚓”开始拦腰断裂。
稹肆哈哈大笑,“看来美人今日一心只想打架,不谈风月?”
“是不是只要把你打服,便愿意同本尊到床上交战了?”
聂更阑抿唇不语,神色冰冷又是连续几道剑气刺出。
他手里的凤凰骨神剑激发了火灵根属性,再加之识海的魔气开始激荡,身上的修为再次出现隐隐往上蹿的趋势。
石殿内狂风乱作,剑气纵横,不久便把地砖石柱削得到处是碎块石渣。
稹肆纵跃闪避间扬声大笑,“不解风情便罢了,还随意损毁宫殿,本尊不陪你继续玩儿了。”
话落,丝丝缕缕魔气自他身上激射而出。
聂更阑凌空一个转身避开魔气,瞬息间身影掠至稹肆跟前,两道身影顿时笼罩在一黑一白的灵气墙内。
但越打,聂更阑便越是心惊。
他清楚地意识到,纵使自己金丹中期短暂提升两个大境界,恐怕也不是稹肆的对手。
一来是稹肆修为高深,魔气源源不断传出,二来,聂更阑隐隐觉出,似乎对方的气息总能将自己压制一头。
聂更阑心口意外地冒出一股憋闷感。
手里的剑似有拿不稳的征兆。
他甩了甩头,紧咬下唇逼自己保持清醒。
稹肆目露狡黠暗芒,“美人这是怎么了,才打不到五十个回合,开始乏了?”
聂更阑再次甩了甩头,一手按在心口处注入灵力,试图驱散那股憋闷的压制感。
但无济于事。
蓦地,他引导识海的魔气瞬间一个暴涨,试图将魔气引出缠绕到凤凰骨神剑上。
稹肆又是扬声大笑,“妄想!”
说罢,他身上残留的轻纱随着狂风舞动不止,浑身上下魔气四溢之时,身后渐渐出现了异样变化。
一个呼吸之间,变化产生了。
聂更阑握着神剑的手一个不稳,双膝似是被人点中穴位般骤然一屈,仿佛有无形的力量迫使他跪了下来。
“叮。”
剑尖刺破兽皮地毯插入地砖激起一阵火花。
聂更阑手撑剑杵着地面,双膝颤抖着要起身。
“扑通。”
才抬离地面一丝距离,他膝头又轰然砸在地上。
上方传来愉悦的笑声:“呵。”
聂更阑眼睫狂眨,迫使自己保持意志清晰,汗水滴落眼皮,打在衣襟和地毯上。
他吃力地勉强抬头,只一瞥,心神一凛,浑身神经紧绷,顿时如临大敌。
眼前景象过于诡魅。
眼波流转妖魅之态横生的魔尊稹肆,此刻身后竟然长出了九条粗大毛绒绒的白色狐尾。
九条白尾在灵气交织狂风大作的殿内来回摆动,而稹肆半裸的身躯上下,正散发着淡淡的如月华一般的光晕。
男人百般柔情媚态,妖娆晃动着身后的狐尾,指尖虚虚隔空点在聂更阑的唇间。
“竟要本尊做到如此地步才肯安生。”
“淘气。”
稹肆轻语着,徐徐行至青年面前,一只手高高扬起。
额间冒着细汗的青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倾整个人跪趴在地毯上,手里的剑瞬时掉落。
聂更阑汗如雨下,像是浸在了水里一般。
他心惊之余,眼前不断闪过稹肆身后冒出的九条白狐尾巴。
他不会看错。
那分明是九尾的月影白狐,正是涂山衡枝那一族的妖狐形貌。
渐渐的,他脑海中回响起当时鲛人公主临终前对他交代的话。
不一会儿,青年猛然抬头,眸子锐利冷冽扫向眼前半魔半妖的稹肆。
稹肆一双桃花媚眼一挑,指尖抬起美人的下颌,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方丝帕,“怎么忽然出了这么多汗?本尊还没同你到床上打呢,这可怎么行?”
说话间,丝帕轻柔擦过青年的面颊、额头以及打湿的鬓发。
聂更阑眼眸有水雾积聚,死死咬唇挣扎着想爬起来。
分明稹肆并未出手,他却始终无法动弹,即便识海的魔气在疯狂乱窜,却冲不破那道无形的压制。他根本无法随心行动。
稹肆瞧见他跪趴在地颤抖的姿势,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原来美人喜欢这个姿势?癖好倒是同本尊如出一辙。”
“不若待会儿我们便到床上实践一番,可好?”
说时,稹肆的手轻轻抚上青年的脸颊,手从他下颌慢慢往下滑落——
“尊上!”
蓦地,殿外匆匆传来守卫的通报,“尊上,白衣人忽然出现在谷外,眼下已经伤了不少士兵!”
揉捻青年的手瞬间松开。
稹肆充斥媚态柔波的桃花眼浸上一层寒霜,“将他押入石牢!”
说罢,人已经飞身掠出了石殿。
稹肆一消失,聂更阑仿佛从水里逃了出来大口喘着气,终于能自由呼吸。
他才能动弹,身上立即被罩下了一层魔气交织的缚魔网。
两个守卫迅速将他一路带至石牢,“砰”地一声扔到了冷硬的地板上。
聂更阑在缚魔网里挣扎无果,用刀剑亦是无法削断这魔网,于是只能安静下来,无声打量四周环境。
来石殿的路径他分外眼熟。
这里,便是当时他同白衣人过来寻涂山衡枝尸骨的地方,也是当年关押折磨衡枝的地方。
……
稹肆赶到天魔谷外时,四周地面已经横陈着无数魔族士兵的尸体,怪异的暗红血液汩汩从尸身下淌出,染红了四周的草木。
“哟,”稹肆身后的狐尾已经消失,上半身依旧裸露,身上挂着的残纱正在风中飘荡,“他不是不让你来么,怎么,还是忍不住过来抢人了?”
稹肆低低笑了起来,“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瞧见我身上这残纱断衣了?你这个美人对本尊颇不温柔,在床上过于激烈,本尊几乎要吃不消了。”
“白衣人,他对你之前是不是也这般凶猛?”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白衣人冷眸陡然闪过寒光,一道手掌法相泠然砸落在他头顶。
稹肆险险避开,但依旧被灵力波动伤及肩头,一大股血喷涌而出。
魔尊眼里的媚态倏然消失,目光划过一抹森然,骤然飞向白衣人。
两个身影交织翻飞在一处,很快缠斗起来。
不过片刻,稹肆身上落下了大大小小十几道伤痕,他眼中盛怒堆积,越想打伤白衣人,越是无法。
四周的魔族士兵在地面蓄势待发,魔将之一虚赢扬声大叫:“尊上!”
稹肆抹了把嘴角的血渍,越发双目越疯狂,冷声喝道:“谁都不准插手!”
虚赢只能带着手下的士兵后退,在四周形成一个包围圈,准备随时听令出击。
这时,白衣人骤然转身朝天魔谷反方向飞去。
稹肆在属下面前被伤颜面受损,哪肯咽下这口气,大喝一声提气追赶,一边追一边冷笑:“怎么,你不敢进去找他?的确,美人冷脸确实可怕。”
“方才本尊也是花费功夫哄了许久,他才肯同本尊欢好。”
“啧,没想到滋味竟是前所未有地奇妙。”
前方的白衣人不曾回头,加速往前方而去。
稹肆见状唇边浮现一抹邪肆笑意,“白衣人,你还未告诉本尊,你们在一起时,你与他究竟谁在上,谁在下?”
“是不是,你从未尝过他的滋味?他方才可是如狼似虎凶猛得很,不若本尊将细节一一告知你,想不想听?”
……
石牢内,聂更阑在缚魔网里挣扎无法,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此处幽暗阴冷,守卫并不在石牢里,而是在外把守。
聂更阑腿脚并未受困,顺利召出了储物袋中的罗刹金莲。
金莲打开,一缕黑影从内里钻出,轻飘飘落于地面。
赫然是沈端枫的魂魄。
聂更阑不知她身在鬼域的那一魄为何会跑到凡界的皇城。
难道果真是稹肆在背后操纵么。可他是如何在鬼公主眼皮子底下行动的?
老妪的身影一出来,当即张牙舞爪朝聂更阑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聂更阑拿出了鬼芥子。
弥漫的鬼气顿时让她缓缓跪了下来,一动不动仿佛忠诚的奴仆。
聂更阑眼眶漫起水雾,鼻酸出声:“娘,起来,您不能跪我。”
老妪一动不动。
聂更阑忍着喉头的紧涩,眼眶有泪水大颗砸落,“我命令你,起来。”
他的语调冷硬了几分,跪着的老妪身体一抖,慢慢站起身。
聂更阑心下一松,在缚魔网里挣扎着朝她挪近身体,“娘,天魔谷内应当关押着您其他魂魄。”
“您感受一下,这里究竟有没有?”
老妪闻言,飘荡着在石牢转了一圈,到处伸着鼻子嗅,最后回到青年面前,摇了摇头。
***
一道白影挟着昏迷的许田田在空中御剑飞翔。
因为是分神,灵力修为受限,几个时辰后白衣分神不得不在一处林子前停下打坐调息。
许田田被放着靠在一块巨石上,依旧处于昏睡状态。
半个时辰后,白衣人蓦地睁开眼睛,眼里有冷芒闪过。
几十个宗门弟子缓缓朝他们所在的地方靠近,这些弟子目光诡异,行动呆滞,显然已经被人操控了神智。
白衣人刚睁开眼,几个身影已经咆哮着举剑冲他袭来。
霎时间,树林里传激烈的打斗声。
……
“嘶。”
许田田醒来时头痛欲裂,伸手摸上自己的太阳穴,下一刻,倏然看到前方一道白影在和无数个身影缠斗。
许田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惶然盯着那边的白影。
白衣魔头!
他终于记起之前发生了什么,顿时愤怒冲天,立即拿过弟子玉牌联络宗门赶来救援。
等到联络完毕,他挣扎着要爬起身,才发现自己手脚僵硬,一时间摔倒在巨石上。
“该死。”
偏偏是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许田田暗暗恼恨,一拍自己大腿,试图站起身。
恰在这时,他看到了白衣人忽然朝自己袭来。
许田田被巨石遮挡,并未看到一个失智的宗门弟子正举剑悄然朝自己靠近。
在他的位置,只能看到白衣人忽然杀气凛然朝自己飞了过来。
许田田瞳孔圆睁,一刹那间在生死边缘徘徊,竟连动弹也忘了,呆愣愣看着白影越来越近。
“魔头!”
就在白衣人掌心灵力即将落下时,仓促赶来的青炎真君厉喝出声,一道灵力墙急剧挡在了许田田身前。
白衣人的灵力却劈在了即将要偷袭许田田的那名弟子身上。
鲜血四溅,身体应声软倒。
许田田再次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那人眼睛蓦地睁大,头一歪,就这么没了声息。
“魔头!你滥杀无辜,不得好死!”许田田终于回过神,瞬间祭出法宝要同他斗。
然而青炎真君已经赶到他身边,将这个徒弟一把拎起迅速飞身后撤。
“师尊!”
许田田嘴唇在哆嗦,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腿也是软的。
“白衣人……方才要杀我。”
青炎真君冷眼扫向后方,“为师看到了,所幸我赶来及时,否则你便会同那巨石旁倒下的弟子一般丧命在魔头手中。”
两人旋即跳入了传送阵中。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乎感过后,许田田和青炎真君已经出现在灵音宗山脚下。
许田田双手扶膝,大口喘着气。
青炎真君一脸肃冷,盘问自己的徒弟,“你不是去了凡界探望双亲,怎么会碰到白衣人,还差点为他所害?”
许田田喘着气,手脚依然在抖,他颤巍巍站直了身体,愤然出声,“师尊!您方才为何要跑,我要杀了那个魔头!”
青炎真君冷笑,“就连你的师尊我也敌不过那魔头,凭你方才那副腿软没出息的模样,能提得起剑就算不错了!”
许田田气结,愤愤地攥紧拳头。
“说吧,你是不是不曾回到凡界探望父母,而是偷偷去历练了?”青炎真君严厉地问。
许田田嘴唇一颤:“我!”
喉咙里的话却像是堵住了,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该怎么说?
他要说,自己被视为好友的聂更阑推给了白衣人,还差点被白衣人杀了?
许田田眼前闪过聂更阑忽然推了自己一把的场景,眼底不禁染上一层晦暗。
恐惧和后怕一阵阵蹿上心尖,方才濒临死亡的害怕和震颤还停留在肌肉和意识里。
一丝恼怒的情绪也随之攀沿而上。
可他分明听到聂更阑说:“活着回灵音宗。”
为何?
为何把他推给杀人如麻的白衣魔头就能活着回去?
两个人一同被魔尊稹肆绑到天魔谷,一块想办法,不是更能增加活下来的几率?
许田田猛地摇头,不敢去过多猜测,可怨愤还是如同跗骨之蛆缠绕而上。
他视为交心之友的人,硬生生把他推给了当场杀了十几个宗门弟子的魔头。而就在方才,那白衣魔头还堂而皇之要对自己下手。
这让他如何不能多想。
***
石牢内,聂更阑道:“娘,兴许您判断有误也说不定。”
“这石牢您可以随意出入,不若在这天魔谷找一找?不过要小心,别让魔族的人发现了。”
老妪点点头,转身飘飘荡荡从这间石牢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聂更阑神情阴晴不定,垂下眸子静静坐在缚魔网中,深吸一口气开始漫长的等待。
他并没有等多久。
一刻钟后,老妪很快回到了石牢里。
聂更阑连忙坐起身,紧张地仰头望着头发披散的老妪,“娘,天魔谷内是否有您其余的魂魄?”
老妪再次摇头。
聂更阑惊讶地慢慢坐了下来。
魂魄之间感应很深,既然这一魄在天魔谷内没有感知到其他魂魄存在,那便是没有。
看来,其余魂魄要么藏在稹肆身上的法器中,要么,是他骗了自己。
稹肆别有目的,哄骗他主动来到了天魔谷。
对方究竟有何目的?
……
一处荒林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斗法。
稹肆很快便察觉出,眼前的白衣人法力不如从前,于是冷笑出声:“调虎离山,故技重施。”
“白衣人,你以为,我会上你第二次当?”
“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在你分神逃离的方向设置了一大批神智失常的宗门弟子,你带着那个灵音宗的弟子,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白影分神动作凝视一瞬,很快,一个转身往天魔谷方向飞去。
稹肆哈哈大笑,“着急了?不过,你不是应该赶过去拦下要杀许田田的那些失智弟子么?怎么反而往天魔谷赶?”
白衣分神不语,一味加速前进。
稹肆神色阴沉,提速赶上。
很快两人回到天魔谷,稹肆果然看到在谷外,另一道白衣人分神已经放倒了一大批魔族士兵。
“白衣人!”
稹肆厉喝出声,当即上前阻拦。
两道白衣身影瞬间合二为一,强悍灵力骤然轰向稹肆。
趁着后者闪躲的空隙,白衣人已经掠过众多魔族士兵往飞向石牢的方向。
瞬息之间,已经来到石牢内。看守石牢的魔族士兵只来得及看清一道虚影从他们面前闪过。
稹肆神色沉怒赶到时,恰好看到白衣人提着青年的衣襟站起身。
下一瞬,白衣人一掌落下,暴烈的灵力朝稹肆冲刷而去。
趁着稹肆分神躲避的瞬间,白衣人携着青年飞出石牢。
稹肆的怒吼声回荡在空间里:“白衣人!”
“给我追!”
……
延绵不绝的山峦和森林在下方快速闪过。
聂更阑发丝被风吹乱,人却被白衣人揽在怀中无法移动。
“放开我!”
白衣人不作声,径直往前飞。
“我要去鬼域,”聂更阑眸色阴冷,咬牙吼道,“放开我!”
白衣人声音淡淡传来:“前面正是去往鬼域的路。”
聂更阑怔了怔,冷声道:“我自己去。”
“独身上路危险,我陪你。”
聂更阑怒极而笑,继而开始闷声大笑。
之前还发疯一般寻不到的人,此刻活生生就在自己面前,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若不是已经知晓白衣人的底细,他恐怕又要再被他骗一次。
蓦地,青年怒意陡然涨大,拼着力气挣脱白衣人的手。
拉扯之间,白衣人闷哼出声,一口血自高空上喷出。
他方才分出分神带许田田离开耗费了不少心神灵力,又同稹肆打了许久,两边分神消耗皆是不小。
此刻被聂更阑一拉扯,身上的伤势顿时无法再遮掩。
聂更阑心一紧,下意识想查看白衣人的伤势,反应过来后又迅速冷下脸不去看他。
但白衣人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这时,稹肆已经追赶而来,声音冷然从后方传出:“二位,私奔逃亡的戏码玩儿够了吗?”
眼看白衣人要从空中掉落,聂更阑沉着脸将人反手搂在怀里,当即在空中布下传送阵。
他这时才明白,白衣人在石牢内之所以带他御剑离开,是因为已经没有余力布下阵法,
在稹肆身影赶到之前,聂更阑搂着白衣人跳入了传送阵的漩涡中。
……
甫一落地,聂更阑喘着气推了一把白衣人,神色冷然。
哪知对方顺势靠倒,一股沉重的力道直直将他仰面压在了地上。
聂更阑呼吸一滞,又推了一把身上的人,“别装死,下来!”
四周鬼影幢幢,赤红灯笼随着阴风阵阵漂浮。
他们已经到了鬼汤黄泉长街地界范围内。
白衣人已经没了动静,身体毫无知觉压在青年身上。
聂更阑一咬牙,伸手把人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
白衣人忽然掀开眼帘,疲弱地抓住他的手腕。
“别碰我!”
聂更阑见他没死,露出个冷笑起身要走。
但白衣人的力道宛如千钧之重,将他手腕钳制在掌心。
聂更阑怒喝:“没死就松开!”
白衣人顺从地放开了手。
聂更阑阴恻恻扫他一眼,大步往鬼汤黄泉长街走去。
这里已经是鬼域地界,稹肆不敢再追过来。
白衣人无声跟上前方青年的身形。
沿着记忆中的街道一路往下走,很快,聂更阑远远便看到了那道陈旧的匾额。
“福鬼”客栈。
第99章 坠落(捉虫修)
聂更阑冷扫一眼跟在身后的白衣人,迈上台阶进了客栈。
一进大堂,先是听到一阵鬼哭狼嚎声传来。
“哎哟,别打了,别打了!”
整个客栈的鬼和人都在饶有兴趣地看着一楼大堂里上蹿下跳的两个鬼。
聂更阑只是随意瞥一眼那边打斗的情形,脚步忽然顿住再也挪不动了。
前方,熟悉的老妪身影正揪着一只断了半截脖子的鬼在殴打。
那鬼的半截头颅危险地颤动着,被老妪揍了半日,要掉不掉一直挂在脖颈上。
“哎哟!凶婆子!别打了!”
“那灯真不是我偷的,别打了!”
老妪凶狠地又是踢又是踹,一脚把这断头鬼踹饭,开始新一轮的毒打。
那鬼双手抱着断半截的头嚎叫,“别踹我的脸,嗷!别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偷你的灯了!”
客栈里来往的人和鬼都在窃窃私语。
“这老妪住在客栈这么长时间,把那盏灯当个宝贝似的,每日出去都要带着,别人是一点都碰不得。”
“可不是吗,我记得上次有个马面鬼进来不小心碰到了,也是被她追着揍了整条街呢!”
“听说那是她那个还活着的儿子送的,真是奇了怪了,这儿子怎么不把老娘的魂魄带回去好好送去投胎,反而让老娘住在孤魂野鬼聚集的鬼域。”
聂更阑瞳孔皱缩,站在原地看着老妪把断头鬼松开后又凶恶地踢了一脚。
断头鬼哀嚎一声,捂着要掉不掉的脑袋一溜烟跑了。
聂更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慢慢走到老妪面前,几乎是用气声问道:“娘?”
老妪慢慢抬起头,散乱的头发披在脸和肩背后,渐渐露出布满皱纹的脸。
同在凡界皇城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聂更阑惊诧之余,脑海一时间闪过无数猜测。
这时,老妪已经提起那盏月亮灯慢慢走到青年面前,她神情虽然凶恶,但却把灯晃悠悠递到青年面前,仿佛在让他看。
聂更阑接过灯,从头到尾仔细打量,唇边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娘把灯保护得很好,没有出现一丝损毁和刮痕。您做得很好。”
老妪模糊不清哼了一声,劈手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灯,
聂更阑又笑了笑,“娘,这段时日,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福鬼客栈的鬼掌柜这时飘了过来,晃悠着脑袋道:“呃,沈夫人呐,方才你们打翻损坏的东西,和之前一样,记在你的账上了啊。”
老妪闻言,只是低低发出咆哮,眼睛盯着那灯并不说话。
聂更阑一怔:“我娘时常同人在客栈里打斗?”
鬼掌柜瞄了眼老妪手里的灯,“是啊,沈夫人脾气暴躁,又有那些鬼鬼祟祟的鬼老是盯着她,爱欺负她。”
眼看青年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鬼掌柜慌忙挥手,“不过道友无须担心,沈夫人厉害着呢,每次都把那些鬼收拾得不敢再惹事,只不过嘛,打碎打翻的东西就……”
聂更阑看了眼低头像个孩子般自语的老妪,问掌柜:“存在客栈的钱还剩多少?够么?”
“够,够够,”鬼掌柜瞬间眉开眼笑,“好几百万呢,要花光说不定还要个百十来年的。”
聂更阑这才想起,上次的魔晶石还是白衣人出手帮忙存的。
他神情一寒,要拿储物袋付给掌柜灵石,但一看,他拿着的储物袋不正是丘宿鱼秘境里交给他的那只么。
一想到他的真实身份,聂更阑目光一寒。用丘宿鱼的灵石,不就是相当于用了那个人的灵石,本质依旧不变。
聂更阑怒而冷笑,一瞬间产生了冲动要把这储物袋扔回给身旁的白衣人,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老妪这时又提起那盏灯,在聂更阑面前晃来晃去,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聂更阑冷冽的神情稍缓,柔声问:“娘很喜欢这盏灯?”
老妪点了点头,目光里包含着很多想表达的情绪,但很快被凶狠的神情代替,提着那张月亮灯径直往客栈外走去。
聂更阑不动神色跟了上去。
一人一鬼并肩沿着长街走出一段距离,聂更阑道:“娘,我带您去吃东西好不好?我还有重要的事告诉您。”
说着,他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的一家幽冥酒楼。
老妪这次顺从地停下了脚步,跟着聂更阑一路去了酒楼。
进去时,聂更阑扫了眼身后,发现白衣人依旧默默跟在后面,冷脸跟着店小二上楼,丝毫不打算理会这人。
点菜时,聂更阑只要了两人的份量和碗筷,店小二瞟了眼老妪,还以为是两个男人要用饭,上菜时特意把碗筷摆在他们两人面前。
聂更阑冷眼睨着白衣人,“我不认识他。”
店小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修士和老妪要一块吃饭,他连忙将碗筷挪了过来,“对不住客官,小人弄错了!”
真是奇了,这白衣男人进来时分明目光一直都在青年身上,他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呢。
店小二心里啧啧称奇,看来这对儿是吵架了吧。
“客官,请慢用。”店小二看了眼白衣人和青年,躬身出去关上了包厢门。
聂更阑动手替老妪布菜,替她盛了汤。
老妪不能吃,也不排斥,默默看着儿子做的这一切。
聂更阑布完菜,拿起筷子用饭。
他没有心思吃东西,只是想趁着还在母亲身边时,能多一些吃饭这般平常又温馨的时刻。
老妪吃不了东西,在那头对着碗碟戳弄了半天,最后把自己的碗筷推到了白衣人跟前,含糊道,“啊,啊。”
看上去是在示意他用饭。
老妪还记得,此前是这人在“福鬼”客栈掌柜那儿给她存了一大笔魔晶石。
聂更阑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看向老妪。
白衣人唇微动,似要说话,但看到青年冷脸把头撇到一旁不看自己,于是把碗筷推了回去。
“沈夫人,在下不用。”
哪知老妪又把碗筷回了他跟前。
白衣人瞧着青年寒凛的神情,又再次把碗筷推了回去。
老妪吃不了东西,找到了可以消遣的玩意儿,于是索性和白衣人玩儿起了推让碗筷的游戏。
偏偏白衣人还和她有来有回,丝毫没有不耐烦。
聂更阑太阳穴青筋突突跳动不停,片刻后,终于冷声叫来店小二,“多添一副碗筷。”
碗筷拿进来后,老妪没法玩游戏,只能摸起放在一旁的月亮灯。
白衣人亦是未动。
于是,一桌菜只有聂更阑在默默地吃。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他瞥向桌上的碗碟,每一样菜都动过,看起来像是热热闹闹的一家子用过了饭。
聂更阑放下碗筷,看向在玩月亮灯的老妪,低低叫道:“娘。”
“我在凡界发现了你另外一魄。”
“现在,我要把这两魄融合,你准备好了么?”
老妪从灯上收回目光,看向儿子。
这句话,她听懂了。
老妪慢慢走到聂更阑面前。
后者自储物袋召唤出那支罗刹金莲时,不由自主扫了眼端坐的白衣人。
这罗刹金莲,还是他当初送他的。
聂更阑抿唇,继而拿起金莲,对老妪道:“娘,您进来,这另一魄就在里面。”
老妪看了一眼他,下一刻化作黑烟钻入罗刹金莲中。
聂更阑将金莲合上。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金莲内再次钻出。
老妪重新站在了聂更阑面前。
“娘,您可有不适之处?”
老妪不作声,平静的面容顷刻间化为凶戾,张牙舞爪咆哮着冲他袭来。
聂更阑没有设防,瞳孔皱缩的一瞬,白衣人已经闪身过来挡在她面前。
老妪的利爪也就顺势刺入了他的肩骨,血水顿时四溅淌下。
聂更阑瞬时站起身神色寒凛查看白衣人的伤势,只扫了一眼,生怕对方察觉自己一闪而过的心疼,又冷脸将人扯到一旁。
“娘。”
聂更阑看向老妪,声音低低呼唤。
他不明白为何好好的老妪突然袭击自己,但想来应当与那新融合的一魄有关。
老妪没有回应,目光定定注视着青年,又看向白衣人身上血流如注的伤口。
接着,她毫无预兆提起月亮灯走了出去。
聂更阑只能跟了上去。
方才的店小二恰好经过,哎了一声:“几位客官,这就吃好了?”
聂更阑付给他五块上品灵石,跟着老妪下楼来到大街上。
“娘,我一定会找到您剩余的魂魄。”
老妪仿佛没听到一般,径自提着灯漫无目的往前走。也许是因为那恶魄才融入体内,有汹涌狠厉的恶意在四蹿,只有这般乱走,她才能压制住伤人的冲动。
沿着长街走下去,聂更阑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窃窃私语。
“这老妪太凶了,每日在附近晃荡,不知道打伤了多少鬼,不过幸好我们已经不是肉胎凡体,倒是死不了,但有几个鬼能受得了天天被她这么暴打啊。”
“就是,每日提着个灯像宝贝似的,从来没看到她放开过,听说那灯是她还活着的儿子送给她的。”
忽然,提灯的老妪脚步停了下来。
那些议论的鬼吓得纷纷闭嘴各自望天,没鬼再敢吱声了。
聂更阑陪着老妪站在大片暗红色灯笼漂浮的街头,久久不语。
须臾,他终于出声问道:“娘,能不能告诉我,谁把你的魂魄散成了这样?”
“是不是,杀你的人?”
***
“妹妹!到这儿来玩呀!”
“快来抓我呀!”
聂家庄,两道小身影纵着法器飞入院子,嘻嘻哈哈追逐打闹。
聂云锦看清这院子是何处后,有些发怵,“哥,你看。”
兄妹二人一齐看向还未撤去的灵堂,沈端枫的牌位正静静立在堂上。
“哥,要不我们还是到别处去玩吧。”聂云锦小声说。
聂云飞满不在乎地瞅着那块牌位,将手中的玲珑球哗啦一声砸了过去。
灵台上的牌位瞬时被击中倒下,啪嗒一声滚落到地上。
聂云锦惊呼出声,“哥哥!”
聂云飞不以为意,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看着那块牌位。
王管家这时恰好带着家仆进来打扫清理灵堂,见状神情变了变,奔过来出言教训:“少爷,小姐,这是夫人的牌位,不能随意乱动,否则视为不敬。”
聂云飞不屑地嗤了一声,“这有什么?反正她也不是我们的亲娘,她人都死了,动一下她的灵位又如何?”
王管家神色变幻莫测,正要再说,一道冷厉的嗓音忽然传来:“放肆!”
几人看向那头,只见聂重远双手背在身后大步朝他们走来。
“家主。”王管家低头退到了一旁。
聂重远神色冷厉扫视着这一双兄妹,“你们简直是!”
“这种话怎可随随便便说出口,若是让流言扩散,聂家日后还怎么在流月大陆立足!”
聂云飞吐了吐舌头,小表情十分不屑一顾。
聂重远见状又是厉声呵斥:“谁敢再胡说八道把这样的话传出去,我就打断谁的腿!”
说罢,拂袖大步离开了。
“略略略。”聂云飞冲亲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王管家吩咐人继续打扫清理灵堂,跟上主人,一路穿过曲折的回廊。
“老爷,近日流月大陆似乎有不少宗门弟子和散修被魔蛊控制,但很快又被白衣人杀了不少。”
聂重远停下脚步,神色阴沉道,“怎么会这样?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王管家顿时噤声了。
几息后,聂重远又道:“斟儿上次回灵音宗被那逆子伤了,如今伤势如何?”
“回老爷,大少爷腿脚如今还在休养,只是能勉强每日到各个峰头上课而已。”
聂重远“唔”了一声,“那逆子竟能将云斟伤到这般地步?”
“是,小人还打听到,二少爷这次历练回来真的有所不同了,那日竟差点在山门处将独孤真君伤到,按理来说,金丹中期并不能发挥着这般威力才是。”
“呵呵,因为他体内的魔气?”
“或许是,小人也不敢妄加下定论,只是这么猜测罢了。”
聂重远哼了一声,“从库房里找些天材地宝之类的,给他送过去。就说他娘陨落后,我对他思念过甚。”
王管家躬身应道:“是老爷,小人明白。”
***
聂更阑并未从老妪口中得到答案。
她提着月亮灯,静静凝视他许久。
聂更阑并不奢望她能回答,再次道:“娘,若您的魂魄还在,我一定会搜集齐全带回给您。”
老妪看了他一眼。
随后,提着灯慢吞吞沿着长街走去。
白衣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该离开了。”
“沈夫人待在鬼域很安全,无须担心。”
聂更阑缓缓转身,目光冷淡睨着白衣人。
他冷笑一声,忽然上前一步提起白衣人的衣襟。
白衣人启唇,“你……”
聂更阑神色冷然,正欲开口,却两眼一黑,骤然晕倒在他怀里。
白衣人手臂缓缓收紧,将他的腰身圈住。
……
不远处,暗红色灯笼下,许田田惊异地睁大眼睛瞧着街头白衣人将青年揽在怀里的情景。
他方才缩在街角里偷窥,清清楚楚看到聂更阑忽然上前亲上白衣人,而后软倒在他怀里。两人浓情蜜意,这会儿还相拥着站在街头,人来人往丝毫干扰不到他们。
许田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脏像敲鼓点一般剧烈跳动。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相信。
许田田后怕地退后一步,手哆哆嗦嗦拿过方才使用过一次的法器乾坤传送舆图。
他再次抬头,看向那边熙攘的接头,青年依旧靠在白衣人怀里,亲密无间。
许田田咬咬牙,朝乾坤传送舆图注入灵力。刹那间光芒四射,他抬脚跨入卷轴,身形瞬间消失在鬼汤黄泉街头。
……
“噗。”
许田田一口血喷出,倒在了灵音宗山门外玉阶上。
他拖着身体,一步步往山门爬去。
乾坤传送舆图是高阶法器,他灵力低微修为低下,强行透支灵力使用这种高阶法器,只会让自己受重伤。
许田田才爬了一会儿就体力不支,眼泪啪嗒啪嗒砸在玉阶上,倔强地不肯呼唤宗门弟子出来接自己。
很快,他就被通灵玉阶磨破了衣服,腿脚身体也被磨出一道道伤痕。
顷刻间,青炎真君身形从天而降,冷厉呵斥这个小徒弟,“许田田,你简直胆大包天,居然偷了本尊的神器私自外出!”
***
聂更阑醒来时,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他倏地睁眼,发现自己被白衣人挟着在高空飞行。他们早已远离了鬼域数百里远。
聂更阑呼出一口气,压抑着恼怒出声道:“放开我。”
白衣人侧过脸,淡声开口:“你在天魔谷同稹肆斗法时受伤,一直撑到现在,在鬼街时昏迷了。”
“我送你回灵音宗。”
聂更阑满脸不耐,伸手推他,“不必,放我下去!”
白衣人不语,依旧挟着他往前继续飞。
聂更阑冷笑一声:“送我回宗门,你不怕白衣魔头的身份被各大宗门发现?”
说话间,他胸口泛起一阵剧痛,嘴角忽然喷出一口血。
白衣人神色一凛,带着人缓缓降落在下方的山坳处。
甫一落地,聂更阑伸手把白衣人推开,任由嘴角血渍流淌,冷脸转身往前走。
?
白衣人追上去,从背后将他肩头擒住,沉声再次重复,“我送你回去。”
聂更阑被强大的力道桎梏,无法前进,怒极而笑道:“好啊。”
“你若是让我满意了,就依你。”
感受到肩头的力道松开,聂更阑缓缓转身,指着自己的唇,“亲我。”
白衣人目光在他依旧淌着鲜红血渍的唇角扫视一圈,徐步来到他面前,双手慢慢捧起青年的双颊。
聂更阑被迫稍微抬起脚跟,脸和白衣人霎时相贴。久违的熟悉的气息萦绕鼻间,让他浑身一颤。
眼看白衣人冰凉的唇即将贴过来,聂更阑冷笑一声正要将他扯开,恰在这时,天边传来一道冷厉的呵斥。
“魔头,放开他!”
白衣人骤然将人放开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御剑降落在前方的七八个修士。
其中一个修士愤怒斥道:“魔头,你滥杀无辜也就罢了,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敢强迫侮辱修士,简直无耻荒谬至极!”
“立刻把人放了,否则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这帮修士来自春雨阁和玄武派,他们对于白衣人的实力早有耳闻,自问没有把握能打得过这魔头。方才路过碰见魔头强迫无辜修士,登时愤怒赶来要救人。
这时,其中一个修士看清了白衣人身后的青年,“咦”了一声,“这道友甚是眼熟!他、他不是灵音宗清鸿剑尊的亲传弟子聂更阑么!”
那日他们在拜师大典看得清楚,清鸿剑尊的弟子样貌出尘不凡,令人印象深刻,他们绝不会看错。
春雨阁、玄武派两边的修士一瞧,纷纷惊呼出声:“的确是!清鸿剑尊的弟子怎么会在荒郊野外被魔头强迫……”
春雨阁一个师兄铛的一声拔剑,厉喝道:“魔头,立刻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聂更阑眉心紧蹙,正要说话,身侧忽然传来一阵劲风。
下一瞬,他两眼一黑再次陷入昏迷。
白衣人劈手把人打晕,神色冷然将人带起御风而逃。
春雨阁和玄武派两边的修士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追!”方才拔剑的春雨阁师兄厉声喝道,“我方才看到魔头身上有伤,看来是畏惧我们因此才跑了。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两边的人一听深觉有理,纷纷御剑追赶而上。
白衣人被血水洇透的衣襟刺目异常,在凛冽的风中飒飒翻飞。
他挟着昏迷的青年,瞥向后方,那些人正加速追赶而来。
白衣人神色沉沉,带着人加速往灵音宗山脚下的杳鹤城而去。
约莫两个时辰后,那帮人居然依旧穷追不舍。
追着追着,春雨阁那位师兄奇异出声,“诸位,这魔头为何会逃到灵音宗山脚下?”
玄武派一个师妹哼了声,“魔头有恃无恐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他该不会是要带着那清鸿剑尊的弟子,当着灵音宗的面儿羞辱他吧?”
说话间,前方的白衣人已经在杳鹤城上方停下。
在他脚下,则是灵音宗在杳鹤城布下的一层结界。
玄武派那位林师兄喝道:“快,你们去个人通报,通知灵音宗的真君长老赶来,我们拖住这魔头。最好,今日便将那魔头就地正法了!”
方才说话的玄武派师妹立即御剑往灵音宗赶去。
林师兄朝白衣人喝道:“魔头,立即把人放下来!否则——”
话音未落,只见白衣人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紧跟着手一松,怀里昏迷的青年当即从高空往下急速坠落。
第100章 缠绵(捉虫修)
昏迷不醒的青年如断了线的风筝从高空坠落。
春雨阁那位林师兄大叫一声不好,御剑飞向青年要接人。
不过他还未飞到一半,一道虚影已经迅疾如仙灵鬼魅般靠近,赶在了他之前将青年稳稳揽入怀中。
林师兄御剑停在半空,和下方的伙伴看着同样悬停在空中的虚影以及青年。
“这是……”
林师兄惊讶地看着那道半透明的虚影,“清鸿剑尊的法相!”
春雨阁和玄武派两方弟子齐齐发出一阵抽气声。
“剑尊不是不能出山?怎么……”
林师兄缓缓降落回到同伴当中,道:“如果只是法相,应当并无大碍?”
方才赶去通禀的玄武派祁师妹惊叹出声:“清鸿剑尊已经几百年未曾出山,没想到为了救徒弟,居然派了法相出来。”
林师兄摇摇头:“这法相撑不了多久,毕竟不是实体。”
空中,清鸿剑尊的虚影双手打横抱着昏睡的聂更阑,垂眸凝视几息。
蓦地,原本意识全无的青年骤然睁开双目,暗沉的眸光对上虚影的视线。
聂更阑唇角勾起,下一刻忽然推开虚影,急速御剑飞向对面半空的白衣人。
下方的修士正议论纷纷,见此情景皆大惊失色,“聂道友这是要做什么!”
“快停下,危险!”
停留在原地的虚影面色一凛。
瞬息间,聂更阑已经飞扑入白衣人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白衣人顿时被扑了个满怀。
漆黑的双眸第一次浮现惊愕,接着怔怔抬眼瞥向对面的虚影。
林师兄、祁师妹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聂道友不是被白衣人强迫的么?怎么如今看来,居然像是投怀送抱?”
“之前就隐隐听说他替那白衣魔头说话,没想到真的同那魔头勾结在了一起!”
“他是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着,居然与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下方群情激愤时,祁师妹这时叫道:“你们看!”
众人齐齐抬头往上看去。
聂更阑双手亲昵地环着白衣人脖颈,唇轻轻擦过他冰凉的肌肤,若有似无暧昧轻蹭。
白衣人呼吸一滞,似乎在极力隐忍:“放开,回去。”
聂更阑却勾唇笑了起来,放开他脖颈遥遥回头,目光阴冷扫向那边的虚影。
清鸿剑尊的身影透明九分,眼下只有一分影子在隔空凝视着他。
聂更阑分明瞧见他漆眸中的冷然和幽深,又是一勾唇,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白衣人,双手依旧环着对方,唇渐渐贴向他。
看样子竟是要吻白衣人。
下方早已骂声一片。
“简直世风日下!”
“他可是灵音宗的弟子,名震四方的清鸿剑尊的首徒!居然当着自己师尊的面同魔头亲热,真是大逆不道!枉为名门正派弟子!”
“亏得剑尊还在拜师大典上这般维护他!”
“呸!不要脸!恬不知耻!”
上空,聂更阑即将贴上白衣人冰凉的唇。
变故也在一刹那间发生。
虚影身形如鬼魅往青年和白衣人方向掠去。
而在一息间,白衣人怀里的青年也有了动作。
“呃!”白衣人忽然闷哼一声,低头看向胸口。
不知何时,一柄匕首已经刺进自己胸膛。
白衣人愕然对上青年的眼睛。
后者唇齿轻启,唇边勾起笑意,似乎正用口型对他说着什么。
白衣人刹那间睁大眼睛。
下一瞬,聂更阑腰间发出一阵亮芒。
下方众人眼睁睁看着白衣人忽然狠狠推开青年,化作一道流光飞往南边的天空。
瞧见这一变故,皆是一惊。
他们万万没料到,清鸿剑尊的首徒聂更阑居然使了“美人计”勾走魔头注意力给了他一击。
修士们面面相觑之余,林师兄立即大叫:“魔头一再受伤,眼下必然寡不敌众,我们立刻追!”
于是,他们留下方才的祁师妹,迅疾御剑往南边而去。
祁师妹早已通知了灵音宗,这会儿等着宗门的人赶来告知方才的情况。
不一会儿,元千修带着紫业、玄芜两位真君以及几个长老和弟子匆匆赶来。
恰好便看到聂更阑虚弱得再次眼前一黑,正在从坠落高空。
清鸿剑尊的法相虚影风驰电掣将人接住把人抱在怀中,登时飞向灵音宗。
“剑尊!”紫业真君朝着那道虚影和昏迷的青年叫了一声。
元千修道:“他法相撑不住多长时间,先让他们回去吧。”
说罢,他看向还在原地候着的祁师妹,“这位道友,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说白衣人在杳鹤城出没,魔头人呢?”
祁师妹拱手道:“元宗主,各位前辈,你们有所不知,方才我们在荒郊野外发现清鸿剑尊的首徒被那白衣人胁迫羞辱……”
众人在祁师妹述说下,神色渐渐变得莫测。
祁师妹亦是神情复杂,似是揶揄又像是嘲讽,说完后,朝着众人又行了一礼,“诸位前辈,弟子这便同和师兄弟姐妹去追那白衣人,他如今受伤,正是好时机。”
众人看着这名玄武派的弟子御剑消失在杳鹤城南边的天际。
元千修一抬手,指着她离开的方向嚷道,“哎,不是,你们说这小道友是什么表情,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们?”
玄芜真君:“宗主,你还是接受现实吧。”
紫业真君:“不出两日,讽刺聂更阑以美色勾引魔头才得以给对方一击的笑柄就会传遍整个流月大陆。”
玄芜真君:“他此前在凡界本就是小倌,这下恐怕是有口难辩了。”
紫业真君:“此弟子果真是桀骜难驯,心思难以捉摸。先前将我徒儿聂云斟斩去一臂一腿,之后又数次伤人,这下还……”
元千修扬了扬手,“别说了,你一说,我脑袋又疼了。”
说着,他一摆手,想起方才的情形,又道:“不对啊,清鸿把他徒弟就这么抱回去了?”
这个姿势,很不对劲啊!
难道正常吗?
玄芜真君:“不管对不对,宗主,您是不是该派弟子协助春雨阁和玄武派追踪白衣人?”
元千修一拍大腿,“确实,差点忘了正事。”
他看向身后几个长老和弟子,“白衣人受伤了,你们即刻协同其他两个友宗追上那白衣魔头!”
十几个长老和弟子立刻应声领命而去。
……
清鸿剑尊的虚影挟着聂更飞向灵音宗,很快回到了玉髓峰。
北溟朔从方才起就不明白为何他哥的法相虚影飞了出去。眼下看到他抱着个人回来,倏然一惊。
“聂师弟?”北溟朔心惊,连忙跟着他们去了清风殿。
清鸿剑尊已经将虚影收回,把昏迷的青年抱回清风殿放到玉榻,喂他服下丹药,接着在他心口处徐徐注入灵力。
北溟朔子在一旁急得打转,“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是被谁所伤?”
清鸿剑尊不语,只是默默替玉榻上躺着的人输灵力。
须臾,输灵力的动作停止。
清鸿剑尊抬手轻轻替青年拭去唇角已经干涸的血迹。
北溟朔见状呆了呆。反应过来后,他语气酸酸的,忍不住道:“哥,你对这个徒弟比对我还好。”
“你们可是师徒!可也太过于亲密了,上次你在寒池竟还帮他……”
北溟朔话没说完,玉榻上的青年眼睫一抖,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清四周是何处,身旁之人是谁后,聂更阑神色阴沉,忽然捉起清鸿剑尊的手,慢慢收紧力道,勒紧了。
北溟朔吓了一跳,以为他在生气,连忙解释:“聂师弟,我哥不是故意的,他……”
聂更阑仿佛没看见北溟朔,冷笑一声直勾勾盯着沉默不语的清鸿剑尊。
接着,手按在腰间的罗刹金莲,将一股灵力注入。
罗刹金莲散发出一阵亮芒,紧跟着一道白影飞出来落在了玉榻上。
待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北溟朔吓了一跳,砰地一声跌坐在地。
“白、白衣人?”
“他怎么会在这儿!”
清鸿剑尊漆眸一凝,当即双手掐诀把玉髓峰上方的结界加固一层,以防白衣人的气息神魂为人所窥探。
瞬息后,他望向青年和白衣人。
后者胸膛依旧插着那把锋利的匕首,血水依旧不断从里洇出。
北溟朔瞪大眼睛,惊愕地来回看着这三人,“到底发生何事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聂更阑冷冷道,“怎么不把匕首拔了,想流血而亡?”
白衣人脸色苍白,终于将胸口的匕首“噗”地一声拔出,胸口顿时血流如注,鲜红血水四溅,“能消你心头怨恨,流多少血都无妨。”
“哈哈,”聂更阑闷声阴恻恻笑了起来,骤然倾身拉过白衣人的衣襟,迫使他胸膛贴上自己的,两人的面容近在咫尺,气息相交。
聂更阑淡色琉璃的瞳孔倒映出白衣人苍白的脸,手揪紧他衣襟,缓缓侧头望向身后的男人,语调幽冷森然。
“师尊,你来说说,徒儿是亲他,还是亲你呢?”
清鸿剑尊漆眸有暗沉的光芒一闪。
而正准备爬起来的北溟朔吓得一个激灵,屁股墩结结实实再次“嘭”地摔到了地上。
他惶然地来回看着青年和他哥以及白衣人,嘴巴张了又张,愣是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紧跟着,清鸿剑尊衣袖一拂,北溟朔被拂出了清风殿,殿门哐的一声瞬间紧闭。
北溟朔慌忙爬起来,想拼拍门,“哥,聂更阑,开门,你们要做什么!开门!”
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拍不到大门,一层法力高强的结界已经把他隔绝在外,不仅碰不到,连一丝动静也听不到。
大殿中。
聂更阑唇边勾起森冷弧度,“师尊为何不说话?”
“他如今受着伤,既然师尊不肯明示,徒儿只能把人带回洞府替他疗伤。”
说着,他一手揪着白衣人的衣襟,一手摩挲着对方的下颌,“既是疗伤,双修应当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了。”
话音一落,聂更阑把白衣人从玉榻上拉起就要往外走。
白衣人却拽着他的手,迫使他停下来,“别胡闹。”
聂更阑回头,冷声开口:“胡闹?”
“我现在就可以昭告全宗门白衣人此刻藏身于玉髓峰,到那时,你就真的逃不了了。”
聂更阑视线扫向后方一言不发的清鸿剑尊,冷冷勾唇,带着受伤的白衣人往清风殿外飞了出去。
清鸿剑尊漆眸一凛。
青年居然穿过了自己方才设下的结界。
……
聂更阑带着白衣人风驰电掣赶往他所住的洞府。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呼啸的风声。
聂更阑回头,看到清鸿剑尊神色清冷御风而来,当即加快速度。
一直守在清风殿外的北溟朔看到他们都往洞府方向飞,也着急忙慌御剑跟上。
他今日一定是眼花了,耳朵也出现了问题。
一向对他凶狠不耐烦的聂更阑,居然对他哥和白衣人露出了那种表情,虽然依旧凶巴巴,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气氛极为怪异。
很快,北溟朔看到他们进了洞府,而聂更阑一进去便把白衣人往石床摁倒,整个人以一个极为亲密暧昧的姿势压在了白衣人身上。
“聂更阑!”
北溟朔大惊失色飞身要扑入山洞,却被清鸿剑尊再次扬手送了出去,人远远地弹开径直离了十多里远。
结界无声落下。
“哥!”
北溟朔一步也前进不得,着急地在原地跺脚来回打转!
石床上,聂更阑摁着胸口血流如注的白衣人,轻声细气道:“别怕,我这就同你双修疗伤。”
话落,俯身欲将唇贴上白衣人的唇。
完全不顾洞府内还伫立着另一个人。
清鸿剑尊的身形瞬间而至,一手擒在聂更阑腕间。
白衣人也在此时沉声开口:“你识海内的魔气肆虐,须得静心抵御魔气。”
聂更阑甩开清鸿剑尊的手,向白衣人倏然一勾唇,“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好?”
他看向站在石床边的男人,冷笑道:“师尊为何还不离开,难不成真要在此处观赏徒儿的活春宫?”
语毕,他不再多言,一手扯散了白衣人的衣襟。
眼看他张嘴要咬上白衣人胸口,眼角余光之中,清鸿剑尊瞬时化作流光没入白衣人体内。
“呃。”
石床上,白衣人躯体震颤一瞬,意识被完全淹没。
——清鸿剑尊睁眼时,恰好感受到胸口处传来一阵细密的啃咬撕扯感。
他蹙眉,伸手抵在青年胸前。
聂更阑冷然挑眉,俯身低头在男人锁骨处又咬了一口,声音透着一丝喑哑,“师尊迫不及待上来,是不是肖想徒儿很久了?”
清鸿剑尊眉心微蹙,出声道:“克制,运转清心经。”
“清心经?”聂更阑压着清鸿剑尊,呼吸喷洒在他面容上,“徒儿不会。”
“我教你——”清鸿剑尊还未说完,锁骨处再次被狠狠啃咬一口,瞬时痛哼出声。
聂更阑松开尖利的犬齿,舌尖舔了舔唇,哑声道:“徒儿没法克制,师尊,帮帮我。”
言毕,他终于撤去了识海内魔气的压制。
早在天魔谷石殿中被九尾月影白狐威压激发的禁制渐渐浮出水面。
“魅生欢”无法掩盖揭过,只能被暂时压制。
清鸿剑尊顿时感到聂更阑喘息一声倒在自己身上。
透过薄薄的衣料,他立即察觉出青年浑身滚烫得惊人。
此时,聂更阑已经从他身上滑落,身体蜷缩成一团,面色潮红双目迷离。
而身旁恰好躺着一具温凉的身体。
聂更阑额头冒出细汗,渴望地抓住男人的腰,喉结不住浮动。
清鸿剑尊箍住他手腕,语调清冷,“怎么了?”
“师尊难道看不出吗?”聂更阑喘着气,“徒儿被种下狐族禁制魅生欢,本该在天魔谷就发作,被我硬生生压制着拖到现在。”
旋即,白衣人的记忆也传入清鸿剑尊脑海中。
果然如青年所说,他中了狐族的上古禁制诅咒,魅生欢。
原来,上次在寒池、以及之前在无间魔域多出来的那几次强烈的欢慰,都是出自这魅生欢的发作。
一只手扼住聂更阑的手腕。
清鸿剑尊沉声开口:“去寒池。”
聂更阑冷笑一声,拼着全身力气重新爬到他身上压着,“师尊又想用法阵和寒池压下魅生欢,再用手替我解决?”
“我偏不。”
说罢,他低头一口咬上清鸿剑尊胸膛,手不安分地探向那处厮磨。
清鸿剑尊漆眸霎时闪过暗芒,顷刻反转身体一个翻身把人压在在身下。
聂更阑眼睫已经被汗水沾湿,浑身滚烫难受,再也受不了,捧起清鸿剑尊的下颌堵住他冰凉的唇。
他亲一会儿,又放开一会儿,故作可怜地将气息喷在男人脸上,说:“师尊,我好难受。”
遂又重新吻上师尊的唇。
但他受制于魅生欢,浑身无力,反过来被清鸿剑尊攻城略地。
气息交缠间,他双腿不自觉勾缠上清鸿剑尊的腰。
又一次被亲得头脑发胀时,清鸿剑尊把喘不过气的人放开。
聂更阑扮完可怜这会儿又开始发狠,一手扯掉清鸿剑尊的衣袍……
他要反转身体把人反压回去,然而计谋并未能实施成功,清鸿剑尊已经牢牢把他桎梏在身下。
聂更阑眸光迷糊,不忘抓紧了男人还半挂在身上的衣袍,逞强着哂笑道:“师、师尊怎么还不来疼疼我。”
“徒儿受不住了……”
清鸿剑尊眼神一暗。
……
意识漂浮之际,聂更阑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运转天地合璧。”
再次听到熟悉的提醒,聂更阑神思有一瞬的恍惚,于是默默在体内运行灵力。
月华如洗练。
直到清辉洒遍整个玉髓峰,青年始终精神奕奕勾缠流连着清鸿剑尊。
末了,还恶作剧般咬上男人的耳垂,哑声道:“师尊,这里热。”
“很热。”
清鸿剑尊于是连人掀起衣袍覆于两人身上,带着他飞出洞府。
一层结界落于在了他们身影上。
他本意是要到寒池,谁知路过天音树林时,怀里的人将他一扯。
二人顿时双双落于一棵参天巨树的粗壮枝杈上。
聂更阑依旧被清鸿剑尊压在枝杈间,抬手扶过他侧脸,“师尊果真很疼爱徒儿。”
林间夜色幽暗,寂静中,似有枝桠晃动声不断传来。
巨树的枝干不知何时有银丝静谧流淌而下。
……
果然如玄芜真君所说,无须两日,甚至更快,第二日天光大亮时,聂更阑被白衣人强迫,之后在杳鹤城用美色勾得白衣人不设防一剑刺穿魔头胸膛的传言不胫而走。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讽刺清鸿剑尊新收的徒弟给他丢了脸,也丢了整个灵音宗的脸面。
还有人说,不愧是从凡界爬上来的小倌,生死的紧要关头,居然不是思索着如何制敌,而是打起自己老本行的主意,用起了合欢宗才用的那些厚颜无耻的招数。
总之,灵音宗和聂更阑本人皆被狠狠冷嘲热讽了一番。
但清鸿剑尊却是没人敢妄加嚼舌根的。
灵音宗里,执事堂很快出了新规,凡是有议论清鸿剑尊和聂更阑者,罚三百上品灵石。
受伤的独孤苍眠也从天境峰出来,逮着谁背后议论是非就往那弟子身上抽一剑,简直把剑当成了鞭子。
而从鬼域回来后就受伤的许田田,这会儿正在药峰休养疗伤。
使用乾坤舆图的损耗过大,他不得不待在小院寸步不出,听说在杳鹤城发生之事后,他惊疑不定从床上弹跳而起。
“哎哟。”
拉扯到伤口,他又吃痛摔躺了回去。
许田田惊异地来回扫视着床帐的帐顶。
他在鬼域分明看到是聂更阑主动投怀送抱,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他被强迫,还用了美人计给了白衣人一击?
那当时,他把自己推给白衣人又是何意?
恰在这时,青炎真君带着一个弟子进来给他送药。
“该吃药了,许师兄。”弟子放下药碗,搬了张凳子要给许田田喂药。
许田田被扶起靠坐在床头,边喝着师弟喂的汤药,边看向青炎真君,“师尊,后来,那白衣人追到了吗?”
青炎真君摇头,“不曾。”
“灵音宗、春雨阁以及玄武派皆有人追了上去,半途上还碰到了临雾宗和药宗弟子,但并未碰到白衣魔头的。他逃窜速度太快了。”
喂药的弟子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碰到白衣人受伤这么个绝佳机会,真是可惜了,听说在聂师兄伤他之前,魔头就已经受了伤了呢。”
说着,那弟子又道:“真君,近日大量出现修士身中魔蛊的事件,您说到底是白衣人,还是魔尊稹肆干的这事?”
许田田下意识回答:“是魔尊。”
青炎真君和那弟子双双看向他。
“呃,”许田田慌忙摆手,“不对,是、白衣魔头!一定是他给修士下的魔蛊!”
青炎真君皱起眉:“无论是谁,都是不可饶恕的魔头。”
“宗主已经命我加紧炼制能抵御魔蛊的丹药,真明,你喂完药过来炼丹房帮忙吧。”
“是,真君。”喂药的弟子应道。
许田田连忙叫住要出去的青炎真君,“师尊,弟子也要去炼丹房帮忙!”
青炎真君回头,再次皱眉:“你身体有恙,还是躺着休息较好。”
“我不管,弟子就要去帮忙!”许田田执意地大声说。
他眼下正心烦意乱,一个人待着只会不断猜想和聂更阑有关的事,结果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清晰的结果。
……
天光大亮时,聂更阑在枝杈上醒来。
一眼看到衣袍半掩在身上。
清鸿剑尊正搂着他,眸子阖着。
晨曦那会儿他要聂更阑搬到清风殿。
后者却发了脾气,手脚勾缠着他,强行命令他不准退出去。
“师尊什么都没告诉徒儿,却让徒儿搬到清风殿,是打算金屋藏娇么?”
清鸿剑尊顿时哑口无言。
看来,他还在生气。
聂更阑腿一勾,觑着清鸿剑尊垂下的眼眸,道:“师尊,我还未尽兴。”
“若师尊满足徒儿,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二。”
枝杈重新晃动时,下方的天音树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
“到底是谁!”
“在我头顶上晃了一夜,还有完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