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
一点红：“……”
楚留香：“……”
一点红：“…………”
楚留香：“…………”
杀手的眸光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锋利起来的。
楚留香安然地坐在乔茜的宝座上, 整个身子都陷进了沙发的靠背里，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处在一种极懒散、极惬意的状态之中。
乔茜窝在这沙发里时, 经常横着躺, 两条腿搭在一边的扶手上晃一晃, 像一只流出来的小猫。楚留香呢……他当然比乔茜要大只很多, 松弛地、大喇喇地伸直了一双长腿，似乎是在尽力舒展自己的身体。
他和乔茜有时在动作上会有些微妙的一致，像只懒洋洋的大猫……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同样都有一种奇异的松弛感。
明明期待着小猫蹿进来, 结果进来的是只狮子老虎……这感觉真的很糟糕。
而且这人还有恃无恐，认准了他不会（其实是不能）跳起来给他来个一剑封喉……
楚留香的唇角越翘越高了……
一点红：“…………”
一点红发现他可能是自己命中的克星……
杀手简直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索性闭上了眼, 表情冷冰冰硬邦邦, 嘴巴也紧紧闭着，似乎完全不打算理会他。
他不理会楚留香，楚留香却非要骚扰他。
楚留香笑道：“红兄可是困了？”
一点红：“…………”
一点红硬邦邦道：“……你有事？”
楚留香道：“没有。”
一点红：“…………”
杀手额角的青筋又忍不住跳了跳。
楚留香权当没瞧见，只用一种闲聊的口吻笑道：“乔乔昨日可累得狠了, 你身上昨日出了不少汗，她怕你着凉，替你脱了衣裳, 又擦了身子。”
像楚留香这样的人，其实实在可怕得很。他观察力惊人，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又摸得很透，本身又具有那种极富煽动力的可怕魅力，若他是个心术不正之人，整个江湖都会轻易被他煽动，成为他的掌上玩物。
就好像那柴玉关引起的那一场回雁峰大战。
可喜可贺的是, 楚留香没有那种邪恶的追求。
他其实更像个江湖老娘舅……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爱多管闲事，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他的调停，冲突的双方都会心服口服，所以他每次出门回家，都要比预计的时间更晚一些，原因就是总被各种事情给绊住……
乔茜与一点红的事，他自然早就发现了。
乔茜感觉是个傻的……但她这傻还傻得奇奇怪怪的，有的时候表现的很老成，有的时候却又表现得慌慌张张，楚留香觉得她很有趣，所以暗中观察了一阵子，最后得出结论，她这是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
这就更奇怪了，这世上还有能令女人瞧遍天下男子，但一个都不上手的地方么……？
算了，乔乔这酒馆又何尝不奇怪？她的来处，必定是个令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地方。
更要命的是，她这样奇异的经历，导致她自己认为自己很懂，但其实她根本不懂！
楚留香：摇头.jpg
至于一点红……那就更有趣了。
这冷漠倔强的青年人，原本好似一棵生长在孤岩峭壁上的青松，生命力太顽强，却也太寂寞！乔茜无疑改变了他，令他终于也知道了四季流转之中，也自有平淡的美好。
……虽然乔茜这里的四季流转总有些怪怪的。
但不要紧，总而言之，楚留香早就看透了。
一点红在杀人方面虽然很有天赋，但很显然，他在人际交往方面却十分笨拙，楚留香这样的人精，只肖稍微扫他一眼，立即就能将他从里到外完全看透。
当然最有趣的还是他那种若无其事的反应。
明明连尾巴都露出来了，自己还不知道，还强装无事发生的样子，这样笨拙的姿态与这人一惯的冷酷残忍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只令人瞧了还想瞧，实在想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楚留香就总是忍不住要笑。
他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挺美好的。
这江湖上当然有许多不美好的事，比如石观音的罂粟花海、无花诱奸无数少女……但是，只要这世上仍有真挚的感情，只要这些罪恶仍惧怕见到天日，只要朴素的正义与爱情仍长存人类心中——
那这个世界就还是美好的。
楚留香的生命力就来源于这些美好的东西。
瞧见真挚美好的感情时，他也总忍不住要上去帮帮忙的。
不过，即使帮忙，他也只打算轻轻推一下。
感情毕竟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楚留香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要高明多少，乔茜与一点红都是他的朋友，他可以在其中轻轻推一下，但却不可能替他们做决定、更不可能替他们把窗户纸给捅开。
……其实主要是因为他觉得现在这两人的状态也挺好玩的，瞧着瞧着，好像连他自己都年轻了几岁，十分青春年少。
青春年少的中原一点红……哈哈！
楚留香唇角的笑意又快忍不住了。
但一点红显然没空注意这江湖老娘舅，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被他方才说的那句话给吸引了。
“她怕你着凉，替你脱了衣裳，又擦了身子。”
她……她已碰过了他。
楚留香显然很懂得什么叫循序渐进，从“她一夜没睡”到“她很担心你”，最后再到“她替你脱了衣裳、擦了身子”，步步深入，只令一点红的心起起伏伏、怦怦直跳，心绪之激动，实在难耐。
他当然对昨晚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无，早晨醒来见上衣被脱，也没想太多。
但现在，却容不得他不想。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似乎能想到昨夜的事，她在昏暗的灯火之下与他共处一室，轻轻解开他的衣襟，毛巾被打湿了，滚滚烫烫的，她的手指会不会也被烫到发红？那发红的指尖，有没有顺着他身上最长的那一道伤疤一路下滑，从胸膛一直到小腹？
他腰腹间的肌肉忽然忍不住地收缩，这剧烈的反应，无疑又牵动了他胸前的伤，一阵剧痛又绞紧了他，令他紧紧地皱起了眉，牙关紧咬，呼吸急促，却一声都不肯吭。
半晌，他平静了下来，沙哑地道：“……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楚留香反问：“难道你不想知道？”
一点红一时语塞。
这对友人沉默地对视着，楚留香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点红的眼中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过了半晌，他才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难道他竟然表现得那么明显？
楚留香悠然道：“你猜？”
一点红：“…………”
一点红无言地冷酷地盯着楚留香。
楚留香哈哈大笑，显然已被这反应给完全取悦了……门外忽然响起了极大的扑闪声！
乔茜忽然敏捷且动作极大的蹿过来了，她“呼啦”一声打开门，整个人已跳了进来，令人猝不及防，她突然出现、立即发难，双手一叉腰，就开口问：“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楚留香的反应也快得很，他双手一摊，笑容神秘：“问红兄，是他逗我笑的。”
一点红：“…………”
一点红本来已克服了羞耻之心，想向楚留香吐露一二……但现在，坦诚立即消失了，杀意又立刻浮上来。
乔茜狐疑地扭头，瞧着脸色硬邦邦的一点红，又倏地把脑袋给扭回去了，不赞同地道：“楚哥，可不能欺负红大爷！”
楚留香明显笑得更开心了……谁也不知道他干嘛这么开心，一边笑还一边摇头，叹气道：“怎么就是我欺负他了？小乔乔，你偏心啊。”
乔茜自动忘记了一点红在半天风沙漠客栈中的所作所为，一边扒拉楚留香，一边随口道：“红大爷才不会欺负人。”
楚留香像只大猫一样，乔茜拉着他要他起来，他就随她动作，乔茜一收力，他又“砰”的一声跌回沙发里去了。
他一边往下跌，一边还懒洋洋地道：“那可不一定，你小心他来欺负你。”
乔茜：“…………”
一点红：“…………”
楚留香拍拍手，掸一掸衣裳，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好了……我走了，乔乔，你来照看他一会儿。”
说完这话，他就负着双手、潇潇洒洒地要离开了，乔茜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张了起来，一把就拉住了他，道：“……这就要走么？”
楚留香一挑眉：“嗯？乔乔还有事？”
乔茜期期艾艾地道：“再呆一会儿……陪我一会儿嘛……”
她方才其实没睡着，一忍不住过来看看红大爷了，三个人的氛围令她感觉轻松，行动更加自如。楚留香突然要走，却陡然令乔茜有些难耐了起来。
与红大爷单独相处……她是喜欢的，可是昨晚替他宽衣解带、擦了身子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再要与他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她甚至感觉有那么一点点……无法面对。
早晨喂他吃粥的时候，她都有点不敢看他。
但她还是答应整个下午都来陪着他。
楚留香笑道：“原来乔乔舍不得我。”
他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目光扫过一点红，果然见杀手硬邦邦地瞧着他，眼睛里的意思明显得很——赶、紧、给、我、滚！
楚留香愉快地道：“那就再留一会儿吧！乔乔，打扑克么？”
乔茜欢呼：“好耶！”
一点红：“…………”
第212章
***
扑克最后还是没打成, 因为乔茜认为红大爷才刚从重伤中醒来，需得静养休息才是，不可耗费心神。
对此, 一点红很想表示：其实耗费心神的不是怎么赢, 而是怎么想办法输给她……
不过, 算了, 这样的话当然不必说出口。
一点红安安静静地躺着，安安静静地瞧着楚留香与乔茜玩骰子。
楚留香和陆小凤这两个人，其实有蛮多的共同点, 譬如说，他们都是江湖上有名的花花公子, 再譬如说, 他们都对赌场里的把戏了如指掌, 想赢就赢、想输就输。
不过，区别却还是有的。
楚留香的年纪更大，混江湖的时间更长，他对赌场这样的地方已然失去了兴趣, 若不是为了查消息，他才懒得去。
他对输赢的执念显然也没有陆小凤那么大——陆小凤是一定要赢的，他连乔茜都要赢, 可真不是个东西！
楚留香却可以输。
他不仅可以输，还可以输得十分妥帖、十分讨乔茜的开心，赌大小这游戏，他也可以玩出花来。
赌具就在他的掌下，就压在茶几上，他的嘴唇微微勾起，道：“乔乔, 大还是小？”
乔茜：“……小？”
楚留香笑道：“那我押大。”
这话一说完，他倏地打开了那赌具的宝盖，六粒骰子杂乱的散落，其实根本连摇都没有摇一下……这时候打开是什么意思呢？
乔茜兀自迷惑之间，楚留香忽屈指一弹。
他是手指是极有力的，楚留香轻功最佳，手上那“弹指神通”的功夫也厉害得很，这一弹之下，只见那骰子立即飞起，去势却慢得很。
但凡学武的人都知道……不，无需学武，只肖的去过健身房的人都知道，慢的境界，其实比快还要更深奥三分。楚留香在午后闲暇、游戏时分随手一抛，抛出的境界，都比许多江湖人一辈子都高。
他要做什么呢？
只见他又是屈指一弹，第二粒骰子也立即飞出，这一粒比第一粒就快了三分，后发而先至，“啪”的一声，第一粒骰子已化作齑粉。
随即，第三粒、第四粒也相继击出，一如先前一般，等到这六枚骰子全部扬起之后，最后便只剩了一粒，“叮”的一声落在桌上，棱角触桌，咕噜噜转了一转，这才平静下来。
一点朝上。
楚留香悠然道：“乔乔赢了……愿赌服输，想怎么罚我？”
乔茜：O-O
乔茜：o(*////▽////*)q
天……楚、楚哥也太会了……这就是浪子班头么？
乔茜又开始被他弄得晕晕乎乎了，但是嘴上倒是一点不含糊，立即道：“那我要听楚哥的情史！”
楚留香：“…………”
这话题怎么还没完了？
说乔茜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理论知识丰富但从未实操就是指这个方面了……寻常女孩子，哪里会对男人之前有过多少风流情史感兴趣？即使真的感兴趣，也不会就这么问出来。
但乔茜就会很自然的这么问。
说她没吃过猪肉也就在于此了……她何不问问一点红呢？这样一点红顺势表达诚意，说自己从前从来没有过，那这窗户纸岂非不是又薄了一些？
像她这个样子生得无辜可爱的女孩子，其实最容易拿捏男人，只要心中稍微有一点数，稍微使出一点手段来，一点红早同她成了。
可她偏偏没有。
她倒是也不至于完全傻得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只是她完全没有任何经验，也就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份感情，于是，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了这样——她慌慌张张、欲盖弥彰。
她明明想和一点红一块儿待着，偏偏还拉着他不让他走。
真可爱啊……
楚留香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着。
他真的已经很长时间没见着这么纯洁、这么笨拙的感情了，再加上一点红这个人……
纯洁笨拙的天下第一杀手……老天！
但他的情史是不会告诉乔乔的。
浪子的唇角有点无奈地勾起来，一边剥了个葡萄喂到她嘴里去，一边压低语气道：“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好不好……我什么都会干的。”
楚留香忽然抬头瞧了一点红一眼，朝他眨了眨眼。
一点红：“…………”
什么意思？
杀手那敏锐的直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楚留香难道是在教他什么技巧？
这两个人的秘密眼神交流，松弛的乔茜自然没有意识到，她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葡萄多汁，酸甜可口；楚哥高大，温柔英俊……但凡是女孩子，就不可能不喜欢这一手，她一边嚼着葡萄，一边托腮，矜持地拖长了语调，道：“嗯~~~你真的什么都会干么？让我好好想想……”
楚留香又给她喂了个葡萄，笑道：“你说呢？”
乔茜迅速地瞧了一眼一点红，道：“那楚哥给红大爷喂葡萄吃吧。”
红大爷吃不到葡萄，但她又不好意思当着楚哥的面剥给他吃……
楚留香：“…………”
楚留香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好像瞧见了什么极可爱、极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简直连停都停不下来。
一点红：“…………”
一点红杀人般的目光凝注在了楚留香脸上。
这目光起到了很好的降温效果，楚留香笑了半晌，终于停当，道：“遵命，乔乔公主。”
这就端着那盘葡萄坐到了床沿上，真的给一点红剥起了葡萄。
一点红：“…………”
一点红冷酷地拒绝了，自己伸手拿了两粒，胡乱吃了，应付了乔茜。
乔茜又道：“晚上想吃什么呢？”
楚留香道：“我去吧，你陪红兄再呆一会儿。”
乔茜：“…………”
乔茜眯起眼睛，严厉地盯着楚留香。
楚留香若无其事地摸摸鼻子。
乔茜叹了口气，道：“楚哥啊……你和别人不一样，不要把心思浪费在厨房里。”
一个鼻子都闻不见味儿的人进厨房是很危险的……楚哥连米布丁那么简单的东西都能做糊掉！
楚留香：“…………”
楚留香只好再若无其事地摸摸鼻子。
最后，还是乔茜去做饭，她负着双手老成地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楚留香与一点红大眼瞪小眼。
楚留香又坐在了乔茜的宝座上。
一点红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完全不想理会他。
窗外忽然闪来了极大的扑闪声，随即，窗户上传来了几声“叩叩叩”，楚留香回头一瞧，笑道：“原来是你。”
双开门大斑鸠以胸脯着陆，“duang”的一下，落在了窗台外头，正在急切用鸟喙啄窗户，这算作礼貌敲敲门。
楚留香就把它礼貌地抓了进来……斑鸠之大，他居然用一只手去抓还有点勉强，肉乎乎的。
伸手一戳，胸脯上都戳不出什么心窝子来……这说明是真胖，不是羽毛蓬松。
斑鸠在他手中轻轻扭动着。
楚留香一松手，斑鸠忽然又扑闪着翅膀起飞，呼啦啦发出了巨大的动静，就要往一点红身上扑……一点红眼疾手快挡了一下，正巧挡在了斑鸠鼓起来的大胸脯上，软乎乎的弹了一弹。
斑鸠东倒西歪，在空中急速地扑闪翅膀以稳住身形，最后还是平稳地降落在他的手边了。
珍珠斑鸠：(⊙T⊙)
珍珠斑鸠：“咕↑呜~~咕↓~~”
毕竟是自己喂过的鸟儿，一点红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重伤之际，瞧见这眼神智慧的小鸟，他的心情也不免又好了几分，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抚摸了一下鸟儿的头。
珍珠斑鸠：依恋.jpg
珍珠斑鸠忽然张开了翅膀，开始对着一点红狂乱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咕咕咕叫起来。
这鸟之前就发过这种神经，一点红并不以为意。
楚留香却起了兴致——他决定还是把话说明白一些，叫一点红更懂得一些，否则这两个又纯洁、又笨拙的人，真不知道要耗到猴年马月去了。
楚留香故意道：“乔乔天真、为人赤诚，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也不知道以后是哪个男人有福，能被她瞧上眼。”
一点红的目光倏地凝注在了他的面上。
杀手的绿眸暗沉沉的，其中似乎有些极为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已明白了楚留香的来意，楚留香或许很早就看穿了他，今日他过来，也正是为了聊这件事的。
一点红张了张口，沙哑地道：“我瞧上她了。”
楚留香挑了挑眉。
——果然，一点红是相当有担当的人，也是相当果决的人，他受了石观音一掌，虽然重伤，但也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说得这样直白，其实就是已下定了决心。
楚留香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就是天下最正当的事情……红兄，恭喜。”
——恭喜你也有了一份美好的感情。
杀手的眸光却闪了一闪，冷冷地道：“……我不是什么君子。”
他当然知道这只是一句情诗，但这话却的确勾动了他的心绪。
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曾杀过许多人，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即使现在金盆洗手，下定决心不再以杀人为业，但他的生活中依然只有剑法、没有其他，贫瘠而无趣。
楚留香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在爱情之中，人都会贬低自己、患得患失，就连骄傲如一点红，也不能例外。
楚留香温声道：“红兄何苦如此自贬？”
一点红瞧了他一眼，却道：“我有一事，想请教于你。”
楚留香道：“但说无妨。”
一点红却又默然。
过了半晌，他才低哑地道：“倘若你有了心仪之人，会如何做？”
——自贬，他已贬了很久了。
先前他之所以决心要将感情藏起来，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实在不堪。
但如今，他已改变了想法。
或许他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只因为一个梦，就完全改变了想法，对她生出了这么强烈的占有之心，想要完全得到她、想要她用那种充满爱欲的眼神瞧着他……全心全意地瞧着他。
他已决心要追求她。
但他的确不知章法……他就像是一只急切的狼，正在绕着自己瞧上的兔子疯狂打转，却不知道该如何对她，他只有獠牙与利爪，但却害怕这样会伤害她。
他定定地瞧着楚留香，目光不闪不躲，心思赤诚。
楚留香勾起了唇角，道：“孔雀开屏，投其所好。”
一点红道：“作何解？”
楚留香扫了一眼张着翅膀疯狂点头的珍珠斑鸠，笑道：“前四个字很简单。鸟兽之中，常是雄性更美，这乃是因为雄性要以力与美来引得雌性青睐，你就瞧咱们这珍珠斑鸠，双翅展开、上下鞠躬点头，此正是求偶之舞，这是正在向你殷勤展示……嗯？红兄，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一点红：“……”
一点红：“…………”
一点红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古怪。
楚留香越往下说，他的脸色就越黑，等到了最后，他那阴森凄厉的话语简直就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说它是在干什么？”
第213章
***
楚留香摸摸鼻子, 十分自然地道：“求爱啊。”
一点红：“……”
珍珠斑鸠：(⊙T⊙)
珍珠斑鸠：依恋.jpg
一点红：“…………”
他忽然回想起了一些不太妙的往事……
这只傻了吧唧的鸟在乔茜面前对着他……
现在回想起来，乔茜当时的表情的确有些怪怪的，他问她怎么了, 她却把头偏到一边不肯回答他……所以, 她当时就知道么……？
一点红：“………………”
一点红的脸, 黑了下去。
他的脖子都似乎有点僵硬了, 一点一点地转向珍珠斑鸠。
斑鸠已停止了点头鞠躬的求爱行为，转而蹲在了一点红的手上动来动去，屁股上的羽毛蓬蓬松松的炸开了, 如果乔茜见了，说不定会锐评它像个羽毛球、这上窄下宽的……
珍珠斑鸠快乐地道：“咕↑呜~~咕↓~~顾！”
楚留香赶紧伸手, 一把把斑鸠给薅了过来, 免得今天真的酿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血案。
一点红的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硬邦邦、直挺挺地躺着，一句话也不说。
楚留香：“……噗。”
一点红：“…………”
一点红那杀人般的目光，又倏地凝注在了他的脸上。
如果目光真的可以杀人的话，楚留香今天一定已死了好多次。
沉默, 是今天的一点红。
幸好这时候，乔茜忽然又扑了进来，精神百倍地道：“吃饭啦……咦, 红大爷，你很难受么？”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一点红：“…………”
一点红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柄生锈的刀，正在缓缓自刀鞘出拔出：“……没事。”
……他再也不想喂斑鸠了。
乔茜狐疑地眯起了眼，楚留香又快忍不住笑了……但他好歹还是忍住了，立即道：“好乔乔辛苦了，我去端饭，你歇一会儿。”
乔茜道：“好~~”
楚留香站起来出门去, 顺便一伸手，把斑鸠也给抓了出去——短时间之内，红兄大概是不想再看到它了。
斑鸠的胸脯鼓起来，发出了不满的叫声。
楚留香揉了一下它肉乎乎的、富有弹性的胸脯，笑道：“小伙子，你怎么偏偏瞧上了他？”
珍珠斑鸠：(⊙T⊙)
斑鸠听不懂。
楚留香给他抓了一把小米，让他可以好生啄上一阵子，不至于再扑到红兄的屋子里找晦气。
斑鸠快乐地扭动身体，又有张开翅膀鞠躬点头的趋势了。
——只要有小米，其实谁都可以哒！
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赶紧端着饭走了。
晚上的饭依然简单，做的是北方一带基本都会吃的疙瘩汤——在陕地，大家管这个叫拌汤。
面疙瘩、西红柿、豆芽豆腐木耳都来一些，一锅烩了，再打两个鸡蛋做蛋花，暖心暖胃，清淡容易下口。乔茜还炖了些清鸡汤，加了枸杞，专门给红大爷来暖身子。
鸡是半天风客栈里养的，这沙漠大盗人不怎么样，吃饭倒很讲究，乔茜见了那些呆鸡，本来是打算做大盘鸡的——大盘鸡、宽扯面，最适合在这沙漠里头吃了！
结果红大爷受伤了，像这样的刺激食物，最好还是不要吃。
晚饭大家一块儿在一点红的屋子里吃的，杀手的手臂已经能自己抬起来了，也不必旁人再喂（主要是当着楚留香的面不好意思）。
吃了饭，楚留香十分自觉地去洗碗，只留乔茜和一点红两个人。
乔茜往自己的宝座里一躺。
杀手半卧在床头的软垫上，身子略有些歪，完全陷入了进去。
他大概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这让乔茜忍不住想到了昨夜的他。
他昏迷着，楚哥扶着他，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只有睫毛因为内伤的痛苦而轻轻颤动着，呼吸声也不稳，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按照楚哥说的一步步去做，先剥下了他的里衣，然后……然后一寸寸的……
乔茜的身上一下子又蒸起了热气儿，把她弄得像个快坏掉的机器一样。
她、她有点忘不掉那样子……
乔茜：蚊香眼.jpg
一点红道：“乔茜……？”
突然之间……她怎么了？
乔茜立马回神，一把抱紧了怀里的抱枕，道：“没……没事！红大爷要不要吃葡萄！”
杀手的眼神闪了一闪，低低道：“好。”
乔茜道：“我去洗！”
乔茜立马跳了起来，冲出门去，洗了一碟葡萄回来，放在了一点红的床头上。
杀手却没有伸手去拿，他病歪歪地半卧在软垫上，抬起眸来，安安静静地瞧着她。
乔茜：O-O
乔茜垂下了头，默默无言地坐在了他的床边，伸手拈了一粒葡萄。
杀手也垂下了眸，目光安静地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乔茜身形娇小，手脚自然也不大，有时候穿衣裳穿得袖子长了点，便只有三个手指尖从里头探出来，白生生的晃人的眼，上头一点微红的颜色，便叫人想到了莓果牛奶里艳色的果肉。
现在，她的手指上拈着葡萄，那葡萄的外皮已被剥下，露出一颗浅碧色的软玉来，明澈剔透、多汁娇嫩，灯火映照在那果实之上，一点红甚至能看到果肉之内一丝丝的纤维，一颤一颤的。
汁水，顺着她的手指流淌而下，带着花香与甜香，复杂而馥郁。
她悄悄地抬起了眸，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身子略微有些塌下来、凑过来，要将那粒果实喂到他的唇边。
她真的很……乖。
明明他只是沉默地暗示了一下，她就全盘接受了。这令杀手的内心涌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鼓鼓胀胀的，好似要胀破他的心脏，令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泛起一种极酸、极满足的感觉，像是在窃喜，又像是在愧疚。
他有私心的。
……她却没有一丝防备。
杀手张口，轻轻含住了那葡萄，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一点温热而濡湿的感觉，极细微地自乔茜的手指尖上扫过。
乔茜：O-O
乔茜：蚊香眼.jpg
杀手垂着眸，似乎极认真地瞧着她的手指，他伸手自床头拿起了手绢，轻轻裹住了乔茜的手指，沙哑地道：“擦一擦吧。”
乔茜道：“哦……哦！”
乔茜也算是牙尖嘴利的人，经常妙语连珠，把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然而这两天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她说话总是干巴巴的，一个“哦”字走天下。
乔茜又干巴巴地道：“还……还要吃么？”
杀手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只是又抬起了眸，安静地瞧着她。
所以说，楚留香或许真的有些看走了眼。
他认为一点红笨拙，没有追求女孩子的章法……殊不知，再呆笨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总会无师自通地想出些办法的，杀手敏锐地意识到了乔茜的心软，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利用了这份心软，想要让她再多一些、多一些地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或许，他其实是个狡猾的人。
乔茜被他看得又开始动摇……
她忽然道：“我找楚哥来！”
楚留香非常适时地探出了头来，微笑着道：“怎么，干活儿的时候就想到我啦？”
乔茜立即跳了起来，将楚留香扒拉过来，利落地给他安排工作：“红大爷说想吃葡萄呢……楚哥帮帮忙！”
然后又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道：“我好困……我先去睡觉了！楚哥再见，红大爷再见！”
说完，呲溜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一点红：“……”
楚留香：微笑.jpg
一点红：“…………”
楚留香忍笑道：“红大爷，您是要先吃葡萄，还是先洗澡呢？”
乔茜平时逗陆小凤就是这么逗的，每次都能把他逗得寒毛直竖、浑身刺挠。
一点红：“………………”
一点红言简意赅地道：“滚。”
楚留香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简直要笑到昏迷！
一点红才懒得理会他。
一点红这两天，也算是把楚留香最活泼的一面给瞧尽了。
若在平时，他说不定还会对友人的变化感兴趣，然而现在，他整颗心都系在乔茜身上，哪里还会分半分注意力给楚留香？
但楚留香的八字箴言，他却听进了心里。
孔雀开屏这四个字虽然不大好听，但却实用得很，无论是男人女人，总希望自己的伴侣是人中龙凤，想要获得心爱女人的青睐，自然不必藏私。
然而，投其所好四个字却更重要。
讨人欢心，自然是以对方的喜好为主，人家喜欢东、你偏要带她去西，风马牛不相及，实在可笑——以一点红来看，真的无视对方的意志，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上强迫人家喜欢，这绝不会是真正的爱情。
那么，乔茜喜欢什么呢？
她喜欢的东西倒是很多，春夏秋冬、饮料吃食、踏青赶集、斑鸠小鸟……甚至连毛刺蛾的幼虫她也挺喜欢的，每次上山见了，都要拿根小棍子去拨一拨，看得人浑身刺挠。
这些事情他都可以和她一起做（除了拿棍子拨毛虫），他一直以来，也都是陪着她一起的。
但是，这不够，她还喜欢什么呢？喜欢……他身上的什么呢？
一点红陷入了沉思。
楚留香忽然朝乔茜房间的方向喊：“乔乔，你的写真能拿来我看看么？”
乔茜热爱用拍立得拍照，除却墙上的那些之外，其实还有不少照片呢。
乔茜扭扭捏捏地道：“这……这不好吧。”
楚留香眼睛都没眨一下，随口抛出诱饵：“你不是总惦记我的情史么？”
乔茜沉默了。
过了一会，她说：“那你……过来看吧。”
楚留香推门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
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楚留香居然把写真给带回来了，一边翻、一边啧啧称奇，笑道：“原来乔乔喜欢这个。”
一点红：“…………”
一点红冷冷地瞧着他。
浪子从善如流，把写真递给了他，一点红低头一看……正是他自己。
他刚练完剑，浑身肌肉完全被激活，将那一身紧身的劲装都完全撑满了……这什么时候拍的？
翻过页来，是楚留香……精赤上身、蜜色肌理、线条分明、肌肉贲张。
再翻一页，是他那十个没用的师弟……精赤上身、伤痕累累、肌肉充血。师弟们居然还每个人都有单独特写，尤其六钧弓，他身上全是被刀鞘抽出来的鞭痕。
一点红：“…………”
……这到底什么时候拍的，他怎么不知道？乔茜的轻功原来都用在这种地方了么？她平时动静那么大，难道正是为了隐藏这秘密？
等等，所以她其实喜欢……男人不穿上衣么？
杀手面上的肌肉忽然抽了一抽，心情复杂。
第214章
***
其实行走江湖, 男人精赤上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野外露宿、剑场习武，多的是这样的作风。
一点红年少之时受训, 练剑常常一练就是大半日, 练完剑后, 身上汗津津的, 他当时住在一处乡野别苑之中，后院有一口井，每次练完, 他便脱了上衣，去井边打一桶水来, 就这样冲洗自己。
他又不是个大姑娘, 对这种事怎么会有所谓？
但要在乔茜面前这样做, 他却觉得很……
他身上并不好看。
他刚出道的那几年，初出茅庐，摸不准旁人惹不惹得起，几乎什么活儿都接, 有好几次碰上高手，差点死去。
最后，他靠着那种凶戾的血性、还有野兽般不要命的打法, 杀死了所有人，活着走出来。
十年的杀手生涯，的确在他身上留下了足够多的痕迹……但他很讨厌这些痕迹。
这些伤疤，令他想到过去的自己。落拓江湖、偏激抑郁，不把旁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也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一柄薄剑走江湖……说来潇洒, 但除了手中的剑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只能更紧的握住剑，就像握住了自己生命的意义。
——但生命的意义从来不在于剑出饮血。
刀口舔血的江湖汉，多把身上的伤疤做功勋一样看待，但一点红不喜欢自己过去的经历，他很厌恶这些痕迹，所以他的衣裳从来都裹得很好，不愿露出多一片皮肤。
他的身体……很不好看。
乔茜要看，或许会失望。
而且……
陆小凤一行人回来了。
陆小凤、姬冰雁、胡铁花并十杀手，前两天去了一趟石林洞府。
石观音有精巧的沙上行舟，能在沙漠中往来无阻，长孙红还没死几天呢，石观音便亲自前来送死，足见这沙上行舟之快。
因而，陆小凤一行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这才刚刚五日，便回来了。
小酒馆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陆小凤自不用提，这人总是咋咋呼呼、爱笑爱闹的，与同样爱笑爱闹的乔茜凑在一起，简直就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这才刚回来，就又不知道怎么逗恼了乔茜，被她追着好一顿揍。
姬冰雁——不熟，话少，一点红看着比较顺眼。
胡铁花——不熟，话多，一点红看着最不顺眼。
十杀手——不熟，话少，一点红总觉得他们哪哪儿都很没用。
他喜欢乔茜是真，想追求乔茜的心意更是诚挚，但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裳么……尤其他那十个没用的师弟。
一点红：“…………”
一点红：“………………”
一点红感到很不适。
但乔茜却很开心！因为石观音的那石林洞府真的很肥！
石观音喜好奢华，她有一面镶满了宝石、平整光滑的大银镜。穿过她屋舍内的层层珠帘纱幕，便见花梨木的圈椅、螺钿的拔步床，瓷器出自汝窑、砚台产于歙州，妆匣内更是精彩，堆金叠玉、和璧隋珠，水精流淌、晃人心神。
十杀手们显然很懂得礼貌抢劫的做事准则。
所以乔茜的系统钱包里得到了一大笔金钱入账，够花好一阵子了。而且石观音的资产之中，居然有好大一笔都是银票——这就免了乔茜的一大笔手续费，妙哉妙哉。
而且这银票，居然是江南花家、大通钱庄出的银票！
乔茜：=口=！
江南花家的生意居然做得这么大么？一路从江南扩张到大漠里头来。
……怪不得陆小凤总是时不时理直气壮、毫无理由地让花满楼打钱。
啊！有点想花呗……不是，有点想花满楼了，今年能不能再带金华火腿回来啊……等她回去了就给花满楼写信~
除此之外，石观音留下的“遗产”还有两件，一件是她洞府中的弟子，另一件则是那该挨千刀的邪恶罂粟花海。
石观音与她弟子之间，大都关系生疏、并不亲近，得知这些闯入石林的陌生人杀死了师父之后，众女群龙无首、十分慌张，却并没有一人，对众人产生强烈的仇恨。
足见石观音对她们也很苛刻。
想也知道，石观音是个性情残忍、喜怒无常的人，她能将洞府中的奴隶们全都折磨成一副空洞麻木、灵魂破碎的模样，那就也能对她的弟子们做同样的事，在这个石林洞府里，她就是皇帝，想让谁生谁就生、想让谁死谁就死。
所以，众人没有杀死这些女弟子。
女弟子之中，有一位性情高洁、武功出挑的，名叫曲无容，曲无容自愿带领石林弟子，将石观音掳来的奴隶们全部送回家去，放他们自由。
众人自然应允。
而那片罪恶的罂粟花海，也已被石灰完全烧毁了。
谁也没想到，石林洞府之中居然藏着一批足以毁灭花海的石灰——这石灰是曲无容偷偷弄来的。
原来她早就想毁灭这片花海。
也正因为这个举动，陆小凤才真的相信了她，认为她性情高洁、说到做到——陆小凤觉得自己看人总是很准确，这令他很是满意。
总而言之，石林洞府的各项事宜，都已完美的解决。
乔茜获得了大量的金钱，继承了石观音的宝石银镜与妆匣，「功法学习」模块之中，还新增一门含金量极高的武功——男人见不得。
这都是乔茜所满意的。
陆小凤一行人满载而归时，还碰上了沙漠之王札木合的部下青胡子。
要知道，楚留香之所以一头扎进诡谲的大漠之中，正是因为他的三个妹妹被沙漠之王的儿子黑珍珠所抓走了。
陆小凤自然就要为楚留香打听打听这件事。
那青胡子听了，却立即大笑起来，道：“那三位姑娘，正是我家少主的座上宾客，她们四人镇日形影不离，哪有什么掳过来的说法？怕不是少主人在同楚香帅开玩笑！”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黑珍珠居然是个姑娘！
她们四人，前一阵子的确在大漠中游玩，不过近日，她们四人，已又到江南去了，最后正是要在苏州，再与香帅相见。
陆小凤就把这话给带回来，随行的还有苏蓉蓉的亲笔信。
楚留香听了，简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 这当然不能怪别人，怪只怪他时常把三个妹妹扔下，自己出去浪荡江湖，与她们说好一起游玩，临了却失了约。
他能说什么呢？他只好不住苦笑，只好不住地摸鼻子。
一点红撩起眼皮，瞧他吃瘪的模样，还瞧了好一会儿，似乎很有兴趣。
——先前楚留香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着实让人瞧着不顺眼，原来他也有吃瘪的样子？
一点红莫名觉得有点愉悦。
黑珍珠一行四人，要与楚留香在苏州见面，然而从大漠到江南，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出了大漠，要过武威天水，再到兰州，下陕地，过郑州，最后再下江南。
这倒不是楚留香急不急的事，而是黑珍珠四人急不急的事。
她们四人，既然是为游历山河，就不会走得太快，一路上吃喝玩乐，不得个把月才行？楚留香急赤白脸地往上追赶，还不一定能在路上碰上，不若就等着约定的时间，直接在苏州见面好了。
乔茜便自然而然地问：“哦，那要不要搭酒馆的便车？我下个月回秦岭。”
楚留香也自然而然地回答：“好啊。”
姬冰雁狐疑地眯眼：“搭酒馆的便车？什么意思？”
楚留香的唇角勾起一丝熟悉的神秘笑容，道：“字面意思。”
姬冰雁：“？”
胡铁花已大笑道：“老臭虫，你说话怎么神神秘秘的，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酒馆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楚留香依然神秘微笑。
胡铁花：“…………”
姬冰雁：“…………”
胡铁花试探道：“……我该不会猜中了吧？”
楚留香笑而不语、神秘远去，留下胡铁花与姬冰雁面面相觑。
乔茜在大沙漠中的各项事宜就都算圆满完成了，只不过每开一个地图，第一次开启时，在副本中是要呆够固定的时间的，先前保定、恒山，都是三个月。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这「沙漠孤烟」副本同在主世界，所以对应的时间缩短了，只需四十五天，也就是一个半月，如今也已过去了二十来天，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楚留香决定留下来搭个便车。
胡铁花对“搭便车”实在好奇得很，而且他自己本来就是个江湖浪子，所以也留了下来，对此，乔茜表示，只要澡洗得勤快些，怎么都可以的。
而姬冰雁却不同，他已有家有业。
作为兰州城内生意最大、势力最强的商人，他能抛下一切，同楚留香进大漠中冒险，已能说明他对于朋友的义气。
现在，事已完了，他该走了。
姬冰雁于一日清晨，与众人告别，离开。
至于乔茜，乔茜正忙着照顾她的红大爷。
一点红内伤不轻，上一次他被薛笑人所伤，不出三日就能站起来出门去，这一次却一直躺在屋中，叫乔茜好生心疼，一门心思都扑在他身上。
一日三餐，都捡清淡好入口的东西做。
连吃了七天人参鸡汤的陆小凤彻底受不了了，哀嚎：“乔乔，我们吃点刺激的东西吧！这鸡汤补得我快变成发面馒头了！”
乔茜道：“哦。”
陆小凤：“…………”
陆小凤：“……哦是什么意思？”
乔茜道：“哦的意思就是你可以自己煮火鸡面吃。”
陆小凤：“…………”
陆小凤：(个_个)
按照以往来说，这个时候乔茜都会和陆小凤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然后两个人会被同时戳中笑点，哈哈大笑起来——这游戏他们简直百玩不厌，每次楚留香路过，都不大明白他们到底在傻乐什么……
但是今天，乔茜居然郎心似铁，根本没空理会陆小凤。
她在食盒里码了好几层，第一层放了人参鸡汤、皮蛋瘦肉粥和干米饭；第二层放了油菜香菇、冬瓜虾仁和土豆烧牛肉；第三层放了冰凉的杏皮茶、醪糟气泡水、莓果牛奶和冷冻葡萄冰沙。
陆小凤狐疑道：“红兄不好吃冰的东西吧？”
乔茜若无其事地道：“说什么呢，这是我吃。”
陆小凤：“…………”
陆小凤看到她往第四层放了个掌机……
陆小凤：“……你是去红兄房里度假么！”
乔茜若无其事地道：“说什么呢，照看病人的事，能叫度假么！”
她挎起重重的食盒，往一点红屋子里去了，按照惯例，她要待到晚上才出来，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窝在屋子里到底在干什么。
陆小凤在后头喊：“喂！你累不累，累得话我替你照看啊！”
乔茜开开心心地道：“不累，你一会儿进来收碗筷洗碗就好！对了，记得把地拖了，不准偷懒！”
陆小凤：“…………”
陆小凤忽然老成地背过手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女大不中留啊……”
楚留香在他身后懒洋洋坐着，听见这话，噗嗤一声笑了。
陆小凤回头，瞧了他一眼，冷不丁地道：“红兄真的伤得那么重，这些天都起不来身？”
楚留香微笑道：“你说呢？”
陆小凤的唇角慢慢、慢慢地勾起来。
两个人忽然相视一笑，露出了同样促狭、同样神秘的笑容来。
只有胡铁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在神秘个什么劲儿。
第215章
***
楚留香与陆小凤神秘相视一笑；胡铁花正试图露出一个神秘表情；乔茜正神神秘秘地往一点红屋子里摸……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了，乔茜的脑袋探进来。
屋子里自然还是她所熟悉的样子，一点红是个生活相当简朴的人, 除却练剑之外, 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爱好, 屋中不过床、桌、椅、柜而已, 就连那个单人沙发，他都很少去坐，只有乔茜会进来往那里一窝。
不过, 近日来，他的屋子里却多了不少东西, 譬如吃剩的零食啊、看到一半的话本啊、粉红胖狐狸的抱枕啊……以及一包拿来逗斑鸠的瓜子。
……乔茜本来是想试试斑鸠能不能自己嗑瓜子来着。
但她家的这只双开门大咕咕似乎有点蠢蠢的, 既不会用爪子握住瓜子, 也不会把瓜子塞到嘴巴里上下一磕，更不会发出除了“咕↑呜~~咕↓~~”之外的声音，和鹦鹉根本没法比！她在网上看到的鹦鹉都可以唱《夜后咏叹调》！
笨死了。
乔茜：嫌弃.jpg
斑鸠：(⊙T⊙)
而且乔茜发现一件怪事……红大爷原本还对斑鸠无可无不可的，近来也不知道怎么了, 一瞧见它，气压就莫名其妙很低。
但斑鸠不知道，斑鸠还是非常依恋他, 总是想往他跟前去凑。
一点红郎心似铁，无情拒绝。
乔茜：“？”
是因为斑鸠太吵闹了么？
红大爷受着伤，身子很不爽利，这么些天都起不来身，斑鸠如此吵闹，也难怪他要不耐烦。
乔茜就把斑鸠抓住，先玩了一会儿它富有弹性、肉肉乎乎的大胸脯, 胸脯毛柔软非常，真是令人百摸不厌，而且其实不是那种油光水滑的，斑鸠只要稍微炸一炸毛，脖子上就是三圈毛茸茸，胸脯也一层一层的。
乔茜忍不住逆毛摸了一下。
斑鸠不满地用鸟喙啄她。
乔茜躲避它的鸟喙。
和斑鸠玩了一会儿，乔茜伸手把大咕咕扔出窗外，然后迅速地关上了窗户，不让它进来。
斑鸠：(⊙T⊙)
斑鸠情绪稳定，扑闪着翅膀满世界找楚留香去了。
今天，斑鸠没有上门来骚扰。
乔茜钻进屋子来，一抬头，就瞧见一点红正半歪在床榻上。
他的面容依然苍白冷硬，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里衣，能令乔茜清晰地瞧见他胸膛的每一次起伏。
一听见动静，他就抬起了眸，道：“你来了。”
乔茜的脸上就忍不住又荡出了那两个小小的酒窝。
她提着食盒走进来，一样一样地往下放东西，道：“今天吃些蔬菜怎么样？”
杀手那双翠绿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瞧着她，语气很柔和：“好。”
他大概一辈子也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过话……莫说是曾经死在他手下的对手了，就连十杀手听见了，恐怕也会忍不住吓炸毛。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楚留香就可以安之若素的面对……他不仅可以安之若素，还可以反将一军、逗一逗一点红，实在恐怖如斯。
至于乔茜……乔茜觉得红大爷一直都很温柔呀~~~真不晓得你们在害怕什么呀~~~
乔茜：(*^▽^*)
饭菜其实做得很好，油菜都是小小的油菜芯，咬不太断的菜帮子都被乔茜殷勤地投喂了陆小凤，留给一点红的就是一口一个的菜芯，吃起来有蔬菜微甜的味道，与香菇同炒，上头裹着一点点明油，瞧起来明而翠亮，吃起来滋味十足。
吃饭的事，现在是一点红自己来的。
他的手臂已能自如活动，身子也不用人扶，就可自己坐起来，看样子还是恢复了些。
而且，乔茜给他喂饭的时候，两个人的动作不知为何都慢得很，一顿饭能吃半个来时辰，前半截一切都好，后半截饭菜都已冷透，连鸡汤上的油花都要凝住了……
红大爷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乔茜：“…………”
乔茜：Q-Q
总之，这样不好。
杀手垂眸，安静地吃饭。
他吃起饭来的模样，就如同他杀人一样文雅好看（？），食不言寝不语，甚至不会发出一丝声音，他把盘子里的每一根菜芯、每一个虾仁都吃干净，不浪费一丝她的关心。
鸡汤……鸡汤他是真不爱喝……
但一点红还是面不改色地将今天这一碗炖了很久、放了薄盐的热鸡汤给喝下去了。
乔茜托腮瞧着他吃饭，眼神却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似乎好像在纠结什么事情。
眼见他放下了碗，乔茜跟做贼一样，悄悄咪咪地从怀里掏出了小手绢……
杀手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瞧见，又似乎不知在想什么。
乔茜也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若无其事地凑过来，抬手要帮他擦擦嘴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陆小凤顶着一双死鱼眼，掐着时间进来收碗筷——做一个合格的店小二。
乔茜：“！！！”
乔茜差点被吓飞了，小手绢一把塞进了一点红的手心里，超级大声地道：“红大爷，你要的手绢！！！”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你那么大声干嘛？”
乔茜还处于浑身炸毛的惊吓状态中。
一点红：“…………”
一点红捏住了手中的手帕，缓缓抬眸，冷冷地盯着陆小凤。
陆小凤若无其事地说：“红兄，吃好喝好啊！吃好喝好啊！”
他拾掇了碗碟，果断溜了。
然后一出门表情就绷不住了，嘴角像是被两个鱼钩勾住一样，忍不住地往上翘，面部肌肉也忍不住抽搐起来，抽得他眼角都有点难受。
好不容易走到了前厅里，确认远离了那两个人之后，陆小凤一把放下食盒，开始捶桌狂笑，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楚留香：“…………”
楚留香无奈地瞧着他，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道：“小陆啊小陆，你真是个混蛋。”
陆小凤还在捂着肚子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开始忏悔：“是、是，我混蛋哈哈哈，怎么能这么逗他们哈哈哈……不过乔乔吓成那样真的很好玩啊……哎！我真是个混蛋！楚兄就没我这么无聊！”
楚留香：“…………”
他干得事情可能比陆小凤还过分……可惜陆小凤不知道，他也不打算告诉他。
不过或许，人都是很爱迫害自己的损友呢？
楚留香看乔茜，就好像在看一个极可爱的小妹妹，平日里多是呵护乖哄，但瞧见冷冰冰硬邦邦的红兄，他就总忍不住逗一逗，尤其是他得知斑鸠求爱的真相后，那个反应真的很……很有趣。
陆小凤完全相反，他连摇骰子都要把乔茜杀个片甲不留！在乔茜稍微有点开窍之后，陆小凤就如同抓住了她最大的把柄一样……哈哈，这还不任由他陆大侠捏圆搓扁，乔小茜，你有难了！
有大难了！
陆小凤想着想着，唇角又慢慢地上翘，露出了一种令人感觉很不妙的微笑。
楚留香：“…………”
楚留香：“………………”
好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难，一点红有了，乔茜也得有，这也挺公平的，不是么？
楚留香选择神秘微笑、袖手旁观。
酒馆生活真有趣啊……
至于乔茜，她还没有意识到劫难将至……
她正窝在沙发上。
沙漠的天光相当刺眼，到了下午，原本东厢已应该不晒了，然而坐在窗前，刺眼的热度却仍透过窗户，乔茜拉上了一半的百叶窗，令屋中陡然昏暗下来。
她窝在沙发里，脚上勾着拖鞋，两只脚一晃一晃的时候，那拖鞋就晃荡得更厉害，日光透光百叶窗的罅隙，变成道道光槛，有一道正好落在她白晃晃的脚腕上，细细的，像是一条精巧昂贵的锁链，轻轻“嗒咔”一声，将她完全锁住。
明室之中，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似乎总显得光明正大，但一旦拉上了窗帘、放下了百叶，屋中的色彩由明转暗，成了一种昏黄的颜色时，好像再清白、再干净的两个人，都会显得不清不楚的。
乔茜与一点红显然都很喜欢这样，但他们又都不晓得对方心里是如何想的，于是就这样装傻充愣、若无其事，距离拉得老远，乔茜坐在沙发里、一点红躺在床上，就这样隔着距离聊聊天。
一般来说，乔茜什么都聊，她对他过去的经历也很感兴趣，对闯荡江湖的事情更感兴趣。
乔茜算是个江湖人么？这其实也难说得很。
或许她更像是一只小蜗牛，背着自己的家四处旅行，每天都要睡在自己的小酒馆里才会觉得安心，她向往着冒险、但又对熟悉的环境有着超乎寻常的依恋，冒险也一定要在家门口。
她就很好奇一点红这些年的经历。
杀手挑了些不那么血腥的事情跟她讲了，还有他在野外一般如何如何生篝火、如何如何打猎，什么样的猎物最好打，什么样的猎物吃起来最难吃。
在野外露宿自然是要先找水的，有了水，有了河流，方向也更清楚些。
还有些奇怪的小知识，比如说怎么辨认黑店。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黑店或许不会对太强硬、太难惹的人下手，但问题是谁也不晓得他们后厨到底会用什么肉来做包子，一点红显然对隐藏菜单没什么兴趣……
乔茜：“…………”
隐藏菜单是指口口叉烧包么……这还真是……
专、专业对口……
……话说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就生活在黑店里啊？
乔茜：沉默.jpg
其实杀手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他从前也不觉得这些旅行中衣食住行的小事有什么意思、有什么好讲的，可是在乔茜面前，他却总觉得任何一句话都有意思，任何一件小事都闪闪发光。
又聊了一会儿，乔茜应和的声音越来越小。
杀手的声音停了，他安静地瞧着乔茜。
她窝在沙发里，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倦倦地歪着，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一缕柔软、蜷曲的黑发窝在她的胸前，细细痒痒的，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轻轻颤动着。
屋外阳光很盛、屋内冷气很足，桌上放着她吃了一半的零食、喝了一半的饮料，盘子里的水蜜桃又柔软、又多汁，桃香馥郁、微涩的桃皮之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一缕日光照耀其上，绒毛竟是透明的。
一点红翻身下床，动作稳定而利落。
他随手拿了个小毯子，走到乔茜跟前，轻轻地将毯子盖在她身上。
她身上的桃子香气也随之被锁了起来，或许等她走了之后，这毯子上的味道会令他很煎熬。
乔茜半梦半醒，发出一声口齿不清的“唔”，她的身子扭动了一下，似乎在调整着更舒服的位置，睫毛轻轻颤动一下，也不知为何又睁了一下眼睛，正好瞧见了一点红在帮她捻好被角。
她歪了歪头，似乎有点疑惑。
“红大爷……你怎么突然能下床了……”
一点红：“…………”
一点红没有正面回答，只道：“睡吧。”
第216章
***
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很舒服, 但睡午觉却未必见得。
乔茜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了毯子底下，她的身子缩了一缩，似乎是因为单人沙发的扶手躺起来脖子会悬空, 她有点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
一双手就沉默地从她的背后与膝弯之间穿过去。
然后, 乔茜就被送进了一个更温热的被窝里。
被子像是云朵儿一样绵软轻盈, 里头吸饱了皂角的清香, 又不知被什么东西蒸得温温热热、氤氤氲氲的，就这么从头到脚，把她身上的每一寸都给包裹起来。
乔茜闭着双眼, 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耳朵根没由来有些发红……
皂角的清洁味道她很熟悉, 但这种完全被包裹, 好像口鼻突然被他……被他完全捂罩住的感觉却很陌生。
乔茜在被子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这动作看上去像是在挣扎反抗什么，可是她已被一点红抱上了他每日睡眠的床榻，裹在了他的皮肤接触过的被子里, 方寸之间全是他的气息，她的鼻尖又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一样地嗅了嗅。
……这动作简直就是在自找折磨。
一点红的目光倏地凝注在了她的脸上，似乎在观察, 从皮到肉，从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到轻轻抽动的鼻头，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瞧。
他没动，对乔茜那一点点不安袖手旁观——这或许正是他的私心。
乔茜却做了个梦。
或许是因为她整个人都被裹进了一点红的味道里，她梦到了红大爷，又或许因为睡着之前他们在聊从前的事，所以她梦到的也是一个更年轻的一点红。
他只是穿着最普通、最简单的黑色劲装而已, 然而他走在人群中、大街上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就好似照在一柄雪亮的剑刃上，锐利而出众。
他杀人时，鲜血淋了他满头满身，他皱着眉头躲了一下，粘稠的血液顺着他苍白的脸滑落，滴在了黑衣上，令他的衣裳也吸饱了鲜血，沉重而黏湿，诚实地贴在他的肉躯上，令乔茜能看清他肌肉的鼓涨、血性的勃发。
接下来，她的梦就变得乱七八糟，连带着梦里的自己也乱七八糟的。
年少的一点红倏地抬头，发现了他。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他的手心干燥滚烫，他的味道是她很熟悉的皂角香。
画面一转，她又瞧见了行走于大漠之上的红大爷，在流动的沙丘之上，他如履平地、大步前行，他的手上抓着两条麻绳，而她被捆束着双手，踉踉跄跄地跟在后头。
啊……是花满天的故事！
原来她一直惦记着花满天的故事……
杀手拿钱办事，于大漠之中活捉了私奔的未婚妻，要把这未婚妻送去苦主面前，用剑送进她的咽喉，令鲜血堵住她的喉管与口腔。
他盯着未婚妻的神情一如往常的冷酷，那双惨碧色的眼睛像极了野兽——嗜血而残暴，绝没有任何事可以改变他的心，美人计、温言软语、一切的哀求与哭泣，全都无法撼动他铁石般的心肠。
但他毕竟只是拿钱办事，未婚妻给花满天带绿帽子，管他什么事？
——杀不杀人、毁不毁约，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牵着她手上的绳索，将她锁在了他住的客栈上方里，让她好好思考，该如何做，才能令他放她一马。（1）
再一转，她的面前又是受伤的红大爷。
他的嘴唇与脸色都是全然的惨白，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身子无力地歪着，那种脆弱的模样令她有点看呆了，她一边呆一边在心里说对不起，一边在心里说对不起一边为他宽衣解带，将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从里头剥出来。
然后用滚烫的热毛巾，一寸一寸地擦过他的伤疤与肉体。
好多个她，好多个红大爷，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是她被他的味道完全包裹了。
捂住她口鼻的少年一点红从后面上来搂住了她，他的胸膛似乎是滚烫的，隔着一层潮湿的衣物，都烫得她脊背发颤。
杀手红大爷更坏一些，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她颤颤巍巍伸出被捆束住的双手，笨拙地要解开他的衣裳，却完全不过来帮她……他享受这种感觉。
他只是用剑挑开了她的腰带，又用剑划开了她的衣裳，剑锋是那么冰冷，就贴着她的皮肤。他果然是控制力道的一把好手，能精准地将她胸前的衣物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却完全没有伤到她。
他最坏了，又坏又无情，脸上那么冷、身子却那么滚烫，按照他自己喜欢的法子来对待她。
受伤的红大爷最可怜，他安安静静地睁开双眼，安安静静地瞧着她，声音嘶哑如生锈的刀刃，从嘴中吐出来的话语却很坚定、不容拒绝。
他说：“过来，乔茜。”
过来……
她凑过去，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他好温柔。
年少的红大爷、冷酷粗暴的红大爷、还有温柔的红大爷……梦变得更乱，他的手臂就撑在她的眼前。他的手臂线条结实流畅，一根青筋自小臂的皮肉下凸起，有一种暴戾的张力，她只好抱住他、严丝合缝地抱住他、眼神迷蒙地说喜欢他……
乔茜霍然睁开双目！
她“呼啦”一声，掀开被子就坐起来了！
眼前的场景依然很熟悉，半合上的百叶窗外，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了，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方才似乎在调息打坐，此刻目光却倏地凝注在她的脸上。
乔茜：O-O！！！
所以，她是……她是躺在红大爷的被窝里，梦见了和红大爷一起、一起、一起……
乔茜：蚊香眼.jpg
乔茜整个人看起来都快要被蒸熟了！！！忽然之间，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了，里面散发出了羞耻的热气儿，把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皮肤滚烫滚烫、面庞绯红绯红，呆呆坐在那里，连脚趾都完全绷紧……！
一点红沙哑地道：“乔茜，你怎么样？”
乔茜：“！！！”
乔茜如梦初醒，像是一只炸毛的猫一样，从一点红的床榻上一跃而起！一下就要蹿出去……杀手似乎不想让她这么走了，但乔茜从陆小凤那儿学的精妙轻功凤舞九天居然在这个时候完美地使了出来……她所有的轻功潜力估计都在这时候被完全榨出！何必呢！这又是何必呢！
呲溜！
乔茜风驰电掣地消失了。
一点红：“…………”
一点红简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追了出去，却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砰！！！”
……是她把门关上了。
然后是“嗒咔”一声，直接从里面反锁了。
乔茜贴在门背后，双眼圆睁、呼吸急促、惊魂未定。
有人在外头敲门，那人的声音透过了门板，低哑地道：“乔茜。”
乔茜：“红大爷我还有事我很忙明天再来找你快回去休息吧呜呜呜！！！”
门内传来了水声和衣物的摩擦声，一点红死死地盯着这扇门，清晰地意识到了她在脱衣裳。
她在迫不及待地脱，她一定要现在就去洗……
杀手忽然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他忽然觉得乔茜这状态有点熟悉，有点像他……他时常梦见热情的乔茜，时常从梦中惊醒。每一次惊醒，他浑身都是紧绷的，腰腹部有什么东西极滚烫地贴着，一开始，他也会因为那种觊觎她的愧疚感而立即翻身去浴室，只用冷水不停地冲洗。
后来，他却已熟悉了，甚至在期待与她梦中相会，也会闭上眼睛，想着她梦里的样子弄……
她现在的状态，居然令他极微妙地想到了他一开始做梦醒来后的模样。
一股细小的电流，忽然从他的脊背上蹿起，在瞬间打透了他的身子！
他腰腹间的肌肉都忍不住绷紧了，胸口未完全恢复的内伤又一次被牵动，令他的呼吸陡然急促粗重了起来。
难道她、难道她也梦到了……梦到了他么？
这想法简直令他的眼前有烟花炸开！但同时，他心中那份对乔茜的珍爱与尊重，却又立即喝令他停止这种肮脏的想象！他不能以己度人、更不能肖想她此刻在门板之后是一副怎么样的情态……
杀手闭上了眼睛，尽力平复自己滚烫的呼吸，喉结不住地滚动着……三个小周天之后，他才勉强恢复平静，深深地瞧了乔茜的门板一眼，转身走了。
暗中观察的楚留香：“…………”
暗中观察的陆小凤：“…………”
暗中观察的胡铁花：“……你们在暗中观察什么？”
楚留香随口道：“小胡你还小呢，一边玩儿去吧。”
陆小凤颇有同感地点头。
胡铁花：“…………”
胡铁花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睁得和牛一样大，他简直要被气死了，跳起来立刻就要与这老臭虫理论一二，楚留香眼疾手快，一个掌机塞进了他手里。
……是好玩的东西。
胡铁花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走了。
陆小凤百思不得其解：“……都这样了，红兄怎么能抓不住人？”
楚留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且有的磨。”
陆小凤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乔茜很晚都没有睡，她似乎有点躁动不安，又有点可怜兮兮的……她的脸完全红了，腿也完全绞住，被子上褶皱深深，她辗转反侧，一面思考自己的梦，一面思考红大爷为什么装病……
原来他早就能起来了，还能把她抱到榻上呢……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抱回她的房间呢？这样就不至于在他的屋子里做、做那种梦了。
不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怎么能随便怪别人呢？
但是红大爷装病……她跑的时候他在后头追，那速度可并没有慢到哪里去！
装病是为了……让她多照顾他几天么？还是她在自作多情……？
还有明天要怎么和他说话呢……突然这样子跑回来，好尴尬啊……不想提起这话题。
啊！想到了！
抽卡啊！明天可以用抽卡当理由，来和红大爷搭话，这样就不会尴尬了！
「沙漠十连抽」已经到账了，本来就是要在离开沙漠之前抽取的！
第217章
***
系统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短短几日之内，它那隆重推出的、非混合卡池的、沙漠限定的十连抽活动，在乔茜心里就从亲生的变成顺带的了……
但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活了二十多岁, 从来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乔茜终于闻到猪……啊不, 是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很……具体的感觉。
她对红大爷一向是很依赖的, 他们的关系也一向都是很亲密的, 这或许正是因为无花。
无花是乔茜在武侠世界中杀死的第一个人，“第一”本身就意味着很多，而那时, 红大爷就在她身边，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共犯的奇妙感觉。
红大爷应该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吧……毕竟他的工作就是杀人, 死在他剑下的人多无花一个不多、少无花一个不少, 这种隐秘的共犯感, 或许是她单方面的。
后来……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他们一直都待在一块儿，从来没分开过。一年半的时间，已让他们都非常熟悉对方存在的感觉, 乔茜一直觉得他们会一辈子这样生活下去。
改变的确始于那天晚上……楚哥叫她帮红大爷擦擦身子。
所有的感官都在那一瞬间被调动、被勾起，她的眼睛睁得很圆，脸上发起了烧, 连帮他解开衣服的动作，都好像能被那件里衣的布料所擦伤一般。
……他的衣料，好粗糙啊。
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好烫，乔茜的手指尖明明被热毛巾给烫了，可是在接触到他起伏的胸膛时，还是忍不住想要缩回手，这时候楚哥的目光忽然就落在了她手上, 令她进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动作。
然后……然后红大爷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哼。
又嘶哑、又低沉，带着急促的呼吸声，乔茜瞧见了他喉结上下滚动的那一瞬，也感受到了他的肌肉忽然绷紧、又因为牵动内伤而颤抖的那一瞬，他的伤疤在她掌心下面，微微凸起，像是在舔舐她。
好……活色生香。
真的只能用活色生香来形容……乔茜觉得这样似乎很对不起重伤的红大爷，可是她的眼神却总是忍不住在瞟他的身子，她心虚得很，快速抬眸瞧了一眼楚哥，呼……谢天谢地，楚哥在发呆，好像没注意到她。
结束之后，她呆坐沙发上，怔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第二天却又忍不住早早地守在了一点红的床头。
原来她喜欢红大爷啊……不知道红大爷喜不喜欢她呢？
乔茜有点纠结、有点摇摆，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白天窝在红大爷的屋子里，两个人一块儿待着的时候，她的心却又立刻被快乐与安宁填满了，完全无法去思考其他事。
有情饮水饱。
这自然只是少男少女初恋时期会有的热烈感情。
可乔茜与一点红之间的感情，竟也如此热烈、如此生涩，还要小心翼翼地互相隐藏、互相伸出小小的触手，去试探对方，稍有一点不如意的，就立即要缩回来，等待着修整心情之后再试。
乔茜修整了一整晚的心情，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就立即睁开了眼睛，偷偷朝外头瞧了一眼。
一点红正好推门出来。
他昨日既然已在乔茜面前暴露了，自然不好厚着脸皮继续装病、享受她无微不至的关爱。太阳初升之时，他的眼睛便倏地睁开，他或许也一夜没睡好，但那双碧绿的眼睛却愈发清明。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需要的睡眠其实很少，平日里睡三个时辰，就可以神采奕奕，他甚至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双眸却会更亮、凶性也会更盛！
不过如今他内伤还未好全，剑暂且是不练的。
杀手拾掇好了，把头发扎得高高的，衣裳也裹得好好的，长剑随便别在腰侧，推门出去，正好瞧见了六钧弓。
六钧弓垂下了头，道：“大师兄。”
一点红：“嗯。”
杀手目不斜视，就要从他这个师弟身边走过去。
六钧弓见大师兄神采奕奕、气息匀长，剽悍矫健一如往常，再想想他昨天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六钧弓：“…………”
六钧弓陷入了沉思。
一点红才懒得理他，他已推门进了前厅酒馆，拐进了厨房——乔茜这些天为他做了这样多，他现下好了，自然不能叫她再累着。
六钧弓仍然在沉思。
二月霜从他身边路过。
六钧弓道：“二师兄，你说……”
二月霜停下、扭头、看他，神色如古井一般没有波澜，双瞳如墨玉一般漆黑冰凉。
但他其实还挺耐心的……尤其是对师弟们。
一点红是个暴君，二月霜却很柔和，所以师弟们同二月霜的关系都很不错。
六钧弓道：“大师兄他怎么突然好了，难道……”
二月霜眯了眯眼。
六钧弓道：“……难道他吃了什么极灵验的内伤药？”
可是有这等神医好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吃上呢，做什么还要卧床十几天……哎，大师兄，这铁打的人，居然也会卧床十几天！
二月霜：“…………”
二月霜无言地瞧了六钧弓一会儿，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出某些愚蠢的痕迹。
半晌，他面无表情道：“这话不要在大师兄跟前提起。”
不然，他可能会认为你这是在故意揭他的短。
六钧弓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一点红进了厨房，煮了绿豆白米粥，又煮了一锅绿豆沙，绿豆要出沙要慢煮，先大火煮沸后后再开小火，不盖锅盖慢慢地煮，半个时辰之后再来看。
沙漠里白天热得很，乔茜爱吃冰凉的东西，做些绿豆沙牛奶倒是很好的，清清甜甜，先前他卧床时，乔茜就自己做过一次，吃得很开心，一点红见了，自然记在了心中。
粥米熟得更快些——可能因为用的是高压锅。
一点红盛好了米粥，撩开帘子又进了后院，瞧了乔茜的门一眼。
门紧紧闭着，她躲在里面。
杀手抬脚进了院子，径直穿了过去，到了她窗外的时候无法控制地朝里头瞧了一眼，乔茜还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还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一只暗中观察的阴暗小章鱼。
乔茜慢慢地把自己完全缩回了被子里，留下自己散乱的头发……像章鱼的触手。
杀手忽然有点想笑。
他敲了敲门，低声道：“乔茜，吃些绿豆粥么？”
乔茜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道：“好。”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
今天的她拾掇得格外齐整，头上还带了金小粽子，走起路来，小粽子里那一颗红玛瑙就一晃一晃的。
昨天发生的事情……其实还是有些尴尬，众人坐在桌旁一块儿吃早饭时，乔茜只低着头吃饭，一言不发的，一点红看起来似乎想同她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楚留香和陆小凤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全然没发现似得。
过了一会儿，陆小凤注意到乔茜的眼神忽然坚毅了起来，抬头去瞧一点红。
陆小凤忍笑看她准备如何行动。
结果乔茜又把头给低下去了。
陆小凤：“…………”
陆小凤感觉自己的腿被踹了一下，一抬头，就瞧见乔茜正在看他，冲他挤了挤眼。
陆小凤：“…………”
陆小凤道：“……要眼药水么？”
乔小茜：“…………”
乔茜清清嗓子，道：“今天要摇树！据说会有很多新东西，可以摇十次呢！”
一听摇树，陆小凤顿时来劲了。
只见他忽然哈哈一笑、志得意满，袖子一撩，踌躇满志：“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很好、很好，我陆小凤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
乔茜道：“哦。”
陆小凤道：“……哦是什么意思？”
乔茜自然而然地道：“哦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和你没关系的意思……红大爷，待会儿我们去摇树好不好~~~”
一点红神色不变，淡淡道：“好。”
陆小凤：“…………”
楚留香：“……噗！”
楚留香简直立刻就要笑出声来了！
陆小凤啊陆小凤，昨天还想着抓住了乔乔的把柄，要让她好好受一番苦难呢，结果今日就被反将一军，成了这对未来情人搭话的话头了。
乔茜甜甜蜜蜜地笑了。
吃完早饭，她就拉着……啊不，她没有拉着一点红的胳膊，伸出了手又讪讪收了回去，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催促他。
杀手自然乖乖听话——他从来也没有拒绝过乔茜的。
小院儿里，胡杨树矗立当中，树干粗而扭曲着向天生长，树叶金黄，好似成片的枯叶蝶全都张开了翅膀，树叶阔大、有清香味。
这些天的日常抽卡还是在进行着……薅羊毛嘛，蚊子再小也是肉呀！
乔茜自己经常去摸摸树……然后获得「卷纸*1」、「铜子*1」。
说起来她的运气可能只比陆小凤好了一点。
但没关系，她有外挂红大爷！
杀手立在树下，目光扫过一圈，众人默契地后退，给他留好逃跑路线。
他伸出手，摇一摇。
【您获得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沙漠限定外观·荒漠猫」（史诗）*1】
这东西是直接收进乔茜系统物品栏的，并没有直接从树上掉下来，乔茜点进去一看……咦，居然是猫耳娘套装么？而且还是全仿真版，可以随心情的变化而动作的那种！
好可爱！尾巴可以翘起来！
……但是穿这个会被看做是妖怪吧。
乔茜陷入了沉思。
【您获得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沙漠限定外观·敦煌飞天」（稀有）*1】
【您获得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沙漠限定外观·西域大盗」（稀有）*1】
【您获得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沙漠限定外观·阿依土拉公主」（稀有）*1】
【您获得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沙漠限定外观·巴依老爷」（普通）*1】
乔茜：“…………”
啊哈哈哈哈，巴依老爷一定要给陆小凤穿，啊哈哈哈哈反正他有奇怪的胡子嘛，最适合当怪大叔了！
而其他的外观就很漂亮了……尤其是敦煌飞天，感觉很适合楚哥……哇，金红金绿的颜色、雄浑结实的精赤半身、肌肉分明的大臂上还有黄金的臂钏，严丝合缝地扣起来，在身体上烙下镂空的繁复花纹样式……
哇哦~
乔茜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下一秒，她又立刻收回了笑容。
明明做梦梦到和红大爷一起、一起……结果现在又对着楚哥想入非非，乔小茜，你这个花心的女人！
忏悔一秒……反正她对楚哥只是完全出于欣赏……红大爷不会在意的吧！
接下来的四次抽奖就比较乏善可陈了，东西倒是都不错，比如什么高品质滩羊啊、奶皮子酸奶啊，还有温室新增作物「椰枣」与「仙人掌果」。
……但是回到秦岭之后真的种得出来么？
乔茜很怀疑。
还剩下最后一次！
一点红抬脚踹了一下树干。
陡然之间，他那对于危险的雷达迅疾报警，杀手眼疾手快、身形矫捷快速，凌空朝后翻身一跃！
“砰！”
在他离开原地的一瞬间，有什么大而沉重的东西砸了下来！
一点红：“…………”
一点红莫名回忆起了不太美好的事情……双开门大冰箱……
但是，出现在眼前的，虽然方方正正，却并非任何电器，更像是个能塞五六人的大铁盒子，铁盒子下方，则生着四个轮子。
这是……车？
……这般沉重的大车，难道要以四马来驱动？
而乔茜的脑内，则响起了最后一声系统提示音。
【您获得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沙漠限定·越野车」（史诗）*1】
乔茜：=口=！！！
第218章
***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的确又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鲜事物。
乔茜这里的新鲜事物自然不少，从无火自明的电灯、到无冰自冷的双开门大冰箱，还有豆浆机、打蛋器、游戏机、电影幕布等多种多样的“法器”……老实说, 无论此处出现什么, 他们或许都不会很惊讶。
但这四四方方的大铁盒子, 却与先前的东西都有所不同。
漆黑、方正、粗犷、简洁。
上头有门有窗、里头有椅有背, 再加上四个轮子，无论是谁都能猜到，这是一辆大车——包括小胡。
小胡虽然知道这树上能掉东西, 上一次也亲眼瞧见了马蜂大战石观音，但是此时此刻, 他两眼发直, 盯着这辆足以把一点红砸死的大车, 然后再抬头看看胡杨树的树冠。
……树冠依然稀疏。
珍珠斑鸠躲在里头、暗中观察，双开门大胸脯露出了一半。
这树冠显然藏不了稍微大一点的东西，包括斑鸠。
胡铁花：“…………”
胡铁花又看了一眼大车，发现青石板地面都裂了……
胡铁花抬起了手,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正准备摸鼻子的楚留香瞧见了，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自从他发现小胡时常学着自己的模样摸鼻子之后，他就有点不想摸了。
胡铁花张了张口, 似乎很想问：这么大的车，到底是藏在哪里的？
但这问题显然很愚蠢。
胡铁花倒也不笨，他想了一想，还是把这问题咽下去了，转而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咱们也要养兀鹰来拉大车么？”
——石观音那沙漠行舟用的就是兀鹰，须知兀鹰之矫健有力，乃是猛禽之最, 耐力又强，石观音能想到豢养兀鹰来拉动行舟，其心思之巧妙，也的确令人叹为观止。
他这问题一出来，陆小凤就笑了，摆摆手道：“哈哈，这怎么可能呢……咱们这大车，乃是耗电的，对吧，乔乔！”
电，万能的电！
冰箱是耗电的、夜灯也是以电力为驱动，更莫说那“电影儿”、“电子游戏”了，哪一个同电没关系呢？这就是乔乔酒馆的万能答案，遇事不决电力伺候！这么说准儿没错。
乔茜没回答他，乔茜正在看系统面板，这落在众人眼里，那就是她的双眼中又闪动出了智慧的光芒，突然露出了痴呆的神色。
乔茜：(⊙-⊙)
陆小凤：“……是用电的，对吧？”
乔茜怔怔道：“不……烧油……”
陆小凤的嘴巴快语连珠：“猪油？麻油？菜籽油？厨房里剩的那块牛油火锅底料行不行？”
乔茜：“…………”
乔茜不理他，继续用智慧的眼神盯着系统光屏。
越野车要烧油，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
……油从哪里来？
【系统】：【loading……】
【系统】：【「加油服务」已开启！现在订购「95#汽油」，仅需98银\L】
【系统】：【（本内容由「坐地起价话术100条」自动搜索生成，仅供参考）】
乔茜：“…………”
乔茜用自己仅剩的一点现代常识判断了一下，觉得这种越野车辆的油耗应该相当之高。
……她毫不怀疑，这个十连抽中的史诗金色沙漠越野车，其实就是系统准备拿来卖汽油的，系统说不定就是为了这口醋才包了这顿饺子。
她彻底炸毛，在心里对系统呐喊：你怎么不去抢劫？抢劫还来得更快一点！！
【系统】：【loading……】
【系统】：【别人想花这钱还没机会呢，你就偷着乐吧！】
【系统】：【（本内容由「pua话术100条」自动搜索生成，仅供参考）】
乔茜：“…………”
这话虽然挺欠揍，但是仔细想想却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如果没有红大爷，只靠陆小凤那双臭手，今天系统在这里提高价格强行要卖给她的东西可能就是什么「德国拜耳强效灭蟑药」了。
而且……
乔茜上前，摸了一摸车身。
车身冰凉，透过窗户，能看到里头的驾驶座，后座很宽敞，坐三个人轻轻松松，从轮胎和底盘来看，也的确很适合做沙漠越野——这真的是沙漠地图限定！
他们可以在后备箱里装上野营帐篷，开车出去玩啊！把野营桌椅、烤肉架、瓜果蔬菜什么的都带上，就去外头野营玩一天啊！她来大漠这么久，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半天风的沙漠客栈呢——与酒馆直线距离三公里……之内。
要是开着越野车，就能在沙漠中驰骋了……她都好长时间没开过车子了！以前她可是开过青甘大环线的人——虽然只是在某一段上接替爸爸开一会儿而已啦。
而且这车也只能在沙漠中开了，因为秦岭山麓间的那条小道根本开不出去！想一想其他地图的地况也很不合适，只有沙漠，能尽情驰骋！
这么一想，出来玩嘛，来都来了，买就买吧，就这一次！
乔茜开开心心地道：“我们傍晚就开着它出门玩吧！”
***
傍晚，夕阳西斜。
落日的余晖，将半面天空都染成了金黄的颜色，穹顶的边缘，与金色的大沙漠融为一体，人们常说海天一色海天一色，原来这陆地上的沙海，与天空也是一色，不分彼此。
越野车引擎嗡鸣、开足马力……好吧，马力倒也不是很足，在金色的沙丘上……溜达。
乔茜：谨慎.jpg
毕竟很久都没有开过车了嘛……
她非常谨慎地给轮胎放气、确认备用轮的状态、看好指南针与方向，带足了食水，然后开始进入孔雀开屏状态！
没办法，谁叫在场各位只有她一个人会开车呢？
乔茜：ヽ(￣▽￣)？
她做出了潇洒的模样，大手一挥：“上车！”
然后自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驾驶座，伸手狂拍副驾驶的位置，殷勤的不得了……
一点红走过来。
乔茜狂拍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手有点扭扭捏捏地缩回来，搭在方向盘上，若无其事、若无其事。
楚留香赶紧过来抢占了副驾驶的位置。
一点红：“…………”
一点红：“？”
楚留香摸摸鼻子，盯着杀手那冷飕飕的目光，完全不带挪动的。
……现在只有乔茜一个人会驾驶这烧油的大车，此车说不定比石观音那沙漠行舟还要更快，这对情人虽然平时青涩可爱，但现在还是算了吧。
他不想在沙漠里翻车。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乔茜谨慎得很。
沙漠越野、钢铁悍马、耗油巨物、马力十足，速度……30km/h。
众人一开始是惊叹。
——居然真的无需畜力、无需任何力，只烧什么玄之又玄的汽油，即可启动！
……但好像乔茜这里的东西一直都是这样的，惊叹了很多次之后，大家也都涨了见识，除了胡铁花浑身肌肉紧绷、双眼瞪得很大之外，众人很快就适应了。
楚留香看了看谨慎的乔茜，再看看速度表——25km/h。
楚留香：“…………”
楚留香当然能看得懂阿拉伯数字，乔茜没有留心过这样的小问题，然而屋子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字符，比如电饭煲上的倒计时、再比如，那电影中出现的钟表。
他一向是个很聪明的人，什么样的武功，说学也就学会了，观察力惊人，只是这样几个小字符而已，如何能不会？又见乔茜速度快慢变化之时，右脚略微移动了一移动，踏了什么，表盘上的指针也左右变化，立即就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乔乔，叫我来开开，如何？”
乔茜一听这话，立即惊诧：“……啊？楚哥可以么？”
楚留香道：“上头的圆盘控制方向，右脚脚下那两个脚踏板偏右加速、偏左减速……不知对否？”
乔茜：O-O
居然看得这么快……这才大概五分钟左右啊。
乔茜略有些怀疑……但对楚留香的信任却又压过了这怀疑，况且他们都是武林高手呢，真出了问题，跳车逃跑就行啦。
于是驾驶座换成了楚留香。
他好像当真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将乔茜方才的动作完全记在了心里，一摸到方向盘，立即启动车辆，车开得又稳又好……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漂移！
……谨慎的乔茜才不会去玩漂移呢。
乔茜坐在副驾驶上看他。
楚留香的脊背懒洋洋地靠在座椅的靠背上，他整个人的神态也轻松得很，右手握在方向盘上，左臂就搭在车窗上，他的袖子挽了起来，袖口锢在小臂中段。
楚留香是非常大只的人，身形雄浑结实，肌肉绷起来的时候……或者他单纯不笑的时候，那种危险的张力就会扑面而来，叫人的心跳立即加速——这或许就是他偶尔看起来很薄情、很冷酷的原因。
阳光自窗外照射进来，落在了他的侧脸上，令他忍不住眯了眯眼，乔茜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副墨镜，凑过去给他带上，楚留香动也没动，唇角微微勾起，任由她动作。
他的视线暗了下来，那双满是春风与柔和的眼睛被挡住之后，便更显得他鼻梁挺直、嘴唇略薄，下颌角的线条也有种坚硬的感觉。他挽起的袖口绷得有点紧，蜜色的肌肉被阳光浸透，透出皮肉下的红色，还有一根格外粗壮的青筋随着他无意的动作，自皮肉下微微凸起。
wow~~
好不一样的楚哥！
如果这个时候他身上穿的是黑色紧身背心和工装裤就好了~~
近距离欣赏这种级别的美男子真的令人很难不多想啊……
乔茜：痴呆.jpg
乔茜：(⊙﹃⊙)
楚留香的唇角翘起来。
他忽然用力踩下油门！钢铁巨兽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速度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快，引擎嗡鸣的声音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很燥热！漫天黄沙之下，他们在同一时刻朝着夕阳冲过去，体会这种极致速度带来的极致快感！
乔茜用力尖叫起来！一边叫一边笑。
陆小凤：“你叫这么大声干嘛啊啊啊啊妹妹背着泥娃娃~~~！！！”
陆小凤回之以更大的驴叫……以及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
胡铁花倒吸了一口冷气——可能连见多识广的小胡也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歌声。
一点红皱着眉不理会他——前半生的经历显然让杀手善于忍耐物理攻击……陆小凤的歌声大约也算是物理攻击的一种，让一点红想到了以前有一次去对付一个学过狮吼功的对手……
乔茜捂住了耳朵，大骂：“陆小凤你这只大叫驴！！”
陆小凤继续陶醉——在这种封闭环境之中唱歌让他产生一种在霸凌别人的快乐！
“走到花园来看花~~~~
连听两句，乔茜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霸凌……
乔茜虚弱地嘤嘤嘤：“别唱了别唱了，这里都是自己人啊……”
陆小凤唱不下去了，他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哈哈大笑！
一点红的目光落在乔茜的侧脸上，她的侧脸也被阳光浸透了，近乎透明，她眯着眼睛再摸出一副墨镜来，给自己也带上，瞧不见她那双可爱滚圆的眼睛之后，杀手就只能瞧着她的嘴唇，和她雪颊上的酒窝。
他的眸子里有着极柔和的爱意，落在了后视镜里，倒映在乔茜的墨镜上。
楚留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唇角勾起，像是在享受这极愉悦的一刻——与朋友们在一起的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在沙丘的最高处停下。
乔茜下车，迎着夕阳望去。
远处是延绵不绝的沙丘，落日的余晖洒下来，好似每一粒沙子都在闪闪发光，令这片大沙漠像是一条金色巨龙的脊背，沙丘就是片片龙鳞。
真美啊，乔茜想。
第219章
***
日月同空。
夕阳烧尽之时, 月影如乌兹钢的弯刀一般，在天幕之下闪过朦胧而锋利的刀光。天空被日月分成了两半，一半闪动着落日的金光, 另一半涌动着海水的深蓝。
这是一天最舒适宜人的时间。骄阳之威炽已然消失, 而夜间凛冽的寒风还未刮起。
一队旅人, 就在此刻朝前行进。
此刻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这些人却都个个面容憔悴, 灰头土脸，头发蓬乱如枯草、嘴唇干裂似盐碱地。
他们已好几天没有喝水了——三天之前，他们的水已全部喝光。
此刻, 他们的每一次吞咽，都好似是完全干燥的喉管在挤压摩擦, 只能带来剧烈的刺痛。
一个人忍不住伸出舌头, 舔了一舔嘴唇……然而这却也是无济于事的, 因为他们的舌头上，也没有一丝唾液的润滑。
这是一队沙漠旅人，他们也是来这大沙漠里掘金的，就如同从前的姬冰雁一般。
然而他们的运气却没有当年的姬冰雁那样好, 一路前行，从前标记好的绿洲却已消失，他们只好往下一个地点行进, 然而水在三天前就已喝光，在到达下一个绿洲之前……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被渴死！
忽然，一阵奇妙的声音风驰电掣般的传来，这是奇异的嗡鸣声，仿佛巨兽的咆哮！而在这巨兽的咆哮声中，又有着如同锯木头一样刺耳难听有如魔鬼尖啸般的声音！
“妹妹背着泥娃娃~~~乔乔别打, 哎哟不许踹我——！”
……果然，他们已出现了幻听。
大沙漠果然是地狱中的地狱，即使是死前的幻听，也是如此可怕，叫人连死都不安宁！
那轰鸣声还在靠近！
沙丘之上，一线流光忽然闪过，有什么东西风驰电掣地冲了出来！落日之下，琉璃闪出金色的光芒，沙子被迅速碾过，发出了尖锐的声响……这是一辆大车！
这大车居然无需畜力、无需人力，完全没有东西牵引，就这样飞驰而来！！！
它刺啦一声冲来，又刺啦一声停下，什么东西打开车门冲了出来……哦原来是人啊……
那是个女孩子，手臂在日光之下，白晃晃、亮堂堂的，她的鼻梁上架着什么东西，瞧不见眼睛、也看不清容貌。她冲下来，丢下了什么东西，然后立刻又钻了回来。
大车又刺啦一声冲出去消失了，只余下方才那魔鬼的尖啸声还在继续——
“乔乔！别动……你踹我三十六脚了啊……不是你这人怎么回事，踹我的时候武功怎么格外好……？！”
旅人们：“…………”
旅人们还都处于呆滞状态……这年头的蜃景都可以离这么近了么？而且蜃景还没消失，方才那些人丢下的东西还在原地，看样子好像是水和食物，水……
等等，水……？！
一个旅人忽然跳起，飞奔过去！
只见地上扔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的奇异东西，轻透柔韧，好似是布料、却又与所有的布料瞧起来都全然不同，紧紧地裹着二十四个透明的瓶子，瓶子之内，水光荡漾出惑人心神的光芒……
那人伸出手，轻轻一碰，就碰到了实实在在的触感。
真的！这居然是真的！不是幻觉……这竟不是幻觉！
他的咽喉中几乎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呜咽，哒吧一下跪倒在了沙地之中。
奇异如流动软玉般的澄澈瓶身之上，“冰露”二字，闪动着圣洁的光芒。
旅人们朝着车辙消失的方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并立即口称“冰露老母”，已示尊重。
乔·冰露老母·茜本人正歪在后座上。
楚留香坐在驾驶座上，仍然风驰电掣地开着车，他知道再往前有个小绿洲，众人今晚就打算宿在绿洲之中。
但凡男人，对速度的刺激总是钟爱的。楚留香轻功如此出众，可能正因为他喜爱那种屋瓦自脚底片片飞过、清风如刀片般刮过耳边的刺激。
他或许是一个欲望很浓重的男人，只是这些东西，他的小妹妹乔茜是瞧不见的。
所以他当然喜欢这沙漠越野车，感受这种极致的速度，大漠千里，如此广阔，更令他体会到一种随心所欲的自由。
但他也并非完全的随心所欲。
沙丘有高有低，往上攀沙丘时，自然瞧不见丘地的情况，而往下俯冲时，其速度之快，就连楚留香都控制不了立即停止——他当然控制不了，因为俯冲的是车子而不是他本人。
所以，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上丘时放慢速度，确认丘底没有旅人经过，这才加速俯冲，免得酿成惨案。
——于潇洒之中，他也是最仔细、最有良心的那个人。
胡铁花坐在副驾驶上，乔茜坐在后座中间，左手边是陆小凤、右手边是一点红。
为什么换位置呢？因为这样就方便制裁陆小凤了！她要监督陆小凤不再唱难听的歌曲！
陆小凤：“…………”
陆小凤嘿嘿冷笑：“真的么？你摸着你的良心想一想，你说得这是真话么？”
哼哼，欲盖弥彰！
乔茜也嘿嘿冷笑：“是不是真的，你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然后，陆小凤就被连蹬了三十六脚。
乔茜：小猫飞踹.jpg
乔茜：佛山无影脚.jpg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板着脸不说话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楚留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小陆啊小陆，明明觉得自己已完全拿捏了乔茜的弱点，就等着让她受苦受难呢，结果连着两次当了这对情人搭话的垫脚石……这一次还更惨一点，被连踹三十六脚！
乔乔这个人，其实是所谓靠直觉行动的人，她虽然不晓得陆小凤在打什么坏主意，但是左看右看，只有他是最柔软多汁的软柿子……这时候不捏，什么时候捏？
如果她这种直觉能更多的用在红兄身上就好了……干嘛想那么多呢？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
楚留香这样想着，唇角又忍不住越翘越高……由于他那双柔和温暖的眼睛被墨镜挡住了，只露出下半张脸的时候，这表情就显得很……玩味。
乔茜狐疑：“……楚哥，你笑什么呢？”
楚留香悠然道：“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情。”
……他看起来更玩味了。
……好渣的样子。
所以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并没有错，窗户上贴上防窥膜的楚留香，就很难让人感觉到他那种如沐春风的柔和……
但是，好带感……
楚哥真是个神奇的男人……
乔茜：o(*////▽////*)q
楚留香：“…………”
这突然又是怎么了……？
天色完全变成冷黛色之前，众人终于瞧见了绿洲的影子，淡淡的一片青绿，已笼罩在了夜色之中，绿洲正中，是一潭水镜，夜空中的星星就倒映其中。
今天这里没有别的旅人，只有他们。
众人便闹闹嚷嚷地下车搬东西，后备箱里放满了露营的用具，肉也提前串了串儿——摇出车子后，乔茜当即就要出来露营，多连一天也不愿意等，大家伙儿就只好加班加点地串肉、腌肉。
一点红倒是想把自己没用的师弟们拉过来做这件事……但是被乔茜给制止了，她还是觉得自己吃就自己弄比较好。
气温渐渐冷了，把烧烤架子搬出来，烧上炭火，烤上肉串，之前做的烤包子还剩一些，也放上去复烤一番，乔茜爱吃的小土豆直接洗干净了放在炭火堆里烤，拿出来蘸着辣椒粉吃，还有些西葫芦、蘑菇、面筋之类的素菜也烤起来。
还有她很喜欢的擀面皮，这东西之前吃火锅的时候吃过，其实也可以烤，而且烤出来的口感是非常奇特的，烤的时候就能看到表皮慢慢浮起一个一个的小泡泡，外皮烤到有点焦焦脆脆的，里头还是韧的，再打一个鸡蛋在上头，抹烧烤酱、辣椒面和孜然粉，卷起来吃最好了。
以前乔茜上学的时候常吃，那时候，她小学门口有卖锅盔的——不是那种大锅盔，就是油炸的饼儿，中间切一道，里头加生菜、炸过的擀面皮和火腿肠，好吃到不得了！
陕地的人，夹馍有无数种变种的，馍可以夹一切来吃，肉夹馍只是其中最有名的一种而已啦~
他们还带了酒，陆小凤专门带了烧刀子，说是大漠夜间风大，喝了能驱寒。
乔茜不喜欢烧刀子，她喜欢甜甜的酒——她喜欢的其实就是含酒精饮料而已。
陆小凤大笑道：“乔乔还小呢，要坐小孩那桌，乖，用筷子蘸一点尝尝就好了。”
乔茜：“…………”
乔茜的眼睛里闪过犀利的光芒！
楚留香：“…………”
楚留香懒洋洋坐着，没有提醒得意忘形的陆小凤，危险就要来临。
乔茜脾气好得很，这样了都没对陆小凤说一句重话，也没有用她的旋风三十六连踹。
她只是乖乖巧巧地坐着，乖乖巧巧地给陆小凤烤了个她精心挑选的尖椒（没有去籽），殷切地关心道：“陆大少，先吃个辣椒驱驱寒吧！”
陆小凤：“……”
乔茜：“哦……吃不了辣啊，那算啦那算啦……身子要紧，虚就虚了，不要逞强，千万不要逞强啊！”
陆小凤：“…………”
陆小凤一把夺过烤青椒：“谁吃不了辣！你瞧不起谁！”
他若无其事地一口咬下！
爆辣！！！
不是……这死丫头到底哪里找到的一根这么辣的青椒？！
陆小凤简直眼泪都快出来了！
乔茜又很关心地道：“啊呀……吃不下么？吃不下就放下吧，哎，陆小凤，下次提前说啊，提前坐小孩那桌~~”
陆小凤：“…………”
陆小凤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又涌出来了……
他大声地道：“谁说我吃不下！这算什么，一点都不辣！”
然后强撑着一口气全吃完了，吃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散发着滚烫的热气儿，脑子都被辣成了浆糊。
陆小凤：蚊香眼.jpg
乔茜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烧刀子，十分关心地道：“来，喝一口吧，青椒配酒，越吃越有！我可喝不了这烧刀子，哎，不像陆大少这么厉害~~”
这夹枪带棒的……
陆小凤：“…………”
陆小凤只好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若无其事地道：“我去拿个东西……”
然后一扭头背对着乔茜，眼泪就掉了下来。
乔茜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楚留香的脸上也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一大一小两个神秘人，目光就撞到了一起。
乔茜问：“楚哥吃不吃尖椒哇？”
楚留香：“…………”
楚留香叹了口气，伸手给她倒了一杯甜甜的桂花米酒，无奈道：“小混蛋，尽想着怎么折磨人，你楚哥可受不住。”
第220章
***
大漠的寒风果然凛冽。
越野车就停在潭水前不远, 这绿洲正好就在个沙丘背后，众人得以在沙丘之后生了篝火，搭了帐篷。火光被寒风吹得不住跃动, 火星也不断从中被吹出来, 落在地面上, 像是焰色的萤火虫熄灭消亡了。
乔茜裹上了厚些的衣裳, 睡觉之前，她还是喝了些烧刀子来暖暖身体，烈酒下肚, 从喉管一路辣到了胃袋里，她的脸瞬间就扭起来了, 鼻头与面颊全都红彤彤的。
一点红瞧见了, 立即拿了她喜欢的甜饮料来, 给她清一清口。
烈酒果然管用。
乔茜：(⊙﹃⊙)
乔茜：(⊙▽⊙)
乔茜： (＊＞︶＜＊)
陆小凤：“…………”
陆小凤狐疑道：“……她突然这么亢奋干什么？”
楚留香正躺在野餐垫上。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楚留香懒洋洋、大喇喇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是在自己的甲板之上晒太阳一样惬意，火光映照在他的身上, 令他的身子上也有了某种正在跳动的热烈阴影，他也喝了酒，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他只睁开一只眼, 瞧一瞧乔茜现在的情态。
她窝在野餐垫里，面上带着一种极幸福、极惬意的微笑，双颊晕开了一片酡红，两只脚蹬一蹬，似乎在表达自己很喜欢这个夜晚——不过陆小凤显然不是特别喜欢，因为乔茜那两脚全都蹬在了他身上……
陆小凤蹬起来真的有那么舒服么……？
楚留香无奈抿了抿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又见一点红正抱剑坐在角落之中，这冷硬少言的青年剑客，正远远地、沉默地瞧着乔茜，火光在他那双翡色的眸子中跃动，似乎正说明了他深藏于肉躯之内的热情。
楚留香更无奈了。
他忽然温声道：“乔乔？乔乔？”
亢奋之后是困倦，乔茜已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眼皮沉重得很，听见了楚留香的呼唤声，她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混沌不清地道：“……嗯？”
楚留香道：“要睡觉的话，回帐篷里睡吧，外头风大。”
乔茜软声软语地道：“嗯……好……”
她的身子与她的声音一样的软乎，好像一滩融化了的棉花糖，就这么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楚留香的唇角勾起来，故意道：“谁送乔乔回帐篷里去？”
陆小凤大声道：“哎哟！我快被她踢死了，我今天被踹了四十多脚！我走不动道儿！”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今天这酒果然烈……我竟也有喝多的时候。”
胡铁花哈哈一笑，道：“老臭虫，几年不见，你怎地连酒量都这么差了？算啦……我去我……老臭虫，你踢我干嘛？！”
杀手忽然起身。
他谁也没瞧、谁也没理，径直走了过来，被火光拉长的影子打在乔茜身上，完全将她覆盖起来。
杀手俯下身，将自己的双手从她的膝盖弯与背上穿过。
乔茜发出了细细的呜咽声……她似乎有一点冷，所以往一点红的怀抱里缩了一缩，她的头就搭在他的肩膀上，鼻尖轻轻嗅了一嗅，像是什么小动物无意识的动作一样。
杀手脖颈间那一小片皮肤，立刻就被刺激出了一片兴奋的小疙瘩。
他横抱起了乔茜，带着她俯身进了帐篷。
乔茜安安心心地窝在他怀里，似乎对他全然的信任——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信任他，否则那一日也不可能往他的沙发上一窝就睡着了。
但帐篷似乎更不一样一点。
里头完全没有光，唯有外头的火光照射进来，才能令人依稀瞧清里头的摆设，里头却也没有什么摆设，无非就是地垫、防潮垫、充气睡垫和珊瑚绒毛毯。
一点红将乔茜轻轻放下，半跪在地上，直起腰来时，这帐篷的出入口就被他所完全挡住，火光被隔绝在外，她的身上只有……他的影子。
他的影子好像已完全覆盖住了她，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淹没，她却对这一切……对这强烈的入侵毫无知觉，完全放心他，就这样蜷缩着侧躺，面上还带着那种晕乎乎的、幸福的晕红。
杀手忽然闭了闭眼。
乔茜忽然翻了半个身子，眼睛依然阖着，呢喃道：“红大爷……”
一点红哑声道：“嗯。”
乔茜道：“会不会有蛇……”
她最害怕蛇了，在树丛中瞧见了无毒无害的菜花蛇，也会被吓得直接蹿起来，她这辈子最勇敢的时刻，大约就是与五毒童子对战的时刻了……虽然最后还是被吓得跳起来抱在树上，一动不敢动。
杀手道：“不会，我检查过了。”
周围早撒好了防虫蛇圈，乔茜的这顶帐篷周围也特地多撒了一圈，保证绝不会有任何可以吓到她的东西出现。
乔茜借着酒劲儿撒娇：“万一呢万一呢……红大爷……”
一点红的眸光暗沉沉的，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乔茜的脸上，她的面颊当然是绯红的，分不清是因为烈酒、还是因为羞涩，但她的脚趾却也紧绷起来了……
他沙哑地道：“……我留下，再瞧瞧看有没有。”
乔茜晕晕乎乎的，似乎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双眼紧闭，胡乱地点点头。
于是乎，帐篷外的楚留香与陆小凤，就瞧见一点红钻进去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探出了一只手来……然后将整个帐篷入口的那拉链拉起来，彻底隔绝了里和外。
楚留香与陆小凤对视了一……啊不，他们没有对视一眼，因为中途被胡铁花给截胡了。
楚留香才刚扭过头去看陆小凤，眼前就立刻出现了小胡的那张大彻大悟的脸。
小胡整个人都激动了！他那双又大又圆的心灵窗户之中，闪过了极为智慧的光芒，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分享自己的见识！
胡铁花道：“老臭虫，原来乔茜和红兄之间，竟是那样的关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想到那冷冰冰的小子，也有爱上女孩子的一天！”
楚留香：“…………”
楚留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胡铁花一拍大腿，懊悔道：“这么明显的事情，我们竟之前都没有看出来！”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若不是小胡机灵，这件事恐怕不知道要被他瞒到什么时候去了。”
胡铁花老成地笑了，拍拍楚留香的肩膀，道：“老臭虫，这些年安逸的生活，可令你的观察力下降了不少……”
楚留香：“…………”
楚留香只好摸摸鼻子……除了摸鼻子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而此时，薄薄的帐篷布隔出了一片全然黑暗的空间。
一点红干这事儿时十分沉默，他拉上帐篷拉链时，手指稳定，面无表情，直到最后一点火光都被完全隔绝，他的耳边只剩下了身后的呼吸声。
乔茜的呼吸声。
地上铺着足可以躺两人的睡垫，毛毯胡乱地散落着，他瞧不见，但听觉依然敏锐，能听见乔茜翻了个身，她身上的布料与珊瑚绒毛毯摩擦发出的声音。
这帐篷只是用来睡觉休息的。
杀手的眼睛眯了一眯，暗沉沉的眸光似乎闪了闪。
乔茜晕晕乎乎地把自己缩进了毛毯里，她感觉到自己躺着的那充气睡垫忽然动了一动，紧接着，她就闻到了一股炙热的皂角香——杀手已默默无言地躺在了她身边。
好好闻……
她借着酒劲儿凑上去嗅了嗅。
乔茜：o(*////▽////*)q
杀手全身上下硬得都像岩石！
他几乎是在瞬间就僵住了……这样小的地方，方寸之间，无法逃离也无法腾挪，她身上那股甜蜜的桃香好似被风中的粗擦砂砾给刮开了，泄出了更多……更多甜美多汁的味道，把小小的空间整个都挤满了。
他听见了乔茜蹭过来的声音，听见了她嗅一嗅的声音，还有那种……好像很喜欢、很沉迷一样的小小喟叹。
杀手脖颈上的青筋痛苦地迸起、颤抖。
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小小的、只能用来睡觉的方寸之地，他身上的每一寸都被乔茜的味道所纠缠、所绞紧，乔茜缩成小小一团，就在他身边……
他的身体，当然早就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这变化是男人永远无法控制的，即使是一点红也不行。
他早已饱受这变化的折磨。
乔茜就躺在他身边。
他一伸手，就可以搂住她，她像一只桃子，如果被他攥住用力去捏，那些被捏出来的痕迹是不是永远都无法消失，会不会被他捏的全是横流的桃汁？
他们与外头只隔了这么薄的一层东西，以楚留香和陆小凤的耳力来说，里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绝不可能瞒得过这两个人。
但是他在此刻却涌起了一阵奇异的冲动……堵住她的嘴唇，摁住她的肩膀，她的腿或许会不住的绞动，脚心在珊瑚绒的毛毯上摩擦……不知该绷紧还是放松。
一闭上眼睛，他的眼前就全是这样的画面……他毕竟已经梦过乔茜很多次了，他在梦里什么过分的事情都做过，被弄成什么样的乔茜都见过……可是、可是——
这都比不上真正的她。
她正轻轻、浅浅地呼吸着。
杀手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自己的身体煎熬着，他的手紧紧攥起，整个人都好似都被一种酷刑所鞭笞，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她的呼吸慢慢平稳了。
她被抱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很困倦了，烈酒劲儿大，她不习惯喝这个，不胜酒力、晕晕乎乎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了。
她不知晓自己身边躺着的这个男人，正在想着用如何残酷的手段去折磨她。
她完全地放心，完全地安心。
杀手又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帐篷顶。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慢慢、慢慢翻了个半个身，伸出手去，将她整个人都用毛毯裹起来，不露出一点皮肤。
再然后，他隔着毛毯，轻轻、轻轻地抱住了乔茜，急促地呼吸着。
楚留香若无其事地从这顶帐篷外路过，躺进了自己的帐篷里。
他舒舒服服地躺好，篝火依然跳动着，楚留香枕着自己的手臂，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果然是个小混蛋，尽想着怎么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