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尽调（三）
◎我女朋友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男人的吻很轻很柔, 像干净柔软的羽毛，从她的眼睫往下，浅浅落在她圆润小巧的耳垂。
冷夏浑身颤栗, 别开脸去, 低声说：“饭桌上的话, 哪能当真。”
江凯身体略僵, 幽邃的黑瞳印出疏淡，垂了垂眸，迟缓的语气道：“可我当真了。”
冷夏受不住离他这么近, 干脆退开两步背过身，红着脸轻咳道：“那个……你今天喝多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赶紧把衣服穿好，我看完资料了, 先回房了。早点睡觉晚安。”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 不敢转头去看他的反应, 像身后有鳄鱼咬她似的, 追风一般跑出了房间。
少女脚底抹油跑的飞快，房门关上后, 诺大的房间陷入寂静。
江凯坐在她刚刚坐过的位置，微微出神，因为吻上她而悸动的心，久久难以宁静。
他缓缓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她粉颊细腻光滑的触感和心跳加速、呼吸相融的感觉在他脑海中重演。
最后化作身体和心灵上的空洞和失落。
*
次日，天气晴好, 秋风微冷。
四人约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餐。
孙玫玫老远看到冷夏走过来, 有些不敢认她, 江凯和梁武也停下吃饭的节奏，愕然地望过去。
今天的冷夏完全素颜，穿一身正式的衬衫、西服加长裤，戴着黑框眼镜，头发看起来有些毛躁，浑身上下都很暗淡，没有任何饰品。简而言之，跟大街边推销卖保险的差不多，甚至多了些呆板保守的感觉。
孙玫玫讶异道：“冷夏姐，你怎么戴眼镜了？还穿的这么正式。在公司好像都没见你穿成这样。”
以往冷夏穿的那些通勤装，随便拧一套出来，不比这好看时尚。这套看起来……有些土气。
冷夏笑盈盈坐到他们对面，“我戴眼镜好看吗？”
三人面面相视，表情出卖了他们的想法。
孙玫玫迟疑着，“实话说……不太好看，没有你平时漂亮。”
江凯：“你不是不近视吗？”
冷夏悠然地拿起餐具，“这是护眼的平光镜。”
孙玫玫：“可这款式和你脸型不太搭，眼镜封印了你的颜值。”
冷夏夹起一根意大利烤肠，咬了一口，挺香。
她慢条斯理地说：“尽调嘛，能干活就行，没必要穿的太时尚。这里风干物燥，民风纯朴，我这样也算是入乡随俗。”
江凯把桌上的小菜点心往她那边推了推，目光浅柔，“这样也挺好。简洁利落，还不招人眼。”
梁武：……
老大，你是认真的吗？是发自肺腑的不？
孙玫玫朝梁武眨了眨眼。
你们老大求生欲满强的。
吃完早饭，奔赴尽调现场，车辆驶过繁华的都市，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郊区的工业园区，拐着拐着进到一片荒芜杂草丛生的土路上，周围扬起的尘土，路边低矮的厂房，直让孙玫玫怀疑他们这是蹿到哪个村里来了。
“冷夏姐，我现在觉得你这身打扮和这个地方的气质特别搭。”孙玫玫望着窗外，尤为叹服，“梁武，你们说的没错，这地方确实适合男生来尽调。”
梁武：“现在看到的还不算什么，进到里面才是回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连厕所都搭的很粗犷，你们只能克服克服了。”
孙玫玫：“外面的尘土太大了，还没下车，我就感觉我的皮肤变得好干燥，冷夏姐，你带护手霜了吗？”
冷夏：“这个真没带。”
江凯：“要不今天下班，我带你们去超市买些护肤品吧。”
孙玫玫喜出望外，“江总，你人太好了，这样的环境没有护手霜和身体乳，我感觉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到了现场后，众人下车聚集到极有年代感的会场，开了一次动员会。目标公司的大领导莅临发言，嘱咐公司各个部门的对接人必须全力配合这次尽调。
冷夏发现，这地方环境虽差，但吃的很好，开完大会后各机构在一个大的办公区集体办公，忙里忙外，马总带着后勤员工给大家送来了当地特产的瓜果，甘甜可口，中午吃饭时食堂伙食也不错。晚上一行人到了当地最大的商场，采购了一些日常用品，尽调工作算是走上了正轨。
冷夏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倒是孙玫玫有些水土不服，原本盼望三五天能结束尽调，谁知随着调查的深入，各中介机构都意识到任务远比预期中要复杂的多，计划中一周的行程拉长成了半个月。
目标公司涉及到的关联方极多，资产分布又广，体系庞杂，律所、评级机构还得分出人手来去附近的区县调查。
江凯和梁武作为投资方的代表，免不了要跟着跑东跑西。
这天晚上，江凯召集中介机构开完会，散会后只余他们四人，他看了看冷夏的脸，问道：“今天怎么没戴眼镜了？”
没有了眼镜的压制，她就是妥妥一素颜女神，让人不放心。
冷夏解释说：“下午出门前我一拿眼镜，发现镜框裂开了，镜片掉下来摔坏了一角。戴不了了。”
“啊？裂开了！”孙玫玫惊叫道，“可见这地方多么干燥！我们还是尽快完成任务打道回府吧。再待下去，我感觉我也要裂开了。”
冷夏眼眸弯弯，“你前两天不还说，这里吃得好住得好吗？”
孙玫玫：“酒店是不错，可是办公环境太恶劣，而且吃得太好，我都长胖了！皮肤失去水分，还长胖，简直不能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不如以前水润的手，又打量了冷夏依旧水光白皙的脸蛋，“冷夏姐，你怎么皮肤还是那么好，你每天都敷面膜吗？”
冷夏哂笑道：“我有时候也懒，想起来的时候会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加班。不过这里确实很干燥。”
江凯：“各家都已经尽调的差不多了，你们再忍两天。目前还剩一部分资料要去调档查册，明天我和公司的对接人去一趟省城。”
冷夏：“要查的资料不少，你带着小武一块去吧。”
梁武随即道：“我也说跟着老大一块去，他不放心你们。”
江凯清冷的眸光瞥了梁武一眼，后者立马噤声。“我跟公司的对接人去就行，小武留下来帮你们吧，有什么事也好招呼他。”
冷夏：“我们这边资料也整理的差不多了，让小武跟你一块去吧，还能加快进度。”她见江凯眼神中还带着隐忧，劝道：“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
江凯略一思索，在这里逗留的确实够久了，“那好吧，你们两自己小心些，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
接下来两天的收尾工作，冷夏终于感到了一丝轻松，还抽出空带着孙玫玫到酒店按摩护肤，好好放松了一把，拯救了不堪重负的脊椎和颈椎。
两人就着晚上的时间去逛了逛街，庆祝枯燥繁重的尽调生活马上就要到头了。
江凯和梁武出差的第二天，陆续传回了需要调取的资料，一切进展顺利，到了第三天，所有中介机构都完成了任务，尽调完美结束。
为了表示庆祝，目标公司的董事长亲自设宴招待各方，这次的宴会比刚来时阵仗还大，各方人马经过了半个月的相处，互相之间都熟稔起来，谈笑间充满了任务完成后的喜悦和轻松欢快。
这么隆重的场合，冷夏也不好再素面朝天地出席，带的化妆品和连衣裙派上了用场，孙玫玫也好好打扮了一番，两人约好了等江凯和梁武回来，一起去赴晚宴，谁知左等右等到了下午五点，也不见他们人影。
五点半，江凯打来电话，语气有些无奈：“堵车了，我们可能得晚到了。”
冷夏温言道：“那你们注意安全，我们先过去，你们到了直接去餐厅。”
江凯：“好，我们尽快赶过去。”
挂了电话，孙玫玫忐忑地问：“冷夏姐，江总他们赶不回来吗？”那晚上的场合可怎么应对。
冷夏神色微沉，“他们还要晚些才能到。我们先过去吧。没事儿，有我顶着。”
话虽如此，但参加晚宴的领导级别比开始那场还要高，冷夏应对的并不轻松，目标公司的人知道她是项目的风控，手握生杀大权，更是把她当做了重点招待对象。
马总拿着酒杯一个劲儿地劝酒：“冷总，我们董事长的面子你不能不给吧，到我们这儿了，要是酒没喝好，那就是招待不周。”
“哪里哪里，这段时间马总对我们照顾有加，项目能尽调的这么顺利，都是马总组织有方，临走了还张罗人给我们送瓜果特产，怎么会是招待不周呢。”冷夏言语拉锯。
马总：“要说招待周到了，冷总又怎么会不赏脸跟我们喝一杯呢？”
冷夏抱歉地笑，“我是真的酒量不行，一喝就容易醉。”
董事长：“我们这儿的葡萄酒不醉人，都是当地采最好的葡萄酿制的，既然来了，得尝尝才能不虚此行。”
冷夏礼貌地笑着摆手，“您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我真不能喝酒。”
马总又道：“冷总，你看这项目尽调也完成了，明天又是周末，就算喝醉了也没事儿。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辜负我们这盛情还有美酒啊，酒喝好了，往后的合作才能更加顺利。”
孙玫玫看他们轮番上阵劝酒，心急如焚。
冷夏抵挡不住，拉扯了半天还是避免不了要喝酒的命运。
孙玫玫瞧在眼里，急在心上，不时地拿起手机给江凯、梁武发消息，催促他们赶紧过来，得到的回复都是：“还堵着，动不了。我们也很着急。”“你尽量帮忙劝着点，让她少喝。”
孙玫玫看着这样的回复，更是心焦，这哪是她能劝得了的，气氛被烘托到那个点上，冷夏是骑虎难下，被那么多人轮番敬酒，不喝也得喝。
关键她还一点也帮不上忙啊！
冷夏还得护着她，帮她挡酒，她在旁边看着，每分每秒都很煎熬。
好不容易坚持到九点多，晚宴进入尾声，冷夏找了个机会带着孙玫玫去了洗手间，趴在洗手台边干呕了好一阵。
孙玫玫在一旁轻抚她的背，苦着脸念叨：“这饭都快吃完了，怎么江总他们还没到。关键时刻，一个男人也顶不住！”
冷夏胃里难受，好像随时都有想吐的冲动，却又吐不出来，眼花脚软，扶着台面几乎站不住，“玫玫，你去跟他们说，我不行了，先回房间休息了。”
“好，我这就去说。都喝了那么多了，说什么也不能再喝了。”孙玫玫皱眉，她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冷夏姐，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冷夏倚着台面，脸色很难看，“我在这里缓缓，一会儿我自己回去。你跟他们说完，到房间来找我。”
“好，我这就去。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我说完就去找你。”孙玫玫转身往大厅的方向走，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冷夏的情况描述的严重一点，让他们善罢甘休。
冷夏在洗手间里干呕了一阵，试着想吐出来，尝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反而更难受了，她强撑着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些，踩着高跟鞋往房间的方向走。
从宴会厅到客房需要穿过一条极深极长的走廊，冷夏踩在铺着地毯的过道上，有点像踩在云里，软绵绵的。她尽量让自己走的稳些。走了大约十几米，忽然感到身后有人跟着她。
她攥紧手机，猛一回头，“马总？您怎么在这？”
马总浑身散发酒气，满面红光，笑吟吟地朝她迎面走来，“冷总，我正想叫你呢，董事长让我来邀请你一起去唱歌。”
冷夏心下狐疑，“您这一路过来，没碰到我们同事吗？她过去找您了，我正想托她跟您说，我喝多了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了。”
马总朝她靠近两步，打量她道：“冷总这哪里像是喝多了，越说自己不能喝的，酒量就越深藏不漏，董事长那边已经叫人定了包厢，我们赶紧过去吧。这江总不在，您可就是资方的代表了，必须得到场才行。”
冷夏本能觉得这其中有事儿，刚刚宴会结束时，没听董事长说要组织大家唱歌。
她往后退开一步，陪笑道：“马总，我现在这样真的唱不了歌，何况我唱歌也不好听，您是知道的。江总刚刚发消息说，他马上就到了，不如下一场让他陪你们玩个尽兴吧。”
马总见她有意退却，在酒精的刺激下，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热情地招呼：“别推辞了，冷总，走吧走吧，董事长都安排好了，我要是请不动客人，岂不是我的失职……”
他手头的力量不小，冷夏被他抓住的一瞬，想要使劲甩脱抽出手来，酒精的麻醉感让她根本使不上力，身体被强硬地拽着往前走了好几步，吓得她脸色剧变，大喊道：“马总，你放开我！我不去唱K，你放手……”
她人生中还从未有过如此惊慌害怕六神无主的时候，只不过一个拖拽，就让她意识到男女力量的悬殊！
她拼命地稳住身体，周围却无所屏障，仿佛不能自主的水中浮萍。
惊慌失措中，她隐约听到孙玫玫的声音：“是在这边……”
紧接着她手腕上拖拽的力量猛地一轻，抬头看时，马总像是被人绊了一脚，趔趄地扑倒在地，肥胖的身驱跌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男人风尘仆仆的颀长身影带着晚风的凉意，逆着光漠然地挡在冷夏身前。
马总的脸摔的有些难堪，狼狈地爬起来，被江凯反手压制在墙上，脸死死贴在冰冷的墙面，被摁的说不出话来。
江凯脸色阴郁的吓人，眼神更是凝结到冰点。
从冷夏的角度望去，他在一片暗影中，冷白俊美的侧脸线条深邃又危险。
“马总要唱K的话，让梁武陪你们吧。我女朋友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他说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目光森冷，含着山雨欲来的隐怒。
72 尽调（四）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就一下◎
堵在路上的几个小时, 江凯前所未有的焦躁。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却被困车中无能为力，对酒席上发生的一切鞭长莫及。他能想象得出灯红酒绿的背景下各方人士插科打诨你来我往, 但未曾想过他赶到时, 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画面。
冷夏被马总强硬地拽着, 她眼圈和鼻尖通红, 竭力隐忍恐惧的情绪，奋力地挣扎，白净的脸上毫无血色, 眼泪在水眸中流转，却始终浅浅含在眼底。
江凯的喉结上下滚动，心脏骤然被刺扎的疼痛，目光由急迫变得冷峻, 他知道此时该保持合作方应有的理智, 但把马总狠狠压在墙上时, 他浑身蕴含着近乎失态的愤怒！
梁武站的近, 能清楚地看到江凯想把眼前之人捏碎的可怕眼神。
此情此景，他很有眼力劲地接话：“对对, 马总，我陪您去KTV唱歌。今天没赶上晚宴，太遗憾了，我们必须得再开一个场子，不醉不归！”
马总心知在江凯面前犯了忌讳，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双方能有个台阶下, 他贴着墙含含糊糊地应道：“好, 好。我们这就去。”
江凯缓缓放开了他。梁武道：“请吧, 马总。”
眼见他们离开，冷夏这才松了口气，身体晃了一晃，孙玫玫扶住她，急问道：“冷夏姐，你没事吧？”
冷夏抿着唇，轻轻摇头，“回去再说吧。”
三人往回走，冷夏一路都低着头，脸色煞白，抱着臂保持自卫的姿势。
穿过漫长的走廊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孙玫玫终于忍耐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那个马总，怎么敢对冷夏姐动手动脚，太恶心了！劝酒时也是他劝的最凶，冷夏姐，他没怎么样你吧？”
“我没事。”冷夏坐在桌前，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脸色却难看至极，浑身止不住微微颤抖。
孙玫玫犹自骂个不停，“真TM太恶心了！草他奶奶的，我去年买了个表！没见过这么恶心油腻的，他就应该去回炉重造。”
她把自幼儿园积攒下来的骂人金句密集疯狂地输出一遍，冷夏听在耳里，脸色稍稍缓和。
江凯默默倒了杯温水放在冷夏面前，英挺的面庞流露出自责，怜惜地看着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冷夏缓缓抬起眸，目光触碰到他柔和的视线，紧绷的心弦安定下来，身体停止轻颤，语气平静地说：“没关系，你来得很及时。要是再晚，我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孙玫玫问：“江总，你们怎么会堵这么长时间？”
江凯：“高速公路上有十几辆车连撞，堵了好几公里，很长时间都是寸步难行。”
“难怪，太不巧了。”孙玫玫道。
冷夏恍然想到：“你吃晚饭了吗？”
江凯：“没来得及。路上尽担心你了。”
孙玫玫灵机一动，“我去叫人送点吃的过来，江总，你先照顾好冷夏姐。”她说着不等二人答话，拉开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房门被阖上的声音静下来，江凯往桌边走了一步，冷夏突然站起来冲进卫生间，扑到马桶边呕吐……
江凯忙跟上去给她递纸，冷夏有气无力道：“你出去！”
江凯担忧诧异地掀起眼皮，看到她坚决的眼神，犹豫两秒还是退了出去。
冷夏关上门，在卫生间里待了许久，总算把胃里难受的吐了出来，吐完后，她脑子稍稍清醒了一点，撑着软绵绵的身体走出来，只见江凯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面。
“玫玫送来的？”冷夏的脸恢复了两分生气。
江凯：“嗯，她把面送来就回去休息了。”
冷夏走到他身旁坐下，“梁武那边你是不是要过去看看。”
江凯牵过她的手，“现在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小武那边，今天是他锻炼的好机会。能不能独当一面，就看今晚了。”
冷夏被他逗笑，“我真没事，你吃完面过去找他吧，不能置兄弟于不顾。”
江凯：“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他能搞定，让我好好陪你。”
冷夏：“那你先吃面吧，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衣服上全是酒气。”
江凯黑眸微沉，打量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洗澡吗？”
冷夏浅浅笑了笑，“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江凯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很怕她洗着澡突然出现什么意外，吃面的过程提心吊胆，不时瞥向淋浴间。
瞥着瞥着，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身体腾起一丝燥热。
昏黄朦胧的灯光下，温热的淋浴带走疲乏和肮脏，也驱赶了被男人拖拽留下的恐惧阴影。
空气中弥漫潮湿的雾气，缭绕着温馨。
冷夏想到门外守着她的那个人，内心被满满的安全感占据。
恐惧感抽离后，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醉意，红酒的后劲一浪接着一浪涌过来，伴随冲洗的热水，浇在她身上，让她越发迷醉，以至于洗完走出淋浴间，她看向立在床边的英俊男人，都像雾里看花。
“面吃完了？你怎么还不走？”她的眼睛快要睁不开，凭借仅剩的清醒和意志力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吹风机吹头发。
待她吹干，江凯移步过去，仔细地盯着她的脸，“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冷夏放下吹风机，凝着镜中盛世美颜的男人，笑的娇憨又柔媚，“特别清醒。”
江凯皱了皱眉，她可能没有意识到，她笑的样子完全不似平时。
“你刚才吐了，胃里感觉怎么样，要吃点东西吗？我让前台送杯解酒茶。”
冷夏直直凝视他的脸，“我不想喝茶，我想吃东西。”
“吃什么东西？想喝粥吗？”江凯轻挪脚步，从抽屉里拿出酒店的菜单，报了几个菜品，试图征询她的意见。
冷夏袅袅婷婷地走过去，一把拿掉他手上的菜单，扔的远远的，“不要，我不想吃这些。”
她此时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儿，眼神澄澈透明，又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那你想吃什么？”江凯低下头，注意到她蓬松卷发下贴身的杏色真丝睡裙，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她姣好的曲线和裸露的粉嫩脚踝上。
他不自在地侧过身，眉心折了折，低声问：“你冷不冷？”
话一出口，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带了意味不明的暗哑，于是转身的幅度又大了些。
冷夏似对他转身的动作不满，果断上前双手捧住他的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凑到他眼前，直勾勾地问：“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江凯被她骤然靠近，心跳的频率逐渐紊乱，强作镇定，“你得先告诉我才行。”这个时间，恐怕很多饭店都关门了。
他专心地等着冷夏的答复，却见她淡笑不语，迷醉的眼神始终锁定在他脸上，嘴角泛起甜甜的笑，他恍然意识到什么……耳根烧起一片。
冷夏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你的鼻子为什么这么高？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仿佛回到了最初对他迷恋的时候，满是光彩的眼睛里充满对他的崇拜和痴迷。
他控制不住嘴边的笑意，引诱地问：“你喜欢吗？”
冷夏的脸颊漾起两片坨红，好似醉人的红酒，平添一份妩媚，她没有说话，仍是笑看着他，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喝醉的样子太可爱了，比平时可爱一万倍！
他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红扑扑的脸蛋，冷夏立马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就一下。”
她用手指认真又笨拙地比了个“一”，努力证明自己的要求挺简单的，毫不过分。
只是亲一下，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江凯莞尔失笑，佯装正经地勉为其难道：“好。”
“你答应了！”她欢心雀跃地露出两个小酒窝，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高兴的不知该怎么好。
“那你准备好了。”
江凯早已心花怒放，为了配合她，尽力维持高冷人设，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冷夏一点点靠近他的脸，双目发光，带着五分激动，三分喜悦还有两分害羞，勾住他的脖子，缓缓吻了上去，轻柔而饱满地贴上他的唇瓣，又依依不舍地离开，满足地傻笑道，“我终于亲到你了！”
江凯深深觉得，此时此刻的她大概是世界上最傻的姑娘，没有更傻的了。
“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一直亲，亲多少下都行。”
冷夏红着脸，杏眸中透出不可思议，“真的吗？”
江凯忍着笑，“当然，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冷夏眼珠滴溜溜地转，“任何事情都可以？”
她贼兮兮地走到墙边，对江凯招了招手，“那你过来。我有一件事，想做很久了。”
“什么？”江凯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过去。
冷夏狡黠一笑，不等他站好，闪电般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用力按在墙上，用出平生热情，狠狠吻了上去。
在她的潜意识中，大概认为他会抗拒，扣住他的力量不轻，感受到他的积极配合后，她改为搂住他的脖颈，尽可能地贴近他，疯狂热烈近似蛮横地索取……
恍恍惚惚中，她好像连推带拽将他推倒在床上，毫不掩饰对他的爱和欲，贪婪的眸光定格在他的衬衫，孟浪地撕扯开他的纽扣，香吻铺天盖地席卷他的胸膛。
就在江凯激动的不能自已，意欲化被动为主动时，激情如潮水般退却，他身上一空，旖旎的景象戛然而止。
冷夏退坐一旁，低着红彤彤的脸蛋，像只做错事的小兽，水眸暗淡，楚楚可怜地小声说：“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江凯被她忧郁的神色刺伤了眼，心脏一阵闷涩，连忙坐起身澄清：“你没有过分，如果是我，只会做的更过分。”
冷夏黯然的眼神亮了亮，抬起眼眸，忽而注意到他被扯开的衣扣，一路敞开至结实的腹部，薄唇红肿，衬衫被扯的皱巴巴的，有种被凌虐后的美。
她怔怔地看着他，大眼睛里布满水雾。
“可是，你很讨厌我，你不喜欢我……”她说话时的小奶音带了哭腔，小模样委屈极了。
江凯哪受得了她这副样子，心都快化了。他伸手揽住她，温柔地在她发丝间、侧脸上一下一下亲吻，“对不起，对不起，小夏，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喜欢你……我从没有讨厌你。”
冷夏见他主动认错，憋了许久的委屈之意如喷发的火山，波涛汹涌倾泻而出，她埋藏在内心深处、冰山之下的那些痛楚，一股脑儿地毫无屏障地冲了出来！
她再也没有伪装，再也没有顾及，如同一个尝遍了苦楚、遍体鳞伤的小孩，嚎啕大哭起来，哭诉着追求他时受到的那些挫败和伤害。
“我为什么那么傻，当初就是多看了你一眼，就喜欢你那么多年！我为什么那么笨，怎么追都追不到你！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主动追求男人了，永远不会！”
她抱着被子，眼泪如开闸泄洪，挡都挡不住，江凯不停地用手给她擦拭，根本擦不过来，忙起身拿来纸盒，一张接着一张给她递纸。
“我第一次被你拒绝之后，我都恨死你了。我想，不管你再优秀，长得再帅，我也不可能再去追你了，结果……我就狠狠地打了脸！我真是没救了！”
她脸上满是对自己的唾弃和懊恼，“为什么上天要安排我和你一起出差，我根本不想和你一起出差！越接近你，我就越喜欢你，你又不喜欢我，就我剃头挑子一头热……”
江凯又是内疚又是好笑，凑近了安慰她：“现在变成我一头热了，我也狠狠地打脸了，真香的不止你一个。别生气了，好不好？”
冷夏狠狠地推开他，“是你说的，跟我不合适！哪怕过三年五年，我怎么努力，还是不合适。你知道我听到这话，有多讨厌你吗？你长得再帅，我也讨厌你！讨厌你！我讨厌出差！我讨厌工作狂！要不是你，我能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吗？还被那么恶心的男人占便宜。”
她泪如雨下地控诉他，“这项目做成了，赚了钱又不是我的，我每个月就那些钱，年底奖金跟这也没关系，我又不会涨工资，还累死累活跟生产队的驴一样，每天连轴转！”
江凯哭笑不得，抱着她开解：“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们是一家人，我赚了钱不就相当于你赚了钱，都是共同财产，你这样想就通了。”
“什么共同财产，你别想骗我！我可是有律师证的！”
冷夏使劲地挣开他，坚决不受他蛊惑，“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哪来的什么共同财产。”
江凯很不厚道地笑了笑，“行，行。我不骗你。我们结了婚就是夫妻共同财产了，我的就是你的。”
“还说不骗我！婚后的收入才是夫妻共同财产，这项目的奖金肯定是你的婚前财产！”
冷夏秀目一瞪，奶凶奶凶的，满脸写着“你别想骗我”。
江凯宠溺地凝着她，这种情况下，他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他压了压唇角的弧度，继续游说：“那你跟我结婚，我给你写保证，把我婚前的钱都分你一半。”
冷夏歪着头，开动脑筋思索几秒，试图辨别他的阴谋，下一瞬，她抡起枕头打他，“谁要跟你结婚！我才不要嫁给你呢！我要找一个跟你一样帅，不，比你更帅，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又知冷知热的男人当老公！”
江凯结结实实挨了她几下打，混乱中颤巍巍地说：“谁能比我更帅，还这么喜欢你，对你知冷知热。”
冷夏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仿佛认清了现实，坚定不移的表情一滞，小脸沮丧地扑倒在被子上。
“你对我一点儿也不好！就连我被你拒绝后腆着脸邀你去唱K你都不去！那一刻我就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对你动心，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喜欢你了……”
江凯心下一沉，薄唇颤了颤，还未出声，只见冷夏声调一转，抱起枕头蒙在自己圆滚滚的脑袋上，扑在床上崩溃大哭，嚷道：“可是我又食言了！呜呜呜……”
江凯：“……”
“我还是喜欢上了你……我为什么这么没出息！我恨我自己，只会对着你的脸沉迷不可自拔。”
她含恨地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手愤恨地锤着床，双脚不停地踢打，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江凯感到好笑又心酸，“那你见到别的帅哥，会沉迷不可自拔吗？”
冷夏踢打累了，趴在枕头上，流着泪，“没有别的帅哥，只有你，我觉得你最好，你最帅！”
她睁着迷蒙氤氲的杏眼，小扇子似的长睫沾满水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他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
江凯极为温柔地抱住她，亲了亲她的眼睛，郑重其事道：“你不是没出息。你是喜欢我。喜欢我没有错，我也喜欢你。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你给我一个机会，答应让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冷夏很孩子气地拍开他的手，闹将起来，踢打着被子哭道：“我不想听到这些！你每次跟我告白，都在动摇我的心志，我好不容易才做到心如止水，你为什么又来招惹我？如果在一起，万一你移情别恋怎么办？我不想再像路边的乞丐，卑微地祈求你的感情……那种滋味我再也不想体会了。”
“你不用卑微，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花一辈子去弥补你。”江凯再一次抱住了她，“我会对你好，尽我所能去爱你。”
“你以为我喝醉了，就会信你的鬼话吗？”冷夏泪眼婆娑，“漂亮女生那么多，你还长得这么帅，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会出轨。”
江凯对她喝醉了还这么难糊弄感到一丝无奈和好笑，“我连你都敢拒绝，凭实力单身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冷夏蓦地一怔，含着眼泪看他，努力思考话中的逻辑，“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道理。”
“当然有道理。”江凯忍俊不禁，“你看陈意茹长得那么漂亮，我不也照样果断拒绝了她。我这钢铁直男般的意志，哪有那么容易动摇。”
冷夏止住眼泪，坐起身正色道：“那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了，你把你所有的钱都分我一半吗？”
江凯很肯定地答道，“嗯，你是家里的女主人，我是你的，我的钱也是你的。”
“但我的还是我的。”冷夏强调道。
江凯憋着笑：“好。你的还是你的。”
冷夏继续问：“那家里的活谁干？”
“当然是我干。做饭、洗碗、伺候你，通通都是我的活儿。”
这个觉悟还差不多。
冷夏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往被子上一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双目的泪花又涌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困的，“我好累啊，我不想上班，我只想玩。”
江凯：“好，我陪着你玩。”
冷夏：“我不喜欢你老是出差。”
江凯：“那我以后少出差，少加班，多陪你。”
冷夏懵懵懂懂地嘟囔：“你要是不出差，是不是就赚不到钱了。”
江凯轻笑，“陪你才是最重要的，不出差我也不会让你喝西北风。”
冷夏凝着他，忽而问：“你为什么那么优秀，条件那么好，还那么拼……”
江凯被她夸的，含蓄地笑了笑，正在想怎么回答比较能讨老婆欢心……
只听她紧接着道：“实在太让人讨厌了！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逼着我们内卷。我本来就是条咸鱼，为了追你，被迫学这学那，大好的时光都浪费了！”
江凯：“……那我把自己赔给你？”
冷夏脸上浮现出纳闷的神情，“嗯？这话我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摸着自己毛茸茸的脑袋，绞尽脑汁思索，“是谁说过呢……”
江凯的眸光微淡，眼中闪过晦色，“是一个叫江不眠的人吗？”
“对！”冷夏灵光乍现，像竖起耳朵的兔子，红彤彤的眼睛贼亮。
江凯：“你还记得他？”
冷夏白他一眼，“当然记得。”
江凯：“你想他吗？”
冷夏白嫩的脸颊浮现一抹甜腻腻的微笑，抱着枕头慵懒道：“很想很想。”
“他是我的好朋友，会弹琴给我听，还会给我讲故事。我知道他是江凯那个狗男人时，伤心地哭了好久。江不眠那么好，为什么偏偏是江凯呢？”
江凯：……
静默良久，他若有所思，“你喜欢江不眠吗？”
“喜欢！”冷夏迷迷糊糊间，想也不想的答。
“有多喜欢？”他很贪心地追问。
等了半晌，都没听到她的回应。
他凑近一看，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睡着了，回答他的是她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73 眷侣（一）
◎在一起◎
清晨, 秋风和煦。
澄净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照进室内，小鸟一大早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唱歌，像是有什么喜事要宣告。
冷夏就是被这鸟叫声唤醒。
她沉睡了很久, 像晕过去一样, 脑子混混沌沌, 好半天肢体才能调动自如。
她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触摸到的是温热的皮肤，脚好像搭在别人腿上，脸颊旁是男人浅浅的呼吸。
嗯？男人？
晨光充盈的房间, 光影交错，勾勒出床上高低起伏的绒被下两道相拥的身影。
某个寂静的时刻，当冷夏意识到她半抱半压的不是抱枕时，她蓦地睁开了眼, 神情惊恐。
入眼是江凯清纯无害的睡颜。
他熟睡的样子看起来毫无攻击力, 细碎的额发垂落在鬓角, 又长又翘的睫毛耷着, 冷白的皮肤上是一副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绝美五官。棱角分明的下颌到颈线，露出一小半形状漂亮的锁骨。
雪白的被子遮挡住少儿不宜的视线, 将诱人的景象深藏在昏暗里。
冷夏看不到，但摸得到，几分钟前她无意识摩挲的……是他结实的小腹。
入手的触感引爆她脑海里深层次的记忆。
七零八碎的画面，她站在暖黄的房间内，笑眯眯地朝男人勾了勾手，趁着男人毫无防备，她把人狠狠按在墙上亲, 还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妈耶！她该不会是昨晚发酒疯, 把人给那什么了吧。
冷夏浑身一抖, 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抬起爪子，悄咪咪挪动身体，全身透着一股本能的求生欲。
只要她跑的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她抬手揉了揉宿醉后发痛的脑袋，极缓慢极缓慢地挪到床边，僵着身体坐起来，从被子里抽出双腿，踩到地上。
柔嫩的脚丫接触到地板淡淡的凉意，冷夏如释重负，转头一看，她起身时的幅度带起了被子，露出男人赤.裸的胸肌……
淦！要死要死了！
冷夏震惊地瞪大眼睛，手忙脚乱给他盖好。
就在这时，从被子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床上的男人慢慢睁开眼，露出清亮的眸子，锁定了试图逃离的她。
他坐起身，带着微灼的呼吸和炽热的温度，从身后笼过来，环抱住她，紧紧埋在她颈窝。
“老婆，不睡了吗？”他低哑懒散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老婆？老什么婆？
冷夏被抱的一懵，浑身僵成了石头。
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一晚就到这个进度。
真是苍了天了！她都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
她半晌无语凝噎，颤着声低低地问：“昨晚我……”
“昨晚你答应做我女朋友，还有我们家的女主人。”他轻轻吻了下她的雪腮，“结婚之后，我的钱都归你管。”
“……！！！”
冷夏的大脑彻底宕机，思绪炸成烟花，轰的一声腾空而起，碎成了千朵万朵不一样的烟火。
她缓慢地、僵硬地回过头，看到他的丝质黑色睡衣，扣子一颗没系，冷白如玉的肌肤敞开着春光。
江凯顺着她沉迷的视线低下头，垂了垂睫毛，“你昨天不让系……”
冷夏：！！！
妈呀，她还是人吗？多年良好的三观和引以为傲的理智骤然轰塌。
“我……我昨晚……我是说……我真的……”她支离破碎地试图找回语音系统，蹦出来的字都连不成句。
江凯极其体贴地替她接话，声音掺着晨起的暗哑，“你真的是这样说的。你说，你喜欢江不眠，喜欢我。我很高兴。”
他柔和的语气近在咫尺：“你该不会以醉酒为借口，不认账吧？”
冷夏：……
她呆懵了两秒，迟疑道：“你……你让我想想。”
她拉开他的手，径自站起身，又想起给他盖好被子，“你再睡会儿，我先去刷牙。”凡事要先冷静下来再说。
江凯见她欲走，伸手拉住她，眼睫一垂，可怜又失落，“你昨天那样对我，难道想不负责任吗？”
冷夏脚步凝滞，“我怎么可能是不负责任的人，但这件事……我要想想清楚。”
她蹙着细眉，走进卫生间洗洗刷刷。江凯披着被子呆坐在床上，一刻钟的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紧张地等待宣判。
他茫然地低着头，直至耳畔传来她清脆的声音，“江凯……”
他像是从雕塑中猛然苏醒，扔下被子三两步跨到她跟前，往前靠了靠，“我在。”
他们面对面站着，她轻松明媚地扬起小脸，坦率地脱口而出，“我想了想，我可能不会像喜欢你的程度一样，再喜欢上其他任何人。”
话说出口，她忽然意识到她临时组织出来的语言，可能有点表达不明，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最喜欢你，喜欢你的程度最……唔……”
男人怔忪地掀起眼帘，欣然地抱住她，以实际行动热烈地回应，告诉她，他喜欢的程度丝毫不逊于她。
冷夏被他的热情惊住，红透了脸，羞赧地低下头，“我话都没说完。”
江凯亲昵地贴近她，难以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酒窝，“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最喜欢你。“
他像是急于表达衷心的骑士，只盼着守护的公主能感受到自己的热情和忠贞，缠绵悱恻的热吻，顺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往下，密集如沙滩骤然降落的雨点。
冷夏抵挡不住他的火力，好不容易推开，“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吃饭吧。我饿了。”
*
这一天下午，两人的朋友圈各发布了一条新消息。
冷夏发了一张江凯的照片，还有他们自拍的合照，配文道：“终于交作业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江凯”
她表哥率先回复：“竟然脱单了！恭喜恭喜。”
冷夏：“谢谢。妈妈再也不会逼我相亲了。”
毛晓亮留言：“喜大普奔，按之前说好的，两顿饭，一顿也不能少。”他发完这条，转头就去私信江凯，让江凯兑现那一个亿的小项目。
孙玫玫：“太般配了。请客千万别忘了我！”
梁武：“还有我！祝冷总江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孙玫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毛晓亮：“你俩搁这成语接龙呢！”
冷夏：“请客都有份。”
回复毛晓亮：“他们两这是在互诉衷肠，定下恋爱的小目标（奸笑）。”
毛晓亮：“哟，有情况！（吃瓜）”
孙玫玫：“冷夏姐，你别乱说，没有的事。（捂脸）”
冷夏：“是吗？那江凯跟我说梁武在追你。”
梁武：“谁？什么玩意儿？老大说的？”
孙玫玫：“江总绝对是无中生有！”
毛晓亮：“你都说无中生有了，你们两赶紧有吧。”
冷夏：“（偷笑）有道理。”
孙玫玫：“……”
过一会儿，阿咪的私信狂轰滥炸地发过来。
“啊啊啊啊，终于在一起了。撒花撒花。”
“姐妹，不愧是你。”
“我的闺蜜是霸总小娇妻，哈哈哈，我好荣幸。”
“十年夙愿，一朝达成，必须请客啊。我已经做好敲江凯一顿的准备了。（搓手手）”
冷夏：“必须的（呲牙笑）。”
冷夏：开心开心.jpg
*
江凯这边发的朋友圈则是：“终于把女朋友追回来了，太不容易了！我也是有名分的人了。@冷夏”配图选了一张冷夏的美照和两人的自拍合照。一众人在下面恭喜祝福。
张帅回复道：“这次是真的不？”
雪蓉：“前排吃瓜，等待真相。（吃瓜）”
江凯：“你俩加上小夏微信，看看她朋友圈，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张帅：“哟呵，可以啊兄弟，我的一千块钱又要回来了！”
江凯：“我劝你还是别管你媳妇儿要钱了。”
张帅：“为啥？小夏朋友圈不都官宣了吗？该不会是你拿她手机发的吧！”
江凯：“我是说，你这当老公的怎么能管媳妇儿要钱，你的钱都是你老婆的。”
雪蓉：“这谈恋爱了觉悟果然不一样啊！（赞）小夏调教的很到位。”
张帅：“江不眠你至于吗？刚谈恋爱就这样！以后你还能有家庭地位可言吗？”
江凯：“家庭地位是什么，能有女朋友香吗？”
雪蓉：“你看看人家，多学着点。”
张帅：“（捂脸）（苦涩）老婆大人教.训的是。”
朋友圈发出去，过了几个小时，冷夏接到了陈意茹的电话，“小夏，你和江凯在一起了？”
冷夏含羞看了看旁边的男人，“嗯，刚在一起。”
陈意茹：“刚在一起？那就是感情基础还不稳固了，你们两那啥了吗？”
冷夏：……
上来就这么单刀直入的吗？
她拿着手机难为情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才刚确定关系。”
江凯闻言抬起头，打量她的表情，低声问：“谁啊？”
冷夏用口型回复他，电话那头，陈大美女用激励的口吻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你得先虐够了他，再把他给收了，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甘愿对你当牛做马，你不施展女人的魅力，怎么能牢牢绑住他？我一想你就是太过保守，要不我给你买套维多利亚的秘密，就选豹纹的吊带蕾丝睡裙还有性感内衣，给你助助力。”
还助力？你以为这是拼夕夕吗？
冷夏的黛眉挑了挑，表情一言难尽， “不用了吧……真的不用了，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我……我也不是那样的风格，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陈意茹：“我已经有很多套了，我是把你当姐妹才告诉你的，什么清纯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你得让他对你着迷，欲.仙.欲.死，你才能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还欲.仙.欲.死！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冷夏俏脸粉红，耳根薄薄的，瞥了眼江凯，又做贼心虚似的飞快收回视线。
江凯黑眸微沉，盯着她的眼神似在猜疑。
明明没做什么坏事，被他这么一瞅，倒显得她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她压低声音，“我回头再跟你说吧，那个……可能真的不适合我，我知道你是好心，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嗯，下次见面再细说。”
她勉强挂了电话，一转头，对上江凯审视的目光。
江凯凝视着她发问，“陈意茹说了什么？什么建议？”
冷夏打哈哈：“没什么，该吃晚饭了，我看看点什么。”
她拿着手机佯装点外卖，微信忽然跳出来几条信息，她顺手点开一看，紧接着瞳孔地震，陈意茹这厮居然贼心不死，给她发了好几张性感内衣的露骨照片……江凯凑过来想看个究竟，她赶紧把手机一收。
江凯抬眸，“我不能看？”
“嗯，那个……你来点外卖吧，我去上个洗手间。”她攥着手机落荒而逃，看起来形迹可疑极了。
江凯垂眸思忖，陈意茹之前跟他有过节，又曾张罗要给冷夏介绍对象，这次看到他们俩官宣，估计气急败坏地想要拆散他们。他都能脑补陈意茹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喂，小夏，你怎么跟江凯在一起了？追他的人那么多，他肯定很花心，你应该跟他分手！我给你介绍一个，就是之前那个大帅哥，人品好，对女生温柔体贴，你把江凯甩了，跟这个男生在一起，我一会儿把照片发给你，你记得跟他联络哦……”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浑然忘了冷夏让他点外卖的事，直到冷夏走出卫生间，他才想起这茬，草草下了单，“你胃不舒服，晚饭吃清淡些，喝点粥吧。”
冷夏：“好。”
“刚才陈意茹给你打电话，是不是说我的坏话了？”
冷夏满脸问号，“啊？”
江凯沉声道：“因为之前的事，她说的话都带有个人主观情绪，你不要受她影响。”
冷夏一听就知道他想偏了，不过想偏了也好，省的追问，于是她低低应了一句，“哦，知道了。”
江凯走近她，拉着她的手，“你已经有我了，她给你介绍对象，你也不要理。”
“什么介绍对象？你想错了。”
江凯盯着她的手机，“那刚才她给你发的什么？”
冷夏一惊，“你怎么知道是她发的消息？”
她在卫生间里对着那些图片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回了，这些衣服她看了都血脉喷张受不了，更别提穿上去诱惑江凯了。
江凯见她这反应，更印证了猜想，“我一猜就是。她给你发了帅哥的照片？有我帅吗？”他说着就要去抢冷夏的手机来看，冷夏连忙躲开，“没有帅哥，她发的不是帅哥的照片，是别的东西。”
“给我看看。”江凯对自己的推论深信不疑，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冷夏为难道：“女生之间的聊天，你不方便看。”
江凯：“要不，我们做个交换。我把我手机给你，你把你手机给我。”他掏出手机放在桌上，冷夏一眼看到他屏保上赫然是她的照片，心中一动，松了口：“那你要是看了，有什么反应，我可不负责解决。”
江凯失笑，“不过是男人的照片，我能有什么反应。”
他把手机递过去，拿过冷夏的手机，打开对话框，印入眼帘的图片赫然是几张性感模特图。
陈意茹发来的消息写着：“这几套内衣喜欢哪个？选一套穿给江凯看，把他迷的神魂颠倒，非你不可，甘愿做你的裙下臣。”
本以为是个拆台的，没想到是个助攻！
江凯眼里划过笑意，薄唇轻扯了下，笑的荡漾且隐晦。
快递地浏览完图片后，他打字回复：“这几套都不错。”
“你在干什么！”冷夏一看他居然越俎代庖，回复起消息来了，惊叫着扑过去，想从他手里夺回手机，江凯灵巧避开。
只见对话框里弹出陈意茹的消息，“你都喜欢啊！刚才电话里你还拒绝来着，这一看到款式，又喜欢上了？”
江凯打字：“嗯。”
陈意茹：“那我把这几套都买下来送给你吧。你要记得穿哦。迷死他！”
江凯憋着笑，一手阻挡冷夏的奋力抢夺，一手回复：“好。”
74 眷侣（二）
◎老大，你这茶艺是真的绝◎
冷夏把手机抢过来时, 木已成舟，黄花菜都凉了。
她磨着牙活动了手脚，愤慨道：“江不眠, 你受死吧！”
她揪住他的衣领想把他胖揍一顿, 却被他反戈一击放倒在床上, 乱动的胳膊被他一手握住举过头顶, 他的俊颜缓缓逼近，黑眸里暗含危险：“你的微信备注名写着，江、狗、子。”
冷夏心里咯噔一声, 刚刚把手机给他看时，倒是忽略了这茬，但输人不能输气场，她杏眸一瞪, 气鼓鼓道：“怎么？这个名字不够贴切吗？”
她自以为凶巴巴的, 却不知落在江凯眼里可爱又奶萌, 他的视线逐渐不受控制地被她殷红的唇瓣吸引, 还有她说话时起伏明显的胸腰，柔的如波涛, 荡荡漾漾的，拨的他心弦微颤。
他喉结滚动，高挺的鼻梁离她只有一寸，黑眸轻眯，“现在我是你男朋友，这名字是不是应该改一改？”
“改成什么？”冷夏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脸颊泛粉。
该死的, 他非要离她这么近说话吗？
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她心跳如雷, 很没有安全感，好像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
江凯温热的气息笼在她腮边，他故意逗她，“你觉得呢？”
冷夏的声调清软几分：“那我给你改回江不眠，行了吧？”
江凯薄唇轻扯：“这个名字完全不能体现和你的亲密关系。”
冷夏被他说话时喷出的气息弄得有点痒，挣了挣，“什么亲密关系，我们才在一起没超过24小时，你总得给我时间考察考察，表现好我再考虑改成别的。”
江凯幽深的眸子透出笑意，“好，那你好好考察我的表现，看看我们够不够亲密。”
他压下来时，冷夏在零点零一秒内get到了他的意图，惊呼着想为自己辩解，但为时已晚，“唔……”
男人像是找到了绝佳的借口，师出有名，肆意地展示自己的热情和能力，把之前她对他做的事，有过之无不及地原样奉还。
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他沙哑着嗓音道：“根据我的手感和目测，你穿上那些衣服应该比模特还要美。”
冷夏瞬间被激怒，蓦地推开他，红着脸抡起枕头，“江不眠，你死定了！”
经过一番混战，她如愿把自家男朋友“教训”一通，树立了崇高的家庭地位和威信，并且把两人的微信备注名改成了“清凉一夏”和“江不眠”。
*
心满意足吃完晚饭，冷夏觉得自己离巅峰状态只差几局游戏的距离。
江凯期待这一天也期待了好久，他登录游戏，给冷夏疯狂送了一波礼物，而后主动发起邀约，邀请毛晓亮、梁武一起组队峡谷开黑。
梁武昨晚拉着目标公司那帮人加场，以强势的实力把马总喝进了医院，替冷夏报了一箭之仇。
他本人也在酒店睡了大半天，这会儿恢复了精神，兴高采烈加入队伍，匹配成功的一刹那，他才意识到这是个大型屠狗现场。
“二十六级的情侣等级，这么高！”
毛晓亮：“网瘾少女和她的网恋对象，刷出这么高的等级不足为奇。”
梁武乐了，“网恋？城会玩啊！”
他俩调侃着，队伍里招募来的第五个人，网名“茶小沫”开麦道：“哥哥姐姐情侣等级好高啊，好羡慕。不像我，只是一个单身狗。”
冷夏听到这女生夹着嗓子嗲嗲的声音，顿时和江凯面面相觑。
毛晓亮当即跳脚：“我去，小姑娘，你这说话的声音好像绿茶啊！”
茶小沫娇滴滴地反问：“绿茶是什么？”
梁武大为震惊：“我天，这局肯定要输了，这声音在我耳边，会影响我发挥啊。”
这甜腻腻的，谁受得了！
茶小沫状似不解，脆生生地道：“哥哥，你为什么说我们会输啊，难道你觉得我菜吗？”
她刚说完，就传来她中路单杀对手、拿到一血的声音。
冷夏眼前一亮，“玩得不错哦！”
茶小沫高兴起来：“谢谢姐姐夸奖。”
梁武惊讶，“没想到有两把刷子。”
江凯看了看上路的战况，“小武，你也好好玩，别光顾着聊天。注意走位。”梁武“噢”了一声，操纵战士避开对方攻击，回到塔下防守。
茶小沫见状，嗲嗲的娃娃音向江凯奉承：“射手哥哥，你的声音好好听啊！”
“好有磁性，人家听了耳朵都怀孕了啦。”
江凯：“……”
毛晓亮抿唇偷笑，“感觉有好戏看了。”
梁武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老大，能不能防住绿茶就看你的了，你女朋友可看着你呢！”
茶小沫夹着嗓子：“人家才不是绿茶，人家只是喜欢哥哥的声音。”
冷夏听这女生娇柔的能滴水的语音，忍不住勾了勾唇。
江凯瞥她一眼，决定对这个茶小沫不予理会，专注对线，在冷夏的辅助下，他成功拿下对方一个人头，还趁机推倒了对方下路一塔。
茶小沫非常捧场：“射手哥哥，你好厉害啊！狙击枪射的好准。”
毛晓亮听着这一语双关的话，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梁武也跟着幸灾乐祸，一不留神送了一个人头，叫唤道：“晓亮，你倒是来帮我一下啊。”
“我在反野啊。”毛晓亮道。
茶小沫嘲讽梁武，“你自己菜还怪队友，不像我，中路的一塔都推的差不多了。”
这时又传来江凯两杀的声音。
茶小沫：“哇，漂亮！射手哥哥，你过来帮我推一下塔好不好。以你的攻速，两枪应该就能点掉了。”
江凯：“我让辅助过去帮你，我去打龙。”
冷夏应声前去，一行人在中路团了一波，作为肉盾的角色，冷夏为毛晓亮挡了好几次伤害，给法师、打野制造入场的机会。
茶小沫：“射手哥哥，你cp刚刚给那个打野挡伤害，你不吃醋吗？”
毛晓亮实在受不了，反击道：“小夏是辅助，给我挡伤害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江凯：“我确实吃醋了，从现在开始，这局游戏小夏只能跟着我。”
毛晓亮：“……”
梁武：“这波狗粮撒的，我夜宵都不想吃了。”
冷夏咯咯直笑，“我觉得这绿茶妹子挺有意思的。玩的挺好，给你加个血。”
茶小沫见冷夏经过她身边时，很好心地给她加满了血，感激道：“姐姐，你人真好。你和射手哥哥是真正的情侣吗？”
冷夏：“是啊。网友奔现的。”
“哇哦，那射手哥哥长得帅不帅，声音这么好听，真人应该也很帅吧。”茶小沫道。
冷夏：“挺帅的。”
毛晓亮从旁提醒：“小夏，你没发现吗，这绿茶已经调转攻击方向，改从你这边下手了。”
茶小沫回怼道：“打野，你现在的人头还没有我多，你这样的打野是找不到对象的。”
毛晓亮一噎：“单身狗怎么了，看这一波团战，我肯定能把人头追平。”
冷夏上前引逗对手，毛晓亮躲在一个草丛，茶小沫和江凯躲在另一个草丛，梁武正赶来支援。
茶小沫：“射手哥哥，你和我躲在一个草丛里，姐姐不会生气吧。”
冷夏操纵的角色走位一滑，差点没被敌方击中，这小姑娘真是太皮了。
江凯见状，干脆放弃了伏击，现身直接和对方火拼，团战打响，茶小沫叫道：“哎呀，打野哥哥，你怎么死了，说好的拿人头呢！”
毛晓亮：“……这波打不赢，赶快往回撤吧。”
江凯：“可以打，小夏你保护我。”
冷夏还没冲到他身前，茶小沫道：“射手哥哥，我来救你了！我保护你。”
她冲过去放了个大招，轻松地秒掉一个只剩血皮的敌方英雄，往回一撤，任由江凯和梁武被血多的对手围殴致死。
“哎呀，怎么他们都死光了。”茶小沫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惊讶。
江凯：“……”
梁武：“草。”
茶小沫：“辅助姐姐，只剩我们两活着了，你保护我，我去杀残血。”
冷夏：“好。”
不一会儿，传来了茶小沫三杀的声音，毛晓亮觉得这就离谱，“这也行……小夏，你到底哪头的。她都那样了，你还帮她。”
冷夏：“她能杀人不就行了，咱们很快就要赢了。”
茶小沫嘻嘻笑着，“我就喜欢姐姐这样的。姐姐，你别跟射手哥哥组cp了，跟我组cp吧，我保证比射手哥哥玩得更好！你喜欢多少人头，我就拿多少人头送给你。”
江凯：“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茶小沫：“什么狐狸尾巴，人家只是喜欢姐姐而已，又没有什么坏心思。辅助姐姐，和直男谈恋爱有什么好的，他连姨妈巾的牌子都分不出来，生病了只会让你多喝热水，还会抛下你自己去打游戏，我就不一样了，我只会心疼姐姐。”
冷夏被她逗得开怀大笑，江凯哀怨地睨了她一眼，眼睫垂了垂，委屈的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你是觉得她人头拿的比我多，比我好是吗？你丢下我自己去玩游戏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乖乖地等你。”
冷夏叹为观止地看着他：“……”
毛晓亮起哄道：“哇哦，小夏你还干过这种事儿。”
冷夏：“……”
她干这种事儿，还不是因为江凯和阿咪这两个大冤种！还有毛晓亮这个装逼带妹的打野！
梁武：“真是涨知识了，活久见啊……”
江凯又向茶小沫道：“真羡慕你能说会道，不像我，只会默默付出。”
他声音听起来幽怨极了，冷夏对他的演技不得不服。
毛晓亮一副消受不了的表情，笑道：“我天，你这茶艺可以啊！”
梁武：“峡谷茶艺大赛现场。”
茶小沫：“好久没看到绿茶男了，姐姐，你男朋友是个绿茶耶！”
梁武：“你刚才不还说，不知道什么是绿茶吗？”
茶小沫：“现在知道了啊，射手哥哥做了很好的示范。”
毛晓亮：“江不眠，我怎么觉得她在骂你。”
梁武：“这小姑娘，一个字，绝！”
江凯：“以茶制茶，是身为男朋友的基本素养，你茶我也茶，大家各凭本事。”
茶小沫：“辅助姐姐，要是我和射手哥哥同时遇到危险，你保我还是保他？”
冷夏：“嗯……”
毛晓亮：“这个问题还用纠结吗？江不眠，你看到没，她犹豫了！果然女人都是大猪蹄子。”
江凯：“是我的错，我不够好，没能牢牢掌握住她的心。她选择保谁都没关系，只要她玩的开心就好。”
冷夏：“……”什么鬼，喂妖妖灵吗，这里有个戏精上身的男人。
梁武：“我修改一下刚刚的话，老大才是真的绝！”
茶小沫：“姐姐犹豫，肯定是在想两全其美的办法，真羡慕哥哥，有这么体贴的女朋友。就算我拿再多的人头，在姐姐心里都只是个过客。”
毛晓亮：“知道是过客还不赶紧闭嘴！我真的受不了了，这局赶紧结束吧。”
梁武：“我深表赞同。我们赶紧推塔吧，这个峡谷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
眼看两人切瓜切菜般勇猛无比直捣黄龙，敌方水晶的血量迅速下降。
茶小沫紧跟在冷夏身边，可怜兮兮地说：“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水晶爆炸之后，他们肯定不会让我留在你身边了。”
江凯：“你本来也不在她身边，跟水晶爆不爆炸没关系。她是我的！”
说话间，他快速对准敌方水晶射击，三两枪就推爆了水晶，屏幕中蹦出胜利的标志，冷夏还在看战况统计表，茶小沫就被踢出了队伍。
梁武感慨道：“世界可算清净了，绿茶太可怕了。嗲声嗲气的绿茶尤其可怕。”
毛晓亮：“两个极品绿茶抬杠才最可怕。”
冷夏：“其实刚刚那个女孩技术挺厉害的，只是说话比较皮，闹着玩罢了。”
毛晓亮：“只是说话皮吗？茶里茶气的，听着难受，严重影响游戏体验。”
江凯：“小夏，一会儿她要是加你好友，你记得拒绝。”
冷夏：“真被你猜着了，她果然来加我了。”
梁武：“必须拒绝啊，冷总，不管她对你们两谁有意思，那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江凯见冷夏对着手机犹豫不决，干脆拿过去替她当机立断，“好了，下一把。语音改成组队范围内，我们四个能听见就行。”
毛晓亮：“强烈同意，直接匹配吧，下一把我玩射手，好好表现一把。”
冷夏：“那我玩打野。”
江凯：“我走对抗路吧。”
梁武：“那我只能玩法师或者辅助了？行吧，我也选个伤害高的法师，秀一把。”
毛晓亮：“你别翻车就行。”
梁武：“你别翻车才对，玩射手小心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两人斗着嘴，进到峡谷后都埋头认真打游戏，这次匹配到的路人玩家虽然技术稍菜了点，但好歹没出什么幺蛾子，辅助的尽心尽力，顺风局打的很稳。
转眼第一波小规模团战结束，梁武见江凯操纵着战士在峡谷一路驰骋，兴奋道：“老大，带我一把！”
江凯开着船朝他驶过来，梁武高兴地迎上去，正要上船，却见江凯带上了从旁经过的冷夏，朝着上路的对手就突袭过去！
“老大，说好的带我呢！你这有女朋友不要兄弟啊。”梁武哭丧着脸。
江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答应带你。”
毛晓亮：“兄弟哪有女朋友重要，再说了，带小夏过去不比带你过去稳啊！”
梁武被他噎住，憋屈着继续打游戏，到了进攻地方高低时，江凯终于如愿带了他一把，两人开着船一路冲到了最前方，梁武正想大展神威，没放几招，扭头一看，队友们全都撤退了……
梁武：“你们干嘛呢！怎么都跑了。”
毛晓亮：“谁让你跟大家脱节，兄弟嘛，就是用来出卖的。”
梁武：“草。”他憋着一口气，在对方的围攻下尽力反击，眼看着就要英勇就义，突然，冷夏从旁边的草丛现身，绕背偷袭对手，三两下秒掉一个。
梁武见她出现，激动地大叫：“冷总，救我！”
冷夏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转眼又杀了一个。还没跑远的辅助，见这情况有的打，转头又回来了，给梁武加了个护盾，梁武侥幸不死，放了几个技能，给冷夏制造机会，带掉了对方的高地中路塔。紧接着，江凯开着船带着毛晓亮直冲对方水晶，把对方团灭后，几人轮流扛着塔打爆了敌方水晶。
胜利的时刻，梁武几乎喜极而泣，“冷总，我终于体会到和你一起玩游戏的快乐。我就知道你比老大更讲义气，关键时刻是不会抛下自己兄弟的。”
冷夏：“我本来也没走远，躲在旁边草丛隐身了。不让你去诱惑一下他们，我哪来的机会入场。”
梁武瞪眼：“合着你不是专程回来救我的？”
江凯：“说白了，你是她的诱饵。别说救你了，就算是我，碰见打不了的情况，她也不会救的，关键时刻跑的比谁都快。”
梁武：“……”
*
经过一天的休整，周日，四人按来时一样，自驾回省城把租的车给还了，乘飞机返回锦城。
返程的一路上，冷夏都表现的十分矜持，很少找江凯发起话题，更别提主动和他牵手，让他提东西了。而江凯对她则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行动上大胆了不少，时不时地出现亲昵的动作，十分粘人。
孙玫玫从旁观察，总结道：“感觉他们之间好像变了什么，又好像没变。”
梁武看自家老大的视线黏在女朋友身上，煞有介事地点评：“你总结的很精辟。”
四人风尘仆仆回到家时已是晚上，第二天周一，又得面对繁忙的工作。
冷夏一早到了办公室，正忙着写风控报告，忽然接到前台的电话，“冷总，有你的花。”
冷夏对这句话可太熟了，之前高博文追她时没少整这出，但这人不是跟她彻底拜拜了吗，怎么又突然要送她花。
她满心狐疑地走到前台一看，还真是送给她的，一大束玫瑰花和桔梗、向日葵、雏菊搭配在一起，还挺好看！
这高博文的品味似乎有所提升，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再收他的花不太合适吧……
她看了看花束上的卡片，上面只写了“happy everyday，my darling”，没有任何送花人的信息，犹豫片刻，在前台炯炯的注视下，她只能先把花拿回去，再发微信问问情况。
她抱着花束回到工位，孙玫玫见了打趣道：“哟，冷夏姐，又有人送你花，江总见了肯定要吃醋。”
姜欣然笑着说：“说不定就是江总送的呢。”
冷夏忽然想起这种可能性，正想给江凯发消息，刚巧有电话打进来咨询，忙忙碌碌间，前台带着保安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
保安小哥手上抱着一大摞快递盒子，前台站在门边指挥道：“对，就是她，这些快递都是她的。”
声音引得在场的人都抬起头来，孙玫玫眼眸瞪圆，惊叹道：“冷夏姐，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堆的跟小山一样。”
前台小姐姐道：“还有呢，还得搬两趟。”
“两趟！”姜欣然惊呼：“冷大小姐，你最近购物欲爆棚啊！”
“我没有啊，最近太忙了，我都没时间购物，没买什么啊。”冷夏蹙了蹙眉，杏眸里写着茫然，纳闷地盯着这些快递，她凑近一看，盒上实打实的写着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孙玫玫猜疑：“不是你买的？是不是你之前下过单给忘了呢？”
冷夏：“就算有，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姜欣然：“可能是别人送你的，你打开看看都有什么，可以去朋友圈发照片让人认领。”
在两人的热心帮助下，冷夏总算把摞的像圣诞树一样的快递盒给一一打开。印入眼帘的物品琳琅满目，用的吃的戴的，各式各样的都有，如果非要找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价格不菲。
奢侈品牌的耳饰项链手链、六位数的包包、手表、高科技又时尚的耳机、机械键盘、高端零食大礼包……
孙玫玫看着几万块一套的高档护肤品，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
姜欣然扫视这满地的东西，摸着下巴思忖，“这件事我只能想到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江总送的，要么是小夏被什么富豪看上了。”
孙玫玫：“冷夏姐，不管是哪种可能，你都得让江总知道吧。”
“什么事要让我知道？”江凯磁沉的声音传来，他走到法务办公室门口往里一望，只见三个女人站在满屋的快递中间，画面有点滑稽。
他黑眸闪过玩味，轻笑道：“东西收到了？花还喜欢吗？”
屋内三人恍然大悟，孙玫玫看了看送的这些礼物，又看了看桌上的鲜花，“破案了！”
姜欣然摊了摊手，这填鸭式的狗粮真是喂的人好饱，“果然别人家的男朋友从不让人失望。”
两人做鸟兽散状，各回各位，各忙各活。
冷夏招呼人进来，把她办公室的玻璃门关上，低声道：“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江凯听出她的语气带了两分嗔怪，淡笑着解释：“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女朋友喜欢什么，所以就都买了。”
他话音刚落，前台小姐姐又捧着一个心形粉红色礼盒进了门，盒子里铺陈着粉玫瑰和粉红绣球花，“冷总，这个礼盒太好看了！颜色搭配特别有少女心。”
“还有啊！”孙玫玫跑来围观，对那礼盒低头一看，手指动了动，好想摸一摸，“哇，这个好美。粉粉嫩嫩的。”
冷夏接过鲜花礼盒，不得不说这礼盒颜值之高，只要是个女生看到都会喜欢，她扫了眼桌上的花束，“不是已经有一束花了吗？”
江凯大男孩似的挠挠头，面带羞赧，“其实本来想买更多的，怕办公室里放不下，所以只挑了两束。”
冷夏瞪着他，真不知该做何评论，两人对视间，保安又捧着一个快递盒走进来，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快递太多了，刚才漏了一个。”
这一次，连孙玫玫都不再好奇了，麻木地坐在电脑前沉浸于工作，头也没抬。
冷夏无语扶额：“你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江凯小声回答：“好像……下单时也没买多少，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快递了就显得很多。”
冷夏：“……”
江凯观察着自家女朋友的脸色，请示道：“那我把这些东西搬到车里去，省的碍事儿。”
冷夏“嗯”了一声，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干活，脸上看不出喜怒。
江凯叫来梁武，两人各搬了一摞到地下停车场，办公室里一下松快了不少，冷夏的脸色好看了些，又盯着地上还剩下的那些快递，“这些怎么不拿走？”
江凯：“这些都是你在办公室里用得着的。”他还待细致地跟冷夏解释，他精心选购的这些都有什么功能和特别之处，梁武从旁提醒：“老大，客户到了。”
江凯抬手看了看腕表，“我先过去，晚上再细说吧。”
两人走后，冷夏凝着快递盒里的东西，葱白手指细细摸了摸，低着头露出几不可察的微笑。
另一边，梁武跟江凯往会议室走，路上低声嘀咕：“老大，你说你送了那么多东西，也没见冷总对你另眼相看啊，还是那么冷冰冰的。这么多好东西，都不能讨她欢心？”
江凯眸光流转，低笑道：“你懂什么，没有女人不喜欢这些，她心里一定很高兴，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梁武由衷地质疑：“你这么肯定？她哪儿看起来像是高兴了。”
江凯唇角漾着甜蜜的笑，“哪里看起来都像。”
75 眷侣（三）
◎江总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谈恋爱的日子, 仿佛随时随地都有“阳光明媚的buff”，看什么都自带好心情的滤镜，到处都是粉红泡泡。
江凯和冷夏如约请了两顿饭, 办公室众人下了馆子, 满足了饕餮味蕾, 顺便被喂了满满的狗粮。
这一日, 冷夏满面春风地走进办公室，孙玫玫等人连连感慨她最近气色太好了，一看就是沉浸在恋爱里受到爱情滋润的女人, 像暖阳下绽放的玫瑰。
冷夏一边反驳：“哪有？”一边不动声色对着手机照了照，看到锁屏时的壁纸，她想着是不是该效仿某人，把壁纸换成他的帅照, 正低头捣鼓间, 保安小哥又来送快递了。
孙玫玫不无羡慕：“冷夏姐, 你又有快递啊。又是江总给你买的？”
冷夏看着这一堆快递盒, “不知道，不是我自己买的。”
姜欣然笑着打趣：“你现在收快递都像拆盲盒, 赶紧打开看看江总又给你送了什么好东西。”
冷夏见两人伸长了脖子等着，也好奇起来，拿来剪刀，划开其中最显眼的四四方方的大盒子，孙玫玫和姜欣然凑过来，当盒子中的实物展露出来时，三个女人的脸色变得精彩纷呈……
孙玫玫揶揄地偷笑, “维多利亚的秘密！款式看起来很前卫哦！”
姜欣然挑着眉, 也笑的蔫儿坏, “江总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冷夏：……
这几天又是写报告又是请客吃饭，倒把陈意茹那件事给抛诸脑后，没想到她真的把那几套性感内衣给寄了过来！
还跟江凯送的快递混在一起，这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不过尴尬虽尴尬，背锅的也是江凯。
她见孙玫玫两人都噙着坏笑回到自己座位，也若无其事地把包裹藏到办公桌下，只是脸上的羞意迟迟没有退下，一个上午脸颊都泛着可疑的红晕。
时间到了中午，江凯准时出现，他刚一走进法务部办公室，就收到孙玫玫等人饱含深意的调侃目光。
他黑眸闪过纳闷，走到冷夏办公桌前，很自然地邀约：“中午去吃饭吧？”
冷夏因为收到内衣的事，看到自家男朋友，免不了有几分羞臊，她扫了眼同事们偷笑的表情，心想这包裹虽然不是江凯买的，但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她柔唇抿起，目光微沉，声调淡淡的，“我中午有约了。”
她这推辞的话语和冷淡的态度颇有些似曾相识，江凯剑眉微挑，感到意外，“你约了谁？”
“小贤，你见过的，还有研究生的一些同学。”冷夏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补妆，努力掩盖她害羞的端倪。
江凯并未注意到离冷夏脚尖不过十几厘米的盒子，追问道：“你是因为我们在一起了，所以约了他们吃饭？那我是不是应该和你一起出席？”
冷夏放下口红，美目睨向他，“最近业务上有些事情总请教他们，所以我想着请他们吃顿饭，不是你想的这个理由。”
江凯：“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多认识一些你的朋友，顺便买单。”
冷夏尽量忽视他殷切的表情，“他们没有带家属的，都是一帮同学，你突然加入不太合适，要不下次吧，找机会我再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
江凯心想有理，“那好吧。”
冷夏拿起包准备出门，见他还站在一旁，“还有事吗？”
江凯：“朋友推荐了一家温泉度假酒店，我想这个季节正适合去泡温泉，这周末我们一起去？”
他的“温泉”二字刚一出口，孙玫玫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带着贼兮兮的迷之笑容偷瞄了两人一眼。
虽然动作极快，但冷夏也能明显感受到这两个女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材曲线上，让她好不容易不再发红发烫的脸蛋又有热起来的趋势。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两个女人脑子里肯定在想一些不能过审的画面。
温泉……多引人遐想的字眼。
一片氤氲的雾气缭绕中，穿着贴身泳衣身材尽显的女生迈着笔直修长的美腿，一步步下到池子里，和裸露了上半身的男人亲密相拥。
冷夏轻咳一声，平稳了声线，婉拒道：“这周六我约了阿咪去看话剧。”
她见江凯的表情明显带了受挫的意味，又补充一句：“我一个月前就跟她约好了，不是故意拒绝你的。”
江凯的神情稍稍缓和，“那要不改到下周末？”
冷夏一时噎住，这泡温泉的坎儿怎么过不去了呢？不泡温泉不行吗？
想了想，她决定进击一步，“前段时间我刚跟阿咪泡过温泉了，我们可以换成别的活动。”
“什么活动？”
冷夏想到这深秋时节，户外冷的基本没法待，逛街吃饭好像看起来没什么新意，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好的替代方案，“要不我们再想想，到时再说吧。”
她原本只想表达字面意思，但随意的语气和匆忙走掉的架势，让江凯由衷觉得，从中午饭到泡温泉，她都彻底拒绝了他，用敷衍的态度把他打发走了。
吃过午饭后，他郁闷地坐在办公室里，给老友发信息请教。
【江不眠】：如果一个男人和女朋友确定关系后，待遇还和以前一样，这说明什么？
【帅飞翔】：你就直说小夏怎么你了吧。
【江不眠】：她不带我去参加她的同学聚会，还拒绝了周末和我一起度假泡温泉的邀请。
【帅飞翔】：嚯嚯嚯，干得漂亮！
【雪蓉】：好惨一男的。这充分说明，女人心不是那么容易挽回的。（吃瓜）
【江不眠】：你的意思是，她还在记仇？可前两天我给她买了很多礼物，她收到也挺高兴的。和同事吃饭时也表现的跟我很亲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又是这样的态度。
【帅飞翔】：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
【江不眠】：没有。
【雪蓉】：那就是她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江不眠】：什么时机？
【雪蓉】：她可能觉得你们刚确立关系，还没到见朋友、一起泡温泉的程度。
【帅飞翔】：翻译过来就是还不够喜欢你，啧啧啧，看来江大神这魅力也不咋地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江不眠】：……
凝着手机上的回复，江凯靠坐在办公椅上蹙眉沉思，真是这样吗？
*
冷夏忙碌一天，到临下班，想起今天接连拒绝江凯的邀请，他好像有点不太高兴，该做点什么哄哄他呢？
她怔了片刻，在网上搜索“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网友们给出的解决方案花样百出，有人说“要放下身段，好好撒个娇”，有人说“讲笑话，逗到他笑为止”，还有人出主意“直接壁咚，狂吻他”。
冷夏水眸亮亮的，看的专注，一条条在脑海中预演可行性，想的出神，身畔忽然传来江凯低沉的嗓音：“下班了，回家吧。”
冷夏扭头一看，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来啦，好早。”她飞快叉掉浏览网页，抓起包随他走出去，到地下停车场，一阵凉气迎面扑来，她才惊觉忘了换外套，身上还穿着那件在办公室的薄西装外套。
“冷吗，怎么不多穿点？”江凯看她瑟缩着身子，脱下大衣披在她肩上，他的衣服很长，穿在她身上直接盖到了小腿，像棉被一样把她包裹住，瞬间就暖和了。
冷夏心里暖洋洋的，如果搁以前，她冻的直哆嗦，他可能也会置之不理。
她清亮感动的眼神瞥向他，带了丝绵绵情意。
江凯觉得自己真是着了魔，他生了半天的闷气，到头来不过是她一个眼神，就让他的生气土崩瓦解。
冷夏的视线落在他笔挺的白衬衫上，显然他大衣里面穿的也不厚，“你把衣服给我，你冷吗？”
江凯牵起她的手，“不冷，我们到车里就暖和了。”
“我来开车吧。”冷夏毛遂自荐。今早是开她的车上班的。
江凯：“你要是累了，就我来，你可以在副驾驶靠着休息会儿。”
“不，我想让你坐在副驾驶，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美娇娘带回家了。”她清清甜甜的笑。
江凯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美娇娘？”
“压寨夫君，行了吧。”冷夏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见他被逗笑，脑海里想着，哄男朋友计划第一步“完成”！
bingo！
台词土了点，管用就行。
两人走到车旁，江凯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冷夏走到他身边，脱掉身上的大衣，露出婀娜的身姿。“这个放你这，我在车里不冷。”
她把衣服放在他腿上，一手撑在他的座椅边，趁着他低头整理衣服的契机，冷不丁地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江凯的心脏漏跳一拍，抬眸惊喜地看着她，冷夏腼腆一笑，见好就收，小跑着回到驾驶座，打开暖气。
Yes！哄男友计划第二步get！
江凯此时心中的不悦已荡然无存，柔情似水地凝着她，“小夏……”
冷夏：“嗯？”
江凯：“你要是不喜欢泡温泉的话，我们也可以换成别的活动。”
这就自己找台阶下了？
冷夏抿唇一笑，“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前段时间刚泡过了。下周末，我叫上我的朋友，请他们吃饭，你也好正式的和他们认识。吃完饭我们可以去逛逛街，你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我也想给你买些你喜欢的。晚上我们去听音乐会，我看到下周末有久石让的音乐会，你想听吗？”
她这么一说，江凯的心结算是完全解开了，欣然答应了她的提议。
冷夏心道，这男朋友也挺好哄的，就是比较费钱包，万一逛街时他看上比较贵的东西，那她岂不是要大出血了！
不过这个问题也好解决，但凡他看上贵的，她只要说不好看，相信他也不会买的，打定主意后，她放松下来，这事儿算是彻底解决了。
车辆继续行驶，在黑夜中平稳前行。
冷夏的车技，江凯已经见识过，她上大学时便考过了驾照，所有科目全都一次性满分通过，学霸属性展露无疑，现在上路做起司机，也是四平八稳，尺度拿捏的很准，绝不违反交通规则，但别人想从她这里排队加塞儿，也是绝无可能。
江凯凝视她开车时专注的侧颜，心道，她虽然瞒着他买了车，但选的车型还是他推荐的款式之一。
这样一想，他心情又好了几分，唇角微扬。
两人不时闲聊几句，一路气氛都很轻松，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江凯见红灯时间还很长，便把冷夏的手握在了手心里，正你侬我侬时，突然，一个路过的大爷莫名扑倒在他们的挡风玻璃前，以极其浮夸的姿势从车上“摔下来”，滚到了人行横道上，抱着自己的腿嗷嗷直叫。
两人见状同时一惊，赶紧下了车。冷夏走到那老头面前，借着路边灯光看清情况，心弦微松，她朗声问道：“您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我被你的车撞了！哎哟，我的腿！我的腿……这事儿怎么说也得两千，少一分钱也不行！”被撞的大爷在地上演的很投入。
冷夏有些好笑，“可我的车在等红灯，根本没有动过，要撞也是你撞的我的车！”
大爷：“你这个小姑娘，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不说人话呢？我都被你撞成这样了，你居然不负责任！”
冷夏：“大爷，我的车是有行车记录仪的。而且这是十字路口，那儿就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她指了指正前方高高挂起的摄像头，“这里正好能拍着。要不我找交警来解决这件事？”
江凯见她和人理论不在下风，但哈出来的白气还有裹着衣服那冷嗖嗖的样子，让人看着怪心疼的，便脱下外套又披在她身上，“你穿上吧，外面冷。”
冷夏确实冷的发抖，江凯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
她搓着手掌，抬眸看了看他单薄的衬衫，又扫了一眼尤自赖在地上翻滚的老头。
“你先进去吧，把暖气开大一点，别冻着了。”她对江凯温声说，“这里我来处理。”
江凯踟蹰片刻，没有挪动脚步，这种时候他该陪在她身边才对。
冷夏在和大爷论辩的同时，见江凯没有动作，催促他：“眼前的是小事儿，你冻感冒了才是大事，你一受凉就容易生病，快进去吧。车里有吃的，你要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垫着。”
她见江凯还盯着地上那大爷，又补充道：“你放心进去吧，这种事情我还摆不平，简直愧对作为律师的基本修养。”
江凯宠溺地凝着她，莞尔浅笑，退了两步，看着自家女朋友英姿飒爽、义正词严地和大爷掰扯，越看越觉得她披着自己大衣的样子怎么那么可爱。
偏偏是这么可爱，还让他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身为男人被人保护，好像也没什么丢人的。
他依言退回车里，沉静的眸光在她周身逡巡。
她不是那种艳丽的长相，圆润的杏眸和樱唇巧鼻的搭配，甚至称得上有几分软萌，但气场却十分强大，眼神坚定，神色松弛，处理问题来游刃有余。
从他离家之后，这些年漂泊在外，事事都亲自上手，外人看来，他是金字塔尖的人物，手握社会上最优质的资源，做什么都轻而易举，只有他自己清楚，这里面并不容易。
他这样的人设，按照既定套路，该配一个乖巧温柔的娇妻，出什么事都由他来摆平，但实际上，他却很享受被她护着的感觉。
游戏里如此。
现实中亦是如此。
他想当在她怀里赖着的小孩，任由她白皙柔软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轻抚他的发梢。
江凯神游的思绪，从奶咖色调、慵懒相拥的温馨画面，逐渐转为暗色灯光，不可言说的激情文学时，车前倒地的大爷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结束了他的表演，灰溜溜走了。
冷夏回到车里，没有露出喜悦得意的表情，上车张口问道：“暖气好像不是很热，你没开大吗？”
她摸了摸江凯的手，发现他的手掌温热，这才放下心来。
江凯用赏识又崇拜的眼神看着她，“你一分钱没花？怎么把他搞定的？”
冷夏脱掉大衣系上安全带，“这不是基本操作吗，跟他说明一下我的职业，告诉他无论他走什么程序我都奉陪到底，该赔的一分不少，不该赔的分文不给，就他那演技，身上衣服都完好无损，一点儿伤都没有，我会赔他才怪。磨叽半天，他也知道讹错了人，自己爬起来走了。”
江凯唇角淡淡弯扬：“你和人吵架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冷夏眼眸睁大，眨巴眨巴，“难道不应该很帅吗？我知道了，都是你的大衣穿在我身上造成的效果。”
大衣误我！
那么长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肯定把她衬得像个一米五的傻子！
她懊恼地眯了眯眼，不去看江凯满脸的笑意，发动车子继续往前走，“耽误了这么久，你不饿吗？车里放了你爱吃的零食，拿出来吃点吧。”
江凯成功捕捉到关键词，“我爱吃的零食？你什么时候放的？”
冷夏不自在地结巴道：“我……之前发现你好像比较喜欢这种零食，我买来尝了尝，确实挺好吃的，后来我就会偶尔买一些……也不是刻意给你买的，是我自己要吃。”
“偶尔买一些？”江凯眼中带光。
冷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心地目视前方，“路过超市的时候，想起来就会买一些。”
江凯幽邃的眸子里暗潮涌动，“你想起来的是零食，还是我？”
该死的！
干嘛非得一直追问。非要让她把对他念念不忘的事，说得那么清楚吗？
冷夏的睫毛抖了抖，状似淡然自若地道：“我什么都没想，只是习惯使然，嘴馋了而已。”
江凯作恍然大悟状，“哦……都已经嘴馋的成习惯了。”他的音调极富深意，眼神更是充满开车的意味。
淦！
这个男人有完没完！
冷夏双颊飞起两片霞云，澄清道：“我只是馋零食，又不是馋……”你的身子。
最后这几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口，脸蛋先不争气地烧起来。
江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的羞意，没再逗她，但他黑亮的眸子，和转向窗外时上挑的唇线，都展示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回到小区，在楼下餐厅吃过晚饭，总算摆脱了前胸贴后背的饥饿buff。
无尽的清冷夜色被小区的灯光照出暖意，
随着电梯上升，进到家门，冷夏把从公司带回来的大包小包随意扔在沙发上，走到餐厅给江凯倒了杯温水。
江凯接过她手中的水杯，顺手放在茶几上，在冷夏诧异的目光中，伸手将她拉着抱坐在他腿上。
冷夏忸怩地推了推他，“今天路上耽搁了，有点晚了，要不，你早回去休息吧。”
她话刚说完，“啪嗒”一声，旁边的塑料袋歪倒下来，里面“维多利亚的秘密”碰巧掉出来，呼啦啦地滑落到地板上。
豹纹、蕾丝、性感黑、高雅白、神秘紫，雾霾蓝……
眼花缭乱、争奇斗艳地铺了一地。
冷夏：……
江凯望过去的表情极为生动，飞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住，“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明面上让他回去，背地里又准备这些。
冷夏：“你还让我解释！你自己干的好事儿！这东西混在你送的那堆快递里，被玫玫和欣然撞见了，她们两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这东西我不拿回来，还能一直放在办公室不成？
江凯蓦地回想起中午的场景，终于明白那两姑娘的眼神从何而来，“所以你中午对我冷冰冰的，是因为这个？”
冷夏撅着小嘴：“我风评被害，还不能迁怒你吗？这事儿本来就是你惹出来了。”
她傲娇地说完，忽然感到她腰上的大手有点不对劲，眼前的男人笑得像一只毛色漂亮求偶的花面狐狸，一寸寸欺近她，嗓音暗哑，“既然已经被害了，得做实了，才不算冤枉。”
冷夏：……你不要乱来啊！
76 眷侣（四）
◎正文完◎
隆冬时节, 天地都裹上一层缟素。
盈丰中心外的绿化带和街道四处装点了彩灯，幽蓝的天幕下，星光凛冽, 造型美观的彩灯形成亮眼的灯河, 处处烘托着圣诞的节日气氛。
冷夏坐在锃光发亮的宾利车内, 透过车窗望着布置得宛若童话世界的商业中心, 人潮在街边涌动，好奇地往豪车这边张望。
十二月底了，她跟江凯在一起两个月了, 她恍然想起，“十月出差尽调的那个项目，后来怎么没信了？”
江凯坐在驾驶座上，手握方向盘, 薄唇轻抿了抿, 眸光落到前方, “那个项目, 审计深挖了财务报表，发现有些问题, 后来就搁置了。”
冷夏直视他清俊的面容，眼眸一瞬不瞬，“搁置了？这个项目之前折腾了挺长时间，大家还费了不少工夫。”
她的视线很专注，眼神透着谨慎，多半只在她思考疑难问题或是有异议时，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江凯对她的微表情极为熟稔, 从她说话的语气和灼灼的目光, 他能猜到, 她不信他的说辞。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让审计那边仔细核查了财务底稿，发现财务数据造假和披露信息不全的问题，基于对投资人的负责，我叫停了项目。”
“哦。”冷夏嘟了嘟唇，沉默几秒，“不会是因为我吧？”尽调的时候没听审计师提到财务造假的事。
江凯眉眼微挑，扫了她一眼，顿了顿，神色清冷地说：“如果一家公司，品德低劣的人能身居高位，那么这家公司的内部治理和企业文化必定存在不可忽视的疏漏，我确实是因为你那件事起了疑心。”
“噢，是这样。”冷夏弯眸浅笑，葱白手指落在他手背上，轻轻摸了摸，“那这样的话，那家公司算是融资失败了。”
江凯轻“嗯”了声，又补充，“那样的公司不配得到融资。”
冷夏漾出甜甜的酒窝，歪着脑袋，小迷妹似的靠了靠他的臂膀，“自己的项目说毙就毙，江总，你好有魄力哦～”
她的嗓音娇俏憨慵，媚色横生，似一只蓄意撒娇却媚而不自知的小奶猫。
江凯的喉间滚了滚，仿佛咽下了她身上传来的玫瑰香气，眼眸克制又深邃，哑声说：“开着车，别招我。”
“好的，学长。”她眨了眨清鸿动人的美眸，似有若无地吻过他的手背，轻巧地放开他，倚着靠枕继续欣赏窗外冬景。
被她柔软唇瓣接触过的皮肤，像生出了鬼魅的情丝，顺着皮肤表层一直连通到他的心脏，怦然跳动间，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表盘上的速度从八十迈，一点点均匀地提高到一百。
冷夏撩完人转头就忘，很自然地拿起手机刷小视频，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没刷几个，车就开进了地库。
到家后她有些意犹未尽，丢开东西，捧着手机靠坐到沙发上，低着的下巴倏然被人抬起，她愕然地望着眼前眸底炙热的男人，微张的红唇被他急促而热烈地亲吻住，她细腻白嫩的脸颊牢牢掌控在他手里。
冷夏恍然想起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缘自于何，理亏的同时，想摆脱被吻的丢盔弃甲的局面，却被男人理解为积极回应，惹来新一轮的狂风骤雨。
萧肃的冬日被玻璃窗隔绝在窗外，浅柔的暖光下，一室的春风旖旎。
*
时光荏苒，圣诞节过后没过几周，便迎来公司一年一度的年会。江凯作为公司的业绩标兵，荣获了“年度之星”、“最佳交易奖”、“杰出贡献奖”等多个奖项，赚足了眼球。
冷夏在台下望着他，绽放出由衷灿烂的笑容，多年过去，他依然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个。
江凯拿了众多奖杯，不负众望地说了段文采斐然的发言，临下台前，被主持人叫住：“江总在过去的一年，带领团队取得了非凡的成绩，那么想问一下，对于新的一年，有什么展望和期许呢。”
高挑俊朗的男人唇角极细微地勾了勾，清澈的眼眸望向台下婀娜姝丽的身影，眼底含笑，从容不迫地道：“新的一年，希望能实现成家立业的小目标。”
“成家啊！”主持人眉飞色舞地“噢”了一声，带动场下员工都跟着起哄。
冷夏被众人看得脸热，抬眼撞上江凯澄净认真的眸光，心口被甜腻的幸福感填的满满的。
白雪皑皑的春节，冷夏带江凯回了老家，正式上门拜见父母，引见亲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终觅得美满姻缘，冷父冷母高兴得合不拢嘴，见到江凯第一眼，就笑着说：“这么俊的小伙子，一看就是自家人。”
年节过后，春回大地，一眨眼又到了四月，公司春季晋升的名单里，江凯赫然列在榜首，从投资总监升任为公司副总经理，成为高管的一员。
随着业务拓展，公司人员扩充，法务部也迎来了新的人员，为部门增加了新鲜血液。
原本繁忙的工作多了人手分担，冷夏在庆幸之余，心中却在为另一件事发愁。
江凯的生日快到了！
她给阿咪发消息征求意见。
【冷小夏】：SOS，下周末是江凯的生日，我们准备休几天假出去玩，你说，我送他什么礼物好呢？
【阿咪】：你们在一起后，这是他第一个生日吧，那你可得准备件贵重的礼物。
【冷小夏】：我也是这样想，要不你陪我去逛街，看看皮带、衣服、袖扣？我已经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
【阿咪】：逛街没问题。不过，贵重的礼物也不一定是指这些。
【冷小夏】：那还有什么？（疑惑）
【阿咪】：话说，你们两do过了吗？
冷夏轻咬唇瓣，耳尖染上粉色。回想这半年的相处，他们亲密的事情没少做，但始终没有越界。
这次江凯主动邀约她去度假，他是不是……有这方面的想法？
她脸颊泛红，弱弱地回——
【冷小夏】：没有……
【阿咪】：没有的话，你可以考虑另一种出血方式。我能想到的，没有比这更贵重的了。哈哈哈哈。（坏笑）
【阿咪】：你们两出去旅游，到时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最好的时机。姐妹，冲鸭，扑倒你男神！（加油加油）
冷夏淡粉晶莹的指尖不自觉抚上唇瓣，无意识地轻咬了咬，半晌憋出来一句：
【冷小夏】：可是我不会啊……
【阿咪】：害，这个好办，我给你整理一批学习资料，一会儿投喂给你，你用心钻研，事半功倍！
【冷小夏】：好。
阿咪的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把视频分享过来。
【阿咪】：我怕级别太高的你接受不了，特意去给你搜罗了几部有剧情设计，比较小清新的电影，你先试着看看，等见识过了，咱们再提高教学层次。
【冷小夏】：这还整的循序渐进啊，有心了（抱拳）。
冷夏瞥了瞥紧锁的大门，今天江凯在公司加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实现观影自由。
她做贼心虚地拉上窗帘，打开笔记本电脑，戴上耳机，点进链接一看。
文件夹赫然写着：《日韩文化纪录片大赏》
纪录片？
冷夏满头问号，阿咪这发的什么东西？
她疑惑的点开文件，里面共有三部电影，看片名都挺抽象。她随意播放一部，画面还算清晰，视频的叙事部分有点长，为了铺垫背景，足□□代了有二十多分钟，冷夏第一次看这种类型片，眼睛瞪得像铜铃，生怕错过了关键之处。
就在剧情渐入佳境时，忽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音质姣好的耳机隔绝了门锁转动的响声，男人轻缓的脚步从门廊走进卧室，黑漆漆的眼眸最终定格在电脑屏幕上。
冷夏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屏幕散发出的蓝光映射在她娇美的脸蛋上，将纤长的睫毛打得根根分明，琉璃似的眸子懵懵懂懂地看着女主的水蛇腰肢缠上了男主，曲意逢迎，妖娆讨好。
她微微歪着脑袋，眉尖轻蹙，心道这女主的表情怎么看着那么微妙，一转头，正对上旁边的大变活人，吓得她浑身一抖，差点没从椅子上弹射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冷夏拍着胸脯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江凯：“我回来了你没听见。在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Emm……
冷夏转回头，扫了一眼还在播放的画面，表情镇定地介绍：“嗯，我在看一部讲日本文化的小清新的电影，可能是……女性觉醒题材。”
“小清新？”江凯挑动眉梢，深沉的视线透着调侃和怀疑，“你确定吗？”
此时，剧情进展到核心部分，无论从画面基调还是男女主激情难抑的动作，以及让人浮想联翩的喘息声，都难以把电影和“小清新”联系起来。
冷夏：……
房间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冷夏眼眸一眨，试图狡辩：“其实我……”
江凯：“一起看？”
冷夏：？
身旁这男人单了二十八年，某些事情上也是一片空白，确实有学习的必要，她大方答应，“那好吧。”
电脑前的一颗脑袋变成了两颗，看着看着，紧挨着的皮肤传来炽热的触感，男人的唇瓣不知何时爬上她雪白的脖颈，她的位置由并排坐着变成了被按在他腿上，她似乎也变成了电影的主角一般，呼吸紧促，搂着他的腰身，似欢愉似难耐。
胸前的肌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时，冷夏猛地清醒过来，怎么看个电影，倒把身旁的男人给点燃了！
她要是这会儿把礼物送给了他，他过生日时送什么？
她喘息着推开他，水眸警醒，快速地退开两步，跟受惊的小动物似的，一溜烟跑进了卫生间。
江凯身边空落落的，手掌还残留她的美好，幽深的黑眸望着她逃走的方向。
这件事情她好像很紧张，对他抗拒又害怕，看来不能操之过急。
按捺的心情缓了两周。
随着飞机飞越过浩瀚的大洋，海岛椰林，碧海蓝天，开启四月的度假之旅。
被专车接到五星级度假酒店，一进套房，温馨奇趣的生日布置，铺满红色玫瑰花瓣的纱幔圆床，展露在视野中。
江凯勾唇笑了笑，“你让酒店准备的？”
冷夏笑得娇憨又有点小得意，“对啊，惊喜吧！生日快乐！我给你买了衬衫和袖扣，下午酒店会把鲜花和生日蛋糕送过来。”
她乐滋滋地从行李箱里拿出礼物，献宝似的送到他面前。当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展开那白衬衫时，她眉眼闪过狡黠的笑。
好吧，她承认她有私心，谁不想看男神的衬衫照呢。
江凯极给她面子，称赞了她的礼物后，亲吻了她的额头，转头就把白衬衫给穿上了。
两人到酒店的沙滩上漫步，冷夏极狗腿地跟在江凯身旁，看到景美的地方，就拉着他，给他拍照。
崭新雪白的衬衫微微敞开着领口，露出冷白的皮肤，笔挺的衣领上方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桀骜秀挺的五官，被白色衬的阳光帅气，纯情中带着惊艳。
白衬衫，永远滴神！
冷夏连拍了几张，对着照片舔屏不已，这么帅的男人，今晚她要好好表现，积极主动地拿下他。嘿嘿嘿。
夜晚的海岛，连拍打的浪花都泛着浪漫的气息。
冷夏站在一百八十度全方位的落地窗前，望着绮丽的夜色，心里有点打鼓。
他们在高雅精致的海景餐厅共进了晚餐，也吹灭了生日蜡烛，吃了蛋糕，本来一切进展的很顺利，但她洗完澡出来时，却发现他在另一个房间开电话会议。
她换上性感的睡衣，在开着暖黄夜灯的窗户边，翘首以盼地等了半个小时，会议也没有结束的迹象。
她披上丝薄的外套，窈窕的身段在真丝下若隐若现，抬起笔直白皙的美腿，靠坐到床上。
想到一会儿诱惑他的重任，她绞尽脑汁凹了几个造型，摆弄预演了半天，还是没有他回来的响动。
困意翻涌而来，她趴在床上，打了个大大长长的哈欠。
十几分钟后，江凯结束了漫长的通话，到房间一看，冷夏已经睡熟了。
女孩儿红润的脸蛋被灯光照的尤为诱人，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光影中动人到极点。
江凯的喉结滑动，按捺住心中的欲念，轻柔地给她盖好被子。
浴室的水声再度响起，水珠自玻璃汇聚颗颗滚落下来。
他用了很长时间冲洗，系上白色浴巾，从镜前走过时，镜面映出他宽阔的肩，流畅完美的肌肉线条。
他浓密的黑发搭在额前，将脸型线条衬得俊美而柔和，少了往日的清冷。
走到床边，他掀开被子，眸光一瞬间被吸引过去，犹豫片刻，他缓缓靠近她耳垂，极轻地吻了吻，“小夏，我洗完澡了……”
女孩儿睡的极沉，连呼吸声都透着疲惫。
白日里的长途跋涉，透支了她的体力，她一旦睡起觉来，想要唤醒可是极为不易。
江凯无奈又宠溺地笑，揉了揉女孩儿的发顶，亲吻她的脸蛋，“那就睡觉吧，我陪着你。”
他将女孩儿拥进怀里，亲了亲她细软的发丝，枕着海岸的波涛，幸福地睡去。
*
日出的光线穿过云海照进屋内时，唤醒冷夏的是一股油然而生的悔意。
她圈住身旁男人的脖颈，把头埋进他颈窝里，懊恼地跟他描述，“我昨天没想睡着的，我真是被自己蠢哭了……昨天，我本来还有一个礼物要送你。”
她喷出来的气息，弄的他心头很痒，嘤嘤的挫败声让他一大早就忍不住想轻笑，他翻身将她压下，吻了吻她的唇角，“没关系，现在补上。”
冷夏眨了眨澄澈单纯的眼眸，“可是今天已经不是你生日了呀！”
江凯低望着她，黑眸浅含笑意，“我愿意的话，随时过都可以。”
他英俊的脸低下来，薄唇吻上她殷红柔软的唇瓣，身下的人儿似一朵缓缓绽放的玫瑰花，每寸肌肤都被他唤醒，粉嫩而情动。
晨间的阳光轻轻浅浅，透过玻璃窗斑驳跳跃，顺着窗帘的缝隙泻进来，
晨光中，交叠的影子缠绵辗转，紧紧纠缠在一起。
梦幻甜蜜的海岛五日行，冷夏有一半时间都在酒店度过。
一到夜里，他就将那轮幽静的夏月揽入怀中，贪婪染指。后来干脆不分白昼黑夜，都让她感受到他浓烈化不开的深情。
她的手攀过浴室玻璃门的银质扶手，也无力地搭过落地窗边绵柔的窗帘。
那件白衬衫穿到了她的身上，将将遮住她圆润饱满的臀部和白白嫩嫩的腿根，最终又被某人狠狠地撕下。
旅行的最后一天晚上，江凯出门买东西，冷夏呆在酒店收拾行李，忽然接到向导的电话，说是酒店旁边的网红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有很厉害的乐队驻场，希望他们能去感受下海岛风情的摇滚。
冷夏跟江凯发了信息，沟通好后她简单化了淡妆，换了条吊带修身的长裙，拿起手包出发。
酒吧里鲜花环绕，花香馥郁，播放着节奏感十足的旋律，舞台上灯光摇曳，声色靡靡。
冷夏找了个卡座，环视四周，江凯还没有到，她点了杯鸡尾酒，清淡的目光扫向舞台。
她不是很热衷摇滚，在酒吧这样的环境中，有点小小的不安。她发微信给江凯，问他到哪儿了，等了几分钟，不见回复。她悻悻地放下手机。
舞台上的灯光在这时突然熄灭，似乎有什么重量级人物要登场。
冷夏被勾起点兴趣，视线被明亮的射灯带动着，望向闪耀的舞台中心。
站在光芒里的是个俊美绝伦的年轻男人，刚一亮相，就惹的全场尖叫连连。冷夏坐在台下，勾唇笑了笑，饶有兴趣地看着江凯身上挂着把电吉他，地道流利的美音说了句，“今晚全场的消费我包了，愿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场下再次沸腾，冷夏含笑望着台上身高腿长的男人，男人身上不规则的黑色衬衫随意扎进牛仔裤腰，上衣领口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膛，舞美的灯光缭乱地闪烁在他脸上，他锐利不羁的视线扫过台下，快速地滑弦扫把，拨弄令人震憾的颤音。
熟悉而动听的嗓音传入耳廓，男人狂野又不失柔情的演唱，让观众逐渐了悟这是在上演什么剧情。
歌曲进入到高.潮时，冷夏的怀里被向导塞了一大捧轻盈优雅的朱丽叶玫瑰，她隔着好几个卡座的距离，和江凯遥遥相望。
音乐悄然至尾声，冷夏听到他温沉的嗓音喊出了她的名字，她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不真切地像飘在云端，在观众卖力的欢呼尖叫声中，他单膝下跪，手中捧起天鹅绒戒指盒，深蓝色丝软的绒布上，澄净透白的钻石闪耀着璀璨夺目的花火。
他深深望着她，轻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冷夏抬起眼，眼眸深处似有无边的风月和柔情，她听见自己清晰的声音说：“我愿意。”
江凯看见他站在她眼中那片无边风月和星云下，笑得像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异国瑰丽的海岛，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他牵起她的手，缓缓为她戴上一生的承诺和珍重。
海波泛起银光，远处是繁浩星辉，近处是年轻情侣拥吻的身影。
77 if线 1
他怎么会来？明明之前, 他没有来过——
《小夏的秘密日记》
*
“感谢双方辩手的精彩发言，下面进入本次辩论赛的自由辩论环节，由正反双方交替发言, 时间为八分钟, 双方各有四分钟, 计时开始。”
冷夏涣散的意识清醒时, 耳边传来悦耳的播音腔调，字正腔圆。
头顶白炽的灯光照在桌上，亮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定了定神, 抬眸往身前看过去，发现自己正坐在长条桌前，桌上摆放着“正方四辩”的座签，一叠打印好的讲稿, 旁边摊开的本子上记着潦草的笔记。
怎么回事？
冷夏狐疑地皱了皱眉, 视线晃过对面整整齐齐坐了一排的反方辩手, 落到声音的来源处——主席台, 仪态端方的女主持人身后，大屏幕赫然写着：
世泽大学风云杯辩论赛决赛——法学院VS经管学院
“金融危机下, 政府是否应该救市”
辩论赛？
冷夏瞳孔微缩。
记忆里，她和江凯刚结婚，去北欧度完蜜月回到家，收拾完行李已到深夜，此时应该躺在温暖的床上，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辩论大赛的现场？
如果她没记错，这场辩论赛是她上大二的时候。那段时间, 她和阿咪一心扑在辩论赛上, 堪称废寝忘食。而阿咪最擅长打的位置是三辩。
思及此, 她猜疑的目光挪到身侧黑发及肩的女生身上。
果然是阿咪！
不过年轻了十岁。
啧，要不说做梦总能梦见年轻的时候呢，这画面还挺清晰，就连阿咪扑闪的大眼睛、身上这套材质普通但硬是穿出了曼妙感的正装都看得一清二楚。
冷夏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嘶！疼！
不是在做梦？！
冷夏愣了一瞬，睁大眼眸，呆靠在椅子上，环视四周。
眼前是充满学术气息的厚德讲堂，舞台下黑压压一片，座无虚席。
观众们屏气凝神，直勾勾盯着台上交锋的两方辩手，阶梯式的座位，呈现的压迫性极强。
坐在最前列的评委，衣着典雅，专注认真地观摩场上辩手的表现。
反方二辩一袭笔挺西装，面带微笑地站起身，侃侃而谈。
“刚才正方辩友一直强调凯恩斯主义，提倡用货币来刺激经济，但历史事实证明，大量印钞会导致明显的弊端。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采用宽松的货币政策，使得通货膨胀严重，物价激增，房价迅速飙升，政府盲目干预市场经济，就像是饮鸩止渴，并非化解金融危机的良方。”
对方一顿慷慨陈词，看的冷夏肃然起敬，表情凝重。
怎么说呢？
毫无准备出现在这，就……挺突然的。
反方论辩中提到房价，很快得到现场观众的热烈反应，掌声阵阵。
冷夏忽然想起来，此时是金融危机过后几年，经济复苏，通胀抬头，涨势最猛烈的便是房价。
天下苦房价久矣，难怪场下观众都目光灼灼望着反方，显是深表认同。
正方这边，几位法学院的辩手则是面面相觑，眉头紧锁。
宏观经济学，本就是经管学院的必修科目，这个辩题，反方天然占了优势。
尽管赛前法学院也做了充分准备，但真正站在辩论场上，临场发挥，调动经济学理论知识和案例来支持己方论点，却是差了些火候，在前几轮攻辩环节，隐隐有被经管学院占上风的趋势。
短暂眼神交流后，法学院这边正方二辩站出来，试图打感情牌。
“金融危机下，每天都有人失业，房屋被低价拍卖，家庭失去赖以生存的居所，政府面对这样的状况，难道不该采取措施主动干预吗？当市场看不见的手已经失灵，当然需要用看得见的手去扭转下行的经济，去推动基建，扶持企业，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人们保住了饭碗，保住了房产，恢复消费的信心，国家才能平稳度过金融危机。”
失业、房产，无一不是关系民生的话题，观众的目光很快转向法学院一侧，密切保持关注。
冷夏也凝睇这位队伍里唯一的男生。
虞向东？
法学院最能说会道的男生。
长了一张国泰民安的脸，像是年代剧里走出来的正派人物。
后来，他好像去了深市，进了一家外贸大企业，据说还做到了副总。
冷夏正想着，反方又发言了。
“正方辩友提到社会出现大规模失业，可如果失业是产业升级、技术革新所致呢？就像马车被汽车淘汰一样，假如政府为保护失业者，强行创造多个马车夫的职位，只会阻碍工业进步，让整个国家都面临倒退。长远来看，古典经济学比凯恩斯主义更加有效，市场会自动调节，修复信心，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去。强行干预，就像烈火烹油，适得其反。”
面对虞向东的观点，反方三辩不急不躁回以反击，三言两语重新占据主导，现场响起一阵掌声。
阿咪蹭的站起来，语调高昂，声音洪亮地飞快把球踢回去。
“方才我方二辩陈述的观点，有一个大前提，那便是金融危机，这也是我们今天辩题建立的基础，也就是说，我方提及的失业乃是金融危机所致，并非由于产业升级，反方三辩刚才举的例子，是否有偷换概念的嫌疑呢？”
冷夏略微侧眸，余光瞥见阿咪微红的脸蛋，手攥着拳，好像动气了。
观众席上法学院的同学面色沉郁，闷闷盯着台上，经管学院则是喜笑颜开，表情雀跃又赏识地望着台上出征的辩手，好似胜券在握。
冷夏眉心轻折，本能感觉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凭借良好的记忆力，她很快回忆起来，这场辩论赛原本被他们法学院视为一雪前耻的好机会。
大一时的九一八合唱比赛，法学院本有望夺冠，却被经管学院力压一头。
从此两院就有点不太对付。
谁知辩论赛决赛，两家又撞上。
鹿死谁手，成了最大的悬念。
法学院人数只有经管学院的四分之一，几乎倾巢而出，都来给自家辩论队加油鼓劲儿。
作为未来法律界的接班人，辩论这件事，对于法学院有着特殊的意义，这要是输了，面子上多难看。
眼见自家闺蜜都有点急眼了，冷夏轻缓叹出一口气。
这场比赛，最后还真是输了。
当初她为了引起江凯关注，拉着阿咪一头扎入辩论赛的茫茫大海中，最后却在面对经管学院时败下阵来。
那场决赛，江凯当然也没来现场。
输掉的一霎那，冷夏百感交集。
既庆幸于江凯没有看到她们院败下阵来的惨状，又失落于他没来看比赛。
法学院虽然输了，她却以优异的表现拿到了最佳辩手。
往事如烟，飘啊散啊就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
可恼人的是，这些飘散的往事又聚拢成画面，而她正身临其境。
“正方辩友提示我们，今天的辩题是金融危机，好，我们就来说金融危机，多国实践证明，政府为了降低失业率，大量印钱，提高企业解雇员工所需付出的代价，原本在正常经济环境下该失业的人没有失业，导致劳动力市场僵化，缺乏活力，进而又造成经济的恶化。有些发达国家濒临破产，就是因为一味追求低失业率，盲目用行政手段干预市场。套用中医的话讲，这些手段，治标不治本。”
又是反方二辩。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圆脸微胖，看起来有几分稚气憨傻的男生，目光却炯炯有神，说话铿锵有力。
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冷夏暗想。
留意到队友焦躁不安的情绪，冷夏不紧不慢起身，柔和又略带清冷感的眼眸挑起，淡然平视过去。
“反方辩友引经据典，想必对于近些年来各国面对金融危机的举措了如指掌。事实上，绝大多数国家在金融危机到来时都选择适当干预，美国、英国、冰岛、日本等等，实践表明，这些崇尚自由市场的国家都已出手，难道反方辩友是认为他们的智囊团判断不清时局吗？”
她一反问，反方席位上四位辩手表情骤降，吃瘪似的，唇抿成一字，屁股不约而同在座椅上挪了挪。
在整理案例时，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个核心弱点。而这位正方辩手，看起来也对这些案例如数家珍。
难道正方接下来要针对这块开始发力了？
不能让他们占据主导！
反方二辩反应迅速，再度站起来，不顾礼节打断冷夏发言，匆忙祭出论点，企图把水搅混。
“金融危机下的救市并非绝对有效，很多情况下都只能起到短暂作用，救市就好像一剂猛药，存在风险和副作用，大规模的货币宽松和债务激增，会导致通胀和资产泡沫，就像吹气球一样，气球越吹越大，一切看起来很美好，但总有爆炸的一天。”
台下经管学院的学生卖力鼓掌，给反方辩手加油鼓劲。
冷夏没有因被打断而气恼，她微微笑了笑，不骄不躁道：“猛药并不是不好，还得看对不对症，只要对症，便是好药。反方辩友总是强调救市措施的负面效果，却回避了问题的关键，当发生金融危机时，政府是否该救市，取决于危机对经济造成的影响是否会引发系统性风险。”
她声音带着淡淡的慵懒，举止大方，脸上挂着浅柔的笑意，很博好感，让人有听下去的欲/望。
“美国，作为市场化经济发展较为完善的国家，当发生08年金融危机时，仍然选择去挽救房利美、房地美这样的大型企业，原因在于这些企业一旦倒闭，将会对实体经济造成重大冲击，引发整个国家的系统性风险。”
“就好像一艘在大海中航行的巨轮，自身的引擎如果受到难以修复的损害，当面对滔天巨浪时，又将如何躲避，巨轮上的人又如何存活下去？政府适当地辅助干预，能够避免金融危机引发的连锁反应，遏制住损害的扩大，快速帮助巨轮驶离风波。”
“至于反方强调的负面效果……”她眉眼敛着狡黠，直视反方辩手，勾了勾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总不能因为救市措施伤及皮毛，就要把整个人，乃至整艘船都舍弃吧。”
犀利缜密的反击。
伴随着她坐下，热切繁复的掌声响彻会场，不再只有法学院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阿咪朝冷夏兴奋地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高兴，反方二辩紧接着抛出质疑，“美国政府救了房地美，房利美，却救不了雷曼兄弟，五大投行黄了三，甚至因为救市，催生出一个新的名词，大而不倒，很多大型企业认为，自己只要足够庞大，足够影响一国经济，出了问题有政府买单，这样一来，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扩张，埋下了破产和道德的双重风险……”
“反方时间到。”清脆的铃声中，主持人提示道。
反方却并未停止，而是加快语速咄咄逼人，“甚至政府在救助这些大型企业时，也被拖入债务的泥淖深陷其中，难道正方四辩认为大而不倒是一种好的现象？”
一股脑儿说出这些，反方二辩才意犹未尽地坐下。
这是跟她杠上了？！
看着大屏幕上正方还有五十六秒的时间，冷夏弯了弯眼眸，并未被反方牵着鼻子走，温声道：“大而不倒，是金融危机造成的客观现象，只是单纯谈论它的好坏，对化解危机并无助益。”
阿咪抿唇忍住笑，挺了挺胸脯，扬眉睨向反方二辩。
小样儿。
还给我们小夏设陷阱，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法学院的逻辑学课是白上的吗。
“当金融危机时，政府救助大型企业，救的不是企业本身，而是在救助整个经济系统，避免企业倒闭对金融系统造成严重冲击，也避免实体经济的崩溃。”冷夏有条不紊地说。
“诚然，大而不倒会酝酿道德风险，但不可否认的是，政府救助这些企业使其不倒，合理性要远大于不合理性。如果政府不积极救市，就如1929年金融危机，任由市场自行修复，结果便是酿成了二战，引发二十世纪持续时间最长、波及最广，强度最大的经济衰退和萧条，难道这是反方辩友希望看到的吗？”
“我想在场没有人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清透的眸光扫视全场，“道德风险，可以通过完善立法和监管制度去约束，事实上近些年，我国在借鉴其他国家应对金融危机的经验基础上，已经在逐步构建监管体系，修正立法，防止道德风险的滋生。”
她卡着时间完成发言，得到现场观众潮水般连绵的鼓掌声，阿咪意气风发洋溢着笑脸，暗暗对她竖起大拇指。
结辩环节，冷夏就着良好的势头梳理己方论点，逐一驳斥反方立论，展望未来，提出完善立法和监管措施的可行性，也与法学院的专业相呼应。
正方队友眼眸亮晶晶的，唇角上翘，赞赏凝着她。
看，我们法学院也不是好欺负的。
冷夏坐回椅子上，缓慢放松紧张的神经。
不论结果如何，总算没有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拖了法学院的后腿。
聆听完反方的结辩，便到了评选环节。
“非常感谢本场辩论赛双方辩手精彩纷呈的发言，我们的评委需要一点时间进行评判。接下来，由我们的特邀嘉宾对本次辩论赛进行点评。”
主持人带着标准化的柔美微笑，将众人的视线引到第一排的嘉宾席上。
“本次辩论赛，我们非常有幸请到了两位特邀嘉宾。首先，是来自经管学院金融系的江凯同学，江凯同学曾参加高校辩论联赛、海峡两岸大学生辩论赛等多项赛事，多次斩获最佳辩手称号，代表世泽大学参与国际华语辩论赛并取得冠军的好成绩，他也是高校辩论联赛有史以来唯一一位蝉联的最佳辩手，有请江凯。”
冷夏纤细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当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她猛地抬头，莹亮的眼眸写满惊诧。
他怎么会来？
明明之前那次决赛，他没有来过。
她呼吸紧绷地望过去，立在嘉宾席上的少年，有一张令人惊艳的脸，浑身的气质干净又纯粹。
他皮肤很白，眉骨深邃，身姿挺拔地站在那，散发青春气息。
记忆里穿着高定西服、举手投足尽显稳重矜贵的男人，和此时拿着话筒，穿着纯白衬衫，在同学瞩目中发言的学长，在冷夏脑海中重合。
刹那间，冷夏清晰听到自己怦然加快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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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 我决定停下追逐他的脚步。
——《小夏的秘密日记》
*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评委老师，双方辩手、在场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嘉宾席上, 江凯刚起头, 声音苏的就让不少女孩子露出腼腆浅笑, 脸红发烧地望着他, 唇角比AK还难压。
冷夏扬起羽睫，看见反方席位上四位才思敏捷的辩手不约而同扭转身体面向台下，就为了更好看到江凯发言。
俨然一排满眼仰慕的小迷弟。
被这么多人注视, 江凯倒是淡定从容。
“本次比赛的辩题——金融危机下，政府是否应该救市，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双方辩手围绕辩题进行了深入而细致的阐述, 其中正方四辩提到了一个词, 系统性风险, 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正方四辩, 那不就是小夏？
阿咪激动地直起身子，急切捅了捅冷夏, 眼睛里的喜出望外，简直比两百瓦的灯泡还亮。
冷夏定定望着嘉宾席，粉唇微张，眸光闪过意外。
“何为系统性风险？”江凯沉金冷玉般的声音顿了顿，“首先，它会引起连锁反应，对投资者造成巨大损失, 并且引发全市场的风险；其次, 它会伤害实体经济, 在全球化的当下，还会传导到国外，波及全球；第三，与个别风险相比，系统性风险是无法通过分散投资来消除的……”
他只是在阐明定义，冷夏却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思路一下被打开了似的。
在场观众都聚气凝神聆听他的评析。
与其说他是在点评，倒像是对辩题做了更深层次的剖析。
高屋建瓴。
让冷夏觉得，他们双方辩手自以为是的犀利观点，在江凯那儿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为什么有人才上大三，就能对这样宏观的论题，有如此清晰透彻的认知。
她带着多十年的际遇再邂逅，依然会对年少的他惊为天人。
评委席上几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学者，停下手中的合议，转而倾听，时不时地轻点头。
几分钟后，那磁沉的嗓音忽而停顿，众人才恍然，发言结束了。
“感谢江凯同学。”女主持人的声音比刚才娇柔不少，唇边渲着矜持的笑，恋恋不舍收回落在江凯身上的视线，继续推进比赛进程。
待嘉宾点评环节过后，评委上台对双方辩手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论辩进行了回顾，继而宣布比赛结果。
“辩手们引经据典，拿案例论证，拿事实说话，妙语连珠，出口成章，贡献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决赛，从队友之间的配合以及论据的充分性等方面，我们认为，正方的表现要更胜一筹，在八位辩手中，正方四辩冷夏同学和反方二辩陈斌同学，都有很好的表现。”
原来他叫陈斌。
冷夏倏尔提取出记忆深处的信息，当年她修经管学院的双学位时，和陈斌同过班，分到过同一个小组。
难怪有些眼熟。
“……评委团进行慎重考虑，一致同意，正方法学院获胜。最佳辩手为正方四辩。”
雷鸣般热烈的掌声，伴随法学院四位辩手集体起立，现场一片沸腾。
“我还以为这辩题，经管学院冠军十拿九稳呢，没想到法学院赢了。”
“上半段，经管学院发挥确实不错，但后来明显弱势啊，正方四辩太强了，那结辩简直封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江凯那段点评，听起来客观公允，给大家上了一课，可我总觉得他是站法学院的呢？”
“你肯定听错了。江凯金融系出身，经管学院的，哪可能帮着法学院。”
观众席上的言谈似有若无传到舞台上，经管学院四位辩手面有菜色。
这场比赛进展过半时，他们还以为稳操胜券，没成想……
输了是事实，但要说江凯师兄偏袒法学院，他们是绝对不信的。
以江师兄的人品，法学院有什么值得他偏袒的吗？
陈斌落寞的眼神扫过法学院四人，最后停留在冷夏身上。
眼底划过诚服欣赏。
“小夏，我们是冠军！”
要不是碍于场合，阿咪恨不得当场尖叫，给冷夏一个大大的拥抱。鬼知道这段时间她们过得有多辛苦，为辩论赛熬了多少大夜。
“恭喜啊。”虞向东含笑看过来，稳重中难掩欣喜。
冷夏：“同喜同喜。”
队友们兴奋喜悦得不行，冷夏浅浅勾唇，波澜不兴地抬起目光，追随观众席上江凯离开的身影。
他看起来有什么急事，比赛结果一宣布，便匆忙走了。
“小夏，你激不激动？”眼看金灿灿的奖杯端上来，阿咪兴高采烈握了握冷夏的手臂。
“当然激动。”冷夏不着痕迹敛回眸光，微低下头。
作为辩手，还得留下完成颁奖仪式。
“恭喜啊，小姑娘表现不错。”评委将最佳辩手的奖杯递给冷夏，亲切道，“作为最佳辩手，学校可以推荐你去国内外知名的投行实习，你想去哪家公司啊？”
台上的辩手纷纷望过来，不无艳羡地看着冷夏。
“谢谢教授厚爱，我的职业规划是做一名律师。投行的实习机会，还是给其他优秀的同学吧。”
众人万万没想到，冷夏竟然推辞了这么好的机会。
“顶尖投行的实习，对你将来求职很有好处，你真的要放弃？”评委耐心道。
冷夏眉眼平静，“经管学院的同学可能比我更适合。”
之前她当过最佳辩手，投行的实习也体验过，的确对她履历加分不少，但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了。不如成人之美。
“人各有志。这样也好。”评委并无不悦，“那祝你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
“谢谢教授。”冷夏弯了弯眸。
*
“小夏，那可是顶级投行，高盛，摩根，德意志银行……我想想都觉得可惜。”回宿舍的路上，阿咪还喋喋不休地念叨。
“学校管推荐，多少人想要的实习机会，千载难逢啊，你就这么轻易让给经管学院那帮人？”阿咪深深不忿。
“投行的实习，本就更适合经管专业的学生。咱们的主业是法律。”
冷夏随口回着，一进宿舍，熟悉感便扑面而来。
四人间的寝室，有一位室友常年在外租房，因此空间还算宽裕。
上床下桌的布置，靠窗的那张床围着蓝色海底世界的床帘，桌面放着暗灰色笔记本电脑，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厚厚的法学教材，一眼望去，全是宪法学、法理学这样的基础学科。
冷夏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似曾相识。
阿咪坐到桌前，灌了一大杯水，“我知道，咱们将来大概率是从事法律相关职业，可也没说不能做投行啊，投行多赚钱。我就是替你惋惜。”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眸弯弯地笑，“这次辩论赛，咱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什么目的？拿冠军？”冷夏头也没抬。
“就是让江凯对你产生好印象啊。”阿咪八卦兮兮地凑过来，“他今天点评时特别提到你，肯定认识你了。说不定对你还挺赏识。”
她嘿嘿地笑，语气不无骄傲，“等你当上校花，追他就更有把握了。”
冷夏“啪”地一声合上书，“校花？你是说……”
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当年角逐校花大赛的画面开始在脑海里回放。
淦！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
阿咪还以为冷夏和她心有灵犀，激动攥着冷夏的手，“对啊，校花大赛。咱们吸引江凯注意的第二步，不，第三步……”
冷夏弱弱问，“现在取消报名还来得及吗？”
“取、取消报名？”阿咪不明所以，愣愣瞧着冷夏，“你不想当校花了？”
校花个大头鬼啊！
“选不上的，我没那实力。”冷夏努力遏制对当初的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当年她为了追江凯，真是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六边形战士，什么活动都跑去掺和。
“怎么选不上。”阿咪作为颜粉，头一个不同意，“你这么漂亮，放眼咱学校，谁能比你更美？”
倏尔，她仿若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地敛起眉，“你是不是担心其他人使什么手段。”
冷夏实在不懂到底是谁给的阿咪这么斩钉截铁的勇气，认为她选不上就一定是别人动了手脚。
沉默两秒，冷夏郑重拍了拍阿咪的肩，“作为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我突然觉得，这段时间咱们准备辩论赛已经够累的了。校花评选也没那么重要。咱们还是以学业为重，这种耗费精力的活动，以后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阿咪被她说的一愣一愣，若有所思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咱不争那些虚名，也不会影响你断层第一的美貌。”
“……”
过程不重要，结果领悟到就行。
冷夏如是安慰自己。
“不去校花大赛展示自己，虽然少了一个让江凯看到你才华的窗口，但你申请了经管学院的双学位，以后跟江凯碰面的机会应该不少。”阿咪接着分析道。
草，草啊！（一种植物）
冷夏深刻地惊了。
搞定了校花大赛，居然还有双学位！
她怎么不累死自己。
千防万防，也防不过当初的冷小夏。
“第二学位，申请了，还能撤回吗？”冷夏从牙缝中挤出这句。
为了接近江凯，当年懵懂无知的她热血沸腾地申请了第二专业——国际经济与贸易，若不是因为金融系地位超高，考进去的都是各地的状元，学校不允许辅修，她甚至会跑去修金融系，做江凯的直系师妹。
当时脑子有多狂热，后来学习时就有多痛苦。
考试、写论文时流过的泪，全是当初脑子进的水。
重来一次，打死她也不愿再去学那些经济学的东西。
“小夏，你不是想去经管学院上课，偶遇江凯吗，怎么又改主意了？”阿咪满脸迷惑。
今天的小夏实在反常。
冷夏拍了拍脑门，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现在不想追他了。”
阿咪看她这头疼的样子，“为什么？”
从阿咪瞪的像铜铃的表情就能看出，自己当初对江凯的热情执著到何种程度。
冷夏抿唇，叹气，往椅子上一瘫，“累了，追不动了。”
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
游戏通关了，一眨眼，又回到了原点。
前一瞬，还在北欧蜜月，一望无际的荒原、黄金大瀑布、钻石沙滩，夕阳中相依偎的身影，极光下缠绵悱恻的拥吻……
下一瞬，就成了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搁谁，谁不崩溃。
现在她身心俱疲，只想当一条松弛的咸鱼，不用翻身的那种。
阿咪仍觉不可思议，“这才半年，你就放弃了？你不是超喜欢他的嘛。”
冷夏有气无力掀起眼皮，“没有什么比好好享受大学生活更重要，你就当我迷途知返吧。”
阿咪摸摸下巴，忖度道：“我知道了，你这是疲倦效应。不过，我认识的小夏可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你今天不还给江凯寄了表白的情书和礼物吗。说不定明天你又恢复热情了。”
“什么，情书？！”
冷夏从椅子上弹起来，她狂热上头寄礼物的事居然竟然万万没想到是现在。
“啥时候寄出去的？”
救命啊！
这种丢人的事儿，为什么还要让她梅开二度？
难道是之前她脚趾抠地，抠出的迪士尼城堡不够宏伟壮观吗。
“就出发去比赛之前寄出的啊。哎……小夏你去哪儿？”阿咪的高叫声中，冷夏风风火火冲出寝室，还不忘叮嘱，“记得帮我取消校花大赛的报名。”
“小夏怎么了，这么着急？”室友曾麦麦疑惑地走进门，刚才冷夏跑的飞快，差点儿没撞着她。
“她说……我感觉她今天有点不对劲。”阿咪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曾麦麦梳着低马尾，推了推压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将图书馆借来的几本小说放到桌上，转身冲阿咪道，“难道是因为学校论坛的事？”
“论坛什么事？”
“校花大赛，有人在带节奏，贬低我们小夏，把艺传的院花捧的跟仙女似的，我看，他们就是看不惯咱们院花比艺传的漂亮，造谣小夏是照骗。”曾麦麦走到阿咪身前，高度近视的眯眯眼透出肃然。
“我就知道！”
果然是有人搞事情，阿咪义愤填膺，“小夏还能是照骗？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不上相，真人比照片美得多。这帮艺传学院的……”
她攥了攥拳，“走，咱们去论坛，让他们见识见识咱法学院的威力。”
曾麦麦目光坚毅，“好，我这就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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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遇见他以后。◎
放弃, 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遇见他以后。
——《小夏的秘密日记》
*
冷夏拿出跑八百米的爆发力和耐力，折腾了大半宿。
在穷尽各种救济手段后, 收获了两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一：寄给江凯的情书和礼物大概率追不回来了。
不过以她对江凯的了解, 这些东西他收到过太多, 压根儿不会放在心上, 极有可能被他闲置在寝室的某个犄角旮旯。
甚至，她曾问过，送他礼物的人那么多, 寝室放不下怎么办。
“宿舍有托管服务。”江凯如是答。
说不定她那封稚嫩且真挚的情书，以及少女心爆棚的礼物，他看都不会看，直接封存到暗无天日的托管室里。
总结下来, 问题不大。
坏消息二：当清晨的阳光透进来, 冷夏下意识摸索老公温厚宽阔的怀抱, 却摸了个空。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见的还是她半新不旧的蓝色床帘。
那是她入学时和室友一起去学校附近的服装市场买来的，买的是布, 缝制成床帘。
砍价时，她一口气还到了五折，卖布的大妈居然爽快答应了。
此事让冷夏耿耿于怀，多年过去依然印象深刻。
她盯着床帘看了许久，不甘心地揉了揉双眸，怔愣半晌，慢吞吞坐起身。
脑袋放空地梳洗后, 她到食堂点了碗鸡蛋面, 挑起一筷子嗦进嘴里。
香, 真香！
是记忆里的味道。
没有什么是一碗热腾腾的面解决不了的事。
她攥着乌黑的筷子，低头又尝了一口。
思路陡然变得无比清晰。
管它是穿越、重生。
享受，就完事儿。
卷是不可能再卷了。
谁要是敢cpu她，她就跟谁急。
她自己也不行。
这一次，她要趁年轻，过一段完全不一样的大学生活。
走出香气四溢的食堂，冷夏揉揉肚子，意气风发地望向教学楼的方向。
解决了两个坏消息，还有一个让人欣喜的好消息。
昨夜她翻看学生手册，又在学校官网检索好几个小时，经过她的精密研究，申请的第二学位，并非不能取消。
只要取得专业所在学院领导的同意。
下午四点上完课，冷夏步伐轻盈地从教七出来，沿着绿化带，来到巍峨的主楼前。
穿过旋转门，仰头是透明玻璃组成的星空顶，四周环绕着各种社团活动、讲座、展览、演出的宣传海报，学术氛围浓郁。
主楼的底层是各大学院行政办公的场所，高层是校图书馆。
冷夏在楼层示意图前停留片刻，走进电梯按下五层，经济与管理学院。
伴随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冷夏试探性地迈出脚步，攥了攥书包的肩带，立在经管学院行政区空旷的走廊上，左右望了望。
经管学院的副院长，姓魏，主管教学，如果他能首肯，不仅能免了修习第二学位的辛苦，还能省一笔学费，两全其美。
冷夏心里打着腹稿，走到院长办公室深褐色的木门前，见门半开着，里面隐约能瞥见办公人员的身影。
她礼貌地敲门，细声细气问，“请问，魏院长在吗？”
电脑屏幕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额前垂着碎发，深黑色的瞳孔淡淡朝门口看过来，嗓音温朗，“魏院长出去了，同学，有什么事吗？”
冷夏看清男人的面孔，目光陡然顿住，小嘴微张，无措默了两秒。
怎么是他？
对于在这里遇到江凯，她毫无心理准备。
可能，他是在帮经管学院的老师做一些助理的工作？
大学时，成绩好有能力的学生，常会在院里做一些行政性工作，有的毕业后就顺利留下来做行政助理或辅导员。
冷夏耳尖泛红，垂眸低下头，“我找魏院长，有事需要他批准。他什么时候回来？”
江凯抬起腕表看，“五点，现在还有四十五分钟。学妹要在这边等，还是待会儿再来？”
“那……我在这里等他吧。谢谢学长。”冷夏纤密的睫毛扬起，飞快朝他瞟了眼，他的桌面铺开文件，电脑屏幕上是打开的Excel图表。
她默默走到一旁，放下书包，端坐在黑皮沙发上，举止乖巧的不行。
只有冷夏自己知道，她两颊烧起来，心砰砰跳的很快，仿佛要从胸膛跳出去。
对视的一瞬，寄出的情书里那些情真意切又堪称幼稚的文字，重新跃入她脑海。
同校快递，应该很快就会送到。不知道他看到没有？
希望没有。
冷夏抿了抿唇，悄悄抬起眸，小心翼翼瞥他办公时的侧影。
他额边的碎发随意耷拉着，鼻骨秀挺，冷白的肤色，唇瓣薄红……
宽肩窄腰，修长的腿弯折在办公桌下。
冷夏状若自然地别开眼，看向窗外。
已是秋季，高大的银杏，扇形的树叶点点泛黄。
室内的空调开的有点低，坐了片刻，燥热退去，便感受到凉意。
冷夏捻了捻衣袖，后悔出来时穿了薄衬衫。
冷的鸡皮疙瘩快冒头时，一杯温热的红茶适时递到她面前。
“谢谢。”冷夏讶异抬头，不期然撞进江凯清润的眸子。
红茶冒着气，深咖泛红的颜色，浓得炙热。
冷夏赶紧接过水杯，想掩饰性喝两口，奈何动作太快，手指好巧不巧碰到了他的，一哆嗦间，她细白的指节不受控地颤了颤，倒像是刻意挑逗似的。
冷夏：……
如果我有罪，请用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在他面前时时刻刻社死。
好在一通电话铃声救了她。
看到江凯转过身，冷夏微松口气，耳垂红透，仰脖连喝了好几口。
“江凯，这期新接收的党员，档案都放在哪儿来着？”门口响起浑厚的声音，一位男老师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摞名册。
江凯搁下电话，“在您办公室的铁皮柜，上面第二层右侧。已经整理好了。”
“还是你记性好。”男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语调透着愉悦爽朗，手中的名册搁在桌面，“对了，还有件事……”
两人在电脑前讨论半晌，男老师忽而直起身，“这屋子里怎么这么热？”
热吗？
冷夏端起杯子，战术性抿了小口。
这会儿她感觉温度挺适宜的。
扫视屋内，男老师挑了挑眉，“你小子，啥时候对女孩这么细心了。”
他随口说了句，被江凯随即抛出的疑问带过去，声音掩盖下冷夏没有听清。
待到男老师离去，已到了快下班的时间。
门外传来阵阵密集的脚步声，穿着风衣的中年男士步履匆匆出现在冷夏的视野里，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条纹T恤的男生。
“魏院长。”
听见江凯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冷夏赶紧站起来，警惕的视线盯向院长身后的跟屁虫。
陈斌？
真是狭路相逢。
她等了快一个小时，自然不能再等下去，三两步走到桌前，说明来意。
“魏院长好，我叫冷夏，是法学院大二的学生，本来申请了贵院的国际经贸双学位，但经过深思熟虑，想取消申请，希望您能批准。”
魏院长将皮包放到桌上，接过江凯递来泡好的龙井茶，吹了吹，掀起眸看向面前人。
少女穿着白色泡泡袖衬衫，淡蓝色牛仔裤勾勒出笔直的双腿，一双灵动澄澈的眸子，微垂的睫毛细密如小扇，容貌清丽，看起来温柔文静。
“既然报名了，为什么要放弃啊？”魏院长问。
冷夏下意识瞥向江凯，对上他微冷的眉眼，才敛回神，将想好的理由和盘托出。
“嗯，我精力跟不上，法学院大二大三的专业课密集……”
魏院长：“那你当初申请第二学位时，就没想过这些？”
冷夏眨了眨眼，企图辩解，“我当时光想着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听起来很有前途，一时脑热就报了名，后来冷静下来，发现以后就业的方向还是法律。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专注精力在本业上。”
她双肩垂着，低眉顺目，看起来承认错误态度很诚恳。
“国际经贸确实很有前途，录取分数线仅次于金融，是全校第二热门的专业。现在国际贸易开展的如火如荼，我国贸易进出口总额连续两年稳居世界第一，以后肯定会发展的更好，冷夏，你考虑好，真的要放弃吗？”陈斌热心道。
冷夏凝眉：知道你博闻强识，不过你大可不必在此时卖弄才学。
“你们认识？”魏院长扫了两人一眼。
在冷夏风刀霜剑的凝睇中，陈斌兴致勃勃介绍，“哦，认识。冷夏是法学院的尖子生，昨晚辩论赛决赛，她带领法学院拿下冠军，还拿了最佳辩手。”
“听起来很优秀啊。”魏院长来了兴致，问冷夏，“高考考了多少分？”
“673。”冷夏垂首答。
魏院长轻点头，这个分数倒不算低。
“既然能考进世泽，学习上必然不差。第二学位，虽然累了点，但以后找工作能多一条路。”
冷夏一听这腔调，赶忙张嘴，“魏院长……”
手机铃声很不合时宜地打断她，魏院长边接起电话，边招呼江凯，“你跟小姑娘说说，介绍下专业的情况，未来规划方面，当学长的多指导下她。”
他又冲冷夏道，“小姑娘再考虑考虑，申请了别轻易放弃。”
“魏院长……”冷夏眼看着人就这么提着包走出去。
“冷夏，魏院长让你考虑，这是惜才啊。以你的能力，修第二学位肯定不在话下，以后发展会更好。”陈斌在一旁劝道。
听我说，谢谢你。
冷夏收回目送的视线，冷淡看向陈斌，后者压根儿没感受到她的情绪，自顾自笑着说，“你要是学的话，咱们还能当同学。对了，你一会儿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他敦厚的圆脸露出两个小酒窝，“投行实习的事，要不是你放弃，还轮不到我呢。”
冷夏心情不悦，没空搭理他的示好，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一股凛冽清透的气息悄然靠近。
“陈斌，你刚才跟着魏院长进来，是想找他签推荐信？”江凯若有所指看向陈斌手里的文件，“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噢。我差点忘了。”陈斌一个激灵，肃整道：“多谢师兄提醒，我这就去。”
他遗憾看了眼冷夏，“我改天请你吃饭啊。”说完大步流星追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江凯意味不明的深邃视线随着陈斌的离开慢慢收回。
斜阳昏黄的光透过窗，照着少女纤瘦单薄的身形，投下朦胧的光晕，衬的她愈发肤净如雪。
房间气氛略沉闷，冷夏半敛了眸子，试探问，“学长，你能帮我跟魏院长说说吗？”
江凯： “说什么？”
冷夏：“……我取消申请第二学位的事。”
“真的不想学了？”男人眉梢微挑，幽深的黑眸凝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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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出国了？难道是因为……我（划掉）
——《小夏的秘密日记》
*
不知是不是冷夏的错觉, 江凯说话的语调透着股对她始乱终弃的幽怨，好像生气了似的。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生气呢？
一定是嫌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年职场, 冷夏脸皮磨练的足够厚, 当即垂下头, 温声说：“我数学不好, 经济学那些教材我看了就头疼，到时候及格都难。学长，你就帮帮我吧。”
见他不置可否, 她大着胆子靠近些，湿漉漉的水眸对上他，“你就帮我跟魏院长说说，行不行？”
她眼尾和鼻尖泛着红, 声音糯糯的, 听起来很容易招人心软。
江凯黑沉沉的眸子划过无奈, 一闪即逝, 他偏过脸，声音带了不自觉的低哑。
“帮你, 我有什么好处？”
冷夏默了默，缓缓抬起头，扯出笑，软言软语，“好处嘛……我请学长吃大餐。”
十五分钟后，两人坐在学校北门的餐厅里。
餐厅装修是小清新的田园风，圆拱型的窗户刷成绿色, 周围点缀着矮株的花草, 翠绿鲜红, 长势喜人。欧式的吊灯温馨地亮着，白色碎花的桌布铺的干净又平整，颇有艺术风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粉色玫瑰。
黛安娜——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代表了纯洁的初恋。
冷夏的眸光在梦幻柔粉的花瓣上停留一瞬，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这里的菜品很平价，非常匹配她目前的经济实力。
她将菜单双手捧到江凯面前，客气地问，“学长，你想吃什么？”
“你点吧。”江凯漫不经心扫了眼菜谱。
冷夏微顿，道了声好，凭着记忆点了几道这家餐厅的招牌菜，也是两人约会时爱吃的，心想总不会出错。
拿起水杯喝了半晌，她启唇：“学长，你之前来这家吃过吗？”
“我们寝室经常来这聚餐。刚才你点的菜，我们也点过。”恬淡的环境里，他眸子多了些柔和。
“你呢？”
冷夏：“我和同学也来过好多次。”
“是吗？”江凯扬眉，“那倒是没碰见过。”
冷夏心道，说不定是擦肩而过了。
没有缘分的具体体现。
她已经习惯。
但转念一想，她后来还跟江凯结婚了呢。
缘分有时候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如果对面男人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此时就在面前，不知会作何感想。
餐厅上菜很快，鱼香茄子煲，荷塘小炒，鲜果牛肉粒。
冷夏夹起一颗牛肉粒，肉质饱满弹牙，外酥里嫩。香喷喷的白米饭端上桌，雪白蓬松冒着热气的米饭点缀着几粒黑芝麻和花生碎，香气四溢，勾人馋虫，入口清香软糯，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冷夏一开始还想着套套近乎，提一提让他帮忙说服魏院长的事，后来近乎沦陷在美食中。
“这道菜味道不错。”江凯筷子虚点了点那道茄子煲。
冷夏从浑然忘我中被点醒，刚才安静的几分钟里，她几乎以为这是婚后寻常的一顿饭。
此刻如梦初醒，嘴里的饭突然就失了香味，夹起茄盒尝了尝，长条的茄子被烹制的很入味，口感润滑，鱼肉滋味丰富，但她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学长会做菜吗？”
她干巴巴地问。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我八九岁时就开始学做饭了。桌上这些菜，我都做过。”江凯不紧不慢道，“像这道，茄条倒入油锅时要中火慢炸，粘的淀粉不能太浓，否则煲的时候会粘锅。”
他果然很早就学会了厨艺，也许那时候他父母忙着办厂开公司的事，无暇顾及他吧。
冷夏边吃边想。
美食的做法从他口中用微倦温润的嗓音说出来，听得人耳朵痒痒的。
直到旁边传来突兀的一声，“江凯，你在这。”
冷夏闻声抬眸，桌边立着位棕色卷发的高个子女生，大红色的风衣，五官透着几分精明凌厉，一双丹凤眼牢牢锁在江凯身上。
“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都没回？”女生说。
这熟稔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有段故事。
冷夏心道。
江凯微抬了抬眼皮，眸光淡然，“我在忙，没看手机。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不准备出国了？”女生径直坐了下来，挤的冷夏不得不往里靠了靠。
“你托福考了115，GPA将近满分，不出国，难道你想毕业后留在国内发展？”
江凯：“是有这个打算。”
“你在开玩笑吗？”女生声调高扬起来，“申请美国的学校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现在大三，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居然不出国了？”
冷夏被迫和女生挨的很近，能清楚看到女生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以她的直觉，这女孩估计是好胜心很强的学霸，做事情充满计划性，连人生的进阶打怪，恐怕都安排的清清楚楚。
不过，江凯不出国这件事，她也感到由衷惊讶。
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他之前分明是去了美国留学，在国外待了好几年才回来。
“没有我们，只是你。”江凯黑眸微沉，“我现在正在和这位学妹吃饭，没有时间和你开玩笑。而且，你挤着人家了。”
红衣女生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模样长得还挺漂亮，“你是？”她眸带不善地盯着冷夏。
“噢，我……”冷夏瞥了瞥对面的男人，照实答，“我有事请江凯学长帮忙，所以请他吃个饭。”
她声音软软的，小鹿般的眸子透着几分无措，在热辣的学姐面前，略显生涩。
江凯顶着冷夏看了两秒，神色不温不火。
女生闻言点点头，露出了然的表情，“我和江凯是同学，你应该叫我一声学姐。”
冷夏礼貌地勾了勾唇，没有答话。
“打扰你们吃饭了，抱歉，但我有正事想和江凯聊聊。”女生客套了句，没等答复便转向江凯道，“以你的成绩，应该出国，去世界一流的大学，毕业后去华尔街。那里才是顶尖金融人才最好的归宿。我以为在这点上，我们很早就达成了共识。”
见江凯面无波澜，她又补了句，“留在国内，只会埋没你的才华。”
冷夏皱了眉，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信奉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
“学姐，本来我觉得，打扰别人吃饭，是件小事，但你认为留在国内报效祖国，是埋没才华，恕我不敢苟同。”
见她开口，江凯英挺的眉宇稍稍舒展，唇角不动声色掠起细小的括弧。
旁边红衣女生微微侧眸，眼中划过诧异，刚看这个学妹性子挺腼腆，没想到是个硬茬。
冷夏直视女生，“你是学金融的，每年统计局发布的那些数据，想必你比我更关注。中国市场，才是未来十年全球最有发展潜力的市场，蕴藏巨大的机遇，未来中国必将逐步开放资本市场，无论是一级发行还是二级交易，都会有无尽商机。学长选择留在国内，一则是他自己的决定，旁人没必要置喙；二则，在中国发展的巨大背景下，这是明智的投资和抉择。”
女生嗤笑了声，不以为然地看着冷夏，“你是什么专业，才学了几年，能知道将来的发展前景？美国金融市场两百多年积淀，中国才多少年。学妹，若是不了解，最好不要鲁班门前弄大斧，你知道那些华尔街投行复杂的金融产品吗，你可能连懂都不懂。”
冷夏眼眸降下温度， “你是说ABS（资产证券化）还是Reits（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AMP（资产管理计划）还是ETF（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
她说的流利，看的女生瞠目结舌，一派的惊讶，方才的趾高气扬瞬间没了踪迹。
冷夏：“我看你也不懂吧。”
女生敛眸，心下露了怯，她才大三，这些都只是耳闻，哪里有机会了解那么深入。再说美国市场比国内更有发展前景，这不是常识吗？这个学妹却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你是他什么人，在这里危言耸听，万一耽误了江凯的前程，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女生挑了挑眉，“你能对他的前途负责吗？”
这个问题过于上纲上线。
冷夏看向桌前俊秀的少年，想着他今后的阅历，选择了沉默。
从江凯的视角梳理，他只见过她两面，实在谈不上什么交情。
这样堂而皇之议论人家的前程和决定，确实有些越俎代庖了。
女生见冷夏抿唇不语，得意劲儿又回来了，轻哼了声，她就知道，这小学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哑口无言。
江凯在学校的校草地位，从他大一入学时就毫无争议，迄今想要跟他攀上点绯闻关系的女生不计其数，绕着学校体育场排个三圈都绰绰有余，但要真说起他和哪个女生走的近，掰着手指也数不出一个。
也就是她，和江凯同班，两人成绩接近，又都有出国的打算，平时多些共同话题，就这，江凯还对她爱答不理，听闻他准备放弃出国，改在国内读研后，她前前后后给他发了六七条信息，他硬是一条没回。
这好不容易逮着真人，她憋在心里的话非得问个清楚明白，把事情掰回正轨才好。
冷夏这会儿识相闭嘴，正中她下怀。
她不禁有些沾沾自喜，想要接着游说，江凯沉稳的声音打破寂静，“她能。”
女生讶异抬眸：嗯？
只见江凯面色沉静凝着冷夏，语气平淡地不能再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在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江凯：“她说的，我都认。”
冷夏：“……”
女生：“……”
红衣女生迟疑地瞅了瞅两人，“那个，冒昧问一下，你们该不会是……在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