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爱，却不敬
魏尔伦眯了眯眼睛， 眼中随之出现了一丝淡淡的杀意，不过很快又被他完全收敛了起来。
“如果我不入职呢？”
说着，魏尔伦勾起嘴角， 稍稍压低了声音，“港口Mafia的……首领先生。”
听到这个称呼，竹之内雅顿了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喜欢将他称作首领先生了。
“魏尔伦先生， 我必须提醒你，”竹之内雅看了眼魏尔伦身旁的中原中也， “中原可是为你忙碌了整个早上。”
“说到这个，我入职之后， 是在我的弟弟手下？”
“论上是的。”
“论上？”
“如果你不能听从中原指示，那就只能把你换到兰堂手下、同等职位， 也免得中原白白忙碌。”
“兰堂， ”这个名字在魏尔伦舌尖绕了绕，仿佛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又仿佛什么也没有，仅仅是音色、音量的缘故，“首领先生，兰堂不是万能的。”
竹之内雅不置可否。
凝视片刻，魏尔伦渐渐敛去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竹之内雅。
没有杀意，只是看着， 面无表情地看着。
空气随之凝滞起来。
与此同时， 中原中也，以及不远处、正双手抱胸、半倚在沙发侧面的太宰治纷纷提高了警惕。
魏尔伦依然危险， 或者说，一个不按常出牌、做事随心所欲的人依然危险。
他们二人深知这点。
而竹之内雅则一如刚刚，无论面上，还是心中，都没有任何波澜。
他知道魏尔伦依然危险，同样地，他也知道，目前而言，魏尔伦不会乱来。
魏尔伦本质上还算信守承诺，就算想要乱来，抑或想要离开，也会待上一段时间，直到实在难以忍受。
这点，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他们二人自然也知道，而之所以拥有不同的反应，则是因为和竹之内雅相比，他们二人多了份对竹之内雅的担心。
在这份担心下，尽管他们二人知道，“危险”暂时仅仅存在概念上，他们二人还是情不自禁地警惕和担心。
面无表情地看了会之后，魏尔伦蓦地笑了，这一笑，无形的壁垒霎时迸裂，凝滞的空气也恢复了流动。
“我当然可以听从我的弟弟指示。”
说到“弟弟”二字，魏尔伦微微侧身，颇为深情地看了眼中原中也。
而被看了眼的中原中也则习惯性地偏过头，打算像之前那样避开魏尔伦，避开魏尔伦的深情——
魏尔伦的深情，让他感到不适。
不过，这次，他失策了，他偏向的那侧，是太宰治所在的方向。
就这样，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中原中也又偏回头，一边压制手痒的冲动，一边看向了竹之内雅。
“真的吗？”竹之内雅并未关注二人和二人之间的小动作，想着中原中也那条简讯，他意有所指地问道。
“自然是真的，”魏尔伦坦然地说，“我最多只会帮我的弟弟清一些垃圾。”
听到这话，平日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中原中也，不禁狠狠攥紧了拳头，由太宰治挑起的火气险些爆发，他就没有见过这么有病的家伙，偏偏这个有病的家伙还格外之清闲，拥有大量时间去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
他才没有这样的兄长。缓了缓，在松开拳头的同时，中原中也在心中如此想道。
不久之前，在中原中也查阅合适的职位时，中原中也的直属部下织田作之助命芥川银送来了几份文件。
一共三份，每份上都印有代表加急、代表刻不容缓的红章。
这让中原中也感到非常奇怪，在他的印象，乃至他的预估里，除开竹之内雅相关的事情，最近论上没有什么大事或者急事。
抱着奇怪、疑惑的心情，中原中也翻开了那几份文件，结果看到和港口Mafia正在合作的一个组织一夜之间覆灭了，那几份文件正是关于那个组织覆灭之后如何处那些合作的方案。
中原中也第一时间怀疑了魏尔伦。
不提昨天晚上大战失败的魏尔伦心情如何，又是否会借此发泄，在洽谈合作时，他和对方有过龃龉，而魏尔伦就在现场，并对对方那句“一个小小的孤儿”作出了纠正。
怀疑的念头甫一出现，没有过多犹豫或者纠结，中原中也当场便询问了魏尔伦。
魏尔伦十分干脆地承认了，并且，对于自己做的事，没有半点悔过之心，忽略那个组织和港口Mafia之间还有合作，直说自己只是清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垃圾。
这件事情，以及魏尔伦的态度，使得中原中也相当生气，甚至破天荒地在发给竹之内雅的简讯中吐槽了几句。
而这也正是竹之内雅想将魏尔伦挪到兰堂手下的原因。
考虑到魏尔伦个人的想法，还有兰堂和魏尔伦的关系，竹之内雅原本打算将其交给中原中也。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交给兰堂更好。
魏尔伦爱且很爱中原中也，但是，爱，却不敬，甚至，连尊重也没有，就像中原中也只是他表达爱意的玩偶。
对于魏尔伦的回答，竹之内雅没有接话，仅仅只是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所以，最后的结果，你打算把我放到哪里？”见竹之内雅一直没有接话，魏尔伦出言询问道。
像是才从思考中回神似的，竹之内雅露出了歉意的神色，紧接着，歉意散去，他用好奇的语气说：
“魏尔伦先生，在回答前，我有个问题，不是必须回答，回不回答在你，如果兰堂希望你和他共事呢？”
怦——
魏尔伦心脏猛地一跳。
而一跳过后，魏尔伦下意识忽略了什么，只将目光放到了竹之内雅身上。
“这是玩笑还是谎言？如果是玩笑，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如果是谎言……我的世界里没有谎言，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港口Mafia人见人爱的首领先生。”
感受着那丝危险的气息，竹之内雅缓缓眨了下眼：“为什么不能是真话呢？”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魏尔伦眯了眯眼睛。
“魏尔伦先生，我没有骗你，这确实是真话。”
才怪。暗自补充一句，仗着兰堂必会帮他圆谎，竹之内雅颇为真诚地继续道，“就算这是谎言，实际上，也没有关系吧，你不会一直留在港口Mafia，在兰堂手下和在中原手下又有什么区别呢？”
话音落下，寂静降临。
一片寂静中，魏尔伦忽然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一直留在港口Mafia呢？”
魏尔伦没有继续往下说，仅仅只是盯着竹之内雅，用那双湛蓝的、平静的眼眸。
竹之内雅迎着那双眼眸凝视片刻，目光划过中原中也，随即明白了魏尔伦的意思。
于是——
“太宰，中原，你们出去一下，我要和魏尔伦先生单独聊聊。”
见二人领命，脚步却又有些踟躇，竹之内雅微笑着补充道，“放心，魏尔伦先生，向来愿赌服输，不会出尔反尔。”
魏尔伦嗤笑一声，除此之外，倒也没说什么。
少顷，随着二人出去，大门重新紧闭，竹之内雅将目光放到了魏尔伦身上。
“现在没有闲杂人员了，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
魏尔伦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而后，他说：“帮我找个人。”
“找个人？”竹之内雅有些诧异，“这是你一直留在港口Mafia的条件？”
而说话、诧异的同时，竹之内雅心下犹疑，他其实并不希望魏尔伦一直留在港口Mafia，他担心兰堂对魏尔伦的束缚迟早有天会减弱。
等到那个时候，还在港口Mafia的魏尔伦，说不准会不会闹出什么风波。
“那个人，代号是N……”
“恕我冒昧，打断一下，魏尔伦先生，你说的N是荒霸吐的研究员N吗？”
魏尔伦：……
“魏尔伦先生？”见魏尔伦骤然沉默，竹之内雅有些疑惑地喊了声。
沉默片刻，又沉默片刻，魏尔伦艰涩地说：“你怎么知道？等等，不用回答，我知道了……他竟然相信你相信到这个地步。”
竹之内雅眨眨眼，实际上，不止这件事情，包括魏尔伦各种习惯，兰堂几乎将能说的全说了。
“你还知道什么？”忍了又忍之后，魏尔伦忍不住问道。
“没有了，只有一些N、荒霸吐的情报，N和荒霸吐其实也能算在一起。”
考虑到魏尔伦此时的状态有些奇怪，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竹之内雅十分自然地扯谎道。
扯完谎，竹之内雅微微一笑，同样自然地迎上了魏尔伦打量的目光。
魏尔伦打量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继续往下说：“我需要N的所在地，越快越好。”
“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N不在国内，”竹之内雅身体向后，靠到了身后的椅背上，“港口Mafia找他已经找了段时间了，以港口Mafia如今的情报能力，如果他目前还在国内，没有由了无音讯。”
第222章 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眉眼、嘴角、胸腔起伏、肢体动作……魏尔伦认真看了看竹之内雅。
和刚刚一样， 魏尔伦依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接连两次都是这样让他生出了强烈的怀疑。
他深知，眼前这个少年， 就算跟他说实话，也不会事事跟他说实话。
而如果不是事事实话……
下意识忽略兰堂和盘托出的可能之后，对于竹之内雅哪句话、哪件事说谎，魏尔伦倒向了港口Mafia找不到N的所在地一事。
所以，N的所在地， 港口Mafia找得到，或者说至少有点线索。
这么想着， 魏尔伦开口道：“我做什么你才能告诉我？即使只是一点点线索。”
在魏尔伦看来，竹之内雅说谎， 也就是没有立刻答应，一定是想以此为条件让他做什么。
不是入职之后正常做事， 而是需要他尽心尽力、全力以赴。
做什么？他有想这种事情吗？竹之内雅不由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嘀咕着， 竹之内雅组织了一下语言，准备开口向魏尔伦解释他目前确实不知道N的所在地。
然而，就在他张口嘴巴却尚未出声的时候，他忽地想到了刚刚和太宰治的交谈——
他们需要创造一个能够确定“雨御前”具体效果的机会。
而创造机会，自然需要一个执行者，一个拥有绝对实力的执行者。
“雨御前”具体效果尚未明晰，如果没有绝对实力，真的遇上了奇怪的情况，恐怕执行者也会像那个青年那样死在福地樱痴手中。
并且， 死与不死， 倒是其次，最关键的， 是死在福地樱痴手中的话，很大概率会因为暴露遭遇各种各样又数不胜数的麻烦。
“确实有件事情。”竹之内雅改口道。
听到这话，魏尔伦嗤笑一声，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竹之内雅也不管魏尔伦什么神色、什么想法，直接继续道：“我们需要确定福地樱痴的实力。”
正愁没有执行者呢，既然魏尔伦主动送上门，那他自然没有放过的道。
至于寻找N的所在地，相比找到N的所在地，在没有规定时限的情况下，提供一点点线索倒不困难，港口Mafia本身也一直在寻找。
只是，他真要提供线索，促使魏尔伦和N见面吗？
竹之内雅想到了兰堂，想到了兰堂之前说过的“秘密”，N或许掌握了一种能让魏尔伦失控的物品或者方法。
而想到之后，不可避免地，竹之内雅心中冒出了另一个疑问——
魏尔伦知不知道那个秘密呢？
以及，随之而来的，魏尔伦想要找到N是不是因为那个秘密。
“福地樱痴？这个名字有点印象，猎犬的队长吧？”
魏尔伦的声音使得竹之内雅回了神，竹之内雅随即压下心中的疑问，将心神放到了此时的交谈上，和那个秘密有关的疑问，他打算在确定魏尔伦成为执行者后再说。
同一时间，魏尔伦还在继续：“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和猎犬没仇啊？这算是防患于未然？”
竹之内雅面不改色地点了下头，有别于面对太宰治、中原中也他们，面对魏尔伦，他说起谎来毫无愧疚。
“官方和港口Mafia本质上终究是敌对的，港口Mafia不能一直避让下去，迟早有天会对上。”
说着，竹之内雅微微垂眸，作出了一副严肃而凝重的模样，“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位拥有神刀、实力强大的福地队长，就非常值得我们在意了。”
对于竹之内雅说的话，魏尔伦现在半信半疑，不过……
“神刀？”
“是的，神刀，神刀‘雨御前’，”竹之内雅抬眸看向魏尔伦，“据说是能够穿越时间与空间、破解自身必死之局的武器。”
当然，竹之内雅并不清楚能不能够，这只是他根据他目前的了解编造的信息。
魏尔伦微微挑眉：“神刀、必死之局……听着像是神话故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也没有听说过，所以才会格外在意。”竹之内雅适时补充道。
魏尔伦闻言眼中划过了一抹深思。
“首领先生，我有个问题，你真是想要确定福地樱痴的实力吗？”
还是借机让他和军警、官方对上呢？不，不会，如果是后者，没有必要拐弯抹角至此，早就可以把他的消息卖给国际组织了。
自问自答之间，魏尔伦身前不远处，隔了张办公桌的地方，竹之内雅已然坦然应声。
“我在港口Mafia首领这个位子上，可以称得上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我必须为港口Mafia排除一切风险。”
竹之内雅说得坦然，魏尔伦听得……无言。
竹之内雅说的话让他想起了他和兰堂以前的上级，也是嘴上说着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实际却和嘴上说的毫不搭界。
无言过后，魏尔伦想起了兰堂，还有他和兰堂当年那些或顺水顺风或九死一生的经历。
阿蒂尔兰波，你抛下你的名字，留在一个小国的组织，奉一个小鬼为首领，究竟又是因为什么呢？真的只是因为受到了蛊惑吗？
想到这里，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似的，刚刚因为那些经历变好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魏尔伦看向竹之内雅的眼神随之冰冷了许多。
什么都没干的竹之内雅：……
竹之内雅不解，竹之内雅也不想解，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无视了魏尔伦眼神的变化。
“如何？魏尔伦先生，”竹之内雅温和地说，“你愿意帮我这个小忙吗？”
魏尔伦凝视两秒，轻哼了一声：“可以，不过你不要忘记我的条件。”
“如果我知道了N的消息，必然第一时间告诉你。”
第一时间是不可能的，必然告诉也是不可能的，一切的一切都要视情况而定。
竹之内雅说着谎话，蓦地，说：“魏尔伦先生，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想要找到N，不知道你能否为我解答这个疑惑。”
“这不明显吗？”魏尔伦微微抬起下巴，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他伤害过、折磨过中也，我当然要把那种垃圾清掉。”
等待两秒，见魏尔伦没有继续，竹之内雅意有所指地说道：“相比你执着的程度，这个原因似乎不够份量。”
宽敞的室内随即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竹之内雅静静看着魏尔伦，等待魏尔伦笑完。
很快，笑声停止，魏尔伦带着笑意说道：“那么，港口Mafia人见人爱、聪慧敏锐的首领先生，你觉得怎样的原因才够份量呢？”
试探被推回了。
意识到这点，在思考了一下，认为并不需要掩藏后，竹之内雅直接抛出了那个秘密——
“或许是，温柔森林的秘密。”
“温柔森林的秘密。”魏尔伦跟着喃喃出声，随后微微低头，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竹之内雅将一切尽收眼底。
看来，就算找到了线索，也不能告诉魏尔伦，要么在告诉魏尔伦前找到N并杀掉N，要么，等兰堂想起那是什么东西，然后等他和兰堂他们想出应对的方法再说。
他可不想魏尔伦哪天失控毁灭世界。
不管这个世界是不是主世界，主世界也好，可能性也罢，他都想带着港口Mafia的大家好好生活下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魏尔伦抬头看来时，竹之内雅向魏尔伦摇了下头。
“抱歉，魏尔伦先生，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这只是我从兰堂那里听来的说法。”
停顿片刻，在魏尔伦开口前，竹之内雅又补充道：“而且，兰堂同样也不清楚，他只有模糊的印象，仅仅知道那个秘密很大概率会对你不利。”
“不利”二字的余音在空气中飘荡了一阵。
而后，看着魏尔伦倏然放松的眉头，以及倏然平和乃至愉快的神色，竹之内雅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他有些不太明白魏尔伦的脑回路，他以为还要和对方你来我往一番，结果这件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不用管兰堂，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对我不利的东西。”
魏尔伦压了压帽檐，所有表情都藏在帽檐深重的阴影下，仅仅露出了一个如雕塑般完美的下巴，“首领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希望你能记得我的条件。”
“有的。”
魏尔伦正要转身，听到这话，身形一滞，将目光放回了竹之内雅身上。
“中原恐怕只能白白忙碌了，”竹之内雅回想了一下那条简讯，上面罗列得极为详尽，不过，他想，在白白忙碌和收下魏尔伦间，中原中也还是更想白白忙碌，“我决定给你安排一个更加合适的职位。”
“什么？”魏尔伦问。
迎着魏尔伦平和的目光，竹之内雅缓缓开口道：“兰堂缺个直属部下。”
垂眸思索片刻，魏尔伦转过身，边走边说：
“如果兰堂如你所说，确实希望和我共事，那么，可以，我接受这个安排。”
第223章 改变的想法
魏尔伦、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离开之后不久。
“温柔森林的秘密， 属下……还是想不起来。”
办公桌前，穿着反季衣物、气质温和中透着阴郁的青年皱眉说道。
青年正是魏尔伦和竹之内雅刚刚交谈时提到的兰堂，在给梦野久作留下课业后， 他便来到了首领室。
兰堂原本打算和竹之内雅聊下梦野久作的教育问题，谁料一来就被竹之内雅抛出的问题难住了。
“一点也想不起来吗？”竹之内雅沉思片刻，追问道。
兰堂闻言再度想了想，而后，他摇摇头， 面露歉意：“属下无能，还是只有那种模糊的、让人感到不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安的感觉。”
“别说这些丧气话，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你能想起自然是好事， 想不起来也怪不到你身上。”
这样的回应，兰堂并不意外， 他知道竹之内雅再温和不过， 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怪罪下属。
只是，尽管知道，兰堂却并未放下心来，他温和的眉眼间依然萦绕着丝丝愁绪，因为他也知道竹之内雅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件事情。
“首领，您能否告知属下，您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吗？”想到几分钟前一进一出、就在门口的擦肩而过，兰堂不由开口道。
“这要从福地樱痴的事情说起。”
就这样，起了个话头之后， 竹之内雅将刚刚的交谈概括一下告诉了兰堂。
概括无需多少时间， 竹之内雅很快就说完了，而在竹之内雅说完后不久， 一直只是聆听到兰堂忽地开口道：
“首领，属下可能想起了一点，但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竹之内雅：……
有些奇怪，但又似乎还挺合？
记忆这种东西，本来就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或者某种刺激复苏，在听到魏尔伦那么执着N后，兰堂出于强烈的担忧想起相关的事情也算合乎情。
不过，兰堂，魏尔伦……
竹之内雅在心中默念了一下兰堂和魏尔伦的名字，这对过去的搭档之间似乎有着远超他认知的感情。
此时此刻，在看着兰堂、感受到二人感情的同时，竹之内雅已然反应过来魏尔伦刚刚为什么会倏然放松。
因为，魏尔伦认为，兰堂和他提起那个秘密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和重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事实之外，关心和重视之外，兰堂同样担心那个秘密最终祸及他人乃至整个世界。
就是不知道魏尔伦知不知道这点了。
些许思绪划过脑海，竹之内雅垂了下眸，他倾向于魏尔伦不知道，魏尔伦脑子里根本没有“他人”和“他人的死活”这些概念。
兰堂不知道竹之内雅在想什么，继刚刚突然说出那句后，他接着说道：“属下记得，似乎是某种颗粒，装在一个白色半透塑料盒里，周围到处都是实验仪器和实验用具。”
“抱歉，首领，这些信息，似乎没有太大用处，如果到时需要给出假情报，就由属下来负责蒙骗保罗吧。”兰堂说完又补充道。
“为什么需要给出假情报？”
兰堂怔了下，迟疑道：“如果不能百分之百排除相应的风险，那就不能把N的线索告诉保罗，如果不能把N的线索告诉保罗，那就只能给出……假情报？”
说到最后，兰堂越发迟疑，眼前的少年神色寻常，让他看不出他说得对还是不对，仿佛就像站在当年的上级面前。
当年的上级啊，那可是欧洲的顶端，这个孩子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感觉了。
兰堂在心中感叹道。
“现在尚是未知数。”不知不觉之间，被兰堂和魏尔伦一一幻视当年的上级的竹之内雅说。
兰堂闻茫然了一瞬，一瞬过后，他微微睁大眼睛，用有些诧异的声音问：“您的意思是属下那些信息有用？”
竹之内雅微微颔首。
“你还记得那个地下实验室吗？”
“记得，那个地下实验室”
兰堂回想了一下，“梶谷先生负责，和荒霸吐的研究有关，目前已经被官方接手了。”
“在被官方接手前，里面该带走的都带走了，”竹之内雅俯下身，打开脚边的抽屉，拿出最上方的文件袋，将其放上桌面并推向了桌前的兰堂，“看看吧，原件在档案室，已经由井上秘书归档了，我这里这份是一些复印的照片和相关的目录。”
兰堂顿了顿，随后缓步上前，拿起了文件袋。
哗啦、哗啦、哗啦
蓦地，翻页声停止，兰堂目光聚焦到了手中左侧那页上。
彩印使得上面的画面异常清晰，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塑料盒，以及，一颗，小小的、在灯光下泛着彩色的金属颗粒。
那颗金属颗粒贴在塑料盒一角，如果没有拍摄时的灯光，想来很难发现。
“这是”
“白色透明塑料盒，颗粒，和你的描述相符，”竹之内雅接过话茬，“右侧是查验的记录和报告，那两个东西都没有问题，只是普通的塑料和普通的金属，不过我现在决定再让他们查验看看，其中或许存在他们没有发现的问题。”
“这样的话，如果能够查出什么，又找到与之相关的应对方法，应该也就不用给保罗假情报了。”
“所以你的信息非常有用。”
兰堂闻言微笑道：“只要能帮上忙就好。”
竹之内雅也微笑了一下，而后，他站起身，慢慢走向了落地窗。
见状，没有丝毫停顿，兰堂放下手中的文件，跟着竹之内雅走向了落地窗，并很快和竹之内雅一起在落地窗前站定。
看着横滨的蓝天，在疲劳缓解了许多后，竹之内雅微微侧身面向了兰堂。
“不过，终究只是未知数，虽说根据你的描述，加上都和荒霸吐有关，应该就是同样的东西，但说不准是不是还有其他辅助的东西。”
“没事，请您放心，”兰堂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动了动，“如果查验不出结果，那就还是由属下来负责蒙骗保罗。”
“不，兰堂，我原本确实打算给出假情报，但是，现在想想，不管能否查出结果，我都要告诉魏尔伦真实的线索。”
迎着兰堂疑惑的目光，竹之内雅垂下眼眸，抿了下唇，“或许你可以问问魏尔伦，我觉得他的执着有些奇怪，你知道的，能让他执着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疑惑散去，跟着竹之内雅说的话，兰堂将心神浸入了这个问题。
“你，还有，中原，你们两个，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存在，”竹之内雅抬眸看向那双微微失焦、主人应该正在思考的眼瞳，“其中，相对来说，和中原有关的可能大点，但不管和谁有关，我都不想冒这个险放任N活着。”
话音落下，兰堂回过神，而竹之内雅也在此时继续道：“所以N必须解决掉，如果有魏尔伦在，成功率更高，只是需要麻烦你随行，以便阻止N用出那个秘密，魏尔伦我感觉他会因为轻视不去阻止。”
兰堂不由怔忡了一会。
怔忡着，凝视片刻，兰堂心中的焦虑渐渐平息。
“谈不上麻烦，事关保罗和中也，属下本身也有责任，何况这是您的命令。”
“那就好。”
说着，竹之内雅眨眨眼，打量了一下兰堂，观察了一番兰堂的气色，“对了，兰堂，你习惯那些工作吗？要不要暂时分给中原一点？”
这不是竹之内雅想坑中原中也，兰堂如今的工作，大多和财务有关，本身也是从中原中也手上分来的，他打算让中原中也负责南美和国际上的宝石生意。
不过，南美那边，还没完全确定下来，所以中原中也最近比较清闲，即使暂时接回一点也没有什么大碍。
“属下以前学习过，目前来看，还算习惯，只是”兰堂面露迟疑。
竹之内雅随即正色，摆出了一副认真的、准备聆听的模样。
迟疑片刻，兰堂开口道：“恕属下冒昧，您还是打算把久作当护卫培养吗？”
“久作的事情啊，”竹之内雅有些诧异，狭长的眼尾随之圆润了一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属下发现，太宰干部最近的教导，倾向于把久作往首领培养，很多东西不是护卫该学的。”
“首领？”
兰堂点点头：“因为不知道是不是您的授意，属下有些犹豫要不要跟您说。”
“我没有说过，不过没有关系，”在兰堂面前，竹之内雅坦然地、直言不讳地说道，“你配合他的教导就好，你目前的任务主要是习惯那些工作。”
“您不……好奇，太宰干部为什么这么教导吗？”兰堂原本想说“怀疑”，但考虑到太宰治和竹之内雅的关系，他最终还是换了个相对温和的字眼。
聪明、敏锐如竹之内雅，并未错过那个停顿。
“兰堂，他不会背叛我，”竹之内雅认真地说，“就像你和中原不会背叛我一样。”
竹之内雅说着回想了一下。
“而且，也不算完全没有授意，我授意你们成为他的老师，你们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教导。”
第224章 血液的味道
可以这么解吗？
兰堂感觉哪里不对，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最终还是像以往那样接受了竹之内雅的想法。
“不知道您是否还有其他吩咐？”在想了想，确定没有其他事情要说后， 兰堂既恭敬又委婉地提出了告退的请求。
竹之内雅轻轻摇头。
见状，兰堂会意离开。
在兰堂离开后，顺着余光里的晦暗，竹之内雅再度将目光放到了窗外。
窗外、远处的天空中，正有乌云涌动， 想来很快就会遮蔽这里的湛蓝驱逐这里的明亮。
“快要下雨了啊。”
无意义地说了句之后，竹之内雅目光微微虚焦， 他在思考怎么创造一个能够确定“雨御前”具体效果的机会。
刚刚，在魏尔伦、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离开前， 竹之内雅告诉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魏尔伦成为执行者一事。
至于执行之前，怎么创造机会， 因为二人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 他们没有对此进行细致的商讨。
细碎的思维勾勒出具体的连线，随着铅灰的乌云遮蔽了天空，竹之内雅低声喃喃道：
“倒是可以约见一下福地队长，正好……试探一番，看看用什么交换那个医师。”
而约见的由……
竹之内雅看向那片铅灰的、正有闪电闪烁其中的乌云，晦暗的颜色映在他眼中，却将那双眼眸衬得愈加清亮。
“刚刚称病婉拒和官方见面的港口Mafia首领相当适合病得更重一些呢。”
少年和那双眼眸一样清亮的声音渐渐飘荡，最终，逸散于室内。
夏季多雨。
在雨天， 和兰堂、魏尔伦、太宰治， 还有中原中也敲定了计划，并对相关人员作出了安排后， 竹之内雅来到了另一个雨天。
也就是，实施计划、约见福地樱痴那天。
黄昏，蒙蒙的雨幕中，铺满了雨水的路面上，驶过了几辆普通的货车，从货车后方铺设的油纸和车身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出这是几辆装着生活物资的货车。
在最前头的司机出示了相关证明后，沉重的铁门“吱呀吱呀”地向两边敞开，那几辆货车最终左拐右拐地停在了港口Mafia地下停车库。
地下停车库内。
广津柳浪、横井洋二，还有几名持有黑色雨伞的Mafia成员已然在此等候。
“咔嗒”一声，在一名Mafia成员上前，打开了中间那辆货车的车门后，广津柳浪率领众人向前了两步。
“福地队长，座驾颠簸，辛苦了。”在副驾下车的同时，广津柳浪朗声道。
“人生苦短，道路漫长，多些体验也没有什么不好。”
连带着头上的帽子，福地樱痴脱下了身上那套送货员的制服，而那名刚刚打开了车门的Mafia成员则立刻伸手接过。
“何况，不同于军警其他队长，”福地樱痴说着抽空向那名Mafia成员点了下头表示感谢，“我可是从尸山血海间过来的，再颠簸的座驾，再艰苦的环境，我也经历过。”
广津柳浪闻言笑道：“倒是我多虑了，福地队长非一般人也。”
紧接着，在福地樱痴开口前，广津柳浪收敛笑意，颇为恭敬地弯了下腰。
“福地队长，遵循首领的意志，感谢你冒险来此。”
“你客气了，称不上冒险，不过朋友之间帮点小忙罢了。”
福地樱痴沉吟了一下，“军警那边，发现也没事，只是，伪装一番，避免他们发现，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说到这里，福地樱痴转过头，看了眼某辆货车的副驾，接收到福地樱痴的示意，那辆货车上的副驾随即下了车。
“这位是……”
“我给首领先生带来的医师，基本上只在地下工作，名声不显，不过医术绝对是一等一的。”
眼前，样貌普通、略显拘谨的男子点了下头。
广津柳浪也点了下头，算作和对方的招呼，而后，他看向福地樱痴，面上稍稍露出了一丝犹豫。
“你们可以带他去会客室，”事关首领安危，必须接受检查，福地樱痴知道这点并会意说道，“我先和首领先生叙叙旧。”
广津柳浪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横井，那便由你带这位医师去会客室。”
“是。”
“福地队长，”在分出一拨人“护送”那位医师后，广津柳浪用客气而恭敬的声音说，“请随我来，这里的道路有些弯绕。”
福地樱痴微微颔首。
黑色的伞面撑开，啪嗒、啪嗒、啪嗒……踩水声、土腥味中，自车库往外走了段，又一一收敛于那几名Mafia成员手中。
同一时间，首领室内。
“啊嚏——”
听到这道声音，兰堂手上的动作霎时一顿，他此时正在往竹之内雅脸上扑粉上妆，以便使得福地樱痴更易相信竹之内雅急需医师。
这种妆粉，效果极佳，持续的时间却又不然，所以只能卡着极限的时间扑粉上妆。
“没事，继续吧，”落地窗前的小圆凳上，竹之内雅又咳嗽了两声，“我只是一不小心呛到了。”
“眼圈那边要不要再来上一点青色？”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颇为轻快的声音，竹之内雅无奈道：“太宰，来不了了，只是异能力暴动引发的疾病而已。”
“这也说不准，”太宰治耸耸肩，“很多疾病，都有连带的疾病。”
竹之内雅微微侧目，越过兰堂双手，看向太宰治：“我现在还很年轻呢，就算出现连带的疾病，至少也得四五十年后了。”
“四五十年后，嘶，想想中也，真是让人害怕。”
“害怕？”
“是啊，一个矮矮的、小小的老头，蹦来蹦去地大声叫骂。”
“他现在也很年轻呢，身高还有进步的余地，以后不一定是那样的老头。”
……
二人随口闲聊着，在说到中原中也后，很快又说起了一些趣闻——像是有人遇到了触手怪、什么空中巨大阴影之类，谁也没再提上妆的事情，他们都知道那只是一个玩笑，真的上妆上成那样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而听着二人的闲聊，兰堂不由会心一笑，他很喜欢这种温馨的气氛。
不过……
兰堂扑粉的速度稍稍慢了些，十年后那个中原中也，竹之内雅没有见过，他可是见过的。
中也，似乎特别在意身高，他以后有空多让中也喝点牛奶吧。
这么想着，兰堂轻声说了句“请您闭眼”，随后加快了往竹之内雅脸上扑粉的速度。
“对了，小雅，”差不多就在兰堂上完妆前后，太宰治稍微正了正神色，“我过来的路上，遇到了Reborn先生，他找我要些可信的人手。”
“给他。”
竹之内雅毫不犹豫地说道。
“某人”确实放弃了，但风声已然蔓延开来，Reborn正在帮他解决一些因此前来的麻烦，他和港口Mafia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由。
对于这个答案，太宰治并不意外，所以毫无停顿地点了下头。
而兰堂则多想了一下，因为涉及太多，竹之内雅没有提过彭格列，也没有提起彭格列的打算，他依然认为竹之内雅和Reborn背靠同一个势力。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认知也没有什么问题，竹之内雅和Reborn确实背靠同一个势力。
叩叩——
听到这道声音，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交换完毕，兰堂、太宰治纷纷告退，暂时将舞台留给了竹之内雅。
是的，暂时，按照他们的计划，除兰堂在隔壁警戒外，太宰治即将前往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处准备第二个舞台。
等到那个时候，竹之内雅便要退居二线，静静等待魏尔伦试出的结果。
咔嗒，咔嗒，两声过后，大门一开一合之间，福地樱痴进入了首领室。
一进入首领室，不用仔细分辨，福地樱痴就确定自己闻到了血腥味。
很淡，被清过，但他依然能够确定。
没有太多由，仅仅是因为，厌恶，强烈的厌恶，他厌恶战争，而血液和血液的味道却是战争中最鲜明的东西。
福地樱痴手指微动，在那个青年死在宴会上、死在他面前后，他越发厌恶这种味道了。
“福地队长，好久不见。”
福地樱痴循声看去，办公桌后，记忆里那个温和，却不失锋锐的少年脸色苍白，温和与锋锐此时仅仅剩下了前者。
只是受伤的话，不会清不掉，如果清不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吐血，由脑部疾病引发神经急症，再由神经急症引发的吐血。
已经严重至此了吗？
眸光微闪之间，福地樱痴快步向前，走向了办公桌后的竹之内雅。
“好久不见，首领先生，你似乎清减了许多。”
“运气不好，也是急于求成，”说到这里，竹之内雅轻叹一声，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神色，“在训练受伤后不久，又着急忙慌地开始训练，结果受了更加严重的伤，而且这两天相较之前还要严重。”
“放心，那位医师，绝对可以治好你的‘伤势’。”福地樱痴颇为配合地说道。
第225章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相信福地队长看人的眼光， 那必然是一位厉害的医师，只是……”
竹之内雅沉默下来，眼中浮现迟疑， 却又转瞬即逝。
身为军警最强者，甚至民众公认的、这个国度的最强者，以福地樱痴的观察力，自然不会错过竹之内雅眼中的变化。
因此，站定的同时， 福地樱痴爽朗一笑。
“但说无妨，我想自那场宴会以来， 你我已经算是不错的朋友了，朋友之间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那场宴会指的是那场出现了巨狼的宴会， 竹之内雅明白这个意思，也明白福地樱痴没说的， 在那场宴会上， 共历生死、共退敌人。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竹之内雅缓缓继续道：“那场宴会，实际上，主要是你的功劳，不过，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说了，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你。”
“你报答我？”福地樱痴有些怔愣，又在短暂的怔愣过后， 像是如梦初醒似的反应过来， “你不会把我上次的玩笑话当真了吧？”
“我身在军警，官方的军警， 我的需求已经全部被官方满足了，真的没有哪怕半点挟恩图报的意思。”福地樱痴几乎是照着他上次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竹之内雅凝视两秒，面露歉意，说：“抱歉，福地队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不不，”福地樱痴连连摆手，“你这是合的猜测，身为港口Mafia的首领，本来也应该抱有这样的警惕。”
“多谢你的体谅。”
说着，竹之内雅站起身，抬手示意了一下沙发所在的方向。
福地樱痴随即会意，和竹之内雅一起，坐到了沙发那边。
沙发旁，茶几上，已有工作人员泡好的茶水。
“不过，话虽如此，你不求回报，我却不能视若无睹，”在坐下后，竹之内雅率先开口，“尤其我可能需要长期借用那位医师，我清楚我的伤势，短时间内，恢复不了。”
“哎，首领先生，你太客气了，真的不用报答。”
福地樱痴拿起身前热气腾腾、水雾缭绕的茶杯，在水雾缭绕间，开始小口小口地喝茶，并未对后半句医师相关作出回应。
而竹之内雅则静静等待福地樱痴回应。
身份问题，立场问题，无论竹之内雅，还是福地樱痴，都不能将话说得太满，即使想和对方达成合作，说的话也要进可攻退可守。
竹之内雅明白这点，所以，他刚刚说的话，是给福地樱痴创造了一个这样的机会。
真正的英雄不会放任凶恶组织扣下因为信赖自己跟随前来的“朋友”。
如果福地樱痴放任了，那就代表他不是真正的英雄，那就代表他确实对竹之内雅或者港口Mafia别有所图。
在这个基础上，这也是竹之内雅在问，福地樱痴究竟想要什么。
当然，对竹之内雅来说，除开表面的意思，以及隐含的询问，这只是一个试探，试探福地樱痴是不是真正的英雄，以便确定之后如何和福地樱痴相处。
不管福地樱痴所图为何，又是否想和自己达成合作，竹之内雅最多只会佯装配合。
在竹之内雅看来，特异点、荒霸吐、人体改造拥有那般野心的官方和官方人员，远比他们这种凶恶组织值得警惕。
热气、水雾渐渐散去，只余一丝飘荡于空气之中的清香。
“啪”的一声，竹之内雅循声看向茶几，福地樱痴那杯茶水已然只剩一点浅浅的茶底。
“首领先生，”福地樱痴也于此刻说道，“那是他的自由，我无权决定他的自由。”
在他手中，在港口Mafia手中，还能拥有所谓的自由吗？
竹之内雅垂了下眸，虽说森鸥外最近不太和他聊天了，但他依然想起了森鸥外当时说的话——
很多时候，视若无睹，也是帮凶。
思绪闪过，再度抬眸之时，竹之内雅微笑着说道：“多谢，福地队长，如果你之后需要帮助，还请不要忘记我这个朋友。”
帮凶，自然不是真正的英雄，竹之内雅明白了福地樱痴的言下之意，并以几乎是明示的方式再次问起了福地樱痴究竟想要什么。
福地樱痴微微颔首，虽说承认了别有所图，却也没有回答相应的问题。
叮铃铃——叮铃铃——
蓦地，不远处，桌面上，那个圆形的、像是木雕工艺品的小时钟中，骤然传出了清脆而连续的铃声。
“这是……？”
“现在已经六点半了吗？”竹之内雅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福地樱痴抬起手，看了眼手上的手表：“倒是确实已经六点半了。”
“我忘记调整了，这是之前定下的时间，它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响起。”
竹之内雅走向办公桌，似乎要去关掉那个小时钟。
凝视着少年的背影，凝视了几秒之后，福地樱痴缓缓开口道：“首领先生，你定下这个时间，是要去做什么吗？”
“森医生说，我的‘伤势’，需要适当外出，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竹之内雅拿起小时钟，按下了后方的按键，铃声随即停止，“所以我就定下了这个时间，每天在大楼里走走，已经坚持一周了。”
福地樱痴闻言应了声，紧接着，在竹之内雅看来时，他用温和的语气说：“论上，没有伤势，也要适当外出，养成习惯不太容易，医师那边估计还要一会，不如我先陪你出去走走如何？”
果然上钩了。暗自感叹着，竹之内雅装出了一副迟疑的模样。
故意设置一个刻意的时间，正是想要引得福地樱痴上钩，使得福地樱痴好奇如果前去会发生什么。
至于之后的事情会不会引起怀疑，他们自然有所考虑，答案是，会，不过，只是怀疑，不会如何。
之后的事情，他们已然做到万无一失，即使福地樱痴对此进行调查，最多也只能得到那是意外中的意外，以及一些故意泄露且无伤大雅的线索。
——摘得太过干净，反倒容易坐实怀疑，所以必须有些线索指向港口Mafia。
迟疑片刻，竹之内雅抿抿唇，有些为难地说道：“你终究是港口Mafia的客人。”
“不用在意这种小事，我本来也久留不了，军警那边等着我回去，”福地樱痴随即说道，“既然你的伤势短时间内恢复不了，我正好不用等待了，出去走走，顺路离开。”
竹之内雅继续表演了一会，直到他认为差不多了，便轻轻点了点下巴。
医师倒是留下了。
只是这位军警的队长，究竟想要什么呢？
自然而然地，竹之内雅脑中冒出了这个疑问，他原本打算借着相应的答案交换医师，但福地樱痴却在没有说出所图的情况下直接留下了对方。
这个疑问没有持续太久。
在福地樱痴开口，随意起了个话题后，竹之内雅就收回思绪，将心神放到了此时的闲聊和之后的事情上。
就这样，闲聊着，竹之内雅，还有福地樱痴，在几名守卫的陪同下，来到了大楼有窗的走廊里。
“福地队长，有件事情，”在某扇窗户前，竹之内雅停下了脚步，“我听过你很多传闻，其中有则让我非常好奇，说是你曾经为了救人损毁了大半身体，数名治愈系异能力者花费三天三夜才堪堪把你从三途川救回人世间，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传闻为真，一个虚假的英雄，又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呢？
没错，和之前一样，在已然走到约定地点的当下，竹之内雅再次问起了福地樱痴究竟想要什么。
外面正在下雨，走廊里飘进了雨丝，福地樱痴抬手接住了一些，随后看着在灯光下泛着水光的掌心说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
说着，福地樱痴放下手，侧目看向了竹之内雅。
“首领先生，你想要的答案，我暂时无法给你，我如今也不过有个大致的方向罢了。”
如今、大致的方向……听上去所图不小。竹之内雅手指微微动了动。
“我知道了，福地队长，我想我会帮上忙的。”
至于是不是倒忙，那就不太好说了。竹之内雅在心中补充道。
福地樱痴不知道竹之内雅在想什么，听到这样的回应，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颇为真心的笑容。
“首领先生……”
福地樱痴没有说完，因为，眼角余光里，他瞥到了一抹异样的阴影。
下意识地，福地樱痴偏过头，看向了瞥到阴影的方向，也就是窗户所在的方向。
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竹之内雅有些疑惑地问道。
福地樱痴偏回头，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眼前的少年脸上带着一丝迷茫，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我看到了……奇怪的阴影。”福地樱痴试探道。
“奇怪的阴影？”迷茫转为诧异，竹之内雅不由笑道，“福地队长，你不会在怀疑敌袭之类的吧？”
第226章 帮倒忙.jpg
“我确有此意。”又一次， 福地樱痴试探道。
竹之内雅闻言一怔，含笑的眼眸随即睁大，一副显然没有想到福地樱痴真有这种想法的模样。
难道说， 他想岔了？凝视着那双残留着笑意、正被浓浓疑惑占据的眼眸，福地樱痴不由在心中皱了下眉，他原本以为竹之内雅准备命人试试他的深浅。
并且，他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也就是展现一半的实力， 以便使得竹之内雅放下警惕，进而更加放心地和自己合作。
“福地队长， 正值黄昏，天色晦暗， 你会不会看错了？”竹之内雅目光在福地樱痴和窗外的晦暗间游移一阵，“我们眼下可是距离地面将近百米， 这样的距离， 如果真有敌袭，没有由这么安静。”
福地樱痴没有立刻回应，在回应前，他走向了窗户，他打算试探一下，看看有没有袭击，他原来所处的位置不便袭击。
结果是，没有。
试探完毕，在心下疑惑的同时， 福地樱痴将目光放回了竹之内雅身上。
“首领先生， 我送你回去吧，不管我是不是看错了， 避开危险和危险的可能总归没错。”
竹之内雅眨眨眼：“我记得你刚刚说要赶回军警，不用担心，你直接赶回军警就好，我的守卫足以应付可能的袭击。”
嘴上说着袭击，然而，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透着一丝并不相信的意味。
福地樱痴不由再度在心中皱了下眉，眼前的少年，以及此时的状况，让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并不认为他看错了，以他的实力，以他的观察力，没有看错的可能，但如果不是竹之内雅安排的试探……
那就是真正的袭击。
那么，他和竹之内雅，谁才是袭击的目标呢？
想到这里，福地樱痴右手微抬，贴了贴佩戴于腰间右侧的“雨御前”。
“雨御前”冰冷的触感让他安心不少。
他有些担心他的行踪暴露了，军警确实一堆蠢材，但不是所有，横滨亦然，多的是能够通过他这次前来怀疑什么推断什么的存在。
比如，他那个老朋友收服的部下，有着“千里眼”之称的江户川乱步。
灯光亮如白昼，灯光下的阴影随之愈加深重，福地樱痴微抬的动作在这样的阴影中几不可察，但是，凭借极佳的视力，竹之内雅依然清晰看到了。
看来，他们的计划，非常顺利呢。
竹之内雅垂下了眸，掩去了一瞬的笑意。
一会，即使他才是袭击的目标，在担心行踪暴露的情况下，福地樱痴也会上前除掉那个看到自己在场的袭击者。
这样的话，一会的战斗，就能顺利从他的守卫和袭击者变为福地樱痴和袭击者了。
这是竹之内雅和太宰治他们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
直接拉开距离未免显得奇怪，因此，必须要让福地樱痴主动上前，并使之用上相当的认真和实力。
只有这样，竹之内雅，还有那几名守卫，才能因为不敌大战风波远离大战范围，抑或因为福地樱痴开口要求，毕竟有袭击者自然有接应者，福地樱痴应该更加希望他们将时间花在除掉那个或者那几个同样可能暴露自己的接应者身上。
其中主要是竹之内雅需要远离。
太宰治初步判断，能够看到那样的画面，源自竹之内雅本身的特殊，所以必须给竹之内雅腾出一个方便观察的空间。
基于这一前提，在某种程度上，远离大战范围，算是在一比一复刻那场宴会上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的境况。
只是一瞬的笑意，以及一瞬的想法，在还有外人在场的当下，竹之内雅转眼又重新看向了那个外人——
福地樱痴。
“福地队长，你看如何？”竹之内雅再度问道。
福地樱痴身形一顿，最后看了眼窗外之后，向竹之内雅微微颔首。
见状，竹之内雅同样微微颔首，并率先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那是电梯所在的方向，他们可以通过电梯下楼，随后在大厅里分道扬镳。
正常的话，是这样没错，而此时却注定正常不了。
就在竹之内雅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一道银光，伴着空气撕裂的声音，猛然穿过窗与窗的缝隙，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向竹之内雅脖颈位置冲去。
走廊监控另一端，看到这样的画面，太宰治蓦地抿紧了嘴唇，旋即又在竹之内雅像计划中那样避开那把匕首后放松下来。
“砰”的一声，锋利的、泛着寒光的匕首嵌入了墙壁，碎石与粉尘瞬间如雨滴般四散飞溅。
“敌袭！”
走廊里，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了数道因焦急而尖利的喊声。
喊声，警报声，还有闪烁的、红色的警示灯。
竹之内雅随即被那几名守卫围到了中间。
穿过人与人的缝隙……穿，穿不过，竹之内雅踮起脚尖，看向了正看着那把匕首飞来方向的福地樱痴。
“福地队长！”在有些刺耳的警报声中，竹之内雅稍稍拔高了声音，“快跟我们一起离开！”
福地樱痴没有回应，或者说，没有空闲回应，一道漆黑的身影跃进走廊，冲向了竹之内雅所在的方向，而福地樱痴则第一时间拔剑拦住了对方。
“你们几个，过去帮忙。”竹之内雅连忙道。
“是！”
竹之内雅目之所及，那几名守卫随即上前，至于竹之内雅，他一个精神系异能力者，自然在旁释放精神系异能力。
当然，精神系异能力者是假的，竹之内雅只是在旁装模作样地释放一些储存下来的精神系异能力。
福地樱痴听到了竹之内雅那边的动静，他想说不用帮忙，不如到其他地方去，看看有没有接应者，但被一道匕首的寒光打断了。
那道寒光险些划破他的脖颈。
这个人……在避开，又站定后，福地樱痴打量了一下身前的身影。
高挑，体态匀称，包括脸部在内，全身裹在黑布内。
福地樱痴着重看了看对方的脸部，他有些想不通对方是怎么视物的，难道说，全凭直觉？
没等福地樱痴细想，看到对方又抽出一把匕首，双手各持一把匕首冲向自己，他严肃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匕首爱好者吗？明明以那样的身手和力道，赤手空拳才是最合适的打法。
思绪流转之间，在举剑抵挡的同时，福地樱痴并不清楚，那道身影根本没有发挥手中匕首真正的作用。
那道身影，也就是魏尔伦，能用手中匕首在转眼间切断二三十人脖颈。
只是，此时此刻，因为福地樱痴死在这里非常麻烦，在竹之内雅和太宰治他们的要求下，他不得不克制自己挥出匕首的力道，以免福地樱痴在用出“雨御前”那种效果前被切断脖颈。
铮——铮——
匕首与剑身不断相交，在相交迸发的火星间，福地樱痴最终抽出空闲拒绝帮忙，并提出了快去看看有没有接应者的建议。
竹之内雅自无不应。
不过，以随时接应为由，他自己和那几名守卫并未离开，他只是传呼了相关的部门前去搜查。
“小雅。”
电梯开启，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以及细碎而密集的脚步声。
竹之内雅循声看去，略过那些Mafia成员，向太宰治轻轻点了下头。
“中原呢？”
“他担心出事，保险起见，就带着织田和几个部下前去搜查了。”
对视之间，竹之内雅明白了一切顺利，中原中也正是那个接应者。
不过，不是最终的接应者，中原中也仅仅负责展现踪迹，最终的接应者是一具港口Mafia叛徒的、由织田作之助和那几个部下送到指定地点的尸体。
“我们不去帮忙吗？”在看了会前方的战斗后，太宰治开始光明正大地询问情报，走廊监控几乎统统因为这场大战损毁了，唯一剩下的两三个无法收到过远的声音。
“我刚刚问过，福地队长拒绝了，他说那个袭击者实力惊人，我们现在过去也帮不上忙。”
竹之内雅目光在魏尔伦身上游移，他在观察和学习魏尔伦的打法，就像上次和上上次一样。
现在。太宰治抓住了关键词：“那我们现在只要等待吗？”
“差不多，按照我的解，到时应该会有信号，”竹之内雅微微侧目，和太宰治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有一件事情，福地队长虽说没说，不过我想我们还能防止那个袭击者逃跑。”
说作防止那个袭击者逃跑，实则帮助那个袭击者逃跑，跑到那具尸体那边，或者说，那两具尸体那边。
竹之内雅和太宰治他们，一共准备了两具港口Mafia叛徒的尸体，全部由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那几个部下运送。
等魏尔伦抵达，并进入地下通道，就会由专人轰炸那个地方，给福地樱痴一个明面上的交代。
这就是计划的全貌。
“我来时通知了兰堂先生和红叶干部，他们二位此时正做着这件事情，估计快要做完了。”太宰治说。
竹之内雅会意点头。
第227章 接连受伤的手腕
交换完情报， 二人随即集中注意力，将注意力统统放到了魏尔伦和福地樱痴身上。
此时，在克制力道、压制实力的情况下， 魏尔伦虽说有些吃力，却也和福地樱痴打得有来有回。
差不多了。
在福地樱痴正握着的“雨御前”忽地消失，又忽地在魏尔伦背后出现的同时，竹之内雅嘴唇翕动，无声说了句。
像是听到了似的， 魏尔伦随即以一种弯折的、几乎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姿势避开了那道攻击，并且， 弯折着，反过身， 攻向了福地樱痴。
看到直冲面门、飞速而来的攻击，福地樱痴不由瞪大了眼睛， 显然没有想到一直在和自己交战的对手还藏了一手。
不过， 毕竟是军警的队长，被誉为传说的存在，福地樱痴最终还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攻击。
而就在他避开，以为无事了的时候，他恍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你……竟然用毒？”相比诧异，福地樱痴语气中带着更多惋惜之意，就像长辈感叹自家孩子误入歧途一样。
魏尔伦歪歪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佯装看了眼竹之内雅之后， 以不得不暂时离开的不敌姿态冲向了窗外。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实际上， 没有用毒，那只是安眠的、太宰治经上次试探后精心研制的药物。
不能使用杀招， 那就只能借助药物了。
或者说，借助福地樱痴不敢在他们面前晕倒、必须改变“中毒”这一结果的心。
看着再度一一消失的剑身剑柄，竹之内雅深深呼吸一口，缓了缓胸腔中愈快的心跳，即使一会没有得到什么证据，两次发生在福地樱痴身上的“幻觉”，也已经可以证明很多诸如他的“病情”没有加重之类的事情了。
缓了缓之后，略过已然冲到窗前、即将跃出窗外的魏尔伦，竹之内雅定睛看向了福地樱痴。
变故也于此刻发生。
随着剑身剑柄再度一一出现，窗户那边的魏尔伦蓦地出现在福地樱痴身前，福地樱痴脸上那种因晕眩而产生的迷茫也消失无踪。
而后，福地樱痴，有些奇怪地退开一步，一剑斩向了身后的空气。
魏尔伦转眼又出现在福地樱痴身后，恰恰迎上了那一剑，所幸闪避及时，仅仅划到了手腕。
滴答——
一滴血液落到了地面上。
这道声音极其微弱，然而，听在魏尔伦耳中，却有如惊雷巨响。
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流过血了。
魏尔伦登时握紧匕首，想要解决眼前的杂碎，但顾及兰堂和中原中也的嘱托，他终究还是按照计划冲向了窗外。
计划中，明确约定了，只要受伤就立刻离开。
“首领先生，快！他受伤了！”福地樱痴大喊，“我先去追他，你们赶紧跟上！”
福地樱痴随即从魏尔伦跃出的窗户跃出了窗外。
“我知道了！”也不管福地樱痴能不能听到，竹之内雅朝着福地樱痴消失的方向答应了一声。
下一秒，竹之内雅收敛表情，侧目瞥了眼围在身周的Mafia成员。
“去吧，去中原那边。”
“是。”
整齐的应答过后，是整齐的脚步和滑轮的声响，那些Mafia成员纷纷进入了电梯。
“小雅。”在电梯启动后，竹之内雅身侧，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竹之内雅循声看去，向太宰治轻轻点了下头。
太宰治眸光闪动了一下，而后，他勾了勾嘴角，语气轻松地说道：“不要忘记我们的赌约，输家必须无条件答应赢家一个要求。”
“太宰，”竹之内雅面露无奈，无奈中又透着疑惑，“你的要求，我其实本来也会满足。”
前两天，在一次闲聊时，太宰治突然提起赌一赌“雨御前”有没有那种改变过去的效果。
并且，因为他最初的行为，他被分配了“没有”这一选项。
太宰治摇摇头：“不一样。”
“不一样？”竹之内雅眨眨眼，颇为疑惑地问道。
“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刚刚……”
竹之内雅顿了顿，他刚刚在想，他本来也会满足，实在不能满足的……
实在不能满足的。竹之内雅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那就是不一样的地方，”太宰治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我必须防止你做出奇怪的选择。”
“我不会那样了，我记得我们的约定。”竹之内雅看向太宰治的目光中满是认真。
太宰治闻言一怔，随后凝视两秒，弯了弯眉眼：“那就让它成为一个永远没有兑现之日的赌约吧。”
实在不能满足的。
论上……应该没有吧？
竹之内雅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并随之想了想，没有想到，便点点头。
“我们现在先回首领室，”小插曲过后，竹之内雅说，“等兰堂和中原他们的消息。”
“你其实可以直接休息，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出错的可能了。”
“今天中午，我睡了会，现在有点睡不着，而且还要帮大佐干部，哦，不，是大佐先生，帮他挑个合适的住处。”
竹之内雅说着率先迈开了脚步，而在竹之内雅背后，太宰治凝视了一会，才缓步跟上。
夜色渐渐侵吞了黄昏。
只有远处那抹骤然亮起、伴着浓烟的橙红挣脱了夜色的牢笼。
差不多雨停的时候，福地樱痴，中原中也，还有尾崎红叶沾着些许水汽来到了首领室。
“报告首领，”有外人——福地樱痴在，中原正式而恭敬地弯腰道，“袭击者已然伏诛，两具焦尸目前正位于港口Mafia停尸房。”
竹之内雅微微颔首。
“福地队长，非常抱歉，”在看了眼众人后，竹之内雅看向了福地樱痴，“我没有想到真的会有敌袭，不仅耽误了你的时间，而且害得你受伤。”
“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福地樱痴摆了下手——没有受伤的那只。
不久之前，在和魏尔伦的追逐战中，魏尔伦向福地樱痴的手腕扔出了一把匕首。
和魏尔伦受伤的手腕一样，也是右手、惯用手的手腕。
竹之内雅沉吟片刻，起身走向福地樱痴，边走边说：“对我来说，这不是小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不如我派人送你如何？”
“又或者，你要看下尸检？”站定的同时，竹之内雅补充道。
“不用，我相信你，”福地樱痴坦然地说，“你也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蒙骗我的由。”
这种事情，既是指拿假尸蒙骗，也是指自导自演那场袭击。
竹之内雅当即领会了这点，并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样的话，福地队长，你是打算现在回去吗？”
“没错，现在回去，我刚刚接到了电话。”
福地樱痴抬起手，想像平时那样摩挲一下剑柄，但瞬间从手腕处传来的剧痛打断了他的动作。
僵了僵，硬生生地，福地樱痴将手放到了剑柄上，只是没有像平时那样来回摩挲。
“不过，”福地樱痴继续道，“我自己回去就好，我过来正是为了告辞。”
竹之内雅面露迟疑。
“还请放心，首领先生，不提我身上只是小伤，我也不便被官方发现来此，何况港口Mafia今天晚上恐怕还有诸多关于敌袭的事宜。”
听到这话，为难取代迟疑，而在为难了一会后，意识到福地樱痴的坚定，竹之内雅轻轻点了下头。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还是之前那句，”竹之内雅认真地说，“如果你之后需要帮助，千万不要忘记我这个朋友。”
福地樱痴不知道内心什么想法，表面上，在竹之内雅说完后，同样认真地表示了感谢。
少顷，随着福地樱痴离开，竹之内雅变了个表情，首领室内也变了个气氛。
不是十分明显，但是，切切实实，更加自然，更加融洽。
“那个家伙，”中原中也开口道，“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竹之内雅问。
“刚刚追逐的时候，他展现了更强的、远超他平时对外的实力。”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睛，“就算担心暴露行踪，必须置袭击者于死地，我和我的部下当时也已赶来，没到必须暴露实力才能置袭击者于死地的时候。”
“啧啧，真是笨蛋呢。”太宰治忽然说道。
“哈？你在说谁笨蛋？！”
没有丝毫停顿，中原中也“认领”了这个称呼，并朝着太宰治所在的方向怒目而视。
太宰治耸耸肩：“那要看谁应答了。”
“你！”短促的音节甫一出现，便被中原中也囫囵吞回了肚子里，他发现了太宰治话中存在的陷阱——
应答，不止上一句，还有下一句，如果此时应答，等同承认笨蛋。
见中原中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上当，太宰治有些无趣地咂咂嘴，说：“那位福地队长，只是想要让你带个话。”
“带话？”
“是啊，差不多就是，‘我很厉害，所以和我合作吧’之类的。”
说着，太宰治轻咳两声，准备说出“笨蛋就是笨蛋”，而中原中也则如肌肉记忆般第一时间警惕起来。
第228章 感怀无比，因此相求
准备终究只是准备， 在太宰治真正开口前，竹之内雅率先开口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对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刚刚的拌嘴，竹之内雅并未在意， 像以往那样，他相当自然地将二人的拌嘴乃至争吵，当成了二人比较独特的相处模式，他此时关注的有且只有两点。
一是福地樱痴到底想要什么。
二么……略过第一个暂时寻求不到答案的问题，竹之内雅将目光放到了正扬着唇角、静静看着中原中也的尾崎红叶身上。
“尾崎干部， ”竹之内雅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在竹之内雅看来。
就像兰堂直接回到办公室处工作， 或许也有帮魏尔伦处伤口一样，在他没有明确规定的情况下， 汇报，一件事， 只要一个人， 有中原中也在，论上用不到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收回目光，微微福了下身：“妾身有事相求。”
听到这话，不说竹之内雅，太宰治也不禁侧目，“求”之一字和尾崎红叶未免太过不搭。
“红叶大姐，”在场众人要么熟悉要么亲近，中原中也没有多想，直接询问道， “什么事情？竟然值得你主动相求？”
尾崎红叶看了眼竹之内雅， 见竹之内雅点头，便继续道：
“前段时间， 妾身奉命参会，途中经过了一户人家，因为瞥见了类似金色夜叉的异能力，妾身进入了那户人家查看里面的情况，一进入，就看到……那个异能力，正在用杀招攻击她的主人。”
“攻击主人，”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异能力暴动吗？”
“不，她拥有智，她只是在执行主人的命令。”
迎着三道来自十几岁少年、或多或少带着好奇的目光，尾崎红叶不由会心一笑，而后，想到当时的画面，她又敛去笑意开始了讲述，她无法带着笑意讲述那样的画面。
那户人家是一个三口之家，那个小女孩看不出来，不过父亲与母亲都是异能力者，他们遭到了以血液为媒介操纵身体的异能力者报复。
他们杀死了那名异能力者。
但是，不幸地，溅到了对方的血液，对方的血液和其中残留的命令使得他们难以自控。
“她用尽最后一丝智和最后一丝力气，命令她的异能力杀死自己和丈夫，以便保护他们的女儿不受伤害。”
说完这句，尾崎红叶再次福身，和上次福身时不同的是，她没有在福身后起身，而是就这样保持着福身的、十足十恭敬的姿势继续往下说。
“妾身，感怀无比，因此相求，那对夫妻眼看不治，急需异能强大的异能医师，妾身这段时间实在苦寻无果，故而斗胆向您借用那位异能医师。”
确实斗胆。
为了港口Mafia内部稳定，除森鸥外这种特定人员外，竹之内雅将自己装病一事告知了港口Mafia目前所有在任的干部。
也就是说，抛开竹之内雅隐瞒的目的——借助那位异能医师除去特异点不谈，尾崎红叶清楚竹之内雅需要借助那位异能医师装模作样，以便自港口Mafia内部传出一些他确实生了病状态不好的消息。
进而，达成另一个目的，降低官方的警惕，方便种田山头火操作，为港口Mafia取得异能开业许可证。
正常来说，无论前者，还是后者，这两个目的都能顺利达成。
但如果辛苦找到的，至少明面上辛苦找到的，这样一位异能医师优先医治他人，那就只能证明竹之内雅病得不够严重。
证明如此，传出的消息自然也是同样，后续的事宜自然更会因此难以进行。
而顺利达成却建立在顺利进行之上。
竹之内雅凝视着尾崎红叶，凝视着这位明明对计划毫不知情，却依然完美配合实施了计划的港口Mafia干部。
随着竹之内雅凝视的时间越来越长，在场另外二人，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心中冒出了一个大同小异的想法。
那就是——
小雅，论上，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所以，为什么？继冒出一个大同小异的想法后，他们二人心中又冒出了一个相差无几的疑问。
嘀嗒、嘀嗒、嘀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钟发出的声响越发清晰。
在这种清晰的寂静中，瞥见尾崎红叶发僵的姿势，以及额际发丝间渗出的薄汗，中原中也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红叶大姐，只是感怀吗？”
没有其他由了？
这个由，实在实在让他很难帮忙说话啊，不知道应该从哪个方面切入。
中原中也有些急切地想道。
“打断一下，”太宰治插话道，“你是不是答应了什么？”
尾崎红叶正要回答，听到这话，面上不显，心下却诧异地看向了太宰治。
“妾身确实答应了他们照顾那个小女孩。”
说着，尾崎红叶收回目光，再度将其放到了竹之内雅身上，“只是，妾身心想，照顾这种事情，还是由他们亲自来做更好。”
中原中也闻言眼前一黑，相比感怀，这个由，他更加找不到切入点。
而竹之内雅则又安静了几秒，不过，和上次不同，他这次没有想着想着走神发呆，仅仅只是有些因为疲惫产生的迟钝，他今天只有中午休息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早知道，听太宰话，刚刚休息一会了。
这么想着，竹之内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尾崎红叶还是那个福身的姿势。
竹之内雅连忙朝着尾崎红叶所在的方向扶了扶。
当然，连忙，仅限于他自己的感受。
旁观者不清楚他的状态，只能看到一个神色淡淡、不知道是喜是怒的少年可有可无地抬了下手。
相比中原中也，还有尾崎红叶，太宰治稍微清楚一些，但是，如果没有持续交谈，借助交谈进行观察，他也不能确定竹之内雅什么状态。
“尾崎干部，借用一下罢了，没有必要这么认真，”在缓了缓，自迟钝中挣脱后，竹之内雅颇为温和地说道，“而且处起来不算麻烦，说下需要大型仪器辅助，我和他们一起前往大型仪器所在的房间就好。”
如太宰治、中原中也一开始所想，竹之内雅确实没有介意这种事情，他当时只是想着尾崎红叶明明从未归心过，却能尽心尽力地做好他安排下来的每个任务走了神。
认真？她认真？难道不是
尾崎红叶脑中的思绪蓦地顿住，她忽然意识到，她的心思，被猜到了。
和太宰治、中原中也一样，在开口相求前，尾崎红叶便已知道竹之内雅不会介意这种事情，并且，很大概率，会同意她的请求。
原来如此。尾崎红叶脑中登时清明。
因为清楚她的心思，所以面对她的心思，小惩大诫，不让她起身，在小惩大诫后，出于素日的温和，又或许还有对她的拉拢，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请求。
恩威并施吗？
默念着，在感谢前，尾崎红叶鬼使神差地问道：“您就不想知道更深的缘由吗？”
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死去的父母。尾崎红叶在心中补充道。
“更深的缘由？”竹之内雅微微歪头，室内柔和的光线下，眼眸明亮而清澈，“你的为人，你的处事，已经能让我信任了，如果你想救治他们，那就代表他们确实存在救治的必要。”
【那个孩子啊，那个孩子是天生的首领，我指的不是脑力或者武力，而是一种非常独特的人格魅力，令人情不自禁且心甘情愿地想要追随，那可是远比脑力或者武力珍贵的东西。】
回想着森鸥外说的话，怔怔凝视了几秒之后，尾崎红叶拿下腰间的佩剑，在将佩剑贴至胸前的同时，单膝跪地露出了雪白的后颈。
——尾崎红叶低下了即使福身也没有低下的头颅。
“港口Mafia干部，尾崎红叶，向您效忠。”
竹之内雅眨眨眼，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感受到尾崎红叶的认真，他终究还是接受了尾崎红叶的效忠。
看到这样的画面，中原中也放下心来，连带着刚刚的疑问，具体细节他懒得多想，总之尾崎红叶向竹之内雅效忠了。
太宰治倒是多想了一下，不过，考虑到竹之内雅说过中午睡了会，眼下应该不会因为疲惫产生迟钝，加上竹之内雅偶尔确实会有奇思妙想，千般思绪也只在心中化作了一句“不愧是小雅”。
“他们的伤势如何？”在尾崎红叶起身后，想到相关的安排，竹之内雅问。
似乎不一样，又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尾崎红叶弯了弯那双红色的眼眸：“请您放心，还能撑上两三天，妾身的医师正吊着他们的性命，如果您没有其他人员上或者时间上的安排，妾身便在明早把相关的安排呈到您面前交由您定夺。”
尾崎干部，不管效忠与否，都是一个很好的部下啊。
暗自感叹着，竹之内雅轻轻点了下头，示意这件事情就交由尾崎红叶来办。
第229章 奇怪的东西
尾崎红叶微微福身， 领受了命令，而后，就着福身的姿势， 早已察觉到竹之内雅和另外二人有话要说的她顺势提出了告退。
竹之内雅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
很快，首领室内，仅仅剩下了三个十五岁的少年。
因为三人或多或少都在思考什么揣摩什么，在尾崎红叶离开后，三人并未立刻说话， 而是伫立着，沉默着。
“那个猎犬的队长， ”少顷，在某个嘀嗒声响起的瞬间， 中原中也率先打破了沉默，“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费奥多尔吗？”太宰治打着哈欠， 颇为随意地问道。
中原中也噎了下。
又被这个混蛋猜中了， 而且还是那么随意地猜中了。
暗自吐槽着，在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囫囵吞枣似的应了声后，中原中也继续往下说道：
“他们有些相似，他们都很神秘，也都对小雅图谋不轨。”
竹之内雅闻言微微垂眸，纤长的、如蛾翅般的眼睫，在下方的皮肤上， 映出了两片淡淡的阴影。
太宰治目光随着那双眼眸落到了下方的阴影上。
“小雅， 你在想什么？”太宰治轻声道。
“我在想，费奥多尔， 他的位置和处境，还有他身边那名空间系异能力者。”
竹之内雅抬眸看向太宰治，“那名异能力者，那种空间系异能力，是个必须解决的问题，不然我们可能永远无法抓住费奥多尔。”
不久之前，在太宰治远程协助下，阿呆鸟他们险些抓住费奥多尔，但最终却因为那名异能力者失败了。
就在他们追赶费奥多尔抵达目标地点的时候，一个金色的、泛着波纹的光圈忽然在费奥多尔身后出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名自光圈中探出半个身体的异能力者将其拉入了光圈。
然后，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说来，那就更加相似了，”迎着二人的目光，中原中也调整姿势，将重心放到了右腿上，“一把能够传送的神剑，一个能够传送的朋友。”
“以及，同样的麻烦。”竹之内雅接过话，有些头疼地说道。
真的头疼。
刚刚强压的迟钝开始反弹，加上思考的时间太长，此时此刻，那股刺痛，已然颇为剧烈。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有相当敏锐的观察力，在竹之内雅气息微变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气息的变化通常由运动或者情绪引起，而除开这两种情况，那就只有，忍痛。
意识到这点，太宰治皱了下眉，看着竹之内雅抿紧的嘴唇说道：“小雅，你要不要休息一会，我们明天再说不迟。”
“太宰说得没错，我们明天再说不迟，你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中原中也在工作上向来认真，但是，眼下，同样意识到这点，他不仅想要推迟工作，而且赞成了他眼中的混蛋说的话。
感受到二人浓浓的关心，竹之内雅眼眸弯了弯，说：“在你们面前，我不会当个哑巴，如果我承受不住，不会不跟你们说。”
“费奥多尔远在南美，暂时无法给我找事，不用管他，但是……”竹之内雅沉吟了一下，“福地樱痴，这个人，实在奇怪，拖着总归不好，把重要的事情说完吧。”
重要的事情，指的是今天的计划，或者说后续的安排。
暂且略过竹之内雅当时在宴会上看到的画面不是幻觉，就是源自竹之内雅本身的特殊这件重要却不紧急的事情，在他们的计划中，一旦和福地樱痴达成合作，就要提前做好相应的安排。
比如派谁接触猎犬成员，比如派谁接触军警高层……又比如哪些Mafia成员可以在需要随行的合作中随行……
毕竟，他们这边，只是假意合作，在不知道合作内容、合作时间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被福地樱痴打个措手不及，他们必须了解福地樱痴并做好其余安排。
除此之外，在了解福地樱痴上，还有一个可大可小的目的，那就是看下能否使得官方内乱。
如果猎犬成员并不清楚福地樱痴身上的问题，那么，想方设法，使得猎犬之间、官方之间发生争端，作为本质上和官方敌对的组织，港口Mafia或许可以获取不少的利益。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没有反驳这个提议，因为他们知道竹之内雅很难改变，与其纠缠劝告，不如尽早说完，好让竹之内雅尽早休息。
就这样，在嘀嗒声中，三人敲定了后续的安排。
“还有一件事情。”
在两道不赞同的注视下，竹之内雅温和笑笑，示意自己目前还好，他也确实还好，二人刚刚争抢似的安排，他一直都在放空和发呆，只要偶尔说声可以就好。
“这件事情不算紧急，只是让人有些在意，我知道你们心中挂念，所以也不拖到明天了。”
竹之内雅顿了顿，说，“在看到福地樱痴使用‘雨御前’时，我听到了书页翻过的声响，两次，都是这样，哗啦哗啦应该是书页。”
“书页翻过？”太宰治眨眨眼，“还有其他线索吗？”
竹之内雅轻轻摇了下头。
原本，包括翻页声、长条和数字在内，竹之内雅准备什么也不说，既然他已然决定寻求治愈方法，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给他们徒增烦恼。
但是，眼下，不是原本。
在确定福地樱痴死而复生不是他的幻觉，眼前的少年又因此徒增了担心的情况下，竹之内雅决定说些话宽慰他们，或者说指。个。调。查。的。方。向。，免。得。他。们。乱。想……
至于长条和数字。
在竹之内雅看来，那种东西实在太过离谱，不仅起不到宽慰的效果，反而会在他们担心的基础上更添一份担心。
所以，出于这个考虑，竹之内雅依然打算保密。
“我没有察觉到危险，”在轻轻摇了下头后，竹之内雅出言宽慰道，“而且从它让我见证了真实来看，我想你们不用担心它会对我不利。”
话音落下，不提宽慰有没有起到宽慰的作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倒是纷纷陷入了思考。
思考片刻，太宰治忽然道：“会不会是‘书’？”
“费奥多尔寻找的‘书’？”竹之内雅有些诧异。
太宰治点点头：“书页，那般的伟力，第一个出现在我脑中的，就是费奥多尔寻找的‘书’。”
“书”默念着，竹之内雅微微垂眸。
“说到‘书’，”中原中也开口道，“我不清楚它的大小，但如果它真是一本书，一本书论上大不到哪去。”
“你想说，它可能像特异点那样，储存在小雅体内某个位置？”
“按照一本书的大小，感觉会在腹腔位置。”
“胸腔位置也有概率。”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难得和谐地讨论起来。
而作为被讨论的主人公，竹之内雅不由有些无言，他感觉他体内应该没有其他奇怪的东西了。
不过，无言归无言，因为达成了目的，竹之内雅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就这样在和谐的气氛中走了神。
直到——
“‘书’，或许不能用常解释，它能变大变小也说不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应该和当年那个宗教无关。”
说到这里，太宰治偏过头，看向了竹之内雅，“小雅，你记得，你有意识以来，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听到自己的名字，竹之内雅回过神，回了个懵懵的眼神。
太宰治无奈一笑，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而后，在竹之内雅回答前，太宰治又补充了一句“这两天抽空回想一下就好”。
这件事情，确实不算紧急，一来急也没用，急也无法解释和处，二来目前好处远远大于坏处。
竹之内雅随即收住了思绪。
不过，在收住思绪前，竹之内雅脑中还是浮现了太宰他们恐怕要失望了这个念头。
他想过这个问题。
和“书”无关，单纯想过，因为奇怪的人，还有奇怪的事，就差奇怪的物了，所以他之前临睡无聊时想过。
即使从继任仪式、听到翻页声那天往前推，他也不记得他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在太宰治补充了那句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没再久留，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竹之内雅。
竹之内雅伫立片刻，缓步走向了卧室，他打算休息了。
第二天，09：50，港口Mafia总部，举目皆是白色的医务室内。
目送那个小女孩和两箱“医用材料”片刻，随着大门关上，竹之内雅收回目光，将其放到了自己身前那个有些拘谨的男子身上。
那个男子正是福地樱痴带来的医师。
“感觉如何？需要休息吗？”
因为早在对方医治那对眼看不治的夫妻前，太宰治便已告知了对方要做的事情，竹之内雅直接询问道。
“这……”男子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竹之内雅身后那两排持枪的守卫。
看着看着，目光偏移，他又看向了门口，门口什么也没有，但他知道门外至少站着三排。
第230章 祸水东引
两排， 三排，整整五排，而且都是持枪的、随时可以把他打成筛子的守卫……
想到这里， 想起太宰治说的话，那一句句真诚的告诫，男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需要休息，也很想休息，但他不敢。
“宫崎医生。”男子身前沙发上， 见男子迟迟没有回答，竹之内雅出言提醒道。
宫崎是男子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男子蓦地回神， 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我不用休息。”
匆匆说着， 在放下手的同时，男子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竹之内雅见状说道。
“倒也没什么事，就，就是……”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那位太宰干部在哪里？”
“你找太宰做什么？”
竹之内雅有些疑惑，他刚刚一直都在隔间休息，除太宰治临走时告知的，已然和对方说好要做的事情外， 他不清楚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刚没有这些守卫……现在， 我，我有些紧张， 我看他比较面善，我就是想要找个熟悉的人。”
男子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近乎于无，只有那双希冀的眼睛格外清晰。
期待，恳求，盛满了那双眼睛。
男子口中的守卫：……
兄弟，太宰干部，可比我们可怕太多太多了。
不约而同地，那两排守卫心中，冒出了这一心声，以及一丝微妙的同情。
和那两排守卫不同，竹之内雅还挺高兴，他知道太宰治在外的声名，但一直不太解那种声名，此时遇到和他同样观感的，不由勾了勾本来也勾着的嘴角。
而看到竹之内雅勾起的嘴角，想起太宰治说的话，男子心中一紧，连忙道：“不行也没有关系！”
“放轻松点，太宰本身也很快就会回来，一点小麻烦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竹之内雅并不清楚男子在想什么，看到男子紧张，他放柔了声音，“我之前的询问不是立刻开始的意思，只是关心一下，看看你的状态，你要是想休息就休息，我们会在太宰回来后开始。”
视男子为港口Mafia所有物，不容对方活着离开是一回事，对方眼下乖巧懂事是另一回事。
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大多时候，竹之内雅都是温和而宽容的。
而就像刚刚看到竹之内雅勾起的嘴角一样，听到竹之内雅放柔的声音，男子心中又是一紧，他牢牢记着太宰治那句——
有些时候，温柔远比残暴可怕。
不过，顾及“放轻松点”，他硬生生将自己的紧张压制了一些，完全不敢怠慢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少年首领。
“这，这样的话，那我就休息一会吧。”压制了一些之后，男子有些迟疑地说道。
竹之内雅点点头。
同时，他顺势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窗前。
这间房间，地处底楼，靠近一片人造森林，正好前段时间天天下雨，眼下里面满是新鲜的绿色。
适合欣赏，或者说，放空、发呆。
隔间里同样可以欣赏，同样可以放空、发呆，不过，隔间里相对封闭，待久了有些沉闷，这也是竹之内雅出来最主要的原因。
在竹之内雅迈开脚步后，竹之内雅身后的守卫，总共十二人中，走出了十人，跟上前去。
剩下二人继续伫立于男子身前。
男子目送片刻，又看了看身前的守卫，虽说还是没有那么适应，但相比刚刚已然好上太多。
叩叩。少顷，敲门声响起。
竹之内雅回过神，侧目给了个眼神。
接收到示意，竹之内雅身后，其中一个守卫出列，小跑着前去打开了大门。
来人正是很快就会回来的太宰治。
“首领。”在站定后，太宰治向竹之内雅微微弯腰。
竹之内雅不由有些疑惑，为这个称呼，也为这份恭敬，这里没有什么外人，唯一的外人就是一个被掌控着的异能医师，太宰治论上没有必要用恭敬的态度称呼他首领。
难道说，因为那个异能医师？
但一个被掌控着的异能医师值得特地演戏吗？
思绪流转之间，在太宰治直起身体，冲他狡黠地眨眼时，竹之内雅还是十分配合地点了下头。
只是小事，无需在意。竹之内雅心道。
竹之内雅不知道的是，他低估了太宰治对他的重视，而低估重视自然也会低估相应的谨慎。
考虑到再小的概率也是概率，以及“治疗疾病”需要近身接触，为了避免他的温和导致那个异能医师生出不该生出的心思，太宰治花费两三分钟引导了一下那个异能医师对他的想法。
紧接着，在命人将那个异能医师带去另一个隔间后，竹之内雅问起了太宰治刚刚前去处的事情。
或者说，太宰治、中原中也前去处的事情。
今天早上，大约六点的时候，三艘由官方保驾护航、载有数亿价值货物的商船在海上离奇消失了。
因为那片海域接近港口Mafia的停靠点，港口Mafia受到了官方的约见，其中，除太宰治外，负责那个停靠点的中原中也目前应该还在和官方特派员“洽谈”。
“我倒是还算顺利，被我糊弄过去了，中也那边不一定，”太宰治脸上难得没有对中原中也的幸灾乐祸，“官方连郊区的大战都还没向民众解释清楚，现在又出现了这种古怪的事情，官方特派员必定领受了严令，不会放过半点线索。”
“这种……古怪的事情？”竹之内雅在古怪二字上重读了一下。
太宰治点点头：“没错，古怪，非常古怪，那三艘商船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只有一个疯掉的船员顺风飘到了岸上。”
“船员经常需要检查鉴定，”像是会读心似的，太宰治又补充道，“他在上船前的医学报告、心鉴定都是正常的，而且属于相当健康的那类。”
“他口中完全没有线索吗？”
“有是有，不过没有太大帮助，他只是一直重复表示海上出现了巨大的怪物。”
消失、疯掉、巨大的怪物……竹之内雅微微垂眸，听上去不仅仅是小麻烦啊。
“说到这个，类似的传闻，最近越来越多了。”
竹之内雅抬眸看去，只听太宰治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之前闲聊时说起的趣闻吗？”
自然记得，触手怪、空中巨大阴影之类，都是和怪物有关的传闻。
这么想着，竹之内雅皱了下眉：“现在恐怕不能称之为趣闻了。”
一桩桩，一件件，诸多类似的传闻垒在一起，现在又出现了这种古怪的事情，估计确实哪里正在酝酿什么风暴。
话音落下，二人之间沉默了一会，直到太宰治忽然露出了笑容。
“小雅，放宽心，好好准备一会的尝试，”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可是还有远东的英雄福地队长啊。”
竹之内雅茫然片刻，随后反应过来，问：“你想趁机把商船消失一事往他身上引，转移官方的视线到他身上去，祸水东引？”
如果仅仅指的是福地樱痴能够处接下来的风暴，他们根本不用为此费心，太宰治不会这个表现，竹之内雅深知这点。
“不愧是小雅。”
日常夸赞之后，太宰治用如耳语般、几不可闻的声音继续往下说道：
“不管之后的风暴多大，都有官方顶在我们前面，我们现在的麻烦是官方的视线。
正好，天天约见，天天调查，也该反击了，趁着这个机会，我们或许可以促使官方内乱起来。”
“你是不是已经有所计划了？”竹之内雅原本想说有些难引，但看着太宰治脸上自信的笑容，他最终还是在说话出口前改了口。
太宰治微微一笑，用正常的音量说：“只是初步的计划，还要看看猎犬中，谁会第一个在我的运作下上钩，第一个发现福地樱痴身上的疑点。”
“然后，让怀疑者引福地樱痴进局，”顺着太宰治说的话，竹之内雅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在确保我们不会牵涉其中的同时，通过怀疑者加深福地樱痴身上的疑点，最终促使军警乃至官方怀疑福地樱痴。”
因为是推导，竹之内雅说得很慢，但太宰治一直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开口打断的倾向。
小雅，这么聪明、这么敏锐的小雅，不该被脑中的限制限制住。
暗自感叹着，太宰治轻叹一声：“如果我身边都是小雅就好了。”不仅赏心悦目，让人心生愉悦，而且完全可以跟上他的思维。
竹之内雅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他们现在不是在说怀疑者的事情吗？
“没事，有感而发，被真正的笨蛋折磨的怨念罢了，”太宰治鼓了鼓脸颊，当真一副怨念的模样，“真是的，我想找找不到，那个笨蛋什么也没做却能有个相当不错的部下。”
前面的笨蛋指的是部下，后面的笨蛋指的是中原，或者说，昵称吧？
竹之内雅思绪偏移一瞬，旋即又在转眼间收拢回归，回到了最后那个“部下”上。
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