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安抚意味满满
前方， 有着鸢色眼眸的少年，因为相距不过两三米，很快就在竹之内雅面前站定。
“我会找到他的。”太宰治像平时那样， 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道。
对于太宰治的承诺，竹之内雅也像平时那样，带着相似的笑容点了下头，没有过多询问或者表示怀疑，他相信太宰治拥有说到做到的本事。
——就和以往一样。
然而， 实际上，并不一样。
竹之内雅没有注意到太宰治瞳孔深处细碎的光辉， 那是对找到费奥多尔这件事情的慎重和坚定，和以往的承诺相比， 太宰治更加慎重、更加坚定。
在太宰治眼中，抛开费奥多尔不是以往那种对手不谈， 费奥多尔也是联系了十年前和十年后的重要人物。
如此重要， 自然值得，千般万般的，慎重和坚定。
“太宰，这样的话，你就全权负责这件事情如何？”竹之内雅边询问边起身，他不大习惯仰头说话。
坐着更加放松呢，也更加符合这个年纪。看着站直身体的竹之内雅，太宰治思绪不由岔开一瞬，莫名想到竹之内雅刚刚的疲惫是不是因为最近承受了太多。
一瞬过后， 太宰治点点头， 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竹之内雅不知道太宰治的想法，如果他知道太宰治那种奇怪的联想， 他高低也要说句“坐着肯定更加放松”，他确实因为最近包括刚刚承受了太多感到疲惫，但坐着更加放松和承受了太多感到疲惫之间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所以，在太宰治点头后，他只是温和笑笑：“那好，一会等回去后，我给你画张他的画像，你再偷偷往外泄露一下，务必保证那位种田长官知道，官方本来也应该做点官方的事情。”
说着，竹之内雅顿了顿，回忆了一下那副精致的面容，“不过，那张画像，只能用作辅助，就和我不知道费奥多尔是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一样，我同样不知道当时那副面容是不是他真正的长相，他那种不作伪装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实在坦然过头了。”
“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听到熟悉的字句，竹之内雅凝视两秒，见太宰治面不改色，仅仅只是安静回望，同时隐约透着疑惑，他最终还是收回目光，看向了一旁已然搭建于池塘之上的抽水装置。
或许是他想多了吧，重复一遍没有什么。竹之内雅心道。
接下来，在嘱咐兰堂，将地下实验室，以及那些藤蔓的后续调查交由梶谷川后，竹之内雅带着众人坐上了兰堂喊来的轿车。
他们，或者说，竹之内雅，需要赶回港口Mafia总部，他需要赶回港口Mafia总部下达一些命令——
关于那两个分部的安顿，关于白雾周边警戒和火力的布置，以及对异能特务科可能的阻拦的处。
像这样的命令，辐射人员数量较多，无论在哪种情况下，都是在总部下达更为合适，毕竟港口Mafia是一个组织，不是仅仅由他和他的亲信组成的团体，他身为首领自然需要在总部下达书面的、能让所有Mafia成员包括辐射人员确认真实的正式命令。
只有确认真实，才能毫无疑虑，才能尽心尽力，更好更安全地完成任务。
竹之内雅深知这点。
至于具体下达什么命令，竹之内雅打算在车上商讨，自池塘驶向总部需要将近半个小时，而即使二十分钟也足以将其商讨出来了。
一个小时后，港口Mafia首领室内。
“太宰，中原，你们等下。”在沉思片刻后，竹之内雅出声喊道。
兰堂和竹之内雅对视一眼，随后自然而然地和梶谷川、干部A和尾崎红叶一起走出了大门，跟着走出的是门口那两个机灵的守卫。
背对着竹之内雅、正在用眼神交战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当即双双正色面向竹之内雅并朝着竹之内雅走去，其中太宰治在前进的同时将那张费奥多尔的素描画像折好塞进了自己内衬的口袋。
太宰治原本想要出门直接到田山花袋那边去，让田山花袋根据画像构建模型，所以没有收好画像，但是，眼下，竹之内雅明显要说一会，那他自然应该收好画像。
很快，随着二人站定，竹之内雅先是拿起了倚在办公桌旁的太刀，而后拿着太刀自桌后起身走向了桌前右侧。
同一时间，看到这样的画面，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约而同地感到了浓浓的疑惑。
在二人疑惑的注视下，选了个距离他们三四米的地方站定之后，竹之内雅微。笑。着。抽出刀身扔掉了刀鞘。
“小雅，你怎么小雅？！！”
看了眼地上的刀鞘，太宰治正要开个玩笑，却在一道银光闪过后，在看到竹之内雅一手将太刀横在胸前，一手猛地握向靠近刀柄的刀身的刹那，脸上的淡然和笑意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丝毫犹豫，他当即双脚蹬地，飞身扑向竹之内雅。
中原中也第一时间发动了异能力，但是，情急之下，他忘记他的异能力对竹之内雅不起作用了，自脚下蔓延的红光仅仅触及了竹之内雅脚上那双长靴。
同样地，没有丝毫犹豫，他做出了和太宰治一样的选择，并且前进的速度远超太宰治。
而他们注定失败，竹之内雅之所以选定那样的距离，正是因为那样的距离能让他在他们阻拦前握住刀身从一端划到另一端，如果中原中也优先选择使用异能力，他还有时间将横着的太刀放成竖直的状态。
刀尖向下，慢慢抵到了地毯上，鲜血也沿着刀刃向下，最终在刀尖和地毯接触的位置晕开了一滩深色的痕迹。
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无论太宰治，还是中原中也，都距离竹之内雅只有一步之遥，也都死死盯着竹之内雅双眼没有说话。
竹之内雅很大概率被精神系异能力者控制了。
奇怪的行为，以及，在奇怪的行为下，显得诡异的微笑，就是可靠的证据。
——这是刚刚在那两个分部的安顿、白雾周边警戒和火力的布置、还有很多其他事情上统统有所争执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共同的想法。
然而，少年双眼清明，完全没有被控制的迹象。
竹之内雅眨眨眼，有些不解地在二人间来回看了看，他不大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明明他已经特意带上安抚性的微笑，而且放弃了那个在脖颈处来上一刀、能够更好地展示他的异能力的想法。
当然，竹之内雅清楚地知道，最好的安抚是提前告知，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提前告知必定招致阻拦，所以退而求其次做出了现在这种综合考虑还算不错的选择。
既好接受，又能展示他的异能力，以免二人怀疑他在说善意的、目的是让他们不用担心他的谎言。
“小雅？”太宰治试探性地喊了声。
竹之内雅发出了一个询问的音节。
“小雅，你刚刚”太宰治放松了一些，但是，依然神色凝重，死死盯着竹之内雅双眼，“有自我意识吗？”
听到这个问题，竹之内雅怔了下，在看了看太宰治后，又看了眼中原中也，见中原中也眼中含着同样的疑问，他迟疑地问：“你们觉得我遭受了精神系异能力攻击？”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齐齐点了下头。
竹之内雅：？
“你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竹之内雅湛蓝的眼眸里浮现了明显的不解，“我今天见过的陌生人员里，值得警惕的，只有费奥多尔，精神系异能力攻击，费奥多尔拥有精神系异能力的概率很小，他更有可能拥有侦探系异能力或者防御类异能力。”
“而且回来之后外科医生帮我检查过。”竹之内雅补充道。
中原中也打量两秒，颇为放松地后退了一步：“你刚刚的行为实在太过奇怪了，”说着，他微微低头，不好意思地按了下帽檐，声音也随之低上了一些，“情急之下，没有想得太多，我现在帮你去拿医药箱。”
太宰治原本想要补充主要是那个微笑的缘故，配上那个微笑，真的很像遭受了控制，以及想要询问竹之内雅为什么划伤自己，不过，在看到竹之内雅微微张口，似乎准备开口喊住中原中也，又顺势看到那只抬起的手掌后，他抛开此外其他想法上前用双手接过了那只抬起的手掌。
那只手掌，隐约之间，只有血迹，没有和血迹匹配的伤口。
因为太宰治的行为，竹之内雅下意识合起嘴巴，将目光放到了正在用拇指轻轻拭去他掌心血迹的太宰治身上。
与此同时，就着后退的那步，中原中也已经转过了身体，准备走向那个放着医药箱的角落，他虽说没有太宰治来得勤快，但他也知道这里哪里大致放着什么东西。
不过，没走两步，中原中也就停下了，他听到了一句“你是想要告诉我们你真正的异能力吗”。
随之而来的是——
“没错，”竹之内雅说，“我的异能力，不单单是一点点自愈效果。”
第132章 也不算特别倒霉
中原中也当即转回身体。
转回刹那， 中原中也恰好看到太宰治放开了竹之内雅那只手掌，他看了看，那只手掌， 完好无缺。
他擅长体术，了解和体术有关的方方面面，自然也知道竹之内雅刚刚使用了多大的力道。
正常来说，在那样的力道下，伤口绝对触及指骨， 但眼下却完好无缺，甚至完好得有些诡异。
看了看之后， 中原中也看向竹之内雅，并在看向竹之内雅的同时， 朝着前方的二人迈开了脚步。
竹之内雅还在继续：“我真正的异能力，确实是储存伤害， 以及释放储存的伤害， 不过其中涉及的范围比较……”
说到这里，竹之内雅顿住，一边在脑中寻找合适的形容，一边向一旁站定的中原中也点了下头，而太宰治则一直静静凝视着竹之内雅。
无论竹之内雅向中原中也点头致意，还是在点头致意后，思考似的看向半空，他都一直静静凝视着。
很快，灵光闪现， 竹之内雅找到了合适的形容。
“奇怪， 涉及的范围比较奇怪，无论多大多致命的伤势， 都能完完整整地储存下来。”
顿了顿，竹之内雅微微侧目，迎上了那双此时仅仅倒映着自己的鸢眸，“太宰，你还记不记得摘掉绷带那天我跟你说过什么？”
太宰治眸光闪动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而且那段记忆里，所有声音和画面都异常清晰。
凝视片刻，太宰治垂眸，轻声重复道：“我比你想的要命硬，你之后计划的时候，记得把这点算进你的计划。”
太宰重复的内容，和他当时说的话，似乎分毫不差？些许思绪划过脑海，竹之内雅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或者，准确来说，等着他去说。
“太宰，就像我说的那样，你大可把这点算进你的计划，我论上没有那么容易死亡。”
说完，竹之内雅心底，莫名漫起了一丝古怪的情绪，不过仅仅只是在他看来古怪，因为他从未有过那样的情绪。
实际上，那丝情绪，十分常见，那是一种名叫忐忑的情绪。
究其原因，并不复杂——
他知道他和太宰治的友谊，或者说太宰治对他的友谊，始于他当初深入小羊们的地盘，履行了拼死相救这一没有说出却等同说出的承诺。
的确，打从一开始，相比中原中也，他对太宰治本来就称不上纯粹，他需要“人间失格”防止失控，但太宰治其实也知道他有所图谋，所以这件事情对他们二人的友谊来说仅仅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真正重要的，有且只有的，是他们二人友谊的起。点……
如果竹之内雅有过那样的情绪，他又有机会询问他的爷爷，他就会知道，那是一种名叫忐忑的情绪，他此时正在为太宰治的反应感到忐忑。
就这样，他们二人静静对视着，直到中原中也打破了沉默。
“这么说来，是不是意味着，你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不死？”中原中也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微妙，他的心神正放在竹之内雅刚刚说的话上，他的眼眸也因为想到了这种可能明亮了几分。
竹之内雅正要点头，却瞥见太宰治看向中原中也，露出了诧异中带着嫌弃的神色。
“中也，你在想什么？无论那种异能力效果如何，你都应该好好保护小雅才对。”
中原中也斜睨一眼：“我当然会好好保护，我只是觉得这是好事。”
“这样啊，”太宰治一手握拳，轻轻砸在另一手掌心，“原来如此，你确实会这么认为。”
“什么意思？”
“因为你是笨蛋中的笨蛋，简称世界第一的超级笨蛋。”
“哈？你这是简称吗？还有你倒是说说不是笨蛋的想法。”
“我没有和笨蛋交流的兴趣。”
话音落下，竹之内雅面前，自刚刚商讨的时候出现后，再度出现了两个少年互相怒瞪却没有争吵的诡异画面。
竹之内雅：……
竹之内雅有些无言，这份无言并非因为画面的诡异，他知道他们这样的行为基于对自己的顾及。
此时此刻，他的无言，完全是因为他隐隐感觉自己被骂了。
沉默两秒，竹之内雅说：“太宰，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关于好事的看法，以及，对他
心底，那丝古怪的、原本已然平息许多的情绪再度漫起，竹之内雅不由自己打断了自己的想法，以便阻止那丝让他感到不适的情绪变得更为清晰。
中原中也随即将双手插进口袋，同时将身体的重心放在右腿上，准备看看太宰治能有什么“高见”，他可以肯定太宰治不会拒绝竹之内雅。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不过终究没有拒绝，在凉凉瞥了眼中原中也，引得中原中也面露不爽后，他用平静的、和平时相差无几的语气说：“我只是想到了我之前去往的平行世界。”
中原中也脸色当即凝重起来。
而中原中也归中原中也，太宰治此时的目光仅仅停在竹之内雅脸上，说着，他放轻了声音：“平行世界的你，死了，小雅。”
几乎每个平行世界。太宰治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竹之内雅微微怔住，少年神色和平时，甚至和刚刚相比，都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难道说和他曾经的、拼死相救的承诺有关？
这么想着，竹之内雅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的承诺？”
听到陌生的“承诺”，中原中也下意识瞥了眼，不过也只是下意识瞥了眼，他此时更加在意平行世界，而且他本身也没有太多不必要的好奇心。
太宰治点点头。
“你是什么想法？”竹之内雅又问。
竹之内雅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让他感到困扰的问题。
太宰治微微睁大眼睛，随后蓦地露出了一个浅笑，不过或许是瞥见了中原中也的缘故，那个浅笑很快又如昙花一现般消失了。
中原中也脸上的凝重随即龟裂了一瞬，好悬才堪堪压下了手痒的冲动，他没有错过太宰治的变脸。
然而，实际上，太宰治的变脸，至少刚刚的变脸，和中原中也没有任何关系，唯一的、生拉硬扯的关系就是恰好瞥见。
“小雅，你知道没有不死，也知道只有将近不死，”暗自感叹着，“幸好小雅误会了他刚刚泄露的那丝情绪”，太宰治转眼之间将所有情绪收敛得再也泄露不出，“你救我，确实不计代价，确实拼死相救。”
怦、怦、怦心跳一下一下越发平稳，竹之内雅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刀柄。
四周就这样陷入了寂静，中原中也想通了太宰治为什么要说那不是好事，但他在终于意识到气氛的微妙后没有选择出声打扰。
半晌，竹之内雅摇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原来我也没有那么倒霉啊。”
“倒霉？”中原中也有些疑惑。
竹之内雅目光扫过自己身前的两个少年，在稍作停顿后，他弯了弯眉眼，说：“是啊，倒霉，不过至少拥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实际上，在朋友方面，不止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但是，同龄的、能让竹之内雅托付后背的只有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不是其他朋友不好，而是其他朋友要么能力不足，要么和或人或事牵扯太多太深，竹之内雅无法在那样的情况下托付后背。
也因此，竹之内雅才会下定决心，将他的异能力告诉他们。
听到这话，中原中也“啊”了一声，红晕瞬间浮上了脸颊，他也下意识按了下帽檐，试图遮住已然漫至耳尖的红晕。
而太宰治则没有那么明显，和他的性格没有任何关系，就和之前的异样一样，仅仅是因为他想到了平行世界、几乎每个平行世界都死了的竹之内雅、明明将近不死却高到过分的死亡几率。
乃至，想到了，某种可能，那种可能的名字是“人间失格”。
在想到“人间失格”的情况下，太宰治对外界的感受其实削弱了不少，或者说没有太多心神分给其他事情。
尤其是太宰治又想到了，在他似乎死亡的这个世界，未来十年后的竹之内雅活着，只能说他现在依然能够好好掩藏，多亏了竹之内雅给他带来的安心，以及之前数次在他心中树立的信心——
他们可以避免糟糕的结局。
“太宰，中原。”
喊了下名字，吸引了注意之后，竹之内雅收敛笑容，稍稍正了正神色。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人是物，必定有着能够致我死地的存在，不过那种可能论上不是很大，”竹之内雅说，“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因此过分依赖，以致增加发生那种可能的几率，还有算进计划也只是在迫不得已的基础上。”
说完，想了想，竹之内雅强调道：“相信我，我不会有事。”
第133章 好刀
“以及……”
竹之内雅垂下眼帘， 睫毛轻轻颤了颤，再度抬眼之时，他认真地说：“我有个秘密。”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了几分。
“不过， 目前，不能告诉你们。”在停顿了几秒后，竹之内雅补充道。
而在补充的同时，竹之内雅依然满脸认真，除开认真甚至还有坦然。
这份认真和坦然本身没有问题， 但配上刚刚所说的内容，却有种在逗人玩的感觉。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诡异的沉默蔓延， 而竹之内雅则毫无自觉地看着二人，似乎在等待二人对自己所说的内容作出表示。
少顷， 瞥了眼太宰治，见太宰治安安静静， 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 中原中也试探性地问道：
“那就……以后再说？”
竹之内雅点点头：“以后再说，这正是我留下你们的第二个目的。”
说完这句，竹之内雅暗自思考了一下，他刚刚组织的措辞有没有问题。
他刚刚的等待和毫无自觉，一半出于等待二人的回应，一半也是因为他在分心组织措辞。
“这个秘密，对我来说，同样是秘密，在我得到答案后，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 我会告诉你们一切，我现在唯一可以告诉你们的， 只有它一点都不涉及‘利用’，它是一件对我来说私人的事情。”
他爷爷隐瞒他，为什么隐瞒他？
实际上，竹之内雅并非完全没有猜测，而他的猜测就是他爷爷认为他难以接受，需要很长时间慢慢地逐步地调查和接受。
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猜错了，还是存在什么问题？他的性格论上不会出现难以接受这种情况。
思绪岔开又回归，竹之内雅眨眨眼，压下心中疑惑，笑问：“你们对此没有什么想法吗？”
“自然是支持，你的决定，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钴蓝中是清亮的、始终如一的色泽，“不过，如果你需要帮忙，请你务必告诉我，我会是你最锋利也最顺手的刀。”
竹之内雅没有说谢，他只是认真看着身前的少年，用轻柔却坚定的声音说了句——
“我知道了。”
对于竹之内雅认真的注视，中原中也习惯性地按了下帽檐，同时在帽檐的阴影下微微勾了勾嘴角。
“我也有个秘密。”太宰治突然出声道。
竹之内雅和中原中也随即将目光放到了太宰治身上。
“也是需要以后再说？”竹之内雅问。
太宰治凝视两秒，微笑着点点头：“也同样需要得到答案。”
“那似乎不错，”竹之内雅轻声笑了笑，“我们都有秘密。”
“是啊，只剩一个笨蛋没有。”
听到“笨蛋”这个熟悉的代称，中原中也当即想要反击，但在中原中也开口前，太宰治抢先继续道：“这只是一个玩笑，再小的秘密也是秘密，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笨蛋，当然，如果真有笨蛋承认，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对吧，世界第一的超级笨蛋。】
注意到中原中也猛然张开又猛然合起的嘴巴，竹之内雅默默在心中补足了另一种情况。
虽说已经没有矛盾了，但相处的模式真是……竹之内雅微微垂眸，掩去了眼中的笑意。
“啊，对了，”太宰治又道，“小雅，你的刀可以借我用下吗？”
竹之内雅诧异抬眼，只见身前的少年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了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并且时不时瞥向他手中的太刀。
太宰，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啊，果然之前只是他的错觉。
没等竹之内雅细想，太宰治转眼之间就变了个表情，变成了一副沮丧但浮夸的模样。
“第一次求借，”太宰治眼眸低垂，声音也愈加低沉，“竟然失败了。”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忍了又忍，忍了又又忍，才勉强忍住手痒的冲动。
竹之内雅知道太宰治此时表演成分居多，不过，在茫然了一会，又低头看了看太刀后，他还是将太刀横到另一手的肘窝位置，弯起手臂夹住太刀拭去了上面的血液，随后将干净的太刀递向了沮丧（？）的少年。
“……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竹之内雅说，“第一次有人找我借刀。”
这是实话。
除开思绪岔开了片刻，竹之内雅确实为此感到诧异，在不是紧急或者贫困的情况下，正常没人会借用武器尤其冷兵器。
冷兵器，即使在横滨外，也是可以轻松买到的东西。
随着太宰治接过竹之内雅递来的太刀，竹之内雅开口问道：“你要用来做什么？”
“嗯……”太宰治皱眉思索片刻，蓦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还没想好。”
竹之内雅：……？
眼角余光里，白衬衫肘窝位置，有块异常明显的血迹，那是竹之内雅以为太宰治眼下想用，所以顺手拿自身衣物擦拭而来的血迹。
“这也是玩笑吗？”这话来自中原中也。
太宰治循声看去，看着中原中也，面露羡慕之色。
看到太宰治这样的神色，中原中也心中当即警铃大作，而太宰治也果真没让他“失望”。
太宰治轻轻叹息了一声：“中也真是幸福啊，什么都不用思考，就有人主动送上答案。”
“啧，有话说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比如现在，坚持不懈地不动脑子，不然怎么会养成这种张口便问的习惯。”
尽管做好了准备，在真正听到的刹那，中原中也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我那是问你吗？”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明明是反问！”
还有，他哪里不动脑子了！他最近明明一直都在疯狂动脑！中原中也回忆着桌上那堆财务类文件和与之相关的财务类书籍想道。
“哦？”太宰治微微挑眉，刚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反问也是问，就被打断了。
“太宰，”竹之内雅适时开口，“这样的话，你是现在带走，还是之后再带走？”
虽说在他眼中二人这是正常的相处，时不时拌拌嘴，抑或争执一番，甚至顾及他的存在，不拌嘴、不争执、只互瞪，都是正常的相处，他依然有些担心矛盾刚消的二人，因为把控不好其中的程度矛盾再起。
矛盾再起，吵吵闹闹，对他们二人来说，倒是没有太大问题，但对他来说就不同了，他担心自己再度遭受需要担任幼儿园园长评判谁对谁错的窘境。
——这是竹之内雅心中真实的想法，也是竹之内雅开口打断的由。
“放在你这边，随。时。取。用。可以吗？”
竹之内雅沉吟片刻，说：“可以，那间武器室里的武器也可以。”
港口Mafia总部，共有三个武器库，以及大大小小数十个武器战，竹之内雅口中那间武器室，指的是首领专属那间武器室。
对于这一回答，太宰治毫不意外，不过他依然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那堆如大山般压得他略微喘不过气的思绪也随之淡去了一些。
接下来，在太宰治递还太刀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提出了告退，他们二人还有各自的任务需要去做。
竹之内雅自然没有拒绝的道，此时，他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
当然，所谓的说完，仅仅针对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竹之内雅还要向兰堂询问一些事情。
根据可靠的情报，也就是监控设备，白雾眼下所涵范围内，时常会出现身形和魏尔伦、梦野久作二人很像的身影。
相关画面，受到距离影响，统统看不清人脸，不过，因为每次都是很远才能拍到，又是一个大人一个小孩的组合，十之八九就是魏尔伦和梦野久作。
考虑到这点，竹之内雅有些担心魏尔伦和梦野久作涉及其中，或者说有些担心他们二人和那片白雾产生某种难以预料的化学反应。
就在竹之内雅跟兰堂说起魏尔伦和梦野久作的时候，楼下大厅里，太宰治叫住了刚刚和部下打完电话的中原中也。
“你最近的工作如何？”太宰治问。
中原中也想说那些文件有点麻烦，那些文件原本都由大佐亲自处，不是之前那种闭眼批阅的文件，不过，在出口前，意识到询问者是太宰治，他硬生生将那个已然脱口而出的音节掰成了——
“还行，怎么？”
话音未落，中原中也猛地警惕起来，“你为什么关心我最近的工作？”
“这个嘛，这么简单的问题，”太宰治转了下眼睛，随后狡黠一笑，“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吧？难道真像我说的那样，坚持不懈地不动脑子，所以现在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到答案了？”
中原中也呼吸一滞。
而后，中原中也轻咳两声，摆出了一副当然知道的模样：“你以为我真的坚持不懈地不动脑子吗？”
“哦——”太宰治拖长了音调，“那就是知道了？”
中原中也点点头，紧接着，像是担心太宰治追问似的，他立刻将话题引到了白雾上。
很快，透过大厅那扇大开的玻璃门，随着看到远处Mafia成员陆续集结，中原中也直接以一句“我去和我的部下汇合了”结束了对话。
而在中原中也结束对话后，看着中原中也匆匆的背影，太宰治微微勾起了嘴角。
第134章 乖巧坑人.jpg
继续目送片刻， 太宰治看向了远处那片白雾，同时他的嘴角渐渐变回了拉平的状态。
太宰治同样想到了魏尔伦和梦野久作会不会涉及其中。
竹之内雅能够想到、竹之内雅能够得到的消息，太宰治这个掌管港口Mafia所有情报人员和情报工作的准干部自然也不会想不到或者得不到。
如果真在里面， 两个“活灾难”，绝对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还是很想进去看看啊，但小雅又暂时不让他进去……如果，有个实力还行，不算强也不算弱， 正正好好适应白雾，而且愿意向他实时汇报的好人……
凝望着， 思考着，太宰治越发觉得可行。
他已然看过白雾内部的监控画面， 并且因此确认了监控探头全部失灵和些许杂音可以传输的事实。
如果暂时不能进去，又想知道内部情况， 找到这样一个好人， 再给其配上最先进、最顶尖的通话设备，想来是唯一的选择。
而与唯一的选择相对的，唯一的问题则是，这样一个好人，到哪找？
同一时间，对于太宰治的驻足，周遭的守卫没有一个胆敢前去打扰。
甚至个个目不斜视，仅仅看着身前那块小小的地方，生怕自己的目光都能打扰太宰治。
的确， 最初， 他们全部看不上一个十四岁、还是因为另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坐上准干部之位的少年。
但是，如今， 凭借着极佳的脑力，以及一个个周密而可怕的计划，太宰治已经在港口Mafia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并树立了足够的威信。
不过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自觉，比如某位金发紫眼、穿着偏向古典华贵、“恰好”出现在这里的青年。
“A大人。”门口的守卫恭敬弯腰。
干部A自然而然地穿过他们，走向了正站在空旷的中心、看着自己的太宰治。
“太宰。”在站定后，干部A主动招呼道。
太宰治眨眨眼，而后，冲着干部A，微微欠了下身，而其余的守卫则遥遥向干部A恭敬弯腰。
有了守卫对比，看着两模两样的行礼方式，干部A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他十分不满太宰治这么随意的行礼方式，不过面对这个在港口Mafia拥有极大的权力、表面上准干部实际上比干部还干部的少年，他终究在对方直起身体投来目光前将他的不满收了个干干净净。
“你怎么还在这里？”干部A佯装关心地问道，“中也已经前去警戒了，首领没有给你派发任务吗？”
“首领怕我出事。”面对这个主动上门、完美符合条件的好人，太宰治颇为乖巧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干部A心下了然，随即暗自笑笑，鄙夷了一番。
和绝大部分Mafia成员不同，尽管知道太宰治拥有聪明的头脑，以及“人间失格”这种堪称bug的异能力，干部A依然没有对太宰治产生多少警惕。
毕竟，在干部A眼中，这种异能力再bug，也躲不掉一颗无涂装的普通子弹，何况自他命人安装那几个针孔摄像头以来，太宰治至今未曾发现那几个在自己办公时环绕着自己的针孔摄像头。
从这个方面来看，所谓的脑力，所谓的聪明，也不过如此，那些计划说不定只是竹之内雅出于宠爱偷偷命人想出又偷偷安到太宰治身上的。
当然，一切都是，干部A眼中。
鄙夷了一番之后，干部A温和地说：“我之前和你接触不多，这话由我来说，可能不大合适，但终究同在港口Mafia，我还是必须提醒你一下，你切记多多锻炼体术啊。”
面对自己认定的好人，太宰治笑着点点头，依然刻。意。作着乖巧模样。
干部A虽说隐隐感觉，除刚刚和平时一样的行礼方式外，太宰治此时和平时相比似乎有些差异，似乎过于乖巧了，但随着他看到太宰治眉眼之间那丝郁色，他立刻将这份乖巧和那丝郁色合化了。
没有其他原因，一定是因为自尊心作祟，这样一个平时被捧得高高的少年，必定忍受不了和自己同龄的中原中也收到任务，自己却只能得到一句诸如“我怕你出事”之类的婉拒。
在这样的前提下，情绪低迷导致乖巧和郁闷，经他提到“体术”这一问题之后，内在的郁闷又化为外在的郁色，简直合得不能再合了。
这样的话，试探起来，应该更加容易了，不然把时间放在这种小鬼身上……干部A在心中嗤笑一声，实在有点浪费时间，真是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
抱着这样的想法，干部A面色不变，温和地说：“对了，太宰，我自幼记了点关于体术的心得，虽说称不上顶尖，但是，从小到大、各种阶段的心得也算难得，趁着眼下你我都没有任务，你要不要跟我到我那里去看看？”
“这”太宰治微微动容，俨然一副有意的模样，“A先生，不会耽误你吗？你过来应该有事吧？”
干部A笑道：“我只是担心那片白雾，所以想去监控那边看看，不过，现在想想，估计看也看不出什么，”说着，他暗自打量了一下太宰治，并成功在太宰治脸上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神色变化，“不然首领一定不会这么谨慎，只在白雾外围安排人手。”
话音落下，干部A闭上嘴巴，等待太宰治回应，而太宰治却静静站着，没有半分回应的意思，只有中心位置响着细碎人声的大厅内顿时针落可闻。
这一幕惹得干部A有些疑惑。
疑惑之下，带着些许烦闷，干部A再度打量了一下太宰治，他现在有点无法确定对方刚刚那丝极其微小的神色变化究竟是因为什么了，他原本以为那是对方确实知道一些内情的缘故，但眼下这种情况却着实过于奇怪了。
紧接着，就在干部A注视那双眼眸两秒，进而看到其中的静谧与黑暗的时候，他那颗自认强大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太宰治也于此刻冷冷开口：“A先生，我可以认为，你在揣测首领吗？”
听到这话，纵使干部A阅历丰富，依然险些维持不住温和的假面，他从未想过外界那条关于首领与恶犬的传闻可能为真。
港口Mafia禁止揣测首领，或者，准确来说，是禁止揣测上级，不过这种事情向来不举不究。
如果非要举报，谁又能保证自身清白，几乎人人都猜过上级的想法，并且其中绝大多数也会和朋友或者同事交流。
“……太宰，你在开玩笑吗？”干部A尽量维持着温和的假面问道。
询问的同时，干部A心底，恶意滋生、蔓延：这是什么品种的恶犬，竟然连这种事情也在意，不过，不管什么品种，这些难缠的小鬼，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变成他手中的宝石。
宝石，是真正的宝石，“宝石王的失常”，是干部A的异能力，一种能将人类的生命变成宝石的异能力，干部A可以凭借巨量的资金得到港口Mafia干部之位正是基于这种异能力。
太宰治声音再度冷了些，眼神也随之冰冷起来：“四周都是见证者。”
“见证者？那些守卫？”干部A干笑了两声，“这个距离，他们恐怕听不到。”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就在干部A表面无事，杀心却渐浓的时候，太宰治蓦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A先生，抱歉，我只是感觉你非常亲切，所以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你不会把一个玩笑放在心上吧？”
干部A：
所以刚刚那丝极其微小的神色变化确实是对方知道一些内情的缘故？他的判断果然没有出错。
不过，眼下，出错与否，倒是次要的，该死的小鬼，就算实际上地看位相反，表面上他也是地位更高的那个。
这么想着，正当干部A准备出言教训一下的时候，太宰治带着残留的笑意抢先开口说道：“现在更加亲切了呢，我们都有对方违规的‘把柄’，港口Mafia也禁止下级对上级不敬。”
说到这里，太宰治再度欠身，比之前的幅度要大些：“非常抱歉，A先生。”
一口气不上不下，卡了会之后，干部A笑道：“我当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顿了顿，他又道，“那我们现在算是互有‘把柄’的‘同伙’了？”
太宰治点点头。
凝视片刻，见太宰治眼神确实更加亲近，向来相信自身判断的干部A勾起了嘴角。
不久之后，在干部A的办公室里，干部A教导了体术的心得并问出了白雾的信息，太宰治也凭借干部A对他刚刚滋生的那一丝信任，以及加重的轻视乃至轻蔑成功邀请干部A加入了他的计划。
当然，那一丝信任，脱不开太宰治当时在那些镜头前闲着没事胡乱表演的表演，所谓的“同伙”仅仅只是催化那一丝信任滋生的催化剂而已。
“我先去准备。”办公室门口，干部A留下这句就转身离开了。
目送片刻，太宰治敛去笑容，在干部A看不到的地方，鸢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深邃的湖泊，漠然倒映着干部A的身影。
第135章 极其罕见的行礼方式
干部A准备了很久， 他虽说着急立功，获取首领的信任，但更加惜命。
而干部A打算立的功则是——
按照太宰治的说法， 白雾其实不难对付，已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只要杀死自己的异能力就能让自己的异能力回归，并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安然无恙地穿梭于白雾之中，竹之内雅目前仅仅派人警戒主要是因为官方的要求。
官方致电港口Mafia， 也就是致电港口Mafia首领竹之内雅，声称希望竹之内雅暂时不要打扰官方的工作。
竹之内雅同意了， 不过，他内心还是更加倾向进去查看， 只是苦于受到过去听从官方那种思想禁锢才会违背内心。
这点，从除下令警戒外， 竹之内雅没有明令禁止Mafia成员进入白雾就能得窥一二。
太宰治原本很想帮竹之内雅排忧解难， 甚至命人准备了一些防御装备和武器装备，但因为知道自己身边有个隐藏极深的官方卧底，他终究不敢擅离职守以免给竹之内雅带来麻烦。
——干部A打算立的功正是帮竹之内雅排忧解难，进入白雾查看内部情况，判断危险性。
不过，查看内部情况，以及判断危险性，这只是干部A告诉太宰治的说法。
在太宰治口中，竹之内雅并未说明想要查看什么， 或者说包括竹之内雅在内大家都对白雾内部不甚了解。
因此， 干部A真正的打算是，在解决自己那个并非战斗系的异能力后， 卡着白雾内部的边缘位置待上一段时间，再过十几二十分钟就装作狼狈地跑到外面。
这样的打算，在安全方面，听上去似乎还算完美，不过干部A因为傲慢遗漏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太宰治所说的内容基本上都是自己的猜测和瞎编，太宰治将干部A请（骗）进白雾的其中一个目的也正是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并且，太宰治也猜到了干部A真正的打算，所以为其准备了一些贴心的帮助。
就这样，黄昏，逢魔时刻，根据太宰治给出的信息，干部A趁着异能特务科警戒人员的换班间隙，悄悄通过异能特务科把守的入口进入了白雾。
这个入口不是唯一的入口。
或者，准确来说，白雾周围处处都是入口。
而之所以从这里进去，则是因为根据太宰治给出的信息，干部A判断从这里进去更加安全，至少这个入口和白雾内部之间有段距离绝对安全，毕竟异能特务科连续派来了三波全副武装的调查人员，每波调查人员都已经“热心”地“帮忙”趟过雷探过路了。
甫一进入白雾，干部A视野就被浓厚的白雾占据，而在视野被浓厚的白雾占据的刹那，他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不是因为白雾的浓度，白雾的浓度确实远超他的想象，那股不妙的预感主要来自他当初在生死间摸爬滚打养成的直觉。
没有过多犹豫，受限于两侧都是墙壁，没有任何能够躲藏的地方，干部A第一时间呈Z字形向前跑去。
干部A的判断没有出错，就在他这么做的下一秒，无数子弹自他身后向前袭来，如同巨大的雨滴那般重重打在墙壁上和地面上。
除此之外，无数子弹中，还有几道形似流星的异能攻击紧紧跟在他身后。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爆发了惊人的速度，顷刻之间蹿出这里向右拐去逃过了子弹的攻击，而那几道形似流星的异能攻击则在他左拐右拐了一会后才慢慢停下。
“呼——呼——”
喘息两声，拔出了衣物上的子弹之后，看着前方那几团逐个熄灭的、属于那几道异能攻击的亮光，干部A尽量压下怒火低声问道：“为什么入口那群警戒人员能够发现我的行踪？”
询问的同时，干部A没有注意到，有团亮光熄灭的位置比其他亮光熄灭的位置远上一些。
那是属于那道优先攻击了入口那个纸。人。活。偶。的异能攻击的亮光。
并且，在受到攻击后，那个纸。人。活。偶。毫无停顿地自燃消失了。
“滋滋、滋滋、滋滋”
一阵电流声过后，干部A的耳麦里，传出了一道满含歉意的声音。
“抱歉，A先生，可能是我给出的信息有误吧，幸好异能攻击从白雾外部进入白雾内部会削弱不少，又持续不了太久，子弹攻击也受限很大，不然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可能？怎么可能？干部A闭了闭眼睛，最初的怒火过后，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被发现估计是自己暴露了的缘故。
以及……那个入口，那个进去之后，两侧都是墙壁，他不得不选择向前的入口，同样也只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闭眼片刻，干部A睁开眼睛，用堪称温柔的语气说：“和你无关，谁也想不到那群警戒人员里还有高手。”
干部A并非真的觉得和太宰治无关，不管有关无关，他都将经历的一切安到了对方头上，这份温柔仅仅是因为他知道他此时只能依靠对方的帮助——
不得不温柔。
“A先生，谢谢你的体谅！”太宰治声音中满是雀跃之意。
干部A随口应了声，就开始环顾四周，他在警惕四周的危险，以及寻找他的异能力，他能感受到他的异能力离开了。
“对了，A先生，你看到你的异能力了吗？”太宰治说，“论上，接触瞬间，异能力和异能力的主人就会分离，刚刚那堆攻击可能逼退了你的异能力，不过，现在安静了，它应该很快就会赶来，你一定要加倍小心啊。”
“知道了，它还没，不，等等这是”
干部A身前，不远的地方，几道恍若霓虹的线条，勾勒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像是虚幻与现实交织形成的鬼魅。
同时，在那张同样由线条勾勒而成、正常来说看不出什么的脸上，干部A硬生生看出了无穷的恶意和杀意。
下一秒，那个高大的身影一跃而起，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冲向了干部A。
砰——！！
啧，耳朵要聋了。
啪嗒、啪嗒、啪嗒，连按三下，将耳麦调低音量之后，正待在港口Mafia首领室所在大楼天台上，趴在栏杆上眺望下方那片白雾的太宰治，感受到温热又颇为软乎的物体擦过手臂，他抬起手臂摸了把身侧那颗巨大的脑袋。
脑袋的归属，是维持了半个小时人身，刚刚又从人身变成虎身的中岛敦。
半个小时前，在接到部下汇报，中岛敦已经变回人身了后，太宰治干脆将中岛敦放到了身边观察。
白虎喜欢，甚至享受这样的触碰，当即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两只圆润的耳朵也随之动了动，紧接着，正当他想坐下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太宰治同样听到了。
毫不犹豫地，太宰治关掉了他自己这边的传导，而后，一边听着耳麦里各种杂音，一边转身看向了开门声传来的方向。
“吱呀”一声，铁门被缓缓推开，从中走出了一道纤瘦却不过分纤瘦的身影。
今天天气不好，或者说此时天气不好，原本分外柔和的金色余晖有些沉郁，一丝丝微妙的阴冷蔓延在天台之上，不过，眼下，在那道身影走出的刹那，那一丝丝微妙的阴冷却莫名消散了。
看到来人，太宰治弯了弯眉眼，并顺便拍了下白虎的脑袋。
白虎懵了下，看看太宰治，又看看竹之内雅，最后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在示意他行礼或者打个招呼。
于是——
“嗷呜。”试图弯腰行礼，结果就地打了个滚之后，白虎带着几分紧张喊了声。
竹之内雅：……？
老实说，就地打滚，还有那个叫声，都很值得吐槽。
竹之内雅脚步一顿，接着在思绪回拢，又微微颔首后，走到了太宰治身前。
“小雅。”太宰治率先开口，同时手指冲白虎动了动，示意白虎自己一边玩去。
见太宰治没有怪罪的意思，白虎放松下来，并跑到了旁边，不过，他没玩，仅仅只是乖乖坐在旁边。
竹之内雅轻轻应了声，随后看了眼太宰治的耳麦：“我听兰堂说A到白雾里去了。”
对此，太宰治十分坦然：“他非常想要出力，主动提出进入白雾，所以我帮了点小忙，”说着，他再度调小了音量，耳麦里的枪声有些太响了，影响他和竹之内雅之间的交流，“我现在戴着的耳麦，另一端就是A先生。”
“进展如何？”竹之内雅知道“非常想要”、“主动提出”这种说法中，必定存在极大的水分，但他并不怎么在意。
太宰治听了听：“在和自己的异能力交手，A先生的枪技不行，差了点准头。”
这话也就是干部A听不到，但凡干部A能够听到，那副温柔表象必定当场破碎，毕竟以白雾的浓度确实称得上“污蔑”，任谁第一次在里面射击也会丧失平时的水准。
第136章 能者多劳
闻言， 竹之内雅向前几步，将双臂搁到了栏杆上。
“或许是这片白雾太过浓郁了。”望着下方那片白雾，竹之内雅颇为公正地说道。
初见的时候， 干部A展示过，竹之内雅目前依然记得当时的画面，他可以确定对方的体术和枪技在港口Mafia还算位于前列，他当时愿意召开五大干部会议授予对方干部之位和那样的体术和枪技不无关系。
毕竟，港口Mafia干部之位， 不能坐上一个毫无能力的废物。
太宰治不置可否，他确实想到了这点， 不过他对真相并不在意，也没有半点帮忙美言的意思， 他对暗中调查港口Mafia所有异能力者、尤其尤为关注竹之内雅的干部A没有任何好感。
稍作停顿，太宰治转过身， 在竹之内雅身侧， 和竹之内雅一样，将双臂搁到了栏杆上，随后就这样安静下来。
至于为什么安静下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太宰治认为，干部A那边应该还要很久，他大可陪竹之内雅放松一会。
不过，很快，随着一点意外发生， 太宰治的打算落空了。
“吼， 吼，吼”
一旁， 原本乖巧坐着，但看到二人都趴在栏杆上，最终出于好奇抬起前肢趴上栏杆的白虎，正死死盯着下方那片白雾，不断发出低吼。
太宰治小心再小心、尽量不着痕迹地绕到竹之内雅右侧，隔开了竹之内雅和“危险”的白虎。
而后，就在他达成小心思的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并顺势将他扯到了靠后的位置。
——干脆、流畅，和他刚刚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宰治：？
看着已然迈步向前的竹之内雅，又看了看论上危险性不大的白虎，太宰治最终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在你出现前，他一直没有往下看，这样的状态估计和看到了白雾有关，”朝着前方的身影，太宰治边走边说，“不过，根据我的了解，自他失忆以来，和白雾的联系只有在纸箱里听到了那个倒霉蛋一句‘怎么起雾了’。”
竹之内雅脚步不停，在白虎身侧站定后，问：“你怀疑他失忆以前见过白雾，而且不是仅仅见过那么简单？”
“不愧是小雅，”太宰治跟着站定，同时看向了正死死盯着下方那片白雾、似是紧张似是恐惧又似是二者夹杂的白虎，“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想起什么。”
竹之内雅眨眨眼，视线在白虎身上梭巡一阵，判断白虎论上没有危险之后，走到白虎身后并向白虎张开了双臂。
雾，白雾，和梦中一样，仿佛能够吞噬整个世界的白雾……
白虎，也就是中岛敦，此时正陷在遮天蔽野的白雾里，他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其他东西，仅仅只能看到眼前的白雾。
“吼，吼，吼”中岛敦的吼叫越来越轻，气息也越来越弱。
紧接着，就在中岛敦感觉不适，胸腹两侧有种紧绷之感的时候，天旋地转之间，随着白雾自他眼前消失，他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嗷呜？”太宰先生？
“嗯？”
在这个疑惑的音节自他身后响起的同时，中岛敦胸腹两侧的紧绷之感骤然消失，他也顺势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太宰先生特意嘱咐，他未来需要时刻守护在对方身边的港口Mafia首领——竹之内雅。
“你碰到他”在太宰治的协助下，成功从栏杆上抱下，或者说半拖半抱下白虎的竹之内雅面露诧异，“没有关系吗？”
太宰治摇摇头：“一直可以触碰，只是，短时间内，最多触碰两三下，触碰多了或者触碰久了，他就会痛苦乃至消散，”说着，他看了眼正背对自己、看着竹之内雅的白虎，“他目前的状态有些奇怪，介于他本身和他的异能力之间，‘人间失格’造成的效果也因此有些不同。”
竹之内雅点点头：“对了，太宰，我听说他已经能够恢复人身了。”
不用多说，这也是来自兰堂的消息，兰堂虽说表面上只是一个护卫，但港口Mafia将近大半的守卫都受他管辖，换班期间告知一些港口Mafia的消息再正常不过。
太宰治深知这点，所以也没有对此感到意外，他自然而然地就着竹之内雅抛出的话题说道：“不够稳定，最近这次，仅仅维持了半个小时人身，而且暂时不能自由变换形态，”顿了顿，他又道，“还有那些异能力晶体，差不多已经全部吸收了。”
对于那些晶体，太宰治隐晦试探了一下几名异能特务科卧底，以及那个他无法确定是不是异能特务科卧底的青年。
经过隐晦试探，观察一番他们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过半概率连异能特务科高层都不清楚相关信息。
过半概率，等于试探失败，等于暂时没有很好的办法确定那些晶体的本质。
不过，尽管如此，出于对“人间失格”的信任，太宰治依然将那些晶体视作了异能力晶体。
“这样啊。”思索着，竹之内雅偏移目光，看向了身前的白虎，身前的白虎已然恢复正常，即使称不上像曾经那样以人身存在，也至少从刚刚那种状态脱离出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彻底吸收，或者重新来个半小时人身也行，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不大方便回答问题啊。竹之内雅心道。
见竹之内雅陷入思索，太宰治抬手拍了拍白虎，此时的白虎正斜着身体挡在他和竹之内雅中间，巨大的身躯让他只能堪堪看到竹之内雅胸口位置。
他拍打，正是想要白虎移动几步，或站或坐到更为合适的地方，否则隔着一头猛兽说话实在有些奇怪。
白虎没有明白太宰治的意思，不过依然因为拍打挪动了身体，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坐到了距离二人两米开外的地方。
“小雅”在白虎坐下后，太宰治刚起话头，就听到耳麦里传来了一句——
“太宰，解决了，我的异能力回来了。”
果然，大佐干部不是例外，杀死异能力就能使得异能力回归身体，异能特务科在试过几次后选择那样的入口，估计也是因为那样的入口方便调查人员立刻解决自己的异能力吧。
这么想着，太宰治改口道：“已经可以确认杀死异能力就能使得异能力回归身体了。”
听到这话，竹之内雅当即反应过来，干部A已经解决自己的异能力了，于是，他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太宰治不用管他，直接打开传导和干部A交流就好。
“希望A先生一切平安呢。”在打开传导前，太宰治双手合十，单单摆出了一副祈祷的模样，没有半点真情实感地说道。
竹之内雅无声笑了笑，接着在太宰治打开传导后，他一边走向白虎一边掏出了手机。
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试试用文字交流吧。
竹之内雅如此想道。
考虑到太宰治“非常想要”、“主动提出”这种说法中的水分，以及太宰治拿自己作幌子的可能，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中的意外，竹之内雅并不打算让干部A听到自己的声音。
竹之内雅这么配合，倒不是多么讨厌干部A，实际上，因为干部A能力确实不错，就算对方对他抱有恶意和杀意，除一开始那几个很小的生意外，他也渐渐给予了对方一些重要却不过分重要的生意。
当然，也称不上喜欢，在某种程度上，竹之内雅对干部A抱有一种看戏和能用就用的上位者姿态。
基于这些，他一视同仁，并未想过让和其他部下相比格外独特、好感死死停在数字“0”上从来没有浮动过的干部A冒险进入白雾，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干部A已经进去了，那就不要浪费这次机会，能用就用完全可以变成物尽其用。
如果物尽其用之后，干部A能够活着出来，他也不是不能多给一些权力，毕竟那样来看干部A能力更加不错了。
——能者多劳。
此外，竹之内雅这么配合，也有支持朋友的缘故，只是，和前者相比，称不上主要原因。
不一会，说不上幸运还是不幸运，在竹之内雅辛苦打完一段较长的、告诉白虎眨几次眼和点头摇头分别代表什么的文字后，他眼睁睁看着白虎从一头野兽变成了一个正座坐在地上的少年。
竹之内雅：
虽说时机有些巧合，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合情合呢。
暗自感叹片刻，竹之内雅重新编写了那段文字。
【敦，你知道你刚刚为什么变成那样吗？】
打完这句，在中岛敦茫然却乖巧的注视下，竹之内雅将手机放到了中岛敦手上。
中岛敦抿抿唇，仰头看看竹之内雅，又低头思考了一会，随后开始在手机上打字。
见状，竹之内雅微怔，想说直说就好。
太宰治戴着的耳麦收音很好，谁戴着耳麦谁声音清楚，哪怕有人在旁说话，也只会收到大致的声音，而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竹之内雅需要避免出声，以免干部A听到自己的声音，但也只有竹之内雅需要避免出声。
中岛敦是不用的。
不过，在开口前，考虑到中岛敦的性格，打字没准要比说话快上一点，竹之内雅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第137章 赌徒
中岛敦打字确实要比说话快上一些。
只是……
一堆错字和空格， 并且，已经达到了难以辨认的程度。
接过手机之后，看着满屏“天书”， 竹之内雅弓起右手食指，用因弓起而凸出的指关节揉了揉眉心，他倒是忘记中岛敦还没怎么接受系统性的学习这件事情了。
不过，难以辨认，也不是不能辨认。
竹之内雅来回看了看， 中岛敦说的是，他不太清楚， 他只是一直在做一个梦，那个梦里到处都是白雾。
梦。默念着。竹之内雅微抬眼皮， 看向了依然正座坐在地上的中岛敦。
“……”
这种信赖的眼神。
竹之内雅不由想起了太宰治对中岛敦的评价——好骗，顿了顿， 他再度编辑了一下。
【仔细想想， 敦，梦里还有其他东西吗？】
考虑到中岛敦还没怎么接受系统性的学习，竹之内雅尽量选择了日常的描述，以及简短的文字。
在看清屏幕的刹那，下意识地，中岛敦想要摇头，但就在他刚刚歪头，准备做出摇头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个不太确定的东西。
最近做梦那次， 他梦到了一团黑色， 因为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白雾的背景，他刚刚没有特意提到甚至完全没有想到那团黑色。
中岛敦犹豫了一下， 而后，再度编辑了一份“天书”。
继这份“天书”后，竹之内雅又试着问了点问题，意识到中岛敦终究没有想起什么，他不再询问其他问题，在让中岛敦继续想想后，收好手机走向了正趴在栏杆上和干部A交流的太宰治。
或许是分心的缘故，他没有听得特别清楚，不过他确实听到了类似“梦野”的音节。
“A先生，梦野并不弱小，对你也不会友好，我真心建议你躲避，尤其他能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估计已经取回自己的异能力了，你知道精神系异能力者都是哪种……”
“按照你的描述，你再往前走十米左右，左侧应该有家居酒屋，居酒屋内部流台后面，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庇护所……”
在再次听到、清晰听到“梦野”二字后，竹之内雅脚步微微顿了顿，脑中随之浮现了些许疑问。
梦野在，意味着，魏尔伦也在的几率很大，为了避免兰堂的“孩子”出事，魏尔伦论上不会放梦野独行。
魏尔伦的异能力，又和那只魔兽挂钩，如果魏尔伦的异能力出来，那就意味着那只魔兽出来。
想到这里，竹之内雅放慢脚步，慢慢走到太宰治身侧，随后一边趴到栏杆上，一边看向了下方那片白雾，如云朵般的白雾涌动之间，他的思绪也渐渐落入其中。
这样的话，有个问题。
费奥多尔说那只魔兽堪比无数核弹组成的聚合物，如果魏尔伦的异能力出来了，白雾现在的动静未免也过于安静了。
难道说，魏尔伦不在？
还是魏尔伦知道怎么阻止异能力离体？
竹之内雅食指和拇指相接，像平时那样，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更倾向于后者，费奥多尔既然表面上不想那只魔兽大搞破坏，那自然也应该在确保白雾万无一失的基础上确保魏尔伦万无一失。
在与不在，无论如何，都称不上万无一失，那不是能够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尤其魏尔伦行事作风偏向随心所欲。
所以，很大概率，魏尔伦知道怎么阻止异能力离体，而费奥多尔则知道魏尔伦知道怎么阻止异能力离体。
“然后呢？”
——这是干部A的声音。
干部A的声音，打断了竹之内雅思考过后，为缓解刺痛和疲惫进行的放空，竹之内雅随即将目光移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鸢眸的少年冲他眨眨眼，做了个“外放”的口型，而后，分心回答道：
“接下来，只要沿着里面那条通道往前走，就能直线抵达三百米以外的地方，两扇大门的电子密码分别是000619和010203。”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还有一个庇护所。”干部A说。
“A先生，你没有现场看过，可能不大清楚具体位置，有是有，只是，你和那个庇护所之间的距离，约等于你刚刚走过的路途的两倍。”
说着，沉默片刻，太宰治用凝重的语气说：
“之后的探查就以庇护所为圆心稍微探查一下吧，不要试图仔细探查，或者离开白雾了，A先生，即使忽略白雾带来的迷失感，在一路探查和躲避调查人员后，你现在距离边缘位置也太远了，这样的距离通常意味着更加容易遭遇意外。
如果你感觉哪里不对，请你务必回到庇护所，无论你自己行走，还是，偶尔地，在你迷失方向的情况下，我根据你的描述指引一下，都算不上什么保险的做法，地下虽说也有白雾的存在，久处其中说不准是好是坏，但至少不用担心其他危险，我们会尽快命人进来救援。”
竹之内雅：……
这……也是特技啊，就和变脸特技一样。看着太宰治平静而平和、看不出半点凝重意味的双眼，竹之内雅心中不由浮现了这一想法。
“其他危险？”干部A第一时间抓住了太宰治话中的关键词，“和其他危险指的是什么？”
这次，太宰治沉默的时间更长，不过眼中依然没有半点凝重意味。
“抱歉，A先生，原本不想给你心负担的，”太宰治说，“刚刚得到的消息，异能特务科突然联系不上某几个调查人员了，他们……一直聚在一起，而且没有发出任何警示。”
太宰治的意思，干部A当然明白——有人瞬间解决了他们。
不过，明白是一回事，照不照做又是一回事。
在干部A眼中，不止这一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受到了白雾影响，以致埋下了失踪或者死亡的祸患。
考虑到异能特务科成员没有由那么弱小、太宰治在两种可能中仅仅提到一种有些奇怪，相比有人瞬间解决了他们这一种可能，对魏尔伦、对超越者一无所知的干部A，根据固有的常识和迟来的警惕，或者说，加倍的警惕，他本身也没有太过信任太宰治，所谓的迷失基本上都是试探，他真正迷失的次数不过两次，总之忽略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更倾向于他们受到了白雾影响，只有不知不觉且潜移默化的影响才能瞬间解决他们。
此外，因为在穿过通道后，较为接近中心位置，干部A决定赌一把先查后跑，中心位置正是白雾漫起之地，很大概率可以获得一些能够换取功劳和赏识的线索。
干部A本质上是一个赌徒。
而这点，太宰治知道，清楚地知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加责无旁贷了，”干部A异常坚定地说道，“异能特务科那帮废物不行，我自然应该早点找到线索，帮横滨和港口Mafia恢复平静，我决定到中心位置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A先生。”太宰治喃喃道。
“而且，等我看完后，我准备直接往外跑。”
“……那样的话，太过危险了。”
“太宰，这是我的决定，我可不是那种藏头漏尾的类型。”
“我明白了，请你放心，我会尽量帮你解决迷失。”
这之后，是沙沙声和脚步声，而且是在空旷通道里跑步的脚步声。
等待片刻，太宰治关掉传导，向竹之内雅浅浅一笑：“A先生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啊。”
“那么，面对这样一个好人，你之后还会告状吗？”竹之内雅明知故问，并在“好人”二字上加上了重音。
太宰治一噎，紧接着，坦然道：“告啊。”
竹之内雅无奈笑笑，随后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说了句“魏尔伦和中原本质上是一样的”。
太宰治：……？
“费奥多尔说的，”竹之内雅补充道，“不过，根据我的判断，在这件事情上，他说谎的可能很小。”
话音落下，看着因为惊讶瞪圆了眼睛，整体生动了不少的太宰治，竹之内雅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实际上，因为兰堂煞费苦心地隐瞒这件事情，竹之内雅原本打算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但是，迫于形势，考虑到推断讲究线索和证据，为了避免影响他的“大脑”推断，竹之内雅最终还是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他的“大脑”的太宰治。
短暂的惊讶过后，关于兰堂和魏尔伦，太宰治脑中的脉络更加清晰了一些。
“中也，要说吗？”太宰治问。
竹之内雅摇摇头：“他应该更想兰堂亲口说，兰堂应该也更想自己亲口说。”
对于这样的回答，太宰治毫不意外，他本身也只是按例问问，以防竹之内雅说出一些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对了，太宰，那块区域，”竹之内雅想了想，“有三个地下庇护所吧？”
太宰治坦然应了声：“另外那个路线不对，不能帮A先生成为好人。”
闻言，竹之内雅点点头，没再在意这件事情，他询问也只是担心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第138章 心门
安静一瞬， 不约而同地，二人纷纷看向了身后满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的中岛敦。
中岛敦原本因为听不懂，正看着二人的背影发呆， 在二人猝不及防地看来后，连忙挺直腰杆绷紧了身体，紧接着，或许是觉得不够尊重，他又有些慌张地起身并站直了身体。
看着眼前紧张的少年， 想到少年那些回答，竹之内雅随口问道：“太宰， 白雾掩盖下，黑色、长方形、等身大小的物体， 你能想到哪些？”
中岛敦终于听懂了，这是在问他的梦境， 意识到这点， 带着隐隐的期待，他看向了太宰治。
迎着中岛敦期待的目光，太宰治一手横到胸下，一手伸向下巴：“这是敦君刚刚说的信息吗？”
“嗯，他做的梦。”
“这样啊，竖着的棺椁吧，里面没准有什么吸血鬼，敦君可能还被那个吸血鬼标记了。”
“诶？！迟，迟早过来找我那种标记吗？”中岛敦满脸惊恐。
“敦君， 放宽心， 你现在还早呢，”太宰治安慰道， “一般情况下，都要看到棺盖掀开，才会遭遇一些可怕的事情。”
太宰治的安慰没有任何作用，中岛敦更加害怕了，见状，竹之内雅笑了笑，用温和的语气对中岛敦说：“别怕，这只是一个玩笑，吸血鬼那种生物太过虚幻，正常只会存在于人们的想象或者梦境之中。”
天台上的风声一下子消失了。
或许是暮色太过温柔，少年脸上的笑意也格外温柔，恍惚之间像是和天光融为了一体。
中岛敦怔住了。
因为游艇事件，一直都在自责，也一直都在担心太宰治，以及由对方亲口说过，对对方来说，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竹之内雅，担心他们二人会不会因此讨厌自己的中岛敦，在这份温柔下，担心和因担心而产生、深深埋藏于心底的忧虑顷刻之间散去不少。
好安心，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好安心。
这么想着，怔怔凝视两秒，中岛敦绷紧的身体刚放松了一些，就看到一丝严肃的色彩冲淡了竹之内雅脸上的笑意。
难道首领大人只是安慰一下，实际上真的存在吸血鬼？中岛敦不由咽了咽口水，看看太宰治，又看看竹之内雅，一副想问却怕得到确认的模样。
太宰治第一时间意识到什么，就着抵在下巴上的指节，偏头看向了竹之内雅：“小雅，你怎么了？”
“太宰，”注意到太宰治的目光，竹之内雅同样偏过头，迟疑地说，“我不想这么形容我自己，不过我确实很有乌鸦嘴的天赋。”
或者说，幸运E的天赋，没准这个世界上真有吸血鬼也说不定。
太宰治眨眨眼：“你就想到了这个？”见竹之内雅点头确认，他的眼睛瞬间亮了下，“那你能‘祝福’一下费奥多尔吗？”
竹之内雅：……
“倒也没有这么灵验。”竹之内雅说。
而且主要应验在他自己身上，遇到糟糕的人，遇到糟糕的事。竹之内雅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太宰治眼中的光随即黯淡了一些，颇为失落地说道：“好吧。”
紧接着，就在下一秒，太宰治又打起精神，将目光放到了中岛敦身上。
“敦君，不用紧张，”太宰治迈开脚步，朝着中岛敦走去，“那确实只是一个玩笑。”
中岛敦暗自松了口气。
站定之后，太宰治又道：“不过，那点信息，实在太少了，敦君，你真的想不起更多东西了吗？”
中岛敦抿抿唇，他很想给太宰治一个否定的回答，但他脑中除开那点信息确实没有其他东西了。
看到中岛敦这样的表现，不用多说，太宰治也明白了。
“敦君，”在猜测前，太宰治问，“你有试过接近那个物体吗？”
“……我离它很远，没有想过接近。”
思考了一会之后，太宰治缓缓开口：“从心学上讲，在遭受重大创伤后，一些人会遗忘那段痛苦的记忆，就像给那段记忆上了把锁或者关了扇门，敦君或许和那些人一样封锁了那段记忆，而那个物体正是一扇隔开那段记忆的门，门其实非常符合你关于那个物体的描述。”
“门……”中岛敦喃喃道。
“猜测而已，”太宰治垂了下眸，再度抬起眼眸之时，将目光放到了那抹漾着天真和茫然的紫金上，“敦君，今晚做梦的时候，麻烦试着接近看看，最后的结果或许会对解决白雾之主有些帮助。”
太宰治并不认为干部A能够解决白雾之主。
在太宰治眼中，干部A的任务，就是能够带来，或者稍微幸运一些，能够活着带回更多关于白雾之主的线索。
至于其他，对于干部A，太宰治根本不会抱有太大希望。
骤然听到“白雾之主”这个陌生的名词，中岛敦愣了下，反应过来之后，连忙道：“不麻烦，我很高兴能帮上太宰先生。”
太宰治凝视着少年眼中的真挚，凝视片刻，微微一笑，说：“多谢敦君。”
“不，不客气。”中岛敦红着脸颊呐呐道。
敦是港口Mafia最像小孩子的小孩子了吧。这一想法划过脑海，竹之内雅收回目光，往后一靠，靠在栏杆上，闭上了眼睛，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休息一下缓解刺痛和疲惫。
暮色已浓，此时此刻，城市的喧嚣显得遥远而模糊，唯一的声音就是晚风温柔的呢喃。
太宰治默默走回了竹之内雅身侧，中岛敦也乖巧至极，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片刻过后，随着耳麦里传来人声，太宰治抬手打开了传导，接着在发现竹之内雅“醒了”后，他又顺手按下了另一个关联外放的开关。
按下瞬间，空旷的、静谧尚未散去的天台上，再度响起了干部A低沉的声音。
“太宰，我看到了……一座高塔，应该是高塔，白雾太浓了，我看不清上面。”
高塔？竹之内雅转过身，看向下方那片白雾，浓厚的白雾覆盖着大片场地，连印象里最高的大楼也被吞没其中，没有露出哪怕一点位于顶端的抗震装置。
“中心位置……本来没有高塔，这可能是某种异空间，”此时同样看着白雾的太宰治微微皱了下眉，异空间，强攻的话，有些麻烦，“A先生，如果你依然想要尽快找到线索，帮横滨和港口Mafia恢复平静，请你务必小心。”
二人身后，中岛敦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出于好奇上前，趴到了太宰治身侧的栏杆上。
当然，和二人一样，中岛敦也仅仅看到了一片浓厚的白雾。
见依然只有白雾，因为堪堪十二岁，身高太矮需要踮脚，踮脚又不是那么舒服，在遥望了白雾一会后，中岛敦不再试图观察，而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了太宰治身侧。
与此同时，耳麦另一端，高塔旁边的小巷里。
贴着墙面，探头打量了一会之后，干部A决定结束这次的探查。
自信也好，自负也罢，干部A并不愚蠢，他深知自己应付不了拥有异空间的异能力者。
那可是异空间，要是一个不好，被关到异空间里，他就永远无法实现他的野心了，他可没有那种能够打破空间屏障的异能力。
话音未落，就在干部A准备离开，同时告诉太宰治那个决定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微弱声响。
这是……脚步声，而且是从远处过来的脚步声。
干部A眉头皱起，接着在思考了一会后，他选择留下看看情况。
“太宰，暂缓交流，有点情况。”干部A用极轻的声音和极快的语速说。
沙沙、沙沙、沙沙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某个瞬间，白雾中显现了几道人影。
隔着浓厚的白雾，干部A仔细辨认了一番，虽说都是陌生的面孔，但根据他们的配枪来看，他们很大概率就是异能特务科的调查人员。
这群废物终于找到这里了，不，不对……这群废物，异能特务科应该不是第一次抵达这里。
干部A皱起的眉头狠狠拧了拧，他能体会到，越靠近高塔，越容易迷失，他能抵达这里，庇护所里那条通道功不可没，但论上即使没有那条通道，太宰治也能帮着指明正确的方向，偌大一个异能特务科没有由找不到一个指路的成员。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不是第一次抵达这里，周边为什么完全没有战斗的痕迹？异能特务科的调查人员应该不至于连试探都不试探就冒然进入不知道具体效果的异空间吧？
就在干部A思绪翻涌，并且感觉哪里不对的时候，他听到他的耳麦里传来了一句——
“A先生，请你调整收音，以便一旦发生情况，我们能够及时得知。”
干部A紫色的眼瞳里浮上一抹暗影，这话，在他听来，就是在说“让我们知道你的死因”。
阴暗的想法起伏一阵，在关注那几道人影，以及四面八方的同时，干部A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没有错过“我们”二字。
第139章 猩红眼眸的注视
而在干部A想到“我们”的同时， 耳麦另一端如同知道那般，开始解答。
“A先生，因为有些事情我不便决定， 我一刻不停地赶到了首领室，在得知了你的英勇后，首领眼下非常担心你的安危，调整收音正是首领基于这点提出的要求。”
干部A紫色的眼瞳里暗影浓郁了一瞬，而后， 他照做了，他调整了收音， 以便让耳麦另一端能够听到这里的动静。
少顷，其中一道人影转过身， 用极轻的声音跟另外几道说了些什么，说完， 他再度面向高塔， 并快步朝着高塔走去，期间像是心有顾虑似的摸了下腰间的配枪。
这是……？看着白雾中若隐若现、独自前进的那道人影，干部A越发感觉哪里不对。
就在干部A心中疑窦丛生的时候，因为那几道人影本身距离高塔很近，其中那道朝着高塔走去的人影很快就站在了高塔下——
抬手便可触碰高塔、触碰那扇大门的地方。
他也确实触碰了，在停下脚步没过几秒后，他就将右手贴到了高塔的大门上。
代表异能力的光芒随即自手掌和大门相接之处蔓延了一下，仅仅蔓延了一下，光芒就消失无踪， 就像被高塔吸收了一样。
紧接着， 死寂之中，那道人影， 表面上是异能特务科的调查人员，实际上是官方特派员的俊秀男子开口说道：“涩泽先生，冒昧打扰，我奉那边的命令，有要事与您相商。”
一秒、两秒、三秒……
半晌，越发死寂的环境里，蓦地响起了“吱呀”一声。
而在“吱呀”一声响起的瞬间，特派员朝着大门深深弯腰，并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说辞。
话音落下，门内，自门缝间，遥遥传来了一句“你们的要事未免也太多了”。
这道低哑而冷淡、自门缝间飘出的、二十岁上下的男性声音，清晰无比地落入了在场众人耳中，以及，正在监听的，官方某些成员和港口Mafia某些成员耳中。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意识到二者颇为熟稔，绝对不是第一次相商，自信、自负如干部A，此时也满心疑惑，眼下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祸害横滨的人和论上应该保护横滨的人竟然颇为熟稔。
为什么……
默念着，干部A凝神屏气，从对危险的警惕上，分出一半心神放到了二者的对话上。
“万分抱歉，涩泽先生，”特派员再度深深弯腰，“我只是奉那边的命令。”
“除你们外，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异能力者活着离开过，你们要找的那个凶手应该还在这片白雾里，如果不在，我想你们也清楚，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他最初的最初就在范围之外。”
说到这里，门内的存在低笑起来，特派员也随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能想象那个伴着笑声出现的笑容多么苍白多么病态，以及，漠然。
特派员是官方特派员，有着官方特派员共有的骄傲，也有着官方特派员共有的精明，他不会在一个漠然到无所畏惧，又能轻易取走自身性命的异能力者面前堪称愚蠢地展现骄傲。
就和之前的表现一样，笑声中，特派员依然恭敬，静静等待笑声结束。
两三秒后，笑声结束，随之而来的，是那道低哑而冷淡的声音。
“不过，我想是在的，毕竟只有那个凶手才有可能瞬间杀死那几个调查人员。”
听到这话，干部A悚然一惊，如果这话没有掺假，那就代表他险些赌输了他的性命。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这件事情，以及相关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们了。”
“这……确实是主要的事情，不过还有其他事情。”
“还有什么？那只小虫子？我也已经把那只小虫子解决了。”
“涩泽先生，请您见谅，那边忧心的远远不止这些事情，”说着，下意识地，特派员环顾了一下四周，“我知道，对您来说，这些事情枯燥乏味，但还请您想想那个交易。”也请您想想对上“猎犬”能有几分胜算。
当然，最后那句，特派员没敢往外说，不说“猎犬”此时不在国内，“猎犬”本身也不会因为如今这种还算可控的情况出动，他只是借此暗自稍微疏解一下心中的不满和些许郁闷之气。
身为官方特派员，习惯了平时的作派，伏低做小终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寂静蔓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接连两声“吱呀”过后，门缝稍微变大了一些，眼下已然可供一人通行。
“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
“多谢您的体谅。”特派员没有丝毫停顿，当即表达了诚挚的感谢。
至少，语气上，是诚挚的。
干部A目送他眼中的调查人员进入了高塔。
而后，思绪流转之间，继悚然一惊后，干部A后背再度发凉起来，他突然想到那个高度疑似白雾之主的涩泽先生所说的小虫子……
会不会，是他？
不久之前，偶然瞥见的调查人员，明显没有全力追寻他的踪迹，他当时以为那是顾忌白雾的缘故，现在想想更像他们认为有人能够托底。
比如，神秘的、高度疑似白雾之主的涩泽先生。
这不是没有可能，根据刚刚的对话来看，涩泽先生论上对这片白雾的内部情况应该有所了解，不过，了解应该不深，很大概率只是通过白雾知道大致人数和大致分布，全知全能和涉及范围如此之大的异能力并不匹配。
正常来说，范围大，消耗大，消耗一大，力量流失之下，根本达不到足以支持全知全能的力量储备，最多控制一下某块区域的浓度和迷失感乃至中毒之类的东西。
总之，在这样的前提下，以二者这副狼狈为奸的姿态，他们认为涩泽先生能够托底合情合，毕竟即使涩泽先生找不到那只小虫子的具体位置，单单困住新进的小虫子并告诉他们新进的小虫子在哪个方向也能起到托底作用。
怦怦、怦怦、怦怦……
不由自主地，干部A心跳越来越快，不过很快又平复了下来，经过一阵思维上的风暴，他已然将这个可能排除。
如果真是如此，一来，他现在安然无恙，无论如何都称不上被解决了，二来，在这种事情上，涩泽先生没。有由。说谎，或者说没。有由。帮他隐瞒他的踪迹，所以涩泽先生所说的小虫子应该和他无关。
心跳平复之后，微凉的晚风中，干部A看向大门，眼中浮现了一丝纠结。
赌徒心作祟，看到开着的大门，加上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干部A怀疑二人此时不在底部的大厅，并因此产生了想去门口看看高塔内部的想法。
要不要过去呢？
干部A移动目光，又看向了那几道人影。
如果过去，这也是一个难关，在这样的距离下，虽说存在浓厚的白雾，只要找准时机看准方位，借助飘荡的白雾掩盖身形，就能凑到门口看上内部一眼，但成功的概率依然不算很高。
白雾缭绕之间，干部A转过身，蹑手蹑脚地朝着小巷尽头、已然因为程序设置亮起的路灯走去。
干部A放弃了。
没有太多复杂的原因，决定性的因素是——畏惧，他可是才险些赌输了他的性命。
干部A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过身的刹那，有双如血般猩红的眼眸，像是能够透过高墙似的，朝着他所在的位置随意扫了眼。
这双眼眸，属于涩泽先生，也就是白雾之主。
实际上，关于白雾之主的异能力，干部A猜中了很大一部分，不过，他终究遗漏了一点，而且是重要的一点——远处是知道大致人数和大致分布，近处自然应该知道准确人数和准确分布。
这里远离高楼，在住宅间穿梭了一阵之后，干部A刚刚和太宰治交流完毕，正要进入他之前爬出的管道，却瞥见自树影幢幢和路灯的光晕中渐渐走出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没有过多犹豫，干部A立刻按下开关，打开了那个仿佛和管道融为一体的入口。
干部A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是，眼下，有人能够瞬间杀死那几个调查人员，而他自认拼尽全力也无法应付那样的存在，所以暂时性地将安全和保命放到了第一位。
也就是，立刻按下开关，进而立刻进入通道。
在进去后，内部可以锁死，如果对方是敌人，趁着对方破坏管道的时候，他完全可以率先跑进庇护所，并关上只有持续轰炸才能炸开的大门。
下一秒，就在干部A一只脚跨进通道的时候，随着一些黑色物体如雨般接连落下，他又默默将跨进通道的那只脚放回了外部的地砖上。
刚刚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对方是敌人，由也很简单，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架在他的脖颈上，并且，除开一旁草地传来的青草香，他还闻到了自匕首和脖颈相接之处传来的血腥味。
不过
干部A垂下眼帘，看了眼地砖上那些黑色物体，应该不是那种必须取他性命的敌人。
地砖上那些黑色物体，正是干部A佩戴的耳麦，在不到0.5秒的时间里，那道高挑的身影从远处赶来，先将那个耳麦切成了碎末状，后将匕首架到了干部A脖颈上。
而根据干部A的经验，如果不是有所顾虑或者图谋，没有由也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无用功，一刀可以解决的事情何必等到第二刀第三刀呢？
第140章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异能力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道身影没有说话， 干部A也没有说话，趁着这段安静的时间，他不断揣测对方的目的， 以及如何才能从对方手中活命。
干部A没有任何攻击或者逃跑的想法。
他不知道对方的异能力，但是，光凭那手速度，他就知道无论攻击还是逃跑都没有成功的可能。
又是一会过去，随着匕首离开了他的脖颈， 干部A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考虑到对方可能会因为被看到长相动手，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的管道问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那道身影，也就是魏尔伦， 无视了干部A的询问：“你可以转过头。”
“……”
“你最好别让我说第二遍。”
听到这话，干部A嘴角抽了抽， “可以”难道不是表示随他选择吗？
干部A心中极度不满， 但他不仅不敢表现出来，而且非常温驯地照做了。
金色发丝在晚风中，在那双深邃而宁静、能让人想起神明的眼眸前微微飘动。
刚刚隔得太远，看得不甚清晰，眼下，在看清的刹那，即使见惯了风浪，干部A眼中依然不可避免地浮现了一丝惊艳。
惊艳转瞬即逝，在此时这种境况下， 对自身处境的担忧压过了一切。
不过， 严谨一些，也称不上一切， 在惊艳逝去的瞬间，干部A想起了另一双和眼前这双眼眸相似的眼眸。
像，又不像，那个小鬼更加温和，也更加适合变成宝石。
些许恶意划过心底，干部A用温和的语气问：“您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魏尔伦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干部A心下大定，问：“您具体是需要什么帮助呢？”
“帮我解决港口Mafia的首领竹之内雅。”
嗯，帮你解决港口Mafia……帮你解决港口Mafia什么？
他要是能够解决，就不会等到现在了，他可是特别期待看到那个小鬼变成的宝石啊。
干部A脸上的笑容僵了下，紧接着，他迅速调整一番，警惕又抗拒地说道：“那可是我最尊敬最心爱的首领。”
魏尔伦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干部A随即预感不妙，而就在他预感不妙的下一秒，他感到脖颈上传来了一丝细微却又仿佛极其明显的凉意。
……！！
强烈恐惧之下，目眦欲裂之间，干部A连忙抬起双手，死死捂住凉意所在的位置，满心都是阻止自己的死亡。
一秒、两秒、三秒……
感受着些许湿润，仅仅只是些许湿润，干部A试探性地用手指摸了摸。
见仅仅多出了些许因为捂得死紧产生的温热，干部A一边拿下捂着脖颈的双手，一边垂眸看去。
两只手掌上只有一点点勉强可以合成两条血线的血迹。
看着两条血线，意识到自己没有被割喉，干部A恍惚之间仿佛已然停止跳动的心脏再度跳动起来。
并且，一声一声，声若擂鼓。
蓦地，干部A抬起头，直直看向魏尔伦。
“我说过，”魏尔伦脸上还是那个奇怪的笑容，“我不喜欢说废话，也不喜欢重复，下一次，我不介意用点力气。”
干部A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很想质问一句“你哪里说过”，可惜的是，他不敢。
神经！有病！暗骂两声，压了压心中的恐惧之后，干部A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虽说那确实是我最尊敬最心爱的首领，港口Mafia乃至横滨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也不是不能痛下杀手。”
说着，试探性地，干部A补充道：“只要利益足够。”
这应该不算废话吧？这明显就是一个交易，一个交易谈及利益正常得很。
这么想着，干部A依然十分紧张，但他并不后悔刚刚的试探，他不能白白像傻子一样任搓任捏。
他想知道对方为什么想杀竹之内雅，而最好的方法就是从竹之内雅在对方心中的分量上切入，一般来说，分量很重的话，无论给出的东西是实体还是虚体，愿意给出的东西都有与其同等或者远远超出同等的价值。
魏尔伦歪了下头，这一突然的动作使得干部A多么惶恐不提，魏尔伦其实只是在想他身上还有多少钱财。
按照魏尔伦原本的打算，他并不准备付出什么，但既然干部A提出了，那就付出一下。
兰堂教过魏尔伦很多事情，魏尔伦记住了一些，也遗忘了一些，而记住的那些中，恰巧就有尽。量。遵守交易规则，以免名声太差连利益至上的个人或者组织都不敢和自己进行交易。
尽。量……
好像……不多了。想了会之后，魏尔伦心道。
除开住宿上、养育上的花费，他仅仅剩下了只够半个多月三餐的钱财。
又想了会，灵感轰然乍现，魏尔伦当即开口：“我决定追杀你。”
干部A呼吸一滞，脸色也随之变得惨白，他正要做出最后的挣扎，却听魏尔伦继续往下说道：
“以半个月为期，要么我杀死你，要么你帮我解决竹之内雅。”
什么？意识到魏尔伦在说什么，干部A脸上的表情崩掉了一瞬，他也在这时反应过来魏尔伦说的是“决定追杀”而非“立刻杀死”。
这就意味着，这个交易的天平两端，其中一端是他自己的性命。
这个家伙，给出这种“东西”，难道不怕被他狠狠阴上一把吗？！干部A想象的自己在心中面容扭曲地怒吼。
“你觉得如何？港口Mafia的干部，”魏尔伦并不关心干部A的心情，他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优雅而温柔，“我觉得这个交易不错。”
干部A能说什么，干部A只能表示：“我也觉得这个交易不错。”
至于被叫破了身份，干部A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既然想杀港口Mafia的首领，自然也应该查过港口Mafia的高层，没有由认不出他这个高层中的高层——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
“那就说好了，对了，港口Mafia的干部，”魏尔伦悠然一笑，同时随手将匕首插回了腰间，“我不怕你告密，你只是一个选项，以及如果你告密，后悔的会是你自己，港口Mafia没人能够拦住我，我眼下需要你的帮助仅仅是因为不想闹大。”
魏尔伦说得分外坦然，在他眼中，兰堂和港口Mafia这种小小的、毫无底蕴可言的组织没有半点关系，他迟早会带着兰堂和中原中也离开港口Mafia离开这个国度。
而且，硬说的话，只要他使用那种方法，兰堂也确实拦不住，不过在有所选择的情况下，他轻易不会使用那种方法。
毕竟，一旦使用，事情必然会闹大，乃至一发不可收拾，他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拥有智，倘若无法拥有，不说带走兰堂和中原中也这个愿望是否可以实现，连兰堂和中原中也能否在他手下存活都是未知数。
干部A看了眼那把已然插回腰间、刀柄在西装内侧若隐若现的匕首，忍不住设想了一下趁着魏尔伦拔出匕首那段小小的间隙逃跑的可能。
答案是，不可能。
短短一秒的时间里，干部A的设想中，出现了无数死法，一个比一个惨，一个赛一个快。
干部A抿着嘴唇，勉强笑了笑：“我当然相信您的实力，不过，我的实力……在杀死那个小鬼上，恐怕有点困难。”
“杀死？我只是让你帮我解决，”魏尔伦有些意外地看向干部A，“你既然知道自己实力不济，为什么还会这么认为？”
魏尔伦在“帮”字上加上了重音，不过，听上去，不像重音，更像咏叹调的声部。
干部A：……
迎着魏尔伦仿佛在看智障的眼神，当然这只是干部A自己的认知，不管浮于表面的是哪种情绪，在面对除兰堂和中原中也外的人类时，魏尔伦眼底的色彩永远都是轻蔑和憎恶。
总之，迎着这样的眼神，干部A笑不出来，他最多只能做到放柔声音。
“这么说来，我斗胆猜测一下，最终还是由您动手？”干部A问。
干部A已经放弃了试探，试探的前提是能够交流，魏尔伦在他看来无法交流。
或者说，难以交流，干部A并非解不了魏尔伦，对方每一步操作硬想也能想通，但他就是不想再和对方交流下去了。
魏尔伦微微颔首。
“那您希望我怎么帮您呢？”干部A又问。
“最近几天，我会易容过来，你到时收我为部下，”魏尔伦说，“之后，找个机会，把我带到首领室，帮我和他创造一个独处的空间。”
干部A登时眼前一黑，怪不得以半个月为期，感情需要他达到能让那个小鬼答应独处，而且还是带着一个新进部下独处的信任程度，这这还不如直接杀死他呢。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干部A立刻恢复过来，至少他现在还活着，其他事情，之后再想，“以您的实力，我想我到时必然能够沾光加快获取信任的速度。”
魏尔伦挑了下眉：“沾光？”
“是啊，如果我们，哦，不，如果您能杀死白雾之主”
“你想多了，”魏尔伦打断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能让皮肤变得坚硬的异能力者，获取信任这件事情要靠你自己。”
何况，因为那个交易，他暂时不能杀死涩泽。魏尔伦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干部A怔了下，而后，随着杀气骤现，他精准重复道：“对，您只是一个普通的、能让皮肤变得坚硬的异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