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爱摸鱼31
众所周知, 自愿从凯莱星发配来的臧老师有女朋友。
她女朋友很爱染头发。
大家总是看见她的背影,偶尔能看见她的正脸,她长了一张让人很难忘记的脸。
但给大家记忆更深刻的还是头发的颜色, 红橙黄绿青蓝紫各色轮回, 偶尔还会突发奇想来一个阴阳头。
那是大家第一次意识到,有人能好看到顶着红绿阴阳头都不突兀。
为此,卡莉斯塔想澄清这不是她弄的,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虽然这一段时间她是热衷于给自己改变发色, 起码还在正常范围。
这东西好玩,卡莉斯塔带了一点回去, 族鱼们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喷雾式染剂, 互相染了个遍。
一天卡莉斯塔觉得无聊, 在小岛上午睡, 几个小鲛人趁她睡着给她染的。
当时赶着上岸,卡莉斯塔竟没察觉, 等到她从窗户倒影里看见头发的颜色时, 已经晚了。
卡莉斯塔盯了一会窗户玻璃, 瞳孔微颤,转头跑去厨房。
正设定炒菜程序的陶宁被扒个正着,温热的身体压在后背, 一缕红绿相间的头发伸到眼前。
卡莉斯塔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今天那么奇怪?”
如果说以为是她的新乐趣, 会不会把鱼气炸鳞了?
想到这个可能,陶宁:“……”
当初卡莉斯塔为了上岸,接连一段时间在海岸附近出没, 这瞒不住深海研究所的人, 那铂金色长发当初给研究所各位留下深刻印象。
而卡莉斯塔也知道他们,以免被认出, 她买了一大堆各种颜色的染发喷雾,每天一个颜色。
陶宁怀疑她就是爱玩,奇迹鱼鱼玩上瘾了。
联邦现发售的大部分染发剂不伤发,用配套洗发水就能洗掉颜色,只是水也不行。
卡莉斯塔气哼哼地用发尾挠了挠她鼻尖:“为什么不说话?”
陶宁斟酌道:“因为看起来很有创意,所以才没有……”
“有吗?”卡莉斯塔看了看头发,红红绿绿的活像西瓜配色,确实有创意,这创意过分超前了。
“太难看了。”
正常人和正常鱼都不带这么染。
越看越奇怪,卡莉斯塔退开,风一样刮过客厅,往楼上浴室跑去。
很快她就带着铂金长发下楼,那颜色不是她审美范围内。
第二天回归族群,族鱼们说那几个调皮小鲛人,已经教训过了,屁股上的鳞片都打掉了几片。
还问卡莉斯塔要不要看掉落的鳞片,她连忙摆手,拒绝了族鱼的请求。
谁要看顽劣鱼的鳞片,还不如看自己的。
但是这一幕还是跟研究所同事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大有代代相传的架势。
待到后来,卡莉斯塔玩腻了染发游戏,恢复正常铂金发色,竟没人把这两者之间联系起来。
爱染头的莉塔对于同事们来说太深入人心了,很难将神秘优雅的鲛人形象跟她结合起来。
毕竟大家看见的莉塔是……
卡莉斯塔双眼发亮,指着不远处的冰淇淋车:“冰淇淋!我想吃双拼的!”
“果切盘还没吃完……”话没说完,陶宁已经被拖着胳膊往冰淇淋车走去了。
电子屏上播放笑脸的机器人给了卡莉斯塔一个双拼冰淇淋,用欢快的机械音说:“谢谢惠顾!”
“不客气。”卡莉斯塔拿到手上就是嗷呜一大口,冰淇淋尖尖变平地。
同事们面面相觑。
“像吗?”
“不像不像,感觉那个会更喜欢吃手撕生鱼片,冰冰冷冷的不爱说话,不会喜欢吃冰淇淋。”
“也不会要草莓味和香草味双拼冰淇淋。”
“更不会抬着下巴让人擦冰淇淋。”
一番讨论下来,大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坚决认为莉塔不是他们曾经遇到过的鲛人。
“不是,绝对不是她。”
鲛人不会那么像人类,也不会跟一个人类在一起,一定是他们想错了。
才冒出头的怀疑,都被他们自己摁下去了,无人再提。
也算是一次歪打正着。
*
闲暇时候,陶宁会和卡莉斯塔踏着月色,前往西海岸散步。
每当夜色降临,西海岸这边就会更加热闹,太阳还没落下就开始支摊子,亮起了灯,再过一会,就会有附近的居民过来散步。
陶宁也混在其中,踩着细软的沙子走走看看,海风吹拂,吹动了发丝。
各色小摊上挂着灯散发的灯光映在所有人的脸上,如出一辙的闲适,步履悠悠。
卡莉斯塔对这一切饶有兴致,每一个小摊都看了看,最终跑了回来,拉着陶宁也去看。
陶宁光临过同事们说的烧烤摊,确实有一个戴着太阳花墨镜的老头热火朝天地烧烤,他的家政机器人在一边帮忙刷酱。
看了一会觉得有意思,两人便点了几样。
身兼多职的家政机器人记下了菜单,对一边伸出机械手:“请到这边坐等。”
坐在凳子上,听着海浪声,等着上菜。
卡莉斯塔只是不喜欢吃鱼,选择的余地还是有不少的,点了不少东西。
除了烧烤之外,还点了两份炒米线。
起因是卡莉斯塔看隔壁的厨师把一口大锅抡得虎虎生威,火焰暴涨,随着那翻飞的米线香味直往每个路过的人鼻子里钻。
人总是会对稀奇的存在产生探究欲,吃习惯了家政机器人做饭,偶尔看见真人厨师,还真勾起了几分馋意。
这个摊子是新搬来,出摊的日子补偿,不少路过的人被吸引目光。
卡莉斯塔很干脆地被勾引住了,走到旁边,伸出两根手指头,表示要两份。
老板回她三根手指头,表示OK。
埋头继续热火朝天地开干,把自己的机器人使唤得像陀螺。
双方不用语言沟通,就此达成共识。
不仅如此,卡莉斯塔回来的时候还看见有人正在喝啤酒,顺便拎了两瓶回来。
冒着凉气的,啤酒被放在桌面上,瓶身上冒出的水珠很有夏日气息。
陶宁指尖碰了碰,问:“怎么突然想喝这个?”
卡莉斯塔掰开铁环,啪的一声开启,冒出清爽气泡音:“没试过,想尝尝。”
听她这么一说,陶宁忽然也有些意动。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饭都难正经吃几顿,更别说喝酒吹风看月亮这类耗时间的事了。
喝就喝呗,配着夜色确实应景。
她也抓起一瓶,拉开铁环,然而这一瓶陶宁只喝了一半,另一半被嚷嚷着口渴等不及的人喝完了。
陶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卡莉斯塔豪气干云地喝啤酒,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红扑扑,双眸氤氲着水光。
几分钟后,陶宁收获了一条醉鱼,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只会对人笑,不哭也不闹。
陶宁伸手捏捏她的脸:“醉了没?”
不论是人还是鱼,听见这个疑问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没醉!别小看我!”
陶宁轻笑:“好,你没醉,可是我有点累了,想回家。”
迷迷瞪瞪坐在原地沉默一会,卡莉斯塔像是才转过弯来,她点点头:“那行吧,回家。”
陶宁被可爱得不行,结了账把人带回家。
从西海岸回,还是有一定距离的,骑自行车就刚刚好。
也是没想自行车这一存在没有消失在时间洪流中,在深海星中普遍存在,成了大家出行工具。
卡莉斯塔走路都成s型,下海游泳也得撞礁石上。
这情况,当然不可能做到自己蹬自行车回家,只能由陶宁来带。
这个时候的陶宁还没意识到,自己放松得太早了。
当时取车的还有一家三口。
卡莉斯塔红着脸站在一边,看陶宁取车,看她推着车来到自己眼前,睁着朦胧泪眼,伤心欲绝地望向来人。
像是被伤透了心。
她还记得自己不能在人前流泪,强行包着眼泪不落下来。
卡莉斯塔摇头:“你没有良心。”
陶宁:“?”
缓缓后退,卡莉斯塔边摇头:“我跟你在一块那么久,你就这么对我。”
陶宁迷茫:“……”我怎么了?
她只是去取车了,一转身,好大一个冤字砸头上。
一家三口嗅到了瓜的气息,不约而同地研究起了车把手,好像从没有见过这么自行车的车把手。
孩子脸皮薄,功夫不到家,没有父母那样看起来自然而流利。
想了想,她窘迫地拿出湿纸巾擦拭车把手,把自己伪装成洁癖。
不等陶宁问怎么了,卡莉斯塔悲愤地拍着车座子,伤心道:“你怎么能让我骑自行车?我可是一条鱼,我没有腿,怎么蹬自行车啊!”
陶宁:“……”
路人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的都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卡莉斯塔幽幽道:“你会像电视剧里演的,把我的尾巴从中间切开吗?”
陶宁:“我当然不会。”
卡莉斯塔又追问:“那你会觉得我没有腿很奇怪吗?”
陶宁连连摇头:“当然不会。”
卡莉斯塔点头:“好吧,我勉强相信你,可是我不会骑自行车。”
也不知道来时骑自行车快得她差点追不上的人是谁,陶宁无奈哄道:“不是你蹬,是我蹬,我载你回家。”
卡莉斯塔止了情绪,泪眼朦胧的看了一会,她问:“那我能侧坐吗?”
不用她说,陶宁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鱼没有腿,不能侧坐。
一家三口的肩膀耸动频率更加频繁了,孩子擦完车把手擦车身,要把车擦掉漆了。
陶宁:“当然可以了,上车吧,我们一块回家。”
卡莉斯塔才委委屈屈地坐了上去,双手环着身前人的腰,在夜风和海浪声中闭上眼。
人是醉了,潜意识还是明白,只要有她在,一定会安全到家的。
第二天,卡莉斯塔酒醒了,眯着眼睛散着头发下楼,又在厨房找到正在忙活的人影。
因为某鱼昨晚上做完,趴在床上忽然开始掉小珍珠,刚收拾完的小珍珠又掉了一枕头,还有几颗滚落在地,不住弹跳。
吓得陶宁以为自己弄疼她了,睡衣都没穿,趴在她旁边问:“怎么哭了?”
卡莉斯塔不断掉珍珠,哽咽道:“我,我想吃番茄面……呜呜呜……我好累,你还不肯给我吃番茄面……”
陶宁:“……”
所以陶宁正在践行承诺,给她做番茄面,不用家政机器人,亲手做。
手握着菜刀,从水里捞出洗好的番茄,去了蒂,切成四块。
一阵下楼梯的动静后,背后贴上一个人,伸手去捻切好的番茄。
“唔,好吃。”
陶宁便又捞了一个切。
一个人切,另一个人偷吃。
卡莉斯塔盯着番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突然说:“想吃小蛋糕,要不下午我们去买小蛋糕吧。”
深海星上有不少蛋糕店,卡莉斯塔最喜欢吃的一家开在研究所附近。
一次下班后,陶宁闻到了香味,抬眼看了看色调温馨的招牌,她推门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她带着一个小盒子出来。
等那打完架的首领上岸,揉着空空的肚子,纡尊降贵地光临冰箱,发现了小蛋糕。
吃完之后惊为天人,对于卡莉斯塔来说,不甜不腻的蛋糕才是最好吃的。
这一次后,两人都成了蛋糕店的常客。
陶宁说:“好啊,今天放假,刚好有空。”
卡莉斯塔伸出两根指头:“那我要两个,一个下午吃,另一个放着晚上吃。”
*
围着小黄花围裙的蛋糕店店主正站在柜台后忙活,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息,引人食指大动。
听见一阵风铃声动,她笑着抬头。
“欢迎光临……啊,是你啊,又是买草莓蛋糕吗?”
卡莉斯塔已经是常客了,她朝店主扬起笑:“对,今天要两个。”
“好的,稍等一下。”店主从冰柜中取出两个蛋糕,用包装盒进行打包。
卡莉斯塔满怀期待地等着,在店主的热情推荐下尝了尝新品。
有一样她很喜欢,顺便买了一点,但店主说这个是新品,后厨正在做,要等一会才能出炉。
卡莉斯塔大手一挥:“那没关系,等一会也可以的,我老婆也喜欢你家食物。”
店主抿唇笑笑,聊了一会,她去后厨看看好没好。
这家店面不大,卡莉斯塔便坐在一边等。
现在的她对人情稍有了解,与人交涉没有问题,也在陆地上结交了不少朋友。
任谁看了她绝对想不到,这个能流利地说着人类语言的女人其实是来自深海的鲛人。
陶宁拎着椰子水晚来一步,便看见卡莉斯塔坐在一边,背对着门外,严阵以待地看着什么。
推开门,风铃声响,卡莉斯塔也没回头。
陶宁很好奇她在看什么,走过去一看,唇角先忍不住上翘了。
陶宁:“你在干什么?”
卡莉斯塔满脸严肃:“看不出来吗?我在警戒。”
520和陶宁都看向了她看的方向。
鸳鸯眼的小猫蹲在藤编篮中,脖子上带着一个蓝领结,尾巴矜持地放在爪上。
520先下手为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心满意足地欣赏。
它想能得到鲛人首领的警戒,你小子指定前途无量。
小白猫跟对面的卡莉斯塔对视,两方谁都没有先动。
它看起来才两三个月大,不太胖,应该是店主近期收养的小流浪猫。
店主闻声而出,看卡莉斯塔盯着猫,以为她也想摸摸,热情道:“白白很亲人的,想摸就摸吧。”
卡莉斯塔:“我摸摸?”
不,其实我不想摸。
我是在警惕猫猫突袭,别看它小小年纪,长大了一定会心狠爪辣。
这话没办法说出口,还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奇怪。
店主:“是呀。”
鸳鸯眼小白猫:“咪~”
它还不大,嗓音也格外细嫩。
卡莉斯塔看着那毛乎乎的一团,盯了半天,唇角绷直。
做好心理准备,她视死如归抬手,往那一团上摸了一把,那手感超乎想象。
卡莉斯塔眼睛都亮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只鸳鸯眼小白猫。
小白猫站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跳下藤篮去找主人。
店主赶紧高举双手:“不行不行,我现在还不能摸你,我要打包东西……啊对了,你要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
出了门后,卡莉斯塔还在盯着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回味。
陶宁问:“感觉怎么样?”
卡莉斯塔回想了一下:“那只小猫摸起来软软的,会咕噜咕噜叫,眼睛像宝石,还有它的毛很滑,跟鱼鳞的滑不一样。”
听这评价,应该是挺喜欢的,陶宁:“那要养一只吗?”
卡莉斯塔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看它是幼崽我才摸摸,要是长得跟林养得那么大,掉地上都有声音,我怕它趁我睡着啃我尾巴。”
想想这个可能性,卡莉斯塔搓搓胳膊:“还是不养了。”
陶宁听了,直接笑出了声。
第112章 我爱摸鱼(完)
首领的频频上岸, 终于引起了族群们的注意,她们在海岛上围成一圈,举行一场会议。
会议中心就是被她们围在中间的首领。
在族鱼们名为担忧, 实为八卦的询问下, 卡莉斯塔才供出了自己每天上岸到底是去做什么。
答案震惊众鱼。
“我们原以为你是上岸玩去了,难道不是吗?”
卡莉斯塔便说:“不是,因为我的配偶就在岸上,我每天上岸是为了找她。”
族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可是首领你还没有到求偶期。”
卡莉斯塔奇怪道:“难道一定要求偶期之后才能确定配偶吗?”
众鱼又是一呆, 后知后觉地想: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首领很喜欢她吗?”
卡莉斯塔理所当然道:“我当然喜欢她了,她就算做出烤鱼味营养剂我都喜欢。”
大家都知道首领不爱吃鱼, 做出烤鱼味的营养剂都喜欢, 那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众鱼一脸忧愁, 看卡莉斯塔的眼神就像是被执迷不悟的恋爱脑。
有鱼回想起了那一天看见的人, 她高高站在岸上,眉眼如画。
按照鲛人的审美来看也是好看的, 不怪首领会喜欢。
于是说:“她的确长得很好看, 可是首领, 人类不能生活在海底。”
她们没忍心提起首领的父母,只能这样委婉地说。
为了劝动首领,这一群直来直往的鱼也算绞尽脑汁。
卡莉斯塔早就想过了:“她不生活在海底, 她就在海滩岸上, 我每天都去见她。”
“她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定居在深海星里,我不能辜负她。”
一窝鱼们惊讶:“啊?”
鲛人是痴情的种族, 这么一说, 她们深以为然。
“要是这么说的话,确实不能辜负那个人的心意。”
有一鲛人问:“那要是求偶期了怎么办?”
另一个鲛人问出了重点:“首领你什么时候求偶期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
卡莉斯塔眨了眨眼, 嘶了一声:“我忘了。”
没爹没妈地长大,自己几岁也算不清楚,把被红发鲛人妈妈捡到自己的日子当生日,卡莉斯塔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迎来求偶期。
听见这个答案,鲛人们:“……”
*
当天晚上,卡莉斯塔就被热醒了,她觉得这种热不寻常。
房间温度常年都保持在最适合人体的温度,不可能会产生冷,或者热的感觉。
一开始,卡莉斯塔以为是换季的影响,又到了夏天了,她变得更渴水了。
掀开被子,她没有惊动身边的人,走向了浴室。
楼下后院有特地挖好的游泳池,里面常年蓄满海水,可卡莉斯塔已经等不及了。
拧开水龙头,衣服也不脱掉,直接坐了进去。
睡衣单薄,很快就被打湿,贴在了身上。
卡莉斯塔背靠着浴缸,伸手去接水撩到身上,脸上,还有脖子上。
然而情况没有因此变好,凉凉的冷水落在身上没有降低她身上的温度,如隔靴搔痒。
卡莉斯塔觉得身体里有一堆燃烧的干柴,随着时间推移,有越烧越旺的架势。
她松开了按在浴缸边缘的双手,将自己浑身沉进浴缸底部,更多的水将她淹没,叫她痛快又难受。
好一会后,卡莉斯塔才发现自己做的是无用功,热,还是很热。
无尽的燥热从灵魂中散发,那是用水也无法解决的。
于是她又坐了起来,水声哗啦,不少溅落在地,卡莉斯塔心头一紧,担心这会吵醒陶宁。
“吧嗒”浴室门被打开了,陶宁站在门外。
双颊泛红,眸光潋滟的卡莉斯塔跟她对视,陶宁一怔,迈步走了进来。
陶宁问:“你……怎么了?”
卡莉斯塔离开房间时,她就醒了,等了一会没能等到她回来,便出来找了。
可是眼前这一幕,她是没有想过的。
一股委屈油然而生,卡莉斯塔朝浴缸外伸出手,指尖水珠低落,显得更晶莹剔透。
“我好热。”她说。
陶宁接住了她的手,那一瞬间她有种被烫了一下的错觉,她没有松手,而是握得更紧。
可卡莉斯塔不满足仅限于此,抓过她的另一只手,摊开掌心贴在自己脸上,顿时凉快了不少。
然而几秒后,更大的燥热如狂浪般扑来,将她彻底淹没。
卡莉斯塔不知道的是,自己看向陶宁的双眼微微发红,如死盯着猎物的顶级捕食者。
若是换一个人在这,肯定会被吓跑。
陶宁也没经历过这情况,她说:“我去找社区医生,你温度高的不对。”
卡莉斯塔拉了拉她的手,把这心急则乱的人拉回神,她摇头说:“我不是生病,我应该是因为……”
因为什么,其实卡莉斯塔自己还没想明白。
她脑子一团浆糊,除了满脑子的好热,就是满脑子的陶宁了。
陶宁:“因为什么?”
卡莉斯塔混沌的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下午族鱼们问过的问题,福至心灵道:“我应该是……求偶期?”
听见这个答案,陶宁是放心又不放心,她没想到鲛人求偶期是这样难受的。
将她一缕长发拨在耳后,卡莉斯塔现在敏感到被爱人轻轻一碰,喉咙里忍不住发出舒服的轻哼声。
那只手撤离后,她脑袋偏了偏,不舍得那只手轻易退开。
陶宁轻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她被拉着,坐到了浴缸一边,只消她低一低头,就能吻上了。
卡莉斯塔呵出一口热气,抬手勾着她脖子,凑到她耳旁道:“这几天里,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能没有配偶的陪伴。”
“还有吗?”
一声裂帛声响起,衣服上的扣子被大力崩开,不知弹向何处。
陶宁低头看了看被扯坏的衣服,一晃眼,锁骨传来微痛,她抬手扶上那铂金长发的脑袋。
带着水珠的火热手掌探向深处,浴室里,微喘的声音响起:“和我一起……共浴……”
之后几日,研究所都没看见陶宁上班。
同事们也挺好奇的,前几天还听说配方有大进展,怎么直接请假好几天了。
还以为她会一鼓作气,顺势上一个大台阶呢。
要换做陶宁刚来那会,谁会相信她这能在这方向弄出成绩,营养剂口味改良,很少有人想过这个方向。
在深海研究所里,大家都没有什么竞争,互相关系还挺不错。
午休时,大家聚在一块吃饭,有人问:“这么多天没来,臧老师不会是病了吧?我们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跟陶宁关系不错的同事说:“病确实是有人病了,臧老师说她老婆病了,留在家里照顾,走不开。”
众人恍然,原来是老婆生病了,那确实应该好好照顾。
被贴身照顾的卡莉斯塔再度沉入睡眠,眼角飞红,犹带泪痕。
下午阳光正好,若是拉开窗帘就能收获满室亮堂,但这份好意不被房子的主人接受,二楼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几乎不透光。
陶宁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床边夜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身旁睡着的人影动了动,露出了红扑扑的脸,陶宁目光瞬间柔和下来,撩开缠在她脸上的发丝。
才碰上唇边,那睡着的人忽然瑟缩一下,抓住陶宁手腕:“不,不可以了。”
陶宁被抓的有点疼,抬眼一看,这人根本没醒,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拿走落在枕边的珍珠,她起身下楼去。
待到第二天,顺利度过求偶期的鱼翻脸不认人了,坐在床上拥着被子数落陶宁。
卡莉斯塔满脸控诉:“你不能把我哭出来的珍珠……乱放!”
陶宁用银叉戳了一颗小番茄,递到嘴边,说累了的卡莉斯塔叼走了汁水饱满的小番茄,嚼嚼嚼。
确实有点口渴,先解解渴。
看她咽下去了,陶宁说:“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哭出来的就可以吗?”
卡莉斯塔脸轰的变得通红,像是质地上好的红玉,她语结半晌,用更响亮更坚决的声音说:“也不可以!”
这思想肮脏的人类,究竟每天都在想什么?!
陶宁讨饶地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卡莉斯塔瞬间就消气了,点点另一边脸:“这边怎么不亲了?”
陶宁依言照做,成功将快气炸鳞的鱼安抚住。
*
都说物以类聚,长期睡同一个被窝容易互相传染习性。
跟陶宁这个提前提前进入养老生活的懒蛋待久了,卡莉斯塔渐渐也犯懒了。
想退休了,不想当老大了。
求接班。
结果她从精力丰沛的刚成年,等到青年,从一百岁等到两百岁,都没有鱼前来挑战她。
不长眼的黑泥鳅倒是不少,越是这样,越是没有鱼来挑战她,将她踹下首领之位。
卡莉斯塔强大的战斗力深入鱼心,老的被她打服了,同一代的青壮年是她的崇拜者,小一辈则认为自己没有战胜首领的能力。
族群深信,只要有卡莉斯塔在,就能长久地守护族群的安全。
可是两百多岁的卡莉斯塔已经不想再做保护大家的首领了,当然,该出手时她还是会出手的。
三百岁生日过去,卡莉斯塔容颜依旧,还是与以前那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不论是容貌,还是战斗力。
或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卡莉斯塔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挑战者。
那刚成年的金发鲛人稚气刚退,盛气凌人,她在族群面前向首领发起挑战。
金发鲛人说:“只要我打败了你,我就是新任首领,我会好好尊重你,不会杀你。”
如果对着其他鱼,她说这句话不算高傲,她的确是这一代最具有天赋的鲛人。
老一辈的鱼都说她跟当年的卡莉斯塔最像了。
但她是对卡莉斯塔说这样的话,显得像是不知者不畏,两方面对面,金发鲛人莫名落了下乘。
毕竟不是每一个鲛人都能拥有三米长的鱼尾。
卡莉斯塔可有可无地一点头:“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金发鲛人双眼一亮,兴奋地摆了摆鱼尾,猛地朝卡莉斯塔俯冲而来,发起的漩涡将附近的鲛人冲开。
对方来势汹汹,气势凶猛的样子。
卡莉斯塔在原地不动,其他鱼都聚在一边围观,她们不认为首领是被吓傻了,疑惑她到底要干嘛。
那蹼爪即将碰上卡莉斯塔之前,她终于动了,抬起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就是这么轻松,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抓,轻易锁住了金发鲛人的所有力量,她没法再进一步,也没法后退。
也是这时候,金发鲛人才意识到自己跟首领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我要输了。
首领根本无法战胜。
就在金发鲛人战意褪去,想要认输时,她的手腕被卡莉斯塔抓着往前一推。
手掌推了一下她肩膀,力道拍死一条鱼都不够,卡莉斯塔却后退一步。
卡莉斯塔面无表情:“我输了。”
金发鲛人呆滞:“你输了?”
卡莉斯塔有点着急了:“是的,你打倒我了,我输了,从今以后你就是首领了。”
高举金发鲛人的手,卡莉斯塔高呼:“这就是我们的新王,为你们的新首领欢呼吧!”
众鱼听惯了卡莉斯塔发号施令,下意识听从她的话,齐齐欢呼,掏出篮子撒花。
被欢呼包围,被花瓣扑脸的金发人鱼:“……”
不是,我们还没打呢。
我怎么就赢了?
新首领是我?怎么轻松的吗?
事后金发鲛人会不会被不服的族鱼挑战,那就跟卡莉斯塔无关了。
鲛人天生海中霸主,天生善战,没有强大的力量是无法坐稳首领之位的。
过了一段时间,卡莉斯塔才想起族群,回来看一看,被奉为首领的还是那金发鲛人。
确定族群平静无内讧,她就放心了,一摆鱼尾,往海岸游去。
那里才是她想要的归处。
陶宁果然在家中,手上拎着喷壶在浇花,她没有将所有事情都给家政机器人做完。
过了许多年,披在身后的头发长了又剪短,再次长长,现在的长度则在肩胛骨附近。
头发捞起来后,便能露出一双线条优美的蝴蝶骨,不过也只有她见过。
可陶宁的脸似乎永远没有变化,似乎跟初见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或许是那一双眼睛了。
里面有着浓重的爱意,以及岁月沉淀后的温柔。
听见动静,她侧过脸,笑了:“回来了?西瓜切好了,就等你来吃。我还买了蛋糕,上面有你喜欢的草莓……”
她放下喷壶,朝卡莉斯塔伸手:“过来洗手吃吧。”
卡莉斯塔拍了拍手上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沙子,把手放在她掌心,一块走进家门。
“草莓小蛋糕吃了那么多次了,要不下次换一个味道吧?”
“不行,我还没有吃腻,下次还得买。”
“好,我下班路过就买一个带回来,店主说她快退休了,准备让她女儿接手……”
吃了三百年的草莓小蛋糕不会腻,喜欢了三百年的人更不会腻。
第113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
一场雨后, 才回暖的天又凉了些。
雨打花落,粉白花瓣落了一地,低矮房屋房檐湿漉, 给雨后春景平添几分凄苦。
偏远院落中, 砰的一声,有几人推开房门,捂着口鼻快步往外走去。
她们年纪大多都在十几岁,上身穿交领窄袖, 下身青布裙,腰间围着粗布围裙。
不同的面孔, 却都梳一样的发髻, 发间簪相似的珠花。
推开大门, 宫女们步履匆忙, 路旁无人打扫的花瓣沾上了鞋底。
这些都是屋子里的人打扫的,现在她病了, 也就没人替上。
不过她们已经无瑕去管鞋底的花瓣了, 互相对视一眼, 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忧心忡忡。
几个年轻姑娘聚在一块说话。
“不如我们跟汤管事汇报一声,让她家人给领回去准备后事……她这情况,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前几天一直咳, 今天却没咳, 我们过去看了,她就躺在那,一动也不动。”
“不会……活不成了吧?一直高烧不退, 我刚喊她名字都不应。”
有一人低声道:“可安宁是罪臣之后, 已经没有家人了。”
那重病不起的女子叫安宁。
几人沉默了。
那等待安宁的,只有抛尸荒野, 被野狗刨食的下场了吗?
她们几个都是皇家珍兽园里的宫女,平时负责打扫各处,或准备好肉食给太监们抬去喂。
整座珍兽园中,有数百人,因当今皇帝年轻爱玩,喜欢收集珍奇动物,珍兽园规模很大。
这些人里,有的是家里养不起,自愿进来的,好歹有口饭吃,有的是在宫里办事不力,被发落到这来的,过得也不算差,还有的便是如她那样,是在发落到这的罪臣之后。
前两者还能轻松些,说不定还能有出去的机会。
可罪臣之后就比不上其他人了,终身不得出,只能做最低贱活。
一宫女拧着眉毛,踩着满地花瓣来回走了几步,一回头:“我们出不去,要是能托人带些药回来,也好过这样熬。”
“可是采买太监眼高于头顶,把我们几个掏空了也难换来一副药。”
另一青裳姑娘年纪较小,她还没见过生死,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香消玉殒,她不忍心:“我们要不求求汤管事,给她请个太医吧?”
“你当太医是好请的?那是给贵人看病的。”
年纪稍长的宫女摇头道:“汤管事也没有资格请太医诊治,只有总管才有资格请太医诊治一二。”
青裳姑娘神色黯然。
最终她们还是没能商量出办法。
雨声再起,几人惊呼一声,手挡着额头地跑远了。
“快走快走,可不能淋湿了。”
几道纤细身影远去,雨淅淅沥沥,不知何时又停了,放晴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有两个太监带着担架到小院里,将奄奄一息的安宁带走了。
太监边走边骂:“真晦气,叫我们来抬死人。”
被子里传来几声闷咳,那太监还在骂:“可不能让你继续在这留着,免得带累了院里其他人,管事的仁慈,给你清净的地方继续养病。”
“换了旁人都是直接丢出去的。”
“要是死了,你谁都不能怪,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另一个太监看见那细瘦的青白手腕往担架下坠,腕骨凸起,看得他不住腿软:“她,她手掉下来了,不会是死了吧?”
话音刚落,被子里又传来一声闷咳。
那太监松了口气,还没死。
他可不敢去乱葬岗,先前被总管支使着去了一趟,回来后连做三天噩梦,再也不敢去第二回。
“看你胆子小的,赶紧的,办完事回去复命。”
两太监抬着担架,步履匆匆,走向小路更深处。
等那几个宫女干完活回来,准备给她喂些向厨房讨来的白粥。
粥好了,端回来却只能看见房门打开的房屋,里面不住低咳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咳咳咳!”
陶宁是被灰尘呛醒的,每呼吸一口像是有人用沙子往鼻子里灌,睡得再死也受不了。
一睁眼,凄惨月色,灰尘漫天。
陶宁喃喃:“这是给我送哪了啊……”
屋里人影猛地坐起,手揪着被面,手背青筋凸起,探头往外吐出一口血。
“咳咳咳咳咳……”
陶宁手捂嘴不住咳嗽,苍白的脸色咳得通红,越是咳,那股痒意越止不住,捂着嘴唇的手指越发用力,骨节泛白凸起。
520看得心焦,恨不得变出身体给宿主拍拍背,递上一杯清水也好。
好一会后,陶宁才有余力打量周围,给出客观评价:“真是够不讲究的。”
地方不大,一眼望到头,四处漏风,处处透着年久失修人迹罕至。
她人就被安置在屋子中间,正对着木门,角落竖着几捆干柴,不过也结满了蜘蛛网。
看这处境,只比乞丐强上那么一点。
陶宁缓了缓,开口道:“零零,给我原主生平资料吧。”
说话的声音很沙哑,泛着痒,她忍不住又闷咳几声。
520:【来了来了,资料载入中。】
原主生平简单,并不复杂。
她姓安单字宁,乃罪臣之后,父母双亡,家里不再有第二个人。
父母获罪,她本该充入教坊司的,但父亲同僚不忍心看她小小年纪就去了那地方,辗转将她送来珍兽园。
这里累是累了点,起码不受折辱,兴许能保一世平安。
来到珍兽园时,原主不过十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里不过是皇宫贵人偶尔消遣的地方,平日过得悠闲,没什么人回去为难一个孩子。
日子久了,安宁似乎已经忘掉了以前的生活,无病无灾地长到十八岁。
前几天,她不小心冒犯贵人,陈管事向她传话,说贵人罚她将雨花园打扫干净。
大雨淋漓也得把落叶残花清理完,哪怕有一片叶子,一片花瓣,她都不准走。
最近经常下雨,有时风急雨大,不可能没有落花落叶,这要求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安宁没办法,只好照做。
跟安宁一块住的宫女们本想帮忙,给她打个伞躲躲雨,清理清理她顾忌不到的地方。
没过多久,贵人又发话了,那太监过来传话说谁帮她谁同罪。
安宁不愿连累她们,把她们都赶走了,自己继续在雨中打扫。
从早上到太阳落山,终于被路过的汤管事发现,赶紧让她回去,有什么事情他去跟贵人回话。
淋了一天的雨,安宁被淋透了,头昏脑涨,浑浑噩噩,也就没听见汤管事一句低骂:“不过是媚上的佞幸,算什么贵人。”
看她脸色面若金纸,摇摇欲坠,汤管事让人将她扶回去。
住处里,其他同住的宫女已经准备好热水姜汤,就等安宁回来。
她们打着瞌睡好不容易等到人,将湿漉漉的安宁拉进了屋,又是淋热水,又是灌姜汤,折腾了大半夜,才尽数睡下。
然而第二天,安宁还是因为受冷发烧,裹在被子里直打哆嗦,不住哭着喊娘。
宫女身份低微,按理说是没资格请大夫的,要么花钱求采买太监出行宫的时候带药回来,要么苦熬等死。
行宫里没有大夫,要是养着的奇珍异兽病了,都是进宫请太医来看。
院中有一个宫女认得些药草,想尽办法给安宁凑来一碗退热的药。
所幸安宁身体底子好,服下药后,当天下午热度降了不少,见这药有效,宫女们又央厨房那边复渣,让她彻底退烧。
这一次安宁没那么好运,当夜再次高热,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用。
那采药的宫女也百思不得其解,拍着胸口表示这药肯定有用,要是没用第一次喝怎么可能做到退热。
可是药只有一份,再没有第二份了,复渣多次的药会失了药效。
没有药和大夫的安宁只能拖着病躯苦熬着,咳声几乎响到天明,同住的宫女们听得心焦也没办法。
直到今天,几乎被判了死刑的安宁被送到了这,再醒来时,便换了人。
她因为多日高热不退,病死了。
陶宁揉了揉太阳穴,过完原主身世,疑惑地嗯了一声:“怎么没有?”
520不解:【没有什么?】
陶宁:“你不觉得,好像是少了点什么吗?”
520也过了一遍原主身世,更加茫然:【少了什么?】
陶宁:“少了一个授意投毒的人。”
手指指了指地上的黑血,分明带毒:“正常人的血哪是这样的,咳嗽也顶多咳出血丝,这多得过分了。”
左右找了找,没能找到手帕,只好用拇指抹掉唇角血痕。
虽然还是难受,但是咳出这口淤血后可舒服多了。
520懵了:【啥?原主不是发高烧死的吗?怎么是被毒死的?】
地上这一滩血是宿主结结实实吐出来的,血液发乌,分外不详。
回想了一下,520惊讶:【还真是那个宫女的药有问题?】
陶宁:“原主虽生性沉闷,但为人勤恳,大家对她印象不差,同住宫女无冤无仇,做什么给她下毒?”
520脑洞大开:【有可能是有人喜欢你,你却不知道他,事情却被另一个人先知道了,她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先下手为强,趁你病要你命!没想到没能毒死你,你又活过来了,开始了虐心复仇之旅。】
陶宁:“……”
它最近又追了什么剧?
听起来那么狗血又错综复杂。
陶宁摇头:“你还是歇歇吧。”
520:【我说的不对吗?】
陶宁不想打击它,只说:“事情还没有查清,贸然给人定罪不好。”
520一听也是,赞同道:【你说的对。不过原主真的很着急走,她迫不及待去投胎了,没有留下一句半句要求。】
想必她也是在病中受够了折磨,很难对人世再有什么留恋。
陶宁放眼看去,入眼苍凉,原来是窗户破了个洞,夜风从那里灌了进来,怪不得一直凉飕飕的。
感觉屁股被硌得疼,陶宁低头一看,恍然大悟。
那两个太监生怕自己也被传染,把人扔下就跑,只丢下收拾好的几件衣服。
身体虚弱的人只隔着一张褥子躺在地上,枕头也不多一个,身上被子薄得很,根本不能御寒,哪能不受寒头疼。
很显然,这地方被废弃已久,与其说用来给病人养病,不如说是给个地方等死,待气绝了再丢出去。
陶宁受不了嘴里的味道,也受不了在这全是灰尘的房子里待着。
扒拉扒拉被太监们丢下的包袱,拎出衣裳来穿。
倒不是他们勤快,只是安宁死了,死人的衣服谁会要,穿上也怕染病,到时候得一块带出去扔了。
东西放一块,比较省事。
对陶宁来说也比较省事,倒是方便了她。
安宁的衣服跟其他宫女的衣服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窄袖交领上袄,深青下裙。
但是她没有银钱买珠花,只能用木簪和裙边裁下的发带做装饰。
捞起长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陶宁踩着月色,摇摇晃晃地出门了。
月色如旧,今夜天晴,恰逢月圆之夜,不用烛火也能看得清路。
地上的水洼映着月色,像是结了一层冰,分外清凉。
陶宁走了一会,发现这地方实在藏得够深的,偏远得原主也没来过,
根据520扫描的地图,这里距离厨房有很长一段距离。
在走到一半被巡夜侍卫捉拿,和放弃寻找食物之间犹豫一会,陶宁迈步走向了一处湖泊。
当务之急,还是先漱漱口。
漱完口,陶宁站起身,盯着湖水沉思一会,不知道那破屋子里有没有水盆,不打扫一下根本不能住人。
她边想边往回走,指节曲起敲了敲抽疼的脑袋。
陶宁小声嘀咕:“算了,头太疼了,下次吧……”
心中长叹,如今身份卑微,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老婆。
按照之前的经验,应该还是气运支柱,小世界女主的身份,可见不到人,她没法确定。
这个世界的女主身份高贵,乃镇国长公主,位比一等亲王,她又是大俞朝的摄政王。
路过一处荒废假山,她察觉到异样,猛地回头。
但是已经晚了,阴影处挥来一根棍子,狠狠敲向陶宁后颈。
力道之大,把那木棍舞出了破空声。
这分明是奔着把她敲死来的,安宁不就是一个洒扫宫女,哪里来那么多仇家,一茬接一茬地要她死。
原主病了多日,腹中空空,陶宁再厉害,体力也跟不上,被击中后脑勺,脑子一嗡。
昏迷之前,陶宁尽力保持意识清醒,想要看清来人模样。
然而来人早准备,戴着鬼面具,只露出一双瞳仁。
视线彻底黑下去前,陶宁只能看见他手背上的刀疤。
鬼面人蹲下,伸手去试探陶宁的鼻息。
被警报声闹上线的520:【!!!】
【发生啥了发生啥了,我后台吱哇乱叫的。】
【你是谁,我宿主怎么倒了】
【不是,你个狗贼,玩偷袭!】
冰冷的机械音在线播报:【任务者陶宁生命值濒危,即将登出……】
【倒计时开始,10,9,8,7……】
后脑洇出血痕,呼吸渐渐微弱,脸色也变得惨白。
鬼面人这才满意了,哼笑一声,站起身,拎着棍子离开。
趁着夜色,消失在假山丛中,再也寻不着踪影。
520大惊失色:【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能登出!必须稳住!】
控制版面红光闪烁,把520小心脏快吓炸了。
恨不得长出八个爪子同时操作,边哭边骂。
天色蒙蒙时,晨露滴落在陶宁脸上,她昏睡的人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翻身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然后低头看向双手,握了握拳,满是疑惑。
520汪汪大哭:【宿主你终于醒了,昨晚上你差点就登出小世界了,幸好最后稳住了,可是我用尽办法都没能把你叫醒,可是看你生命体征还算正常,只好等你醒来……】
见陶宁一直表情奇怪,520关心道:【宿主你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陶宁沉吟片刻,她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脑子里说话?”
520:【??????】
啥?你说啥???
第114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2
陶宁没等到回答, 扶着假山站起身来,把自己细细清理干净,袖子上的血污让她抿直了唇角。
她爱干净, 躺在地上一晚上本就不爽快, 看见自己穿着如此粗制滥造的衣服,更不爽快。
上面竟然还有血污,唇角绷直,显然是嫌弃。
不是一点点嫌弃, 是非常嫌弃。
又看向周围,入眼荒凉, 不由皱了皱眉, 她问:“这里是哪里, 我从没见过这地方。”
520宕机好一会, 说话也磕巴了一下:【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 叫什么名字吗?】
陶宁语气微沉:“吾名陶宁, 字拂安, 岐洲陶氏。你又是谁?”
【我我我,我是你的系统,我是你最可爱的零零啊。】520要崩溃了。
陶宁不解:“系统是何物?”
520心中惨叫:完了, 她精神错乱了, 她是打哪来的岐洲陶氏。
520感觉核心摇摇欲坠,仅剩的理智让它察觉到现在的陶宁跟老狐狸陶宁有着怎样的区别,它颤颤巍巍地问:【那你还知道自己几岁了吗?】
陶宁眼中闪过疑惑, 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十六岁。”
520:【……】
苍天啊, 大地啊!
究竟是哪个杀千刀把我宿主打成十六岁的!
好好的老手一朝被打会解放前,520闹心地看了看找井水洗头发的身影, 凄凄惨惨地想:这还不如解放前呢。
解放前的陶宁虽然是刚上岸,但起码也是经过培训的,如今这个……俨然一张白纸。
十六岁的陶宁有严重的洁癖,忍受不了后脑勺头发上的血污,还忍受不了衣服上的血迹,换了一身衣裳。
但是没洗,只扔在一边不管了。
520默默观察,得,应该是个饭来张口的。
都说物以类聚,520被糊弄多了,终于从陶宁那分来一两个心眼子。
想了想分配的任务,520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520苦口婆心:【你信我,我真不是心魔,也不是蛊惑你的邪魔外道,我是你的系统啊。我编号520,隶属于姻缘组的系统。】
为了证实自己,520调出后台版面,那红红蓝蓝的版面,不断跳动的数字,放在陶宁眼里就是神秘的符号和缺胳膊瘸腿的文字。
以后的我过的什么日子,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陶宁看了看,如实道:“看不懂。”
520一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哪里看不懂?】
陶宁蹙眉:“全都看不懂,你这心魔,造的字只仿了形,还仿的七零八落的,不足取信。”
我真的不是心魔QAQ,求你信我。
520:【……】
万万没想到,备战三年擦线上岸宿主竟是个土生土长古代人,也不知道是谁捡回来的。
曾经520发自核心地认为,它家宿主就是本源世界里的人。
没想到竟然不是!
那咋办!为了任务,科普从阿拉伯数字做起!
这个陶宁倒是愿意学,但是一说到任务,这纯正古代人倒是不高兴了。
陶宁说:“没有人能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520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它一边狂发邮件给本源世界那边求助,一边试图把人劝住。
要是任务失败也罢,回去顶多扣积分,受点处分。
万一人家怀疑自己别有用心,不肯回本源世界,那宿主可就永永远远地留在这个小世界,随着寄宿□□的消亡而消亡。
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520在系统群聊中听过,那失去宿主的通比死了妈还难过,它还劝了人家好久。
从没想过这件事情会离它那么近,520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说啥都得把人带回去治好。
现在它可理解那只统为什么那么难过了。
陶宁:“你说的任务,是拆人姻缘。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好差事,你要我结恶果,我不做。”
520赶紧解释:【不不不,你拆了才是做好事,这姻缘不是好姻缘,一旦结成会造成国家动荡,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的,反而是大功德一件。】
说完,520觉得自己快要被陶宁传染了。
陶宁沉默了一会,还是说:“我不与他人结因果,你还是把我从哪里来,送回哪里去吧。”
520:【……】
你不是老狐狸了,你是熊孩子。
说到最后没辙了,520有点麻了,调出另一个版面:【可是你欠了不少钱,还没还清呢。】
经过520刚刚的紧急填鸭式教育,陶宁能看懂数字了,但520怕她还有哪里不熟练,亲自念了出来。
很长一串的数字,念了好一会才到末尾。
陶宁镇定的表情裂开了,她难以置信道:“我欠了……很多钱?”
520的答案给了她重重一击,它道:【是的,你欠了很多钱,你还说要打工还债。】
陶宁:“……”
这一次陶宁沉默的时间更长,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520忽然有些不忍,对比以前的宿主,现在的宿主也就是熊孩子年纪级别。
易地而处,要是它一朝数据清空,重启之后有人告诉它自己欠了巨额债款,它会比宿主更难以接受。
陶宁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明显的恍惚:“以后的我究竟是怎样的人,竟过得如此落魄?”
以后的我是个怎样的人?那可太多了,要从哪一方面说起?
520纠结得数字打结,脱口而出:【你以前是个痴情的寡妇。】
陶宁失声:“寡妇?!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跟旁人缔结婚姻!”
520倒是第一次听见陶宁如此破防的声音,下意识点击录音按钮,然后问:【为什么不可能?】
陶宁被问得表情空白,疑惑地想:是啊,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她纠结着,慢慢坐下了。
520还在等她的答案,它苦中作乐,品味出宿主没长成老狐狸前的好处了。
好骗也好诈,要是换成老狐狸,就算失忆了也舌灿莲花,编出八百个故事反把它摸清。
结果她硬生生绕开这个话题,陶宁低低道:“既然你说我是寡妇,那,那我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说到寡妇这一词,心性年少的陶宁忍不住红了耳朵。
她从小就未想过此等旖旎之事,也做好了一辈子不会有婚配的准备,但系统又说她有过伴侣,再惊愕也忍不住好奇。
520:【你问哪一个?】
陶宁手都哆嗦了:“哪一个?我究竟有几个?”
520对手指:【也不是很多个,也就三个吧……等等等等,你千万别气厥过去,其实你还是很专一的,都是死了再找……】
陶宁眼前发晕,气若游丝道:“你别说了,我心口疼。”
520小心翼翼:【宿主,那现在……咱还干不?】
它赌十六岁的宿主有超乎以后的责任心,说不定……
陶宁急于摆脱以后的自己不光是花心大萝卜,还背负巨额债务的形象,连连点头:“我干,我干……”
陶宁揉了揉心口,又揉了揉太阳穴:“你把你说的什么资料,再给我一遍吧。”
这正合520的意,直接把资料传过去。
那一瞬间,陶宁脑子像是被插入数千根手指粗的钢针,更要命的是,那数千支钢针同时转动,搅得人肝胆欲裂,心神难宁。
吱哇乱叫的后台又把520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你的脸怎么那么白?是头疼吗?】
陶宁忍着痛楚:“我不会头疼的吗?”
520干脆道:【不啊,看起来很轻松。】
陶宁撑着太阳穴,嘴硬道:“那、那以后的我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再一次接收记忆后,陶宁冷冷道:“她才不是高热病死的,分明是有人下毒。”
520放心了,宿主还是那个宿主。
只是年龄小了点,没了一大截记忆,人脑子还是在的。
*
日上中天,有两太监结伴往破败柴房走来。
两人脸上俱是懊恼,暗恨自己为啥要讨这个好,在管事面前露脸,结果又被支使过来看安宁死没死。
要是死了,就用褥子卷了卷,丢外边野坟去。
这下好了,真的是抬死人了。
他们根本不认为,在春寒夜晚没有炭火和被褥取暖的安宁能撑过去,不被高烧烧死,也要被冻死。
两人走到门前,看见房门打开,直接看见褥子上空无一人,薄被掀开,地上扔了一件血衣。
这件血衣分外熟悉,跟行宫其他宫女的服制一模一样,很明显,这件血衣就是安宁的。
两人站在春阳下,都沉默了。
人没了,只有血衣一件,不会是死了变怨鬼跑了吧?
“你们在找什么?”后面传来一声凉凉的问,青天白日的,差点给两人问出一身冷汗。
他们不敢回头,左边太监用胳膊肘顶顶右边太监,害怕道:“你听见了吗?”
右边太监心头发毛道:“听见了。”
“你去看看是不是她……”
“凭什么我去看?你不敢我也不敢。”
“那就一起看,我数三二一一起回头,不许耍赖!”
“行。”
“三、二、一!”
两太监哆哆嗦嗦回头,果然两人身后站着一道影子,头上戴着木簪青发带。
先看了看阳光下的人影,有影子,顿时松了口气了。
而后才反应过来,齐齐震惊道:“你怎么没死?”
陶宁施施然过来:“我死,我为什么会死?特地跑来这边看我死没死?难不成你们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两太监把头要成拨浪鼓,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看着两人胆小的样子,想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陶宁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又问:“那你们来干什么?”
他们能怎么回答,难不成说看你死没死,把你丢出去?
为难之际,陶宁又说:“看你们都很眼生,想必没见过,应当跟我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这四个字戳中了两太监的心事,忙点头道:“对对,我们没见过几次,无冤无仇的,我怎么可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陶宁:“那你们不就是受人指使?”
左边太监又点头:“是,是陈管事!陈管事让我来看看你死没死的。”
右边太监也说:“昨天让我们抬你来的,也是陈管事!”
这两个太监欺软怕硬,昨天对着一团死气的安宁能阴阳怪气,今天对上硬气的陶宁,却是问什么说什么。
陶宁对他们嘴里说的陈管事不熟悉,记忆里也没多少。
原主生性沉闷,行宫中一应管事只跟汤管事多说过几句话。
安宁家获罪前,父亲是前朝探花郎,后入翰林院为侍讲,将来必会入内阁,前途无量。
然而安府被主家连累,株连九族,被赐死,安母本就身体羸弱,入狱几天后,连充入教坊司的旨意都没等到,病死狱中,只剩下一个孩子。
在安父进京赶考时,他背了一个摔伤的老妪过河,那老妪正是汤管事母亲。
待原主辗转入了行宫充作宫女,被汤管事认了出来,念着这份恩情,时常照料一二,才让小小年纪的原主活了下来。
最近汤管事喂虎时被吓得摔伤了脚,一直在静养,顾不上一个小宫女,只是一错眼的功夫,人已香消玉殒。
两个太监也各有心思。
陈管事答应他们要是事情办得好,就把他们换一份好差事,不让他们继续洗恭桶。
结果事情办好了,他却翻脸不认账,还要他们再来抬死人去扔了才答应。
不过他们就算不答应也不行,只赌一个万一,就这么来了。
现在他们供出陈管事来,纯属是陈管事活该,是一报还一报。
“就是这样,我们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这么想着,两太监心情舒爽多了,想马不停蹄离开这。
却又被陶宁喊住:“等等。”
两太监止步,心里嘀咕都听说安宁老实好欺负,谁都能说两句,这冷下脸来还真有几分唬人,不愧是曾经的官家小姐。
他们说:“还有什么事?”
陶宁冰霜似的脸露出一个浅笑:“我也想出去,麻烦带个路,我不认识路。”
两太监:“……”
*
一脸菜色的太监把大包小包的陶宁送到院门,放下东西走人。
这回是真马不停蹄跑得远远的,生怕她再说一句等等。
陶宁正欲伸手敲门,门却先开了,露出一个年纪不大,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宫女。
她本红着眼眶,睫毛湿润,似乎刚刚哭过一回,看见眼前的人呆了呆。
陶宁认识这个小宫女,名叫柔柔,是家中子嗣太多养不活,让她进行宫谋生。
柔柔来的时日不长,也就半年,因为跟原主同住,跟她感情深厚,大有异姓姐妹那样亲厚。
陶宁其实不太擅长跟人交流,她犹豫了一会,没想好开场白:“你……”
柔柔猛地回神,手掐了自己脸一下,嘶了一声:“疼的。”
又伸手过来,踮起脚,掐了掐陶宁的脸,惊喜道:“热的!”
被小孩捏了一把脸的陶宁:“……”
第115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3
柔柔回头喊:“你们都出来啊, 安宁姐回来了!”
一声喊落下,院子里剩下的几扇房门全都打开,好几个同样异常的宫女探出头, 见到门前站着的人影, 眼前一亮,纷纷出门来了。
陶宁:“……”她好像那个串门的猴。
不用多久,陶宁被一群年轻宫女包围,个个神色惊喜, 毫不见外地伸手碰上额头。
“真的不热了,全退烧了。”
陶宁被簇拥在中间, 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提溜起袖子翻看, 掉落的一条碎发也被捏了捏看有没有毛病。
看着快僵成一条的陶宁, 520忍了又忍, 才忍着没笑出声。
孩子年纪小,只能哄着来, 千万不能嘲笑, 会生气的。
所以拍个照就好了。
好不容易让冷静了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这两天的事情。
“……昨日你被带走了,汤管事回家养伤,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 也不清楚是谁带走你的, 老天保佑,幸好你回来了。”
陶宁沉默地听着。
年纪最大的宫女先发话了,她名佳娘, 眉眼清秀:“人还活着, 也是不幸中的大幸,赶紧进来吧。”
另一宫女说:“我再去给你告个假, 可不能让他们给你少了你的月银。”
陶宁对照着记忆,分辨出这个叫陆珂,平常大家都叫她阿珂,脾气火辣急躁。
一宫女说:“应当不会,汤管事不会让人缺了阿宁的月银。”
珍兽园是皇家行宫,规模不小,光是管事就有二十个,总管两位,每一个管事各司其职,负责的事情各有不同。
“早知道你能退烧,我就不敢给你乱吃药了。”说这话的,正是识青。
识青在来行宫前被一医女收养过,在她身边长大,耳濡目染,略通药理,没有正式坐堂出诊过,但也治过不少人。
后来那医女去世,留下的东西都被医女亲戚霸占,还把识青给卖入行宫里。
陶宁如实道:“你的药有用。”
识青一愣:“那为什么……”
陶宁往里看了看:“要不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佳娘拉着人袖子往门里拽:“对对,先进来,你还没吃饭吧,中午还剩两个馒头,你先拿来垫垫肚子……阿珂,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剩的,带点回来。”
又看了看消瘦不少的陶宁。
佳娘说:“人才大病初愈,只吃馒头是补不了身体的,最好带些肉回来。”
阿珂一点头:“行,柔柔你跟我一块去,到时候你抱着厨娘哭说最近长身体,饿得慌。”
被揽住肩膀的柔柔没能说第二句话,直接被带走。
解释了一番这一夜究竟去哪了,褥子被子都拿去洗了晒了,陶宁躺在铺好替换褥子的床上,抬手抹了把汗。
好多人,差点应付不过来。
陶宁休息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她问:“以后的我,是怎么应付这种情况的,能应付的来吗?”
520诚实道:【你能同时跟八百个人吵架,然后全部被你气死。】
刚刚那种就是小场面,老狐狸不把她们全都问个明白,就不是老狐狸了。
陶宁:“……”
根本不敢想。
长到这岁数,陶宁都没见过那么多人,以后的自己竟然能同时跟八百个人吵架。
自此,陶宁再也不会问以后的自己能不能行这种问题了。
520默默旁观,好像有点明白当初为什么陶宁首选不是姻缘组这个部门了,看着懒散,原是个对自己要求高的。
在院子里住了几天,陶宁默默摸索着这个世界,幸好原主本身就是话少的人,竟没多少人怀疑。
此方小世界所处的朝代为俞,先帝早逝,皇帝登基时才十二,听说还是个耳根子软的。
主弱臣强,朝中无太后,少帝无人帮扶,势必会被强臣架空做个傀儡。
先帝一合计,临终前将元后所出的长女召入宫密谈。
待先帝驾崩后,遗诏上说,将丹阳公主册封为镇国长公主,位比一等亲王,入内阁,掌五城兵马司虎符。
大俞没有摄政王,更没有说镇国长公主是摄政王,但镇国长公主所拥有的权利与摄政王无异。
实乃开天辟地头一遭。
先帝把什么都给她了,连皇帝玉玺都塞她手里了,只盼她好好教育幼帝,江山社稷为重,国祚永存。
摄政三年,朝堂与民间不乏镇国长公主不愿放权与帝王的声音,恐有多权篡位之嫌。
崇熙帝不厌其烦,直言道:“皇姐赤诚肝胆,昃食宵衣,不辜负先帝所托,命众莫要猜测,违者斩!”
此言一出,才让议论声消停不少。
陶宁看到这处,说道:“这小子不是没文化,就是故意的,说什么不好,在这关节非要用上昃食宵衣。”
外界本就怀疑镇国长公主是不是要谋朝篡位,小皇帝还称皇姐昃食宵衣。
点评完,继续往下看,前面本就不怎么让人痛快,没想到后面更不让人痛快。
后边则说,这是朝堂虐恋的故事,尊贵镇国公主与腹黑复国皇子之间的博弈,极限拉扯。
只不过开头就让陶宁牙酸不已,看得眼睛疼,但为了任务,还是忍着看下去了。
镇国长公主秦央架不住皇帝的恳求,前往行宫陪皇帝看虎,结果那老虎暴起,冲破笼子,伤了公主的脸。
虎爪在秦央额头留下一条血痕,留下了一道疤痕,镇国长公主毁容了。
不仅如此,虎爪还抓伤了秦央的右肩膀,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更可恨的是,虎爪上被人下了毒。
虎爪上的毒很难解,太医们倾尽心力才保住秦央的命,但是和以前一样健康……就难了。
昏迷月余后,秦央醒来,只等到了皇帝一道圣旨,让她好好养病。
再询问长史后得知,五城兵马司虎符已经被救火为由被带走,现在在宫中。
一场实为养病,名为夺权的明谋开始了,秦央伤好之后,前往佛寺散心,被一群宗室女嘲笑说她毁容了。
秦央伤心地走到更偏僻,遇上了正在弹琴的公主,这便是复国皇子谢白衣。
他擅长易容,精通君子六艺,败在一介白身,壮志难酬。
曲子引起了公主的共鸣,那谢白衣的经历就引起公主的怜悯,一来二去,他成了公主的幕僚,有过救命之恩。
谢白衣隐藏得很好,身世上查不出异常之处,他潜伏在公主身边,暗中筹谋,最终成功复国,杀了少帝,囚禁了公主。
穿着一身龙袍的谢白衣来到公主面前,说要娶她为后,他早就对她痴心不改,现在愿意以后位相许,共治江山。
公主自然不愿,直骂谢白衣痴心妄想,扬言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做谢白衣的皇后。
谢白衣自认一腔痴心被辜负,誓要磋磨公主锐气,让她乖乖做皇后,大手一挥,命人将她送入冷宫。
冷宫中缺衣少食,公主经常余毒发作,浑身剧痛难忍,想要一壶烈酒暖身也拿不到。
最终,公主找到机会逃脱冷宫,从城墙上跳下去,白衣如蝶,飘然坠落。
唯余谢白衣在城墙上痛苦嘶吼,哭喊着公主回来。
谢白衣永失所爱,拥千里江山,享万年孤独。
年轻的陶宁没有那么好的养气功夫,几乎是每看一句话,语塞一回。
前半截跟后半截,秦央是被人夺舍了吗?
520回答:【没有,没人能夺舍女主,世界线就是这么预设的,只是本该发生的事情。】
陶宁直觉不对:“既然是女主,作为世界支柱,她怎么能死?”
520赞成:【是的,女主没有死,她被余毒摧残了神智,时而痴傻时而正常,她的部下用了秘药将她救活,却没办法替她恢复神智。】
【公主就在民间乡下,被旧部照顾到老,被男主缅怀一生。】
陶宁闻弦歌而知雅意,往下翻去,果然看见被判定为异常的世界线。
另一条世界线则记载,秦央被关进冷宫后,明面上她假装心灰意冷。
因为这是她故意被关进冷宫的,为此她设法联系上了旧部。
公主摄政三年,手下可用之人数不胜数,不缺乏忠诚之人,她手段利落,很快就召集了不少忠诚之士。
在一个深秋夜晚,公主秦央悍然宫变,当夜宫廷女官开门,铁骑逼近,势不可挡。
秦央拎着宝剑闯入谢白衣寝宫时,谢白衣正搂着一个妃子睡觉,直接被吓醒。
秦央看了看那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妃子,冷言道:“你现在走,我饶你一命。”
按照他对宫人的说法,那是为了让公主秦央吃醋,从而答应他做皇后的工具人。
不用等秦央多说,那妃子二话不说就走了。
秦央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因为我的旧部,这些人一日不除,你的皇位一日不稳。”
心事被猜中,谢白衣脸色一白,他哪怕有心辩白,也架不住秦央握着宝剑架在他脖子上不让他说话。
“如今你猜对了,你确实坐不稳这个江山,我来取你狗命。”
秦央下达了对谢白衣的处置的命令:“将他带下去,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百日皇帝谢白衣的结局就是尸身挂墙头。
之后俞朝复国,俞朝宗室基本被杀完了,她三请三让,登基为帝。
而秦央的结局是:寻不到解药,每日殚精竭虑处理朝政,在位三年后,神志不清地掉进水中溺死。
秦央死得突然,没有任何遗诏,俞朝没有再出下一个英明的继位者。
自此,天下大乱,四分五裂。
陶宁看明白了一件事:“世界意识想要的只是一个君主,是谁却没所谓,以及秦央不能死。”
520诶了一声:【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那没问题来了,陶宁两手一摊:“我是罪臣之后,终身不得出行宫,没办法找公主,而且公主也不会相信一个罪臣之后的话。”
520:【你这个,说的也很有道理。】
那还不如直接登出小世界,放弃这个任务呢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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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还在养身体的她盯着进度条不断后退的版面,问出一个问题。
第一天她看见的进度条,进度是80%,在这几天疯狂倒退,快掉到五十以下。
没有培训记忆,也没有任何参考案例,记忆中没碰过感情的陶宁再冰雪聪明,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陶宁说:“以后的我,都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520想了想,总结一下陶宁说过的话:【能杀就杀,必要时刻要做到魂飞魄散,绝无后患。】
陶宁:“……”
她忽然站起身,一顿翻箱倒柜,只能找出三瓜两枣的铜板,过冬时买了冬衣,所剩无几了。
行宫里不如宫里那样赏赐多,逢年过节,或是添了什么喜事,会有赏银下发,阖宫同乐。
就算行宫有,经过总管,管事们的层层剥削,剩不了几个子。
520问:【怎么啦?你在找啥呢?】
它好奇地看了看陶宁摊在桌面上的几枚铜板,甚至凑不出一贯钱,罪臣之后本没有月银,她还能有月银已经是幸运。
陶宁认真道:“我在想攒钱买凶需要多少银子,毕竟我不擅长打架,我还出不去。”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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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宁攒的那三瓜两枣没能派上用场。
因为公主来了,陶宁这才想起,世界线的开篇,是镇国长公主秦央陪同皇帝前来珍兽园消遣,然后毁容,发生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陶宁自忖没有单枪匹马闯进虎园,把所有老虎干掉的本事,而且里面少说有三头吊睛白额大老虎,她去不过是充当口粮。
行宫热闹起来了,各个管事把所有人指挥的团团转。
皇帝与长公主来行宫消遣,肯定要有侍奉的宫女太监,比不上他们带来的人,那也得做些奉菜奉茶洒扫的粗活。
陶宁样貌不错,被汤管事的点去撑场面,充当奉菜宫女,让她晚几天再去扫她的地。
陶宁乐得清闲,将一瘸一拐的汤管事叮嘱的所有的话收入耳中。
汤管事道:“这次我身上伤没养好,不能御前伺候,你可要机灵些,千万别出岔子。”
陶宁觉得汤管事话有深意。
之前几次皇帝独自来的时候,汤管事说的是:“陛下爱热闹,喜欢说话好听的人,你就别在御前伺候了,这一点赏钱挣不挣无所谓。”
秦央一来,他却把陶宁点入御前侍奉宫女中,还叮嘱她要机灵。
春光正好的一日,皇帝与镇国长公主驾临行宫,行宫众人本要前往宫门跪迎。
公主旨意先一步到来,说:不必宫人跪迎,一切从简。
于是乎,都散了,陶宁没能见到公主,留院子里等。
宴会是在雨花园中举行,太监们都去布置了。
两位贵人听说此处落英缤纷,风吹过,花如雨下,也想看看这等美景。
而识青和陶宁一同侍奉公主,为其上菜,行宫难得大方一把,提前将春装做了出来,分给宫女太监。
识青手都气哆嗦了,新衣服看也不用看一眼,愤愤道:“这雨花园我可记得,之前不知道是哪位讲究的贵人说要残花折损了景色,要你清理花瓣,一片都不许留。”
手一拍桌子,识青道:“现在又说雨花园就是要看风吹花落的美景,这些贵人,真是一日一个想法。”
陶宁倒了杯水,往她面前一推,温声道:“识青,隔墙有耳,慎言。”
识青立马不说了。
次日宴会,穿着淡青衣裙的宫女伴着乐声奉菜。
陶宁与识青一道,一人端菜,一人上菜,垂着眼,不能直视贵人容颜。
昨晚上识青还在不满贵人要求多多,今日公主近在咫尺,织金长袄映着春光,她却紧张了。
公主也是女子,可公主跟旁的女子不一样,她手里握着的是朝政,是万民生杀大权。
只是往哪一坐,雍容庄严得让人不敢直视。
听说公主杀过反对她不放权的朝臣,还杀过不少宫女太监……我千万千万要伺候好。
人越是紧张,声音越发的僵硬,识青上完一叠糕点,轻声道:“公主请用。”
其实公主正在看园中歌舞,正有舞娘翩翩起舞,如仙瑶入世。
闻言,她轻嗯一声。
识青手一哆嗦,差点打翻了一叠桃酥。
这桃酥是公主喜欢吃的,识青脸都白了,心里闪过一万种死法。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伸过来,稳稳接住玉盘,放在岸上。
陶宁依然垂着眼:“公主请用。”
不仅是秦央,秦央身后的长史崔虹,以及各个侍女都看了过来,目露惊讶。
没想到这看着闷不吭声的宫女还有这本事,出手之快,没人看清。
“且慢。”秦央出声叫住了陶宁。
秦央不再去看舞娘,她将目光落在陶宁脸上,数息后,出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央的声音跟大家想得很不一样,如融化的初雪,带着透骨凉意,并不骄矜。
第116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4
识青袖子里的手在哆嗦, 她想,要是公主治罪,她也跪下请罪。
这事本是她闹出来的, 她做不到独善其身。
陶宁目光始终落在案上, 余光能看见桌案后的长公主天青长袄缠枝花纹,她语气冷静:“回公主,我名安宁。”
不知为何,陶宁一个想法跑进了脑子里——公主原来会穿这么清浅的颜色。
然后她才想起来, 秦央今年不过二十一,花信之年, 穿清浅的颜色非常正常。
长公主身后一侍女皱起眉头, 训斥道:“放肆, 你是谁手下的, 怎么没规矩?”
秦央放下筷子,发出轻响, 这声音顷刻被淹没在乐声中, 侍女却立时不说话了, 木偶一样立在身后。
不仅侍女听见了这声轻响,识青也听见了,跟着脊背一麻。
春光正好的日子里, 众人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舞池中的舞娘们被这氛围影响,动作稍有迟缓,唯有高坐上的皇帝浑然不觉, 乐不可支地看着。
秦央缓声道:“安宁?可是平安的安, 宁静致远的宁?”
陶宁:“是。”
因为两人没抬头,因此没看见秦央和长史崔虹眼眸微动, 更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人。
虽然消瘦,但身量高挑,眉目清丽,应当有十六以上了。
秦央与崔虹对视一眼。
秦央又说:“抬起头来。”
陶宁缓缓抬起眼对上秦央的双眼,眸光微闪。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撞进了颜色稍浅的双眼中,只觉的对方人如其声,眸若清泉。
座上雍容华贵的秦央乌发如云,长发尽数束起挽出偏髻,簪着凤鸟衔珠钗。
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权倾朝野的长公主眉心竟长了一点朱砂痣,貌若观音,手握权柄。
即便是繁重的衣着也压不住从骨子里散发的清冷气息,有些人,哪怕是穿着如火般的红衣,也像高居云端的神仙。
就比如秦央。
而现在她在人间,在锦绣丛中,在朝堂之上,一时之间只可用谪仙比喻。
只是一眼,被秦央看清自己后,陶宁又垂下了眼。
就在识青紧张得不行的时候,秦央终于发话了:“看你身手不错,留在我身边布菜吧。”
被长公主亲口夸赞,还留在身边伺候,应该是天大的殊荣。
不少侍女太监都悄悄看了过来,暗中打量着沉默女子,实在想不通她是哪一点入了长公主的法眼,让她亲自开口。
不仅是她们,陶宁也很奇怪,她与长公主素不相识才是。
还有身手不错这个理由,长公主见识多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不应该是这个理由。
陶宁心有疑惑,但还是说:“是,长公主。”绕着桌子走到秦央右侧站着。
布菜侍女往后退一步,将手中银筷子递给陶宁,她双手接过。
长史崔虹见另一个宫女愣在原地,她道:“长公主无事吩咐,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识青回神,忙行了个礼快步走开,满腔的欲言又止无处发泄。
被雨花园外的春光照在身上,阳光散发着暖融融的温度,让她汗湿的后背热了不少。
这里阳光温暖,又有绿荫遮蔽,倒是比端着菜来回跑舒服多了。
安宁留在那里应该没事,识青加快脚步,心下稍安。
宴会还没结束,菜没传完,回去晚了的识青被厨房那边好一顿说,那可是皇帝都怕的长公主,万一开罪长公主,大家的命还要不要了。
看了看她身边空空,又问怎么少了一个人,人去哪里了,等她回来了一定要罚她。
识青说:“安宁被长公主留下了,所以才回不来。”
后面传来一声疑惑的问,识青的袖子被拽了一下:“你说安宁去哪里了?”
陈管事专司行宫膳食局,他忽然出现在识青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识青被拽了一下,心有余悸道:“回陈管事的话,安宁她被长公主留在身边伺候了。”
“被长公主留下了?”陈管事喃喃,“真是奇了怪了……”
识青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长公主留下的安宁的事情反应那么大,老老实实地回答:“是。”
一垂眼,识青
识青被放开后,又有顶上来的宫女与她一同去奉菜。
舞池中的舞娘已经换了一批,皇帝还在看,一点都不觉得眼花缭乱,仍津津有味。
宫里的人倒是见怪不怪,只要不让崇熙帝处理政务,给他一窝蚂蚁也能看得有声有色。
这一次陈管事竟然也在,识青与宫女到的时候,正好听见陈管事道:“……若是手底下人伺候不好,那就是奴婢的过错。”
秦央放下筷子,用丝帕擦拭唇角,她说:“我看她有眼缘,便留在身边伺候,不必多想。”
陈管事点头,连连称是,口中告罪。
秦央眉心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神色淡了不少:“下去吧,不必事事向我请安。”
“谨遵长公主令。”陈管事行了个礼后,躬身告退。
他还真打算就这么走了,崇熙帝那边也不请个安,正主在高座上美滋滋地看着,热热闹闹地跟身边太监们说话,几乎没在意过这边。
怪不得外面盛传俞朝只知长公主,不知皇帝。
陶宁注意到陈管事在离开时,用奇异到怪异的目光看她,就差直呼这人是不死的妖怪了。
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奇奇怪怪的,行礼也行反了,用右手盖着左手,行了宫女的礼,还在长公主面前说担心手下的人不懂规矩伺候不好。
长公主自然也看见了这不伦不类的礼,直接当看不见。
陶宁悄悄换了一条腿站,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东西,全都没吃几口。
怪不得长公主像个神仙,神仙就不爱吃饭,长公主也不爱吃。
520忽然出声:【我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秦央也长了朱砂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陶宁不解其意,奇怪道:“这很奇怪吗?大道三千,众生芸芸,即便是在俞朝想找出眉间有朱砂痣的女子也不困难。”
但是问题不是这个啊!
520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它憋了半天,说道:“可是你之前的老婆……啊不对,娘子,都长了红痣,有一个鲛人长在了手上。”
陶宁:“……”
所以520现在怀疑它宿主到底对长朱砂痣的女人有什么执念,脸上就算不长,手上长一个也行。
陶宁差点绷不住表情,指尖微颤:“你说,我连鱼都没放过?”
520安慰道:【没关系的,在那个世界里,鱼和人类没有生殖隔离,是可以谈恋爱的。】
这个解释没有安慰到从小端方正经的陶宁,她神情恍惚了许久。
即便如此,也没妨碍她给长公主夹菜。
这又让陶宁感到微微诧异,自己什么时候还懂得伺候人了,向来都是别人照顾她的。
事到如今,她开始相信520说她精通厨艺,吹拉弹唱,浣洗缝补,样样俱佳的事了。
陶宁本想动筷子,可一看,刚刚夹过去的菜秦央根本没动过,只好怏怏地收起筷子。
心里莫名有点愁,怎么不吃啊。
闻着挺香的,还热乎着,再不吃就凉了。
座位上,秦央不知道自己新收的布菜侍女因为自己不思茶饭而感到挫败。
她目光往前望,手肘放在扶手上,支着脑袋出神。
陶宁用余光欣赏这如画一幕,目光微动,注意到了她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长公主双手十指修长,肌肤莹润,阳光下看她双手,像是玉雕似的晶莹剔透,一时间分不出玉白还是她手白。
认真看去,似乎能看见秦央因处理政务,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世界线中只描述过秦央手握宝剑劈开了宫门铜锁,看她虎口有薄茧,应该练过武。
只不过痕迹已经很淡很淡了,秦央应当许久没有碰过武器,双手变得柔软。
陶宁没有多看,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专心布菜。
她觉得长公主应该是不喜欢这个清炖蹄膀,那就换一个放在一边,想吃的时候挑喜欢的吃。
秦央垂眼一看,沉默了一下。
这不大的玉盘快要被安宁放满了菜,怕不是大小限制了她的发挥。
秦央觉得这样不好看,留的太多又会被厨房的人来请罪告罪,问是不是做得不合胃口。
说了只是不想吃,没有不合胃口,还是不听,把头磕得砰砰响,烦人的很。
秦央沉了口气,只好拿起筷子,一一吃掉。
好不容易看见盘子空了,陶宁又添了几样,荤素搭配,健康养胃。
虽然不知道这话自己是从哪里听的,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了,应该是以后的自己听过的话吧。
看不得盘子里放着东西,好不容易吃完了的秦央:“……”
有时候太勤快也不是好事,她又拿起筷子吃掉了。
陶宁觉得一晃眼,长公主又吃完了,想了想,给她夹了一筷清爽解腻的蔬菜。
秦央也觉得一晃眼,玉碟中多了一道笋丝。
盯着盘子中央的笋丝看了好一会,秦央伸手去拿筷子,吃了。
长期给秦央布菜的侍女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阻止热衷于给长公主夹菜的安宁。
长公主一向胃口不佳,吃的不多,不要再添菜了。
崔虹看了布菜侍女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长史发话,布菜侍女便不出声了。
昨日长公主因舟车劳顿晚膳没用,今早上也只是吃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现在吃多些无碍。
没想到看不懂眼色的人还有这等用处,长公主府中是不是应该点两个耿直不懂眼色的丫头侍奉公主用膳。
秦央可不知道照顾她长大的长史正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吃完了菜,又给塞了两点心,然后面前就放了一碗汤。
玉碗不大,玲珑小巧,里面只盛了半碗汤,撇了油,飘着热乎气。
对于口渴的人这一口汤还不够解渴的,但对于今天一顿就吃了一天饭量的秦央来说,分量不少了。
陶宁低声:“长公主请用汤。”
秦央终于忍不住了:“喝完了,还有吗?”
陶宁看了看手上的汤盅,如实道:“还剩一大半,长公主可还要?”
秦央又沉了口气:“……不用。”低头,喝汤。
陶宁余光看长公主喝汤,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不过是半碗汤,很快就见底了,喝完之后,秦央看着碗底,心中失笑。
她都多少岁数的人了,跟一个小丫头较什么劲。
想归这么想,被惹出三分气性的秦央手捧玉碗,看了一眼一边的陶宁。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小宫女是故意而为之。
显然这一眼向陶宁传达了错误信息,她看起来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忽然看她一眼,只是一愣,转头去看汤盅。
陶宁直眉楞眼地问:“公主可还要?”
秦央连忙放下调羹,又放下碗,一点都不眷恋:“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陶宁心想这小猫吃饭的饭量,长公主这就饱了?
但是人都这么说了,陶宁只好放下汤勺:“是,长公主。”
秦央:“……”
秦央在想,她到底在遗憾什么。
第117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5
用完膳之后, 崇熙帝终于待不住了,提着衣袍兴冲冲地过来:“皇姐,只坐在原地看好闷好无聊, 朕想去逛一逛。”
秦央站起身:“那陛下可还记得来时说好的事情?”
崇熙帝兴奋的表情凝滞一瞬, 而后苦着脸道:“朕还记得,来之前朕和皇姐约定来过这一次,就会好好处理朝政,绝不偷懒。在行宫中这几日也不能落下课业, 一个时辰听师傅讲课,一个时辰看奏折。”
陶宁隐在人后, 近距离看清了崇熙帝, 他十二岁登基, 如今他也不过十五岁, 还是少年模样。
两人站在一块,能看得出来他跟秦央有几分相似。
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 有几分相似再正常不过。
但也只是样貌上有几分相似, 其他地方崇熙帝跟长公主秦央天差地别。
崇熙帝给了秦央保证后, 本要走开,眼睛一转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拉了拉秦央的袖子:“朕去玩了, 皇姐你一个人待着多无聊, 要不我们一块去吧。”
秦央不为所动,她道:“陛下是担心臣待着无事,又给你安排更多的课业了?”
心思被戳破, 崇熙帝露出一个笑, 又拽了拽她衣袖:“才不是这个意思,朕是想着皇姐你天天忙于政务, 无甚消遣,肯定很闷。”
秦央叹了口气,拒绝不了,只好跟着一块去,顺便消消食。
陶宁没得秦央放话遣走,也得跟着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行宫内游玩。
孔雀园中,秦央与崇熙帝站在人前看绿孔雀开屏,一同谈笑,不少侍从也露出惊叹的神情。
能看出崇熙帝对长公主十分依赖,该是娶妻的年纪了,却没心没肺地跟个孩子。
若是寻常人家天真爱玩并不是什么大错,但这是肩上担着江山的君主,累着的只会是旁人。
陶宁看了一眼那花枝招展的绿孔雀,似有所觉地回头。
远处,有两人正站在廊下阴影处,朝这边看过来。
其中一个身形修长,穿着皇宫内侍衣裳,脸倒是平平无奇,丢进人堆里都找不着。
另一个太监则穿着行宫里太监常穿的衣裳,从衣料纹样上能看出明显的差别。
一般太监都习惯佝偻着腰背走路,以示恭敬,他却腰背挺直,器宇轩昂的。
活生生把隔壁站着的另一个太监衬托成他的侍从。
说他是个穿错衣服的书生也有人信。
陶宁这一次没有不多看,反而回望过去,因为她很确定,对方看的就是她。
缺了一段记忆就是麻烦,这是谁不知道,有没有仇也不知道。
但是能确定的是,原主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两方僵持了一会,还是对方先离开。
陶宁转回身,揉了揉眼睛,瞪的有点久,眼睛有点干。
不过还好,陶宁说:“还是我赢了。”
520想说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吗?
而后一想,宿主现在才十六岁,备注:她自己认为的。
十六岁正好是争强好胜的年龄,这样子多正常。
那就是对面那个高个太监的错,看着多大一个人,跟它宿主较什么劲,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论年龄,宿主比那高个太监不知道大多少轮,论心理年龄又小好几岁。
无论怎么看,也只能是对方的错。
两个太监离开了廊下,往垂花门走去。
腰背挺直的那个说:“当初你干爹跟我说她一定死了,血流了一地,看着她咽气才走的。那我问你,今天这人是谁?”
“活生生地站在太阳底下的又是谁,她刚刚还瞪我,难不成那是鬼魂?”
另一个太监说:“您莫恼,公子有所不知,这丫头出了名的命硬,当初克死了全家,自己也成了罪臣之后,永世不得翻身……”
公子:“废话少说。”
太监腰弯得更低:“是是,为了完成您交代的事情,干爹是下了功夫的。没想到您给的东西她喝了之后还不死,跟肺痨鬼似的咳好几天,才被挪到破柴房里,想来倒春寒不把她冷死,也要把她烧死。”
公子冷冷道:“可是她还活着。甚至在长公主面前认了脸。”后面那一点才是让他感到心慌的。
有种莫名的预兆正在实现,叫他不得不信。
看见安宁出现在长公主仪仗后,公子的第一反应也是不信,怎么送个菜还给长公主留下了。
太监也奇怪,他苦了脸道:“干爹也正奇怪呢,她那天被汤管事带出来,点为奉菜宫女,干爹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公子:“既然知道不对,怎么还让人往长公主跟前走?”
“公子您不知道,干爹管的是厨房,那老不死的三脚猫管的人员进出以及安排。”太监满脸委屈,“就算干爹想插手,也有心无力啊。”
公子听了,也觉得不对,这命未免太硬了,加重了他的杀心。
公子道:“此时不寻常,定有妖异,若是这般,她便更不能留了。”
太监倒是疑惑公子想怎么办,毕竟是在长公主面前认过脸的人,忽然就死了,肯定会引起长公主的疑心。
要万一被长公主怀疑行宫内有刺客,要大肆清查,那才是得不偿失。
太监犹豫道:“万一长公主觉得得用,要将人带离行宫,那该如何是好?”
公子一挥袖,平凡的脸尽是深沉:“不必这么麻烦,明日就好,她不是要在长公主面前露脸么?就给她这个机会。”
“明天……”太监心头一惊,“公子此计甚妙,一石二鸟。”
公子并不引以为傲,他看了看天色,说:“天色不早了,皇帝快到入书房的时候,我得去御前伺候。”
太监站在原地,低声道:“是,公子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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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宁觉得长公主留下她应该还有别的话想问的,不是简单的看见身手好,忽然起了爱才之心。
但是看完孔雀开屏后,长公主就带着崇熙帝前往书房,一提朝政就蔫的崇熙帝像是被拴住的猴子,苦大仇深地去书房。
长公主与长史崔虹一同去,看来秦央不到天黑不会回下榻的寝宫。
看那背影,陶宁一时间分不清崇熙帝是去见师傅,还是上刑场。
一直到夜色降临,灯火亮起,秦央果然没回来。
侍女们看在院子里花坛前数蚂蚁的陶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因为长公主没让她走,她们不敢逾越。
要是让她回去了,万一公主回来问怎么办?
要是不回去,把人放在这里也怪尴尬的。
一时间左右为难。
陶宁没有她们那样纠结,专心数花坛上的蚂蚁,数完,把它们一个一个弹走。
为了迎接长公主,这花坛是临时挪来的名贵花卉,泥还新鲜着,散发着土腥味。
这么看来,长公主真的很忙,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个人使,她得一手抓朝政,一手抓皇帝学习,一手抓皇帝朝政,一手抓应对朝臣。
看崇熙帝长了一张天生没文化的脸,长公主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了,就算回来了也没什么心情问话。
要不找机会溜了先吧。
如今的陶宁可没有以往的“忍辱负重”,哪怕是风餐露宿也能笑着应对,到底是家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她可受不了半点气。
一个侍女走了过来,上下打量背对着她的人影。
抱臂嗤笑一声,大步过来,往陶宁面前一站。
陶宁不明所以地回头,垂眼看去,认出了这是中午那会斥责她放肆的侍女。
她没说话,乌黑的双瞳里清晰写着两个字——有事?
不是,怎么在这鬼地方还能吃那么高。
侍女后退几步,抬着下巴:“你怎么还在这?”
陶宁终于说话了,语气里带着不明显的迫不及待:“你说我能回去?”
侍女冷笑:“难不成你还想赖在公主这了?”
陶宁心想这里没有地给我洗澡睡觉,吃个饭还得经过同意,我留在这有什么意思?
就算要做任务那也是公主为重。
至于这些人,不重要。
这么一想,陶宁弯起唇角露出笑意:“这可是你说的,我先走了,明天见。”
鸡同鸭讲一番话后,侍女不知道陶宁领悟到了什么意思,还朝她露出一个笑,还说什么明天见。
这是在挑衅我?
给侍女看得一愣,然后大声问:“你什么意思?”
陶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一眼,礼貌地向各位打个招呼,转身就走。
这态度倒是把那侍女气得够呛,双手叉腰:“还真以为自己得了公主青眼了,我可是在公主面前伺候很多年,她最喜欢我调的香。”
陶宁头也不回出大门,闻言举起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声音懒懒道:“那你真棒。”
侍女:“……”
不是,这人怎么回事?
但是听她说话,更生气了!
等人走了,侍女突然想起什么,脸都白了。
她抓着经过的一个侍女问:“她就这么走了,要是公主百忙之间问起,我该怎么说?”
侍女好心安慰:“应该不会问的。”其实她也拿不准公主会不会。
最了解公主的人,只有崔长史了。
但是公主问起来,大家肯定是如实说的,镇国长公主府中从不容欺上瞒下的人。
*
夜晚,洗漱完的陶宁在屋子里躺下,与她同住的柔柔已经睡下了。
前段时间原主病了,柔柔跟其他宫女挤一张床,现在又回来了。
陶宁躺在床上,莫名其妙想起长公主,还有什么任务。
翻个身,睡不着,把520叫出来陪聊。
陶宁犹豫了一会,才问出:“你说……我以前认识秦央吗?”
520停止追剧,火速上线,然后一愣,这句话愣是给它听出了别样的味道:【为什么会这么问?怎么说?】
说实话,520还挺激动的,没想到自己那么出息,还有和陶宁谈心的一天。
果然还是年纪小的好骗,还没学会以后的深藏不露,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陶宁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很少觉得有人能让她一眼万年:“白日里,我听公主唤我安宁,我总觉得很耳熟,我曾经……应当用过这个名字。”
行宫之中,喊她安宁的人数不胜数,偏偏只有出自公主之口觉得耳熟。
520咂摸了一番她的话。
我倒是觉得你见色起意了,但是这个搭讪方式真的很老套,建议不要用,借口烂得跟“我有一个朋友”不相上下。
这样打击宿主的自信心会不会不太好,还是再问问吧。
520觉得很奇怪,但是520哄小孩:【在哪里叫过?】
陶宁沉思片刻,摇头:“我忘了。”
她记忆残缺不全,事到如今也只记得到十六岁的事情。
520心说我就知道:【那就是没有。】
陶宁:“……”
520难得知情识趣:【啊是是是,你曾经叫安宁。跟咱本源一位优秀员工重名了,人家个个任务都S级评分,咱们小菜菜蹭蹭欧气也好。】
陶宁终于说话了:“本源世界又是什么?”
520趁机洗脑:【等你任务完成回去了就能知道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还是得完成任务。
见陶宁再次沉默下去,520再接再厉:【你考了三年才上岸,又失去了所有记忆,能做到这样子已经很棒了。】
黑夜里,陶宁睁大了眼睛:“你说我,考了三年才通过测试?”
520暖心安慰:【没关系的,三次也很棒的,虽然是擦线上岸,起码上了不是吗?】
陶宁无师自通懂了何为擦线,大概就是比名落孙山里的孙山吧。
这一次的沉默,终于让520意识到不对劲,难不成它宿主还是个活的伤仲永?
它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前……是不是很厉害啊?】
陶宁闷闷道:“不说天纵奇才,别人给我读过一遍的我都能记下来,家中藏书楼十万余本书我倒背如流。”
520倒抽一口气,按照人类的标准,这确实很厉害了。
520又问:【不应该说看吗?怎么是读,十万余本书那要多少人天天在你耳边读。】
陶宁回忆起从前,眸光黯淡一瞬:“那是因为那时候……”我已经瞎了,十万本书是没瞎之前看的。
【那时候怎么了?】520很好奇宿主的少年时期,它撺掇陶宁多说两句,【要不你再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呗,我给你说你这些年以来的经历,互相交换嘛。】
不听了,越听感觉自己越落魄。
陶宁翻了个身,捂着耳朵睡着了。
520终于学聪明了,没有跟她说其实自己在她意识空间里,保持了沉默。
天杀的,那凶手究竟在棍子里下了什么降低智商的毒药,把我宿主打傻了。
宿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的。
就算是骗,也得把人骗回本源世界治好脑瓜子。
第118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6
一大早, 陶宁就起来了,把自己一同收拾,又去给公主请安。
侍女们正忙着给长公主洗漱更衣, 不过她们都被隔在了屏风外, 她不喜欢旁人近身,更喜欢亲力亲为。
还听说长公主今天起得算晚了,往常天不亮就起了。
还真不出陶宁所料,昨夜长公主回来得很晚。
倒不是因为崇熙帝脑子笨学得慢耽误了时间, 而是她处理朝政才晚归。
长公主伏案忙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要是她哪一天早归才让大家觉得稀奇, 三年来日日如此, 早出晚归也就算不上奇怪了。
此刻房中, 崔虹端着衣服, 站在一旁,低声复述昨日在寝宫中发生的事情。
安宁是长公主叮嘱过要看顾的人, 难得她有这闲心, 大家也好奇为什么, 昨日那一遭自然传到了公主耳中。
寝宫内安神香尚未散尽,闻得人昏昏欲睡,可这些对长公主已经没有太大用处了。
秦央抽过一件衣服穿上身, 闭着眼睛给衣服系上衣带。
听到最后一节, 秦央笑了一声:“她真这么说的?”
崔虹笑道:“看着沉闷,倒是个会说话,想来是个内秀的。”
秦央睁开眼睛, 瞥了她一眼:“你是想说她闷声不吭的, 倒是不让自己吃亏吧?”
崔虹还是笑,只说:“行宫里比不上皇宫, 无人看顾的,也是难。”
这话倒是不错,也是昨晚上秦央才知道,安宁十岁就来到了行宫中充当洒扫宫女,根本没有死。
可是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如果不是这个误会,安宁未必能活到现在,还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因为这个误会,秦央不至于今天才找到人,但已经迟了太多年了。
秦央慢慢不笑了:“她母亲是当年京中有柳絮之才之称的才女,父亲也是当年探花郎,师从一代大儒王甫阁王老太傅,还娶了师傅的独女为妻。”
“算起来安适还是我师兄,若无当年的事情,她应该是京中世家女公子。”
王甫阁老太傅曾为当年帝师,得先帝敬仰,后又为长公主秦央开蒙,本该是一世清贵,配享太庙。
只可惜出了惊蛰之变。
崔虹安慰道:“公主当年也是年少,您已经尽力了。”
秦央长不了安宁多少岁,安宁十岁她也才十三岁,能做的事情很少。
当年先帝迟迟不立储,引起朝野上下不少议论,仔细数数,元后只出了秦央一女,其余妃嫔膝下子嗣也不多,活到成年的皇子也才三个。
崇熙帝在那时候还是个几岁大的幼童,虽然受宠,但也没人会觉得皇位会落在他头上。
这三个都是秦央的哥哥,三哥也比秦央大上不少。
催得最急的那一年,先帝被气病了,他觉得大家都盼着他死,所以才要他立储的。
在三个儿子之间,他的确举棋不定,只看态度倒是一视同仁的不亲近。
眼见皇帝都过了六十大寿,还不肯立储,三皇子也快三十岁了,都不年轻了。
皇帝愤怒几个儿子翅膀硬了觊觎皇位,几个皇子则恼怒皇帝不肯做决定还让他们几个斗。
二皇子与三皇子勾结,共同谋反,还约定好各凭本事,谁先拿到诏书就奉谁为尊。
至于心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两个清楚。
二皇子非常自信,因为他拉拢到了战功累累的神武将军安盛,还答应神武将军会将他女儿封后,以后还会封她的孩子做太子。
惊蛰当日,二皇子谋反逼宫,神武将军为麾下大将,攻入皇宫势如破竹,杀声震天。
本在老皇帝身边侍疾的秦央因护驾受伤,几乎一整个月神志不清,缠绵病榻。
等她醒来,便听说神武将军谋反,诛九族,而师兄安适一家也在其中。
探花郎安适本是神武将军长子的外室子,后考取功名才得以归宗认祖,全了他母亲的遗愿。
但安适不愿住在将军府中,而是分府另住,多年来关系平平。
谁都没想到,神武将军竟然会伙同二皇子谋反,这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老太傅多次求情,老皇帝念在王老太傅劳苦功高,三朝元老又是自己的老师,特地改为流放。
流放辛苦,但起码命是保住了,紧接着有人上奏折弹劾传出翰林院翰林安适与三皇子私交过甚,证据确凿。
老皇帝大怒,命人彻查。
过没几天,传出消息安适已死,内阁中有人故意将安适死罪,妻女充入教坊司的折子放在中间一摞。
内阁会把奏折分成三摞,第一摞重要,第二摞不甚重要,第三摞则是请安折子。
老皇帝年老,精力不济,看奏折只会看重要的那一摞,剩下两摞都是不看的,也就被人钻了空子,圣旨一下,无法更改。
安适被赐死,夫人病死牢中,王老太傅一病不起,也跟着去了,只剩下一个孩子下落不明。
她那造反的好二哥幽闭府中,一杯毒酒赐死。
至于三哥则死在了混乱中,尸体也被躁动的马匹踩了几脚,遗容不甚好看。
那一夜结束得很快,之所以谋反被及时镇压,是大皇子察觉到异样,拼着闯宫门的罪名入殿告密。
秦央就在身边,听见了病重的老皇帝气得摔碎了杯盏。
秦央还看见老父亲涨红的脸,还有地上磕头的大哥扬起笑意的侧脸。
气得多了,老皇帝反而激起的求生欲,能起床下地了,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起一切事物。
在寻找师兄遗孤下落时,秦央见证了大哥被封为太子,也见过太子大哥病重时,枯槁憔悴的脸。
为了这个皇位,他付出了很多,可是他才迈上了一个台阶,只差临门一脚却要死了。
太子大哥临死前还抓着妻子的手说不甘心,太子妃直接哭成泪人。
三个成年的儿子都死了,不知道老皇帝有没有后悔过,应该是有的。
在太子大哥的灵堂中,她第二次见到了老皇帝的眼泪,第一次是她的母亲去世时。
那是她还没想过,没过几年,她又见到了第三次眼泪,嘱托她辅佐少帝。
秦央答应了,含着泪在他床前磕头,在她心里,老皇帝对她始终很好。
第二天,老皇帝驾崩了,她从丹阳公主到镇国长公主。
知道这段往事的人已经不多,公主府内也就几个老人,以及秦央与崔虹知情。
崔虹还见过小时候的安宁,只记得那是个腼腆的孩子,喜欢躲在母亲身后。
之后传出她死讯,便再也找不着人了。
房中一时沉默,唯二知情的两人不会多谈此事,两个皇子造反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秦央沉默地穿好了衣服,扣上了子母扣。
房中侍女们脚步轻灵,马面裙上的香囊穗子随着走动而动。
坐在镜前束发的秦央说:“陛下登基后,我曾查过此事。”
崔虹点头:“是,我也听公主说过。”
秦央道:“三哥素有才名,总爱白龙鱼服参加诗会,广交朋友,安师兄进京赶考与其结交,两人引以为友。后来得知三哥真实身份,又见京城风起云涌,安师兄渐渐与三哥疏远,以求自保。”
“当年上折弹劾的人在争斗倾轧中惨败,被判流放,死在苦寒之地,内阁中的那一官员告老还乡,已然痴呆,话都说不明白。”
但是真相大致分明,安适的死也是一次倾轧。
安适逃过了第一次死劫,没能逃过第二次。
崔虹细想,她眉间带上忧色:“可是公主,这么多年找不到,偏偏今日就撞到你眼前,我是怕……”
秦央直视铜镜,镜中朱砂痣灼灼,她轻笑一声:“那最好还是不要为好。”
有侍女从门外进来,站在门前通报:“长公主,行宫宫女安宁给您请安,人在门外候着。”
隔着一道屏风,正在调香的侍女手一抖,多添了一小勺香料。
陶宁没等多久就等到了秦央,雍容依旧,行动间自带香风:“天才亮,怎么不晚些再来?”
“啊?公主要赶我走?”陶宁问。
这直白的话把秦央问得一怔,她反问:“何出此言?”
陶宁诚实道:“外边的人都说长公主向来勤勉,起得很早,我还以为自己来晚了,没想到刚好碰上公主出门,要是我再晚点来,岂不是等不到公主?”
秦央觉得好笑:“那你不能晚一点再去找我请安?为什么就觉得晚一点了就找不到我,行宫再大,也不至于找不到我。”
陶宁摇头:“那不行,这样公主会觉得我心不诚,请安也要睡完懒觉才来。”
这话不仅让秦央听得讶然,一众侍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了让崇熙帝坐稳帝位,秦央杀过不少人,有官员,也有宗亲,还斗倒了试图把崇熙帝架空乘傀儡的陈阁老。
三年时间,她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以至于被弹劾过她残暴不仁,恐危及帝位。
这种折子全都被秦央按下不发,稳坐内阁,提笔批红。
如此一来,谁见了长公主不是战战兢兢,谨慎再三,生怕这权倾朝野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长公主降罪,成为公主手下鬼魂之一。
这么多年来,敢把拍马屁当着公主面说的,还是头一个。
秦央的反应也出乎她们所料,她先是一愣,直接笑出了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陶宁迷茫且奇怪:“就,就是这样想的啊,不管如何,态度要先摆好。”
不知道那一句话戳中了秦央,她笑意更加明显,清冷如仙的观音面灿如春花,朝她示意走到自己身边来。
秦央说:“我现在要去用膳,你也同去。”
陶宁站在秦央身后半步,一身青衣,穿在她身上多了几分清雅简朴。
锦绣衣裙的公主府侍女忽然夹了一株青竹,个个都戴金佩玉,只她一人如此反而显眼。
一时之间520都不知道该不该怪把宿主打傻的杀千刀了,因为它悲催地发现公主好像就喜欢愣的。
陶宁不这么认为,她觉得520才傻,给出的理由是:“公主在朝堂跟人勾心斗角,力压群雄,回到家里还要跟仆从玩心眼子,听她们一句话里好几个转弯,处处不消停,这种生活想想就心累。”
所以直白地跟秦央说话,只要不踩她底线,她一般懒得计较。
昨天自己夹菜,多得秦央差点吃不完,可秦央除了无言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过什么。
520:【……好像也是。】说的很有道理,没法反驳。
520兴奋道:【你这话很有成年体的感觉,难不成你已经领悟到了成年版宿主的完成任务的方式?】
陶宁没有再回答它了,因为她就站在桌案旁,侍奉公主用膳。
长公主一时高兴,忘记了昨天的事情,随着提筷子的次数越多,秦央的笑意越淡。
秦央用帕子点了点唇角:“我已经饱了,不必再伺候。”别再添了,真不想吃。
陶宁就捧着碗,乌黑水润的双眼盯着长公主看:“公主这就够了?人吃五谷杂粮,公主日理万机,为天下殚精竭虑,若是不多吃些,长期以往恐损身体,要是公主病了,那就是天下的损失……”
看了看她手里几乎没有吃多少的粥,秦央头疼地拿了过来:“我吃便是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虽然不知道秦央嘴里说的是什么眼神,但是她说什么都可以。
陶宁点头:“是公主。”
秦央一噎,眼不见心不烦地低头吃饭。
昨日是烦了厨房那帮人轮流请罪,今天是念在师傅的孙女份上吃了。
想当年王姐姐也是文静温柔的才女,怎么生个女儿倒是会撒娇得很,还脾气愣。
第119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7
用过早膳, 秦央瞥见一边站着的人,心中一动,她端起桌上一叠点心:“这就给你了, 全部吃完。”
这糕点噎人得很, 还甜,吃两个就腻了,以此惩戒一二。
这糕点秦央只吃过一个,还是用公筷夹的, 剩下的都没碰过。
陶宁双眼微亮,高兴道:“谢公主, 我正好饿了。”
这又把秦央噎了一把。
她倒是忘了, 不爱吃的人从来只有自己, 看她吃得香, 秦央忽然有些郁闷。
安宁从小究竟过得什么日子,这么腻人的糕点也觉得好吃。
其实秦央多想了, 陶宁是真的单纯饿了, 早上那点白粥小菜早就消化完了, 对着一大桌子佳肴谁能不馋。
好不容易有了味觉,没能尝百味,反倒是吃了好一段时间的小菜清粥, 素菜米饭。
现在的陶宁想法就是, 别说这糕点甜不甜了,有人煮药说这是苦的她也会想尝一尝。
而且行宫中只提供一日两餐,至多八分饱, 别说什么零嘴糕点, 多一根鸡腿都难。
倒是秦央尊贵惯了,想法没转过弯来, 有些何不食肉糜。
崔虹一直在身边伺候,自然把全程收入眼底,即便怀疑这人突然出现,也不得不承认这安宁实在是个有意思的妙人。
*
崇熙帝还年少,正是好玩的年纪,早上早课结束,就央求秦央让他去看虎。
昨天他想去看的,可惜时间不够,被秦央抓到书房中学习,听了一脑袋的治国良策,之乎者也,晚上睡觉都是白胡子老头围着他念经。
然后今天睡醒,眼睛一睁,大脑直接清空。
但是玩这件事是绝对忘不了的,秦央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在身边陪同。
秦央很清楚,崇熙帝要是兴头上来,亲自抓肉喂虎的事情他做得出来。
于是皇帝摆驾虎园,公主伴驾,仆从随行,人群中,只有陶宁眉心微蹙。
她记得秦央悲剧的伊始,就是因为陪同崇熙帝一块看虎。
一道熟悉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闪而逝,陶宁抬头看去,却没能抓着人,眼前全是背影。
有太监的,有宫女的,太监都是皇帝身边的侍从和玩伴,还兼具保护皇帝。
扫了几眼,陶宁目光落在一个太监背影上,不为别的,只为他长得高在皇帝身边还不肯弯腰走路,背影也有几分眼熟。
正想着,众人到达目的地,虎园早已布置完毕,恭候圣驾。
崇熙帝想看虎的心意坚定,劝是肯定劝不动的,那她只能做到保住任务对象秦央。
借着秦央落座的契机,陶宁看清了那人的脸,果然就是昨天那个人。
穿着太监服制,样貌平平无奇。
不过对方表现得跟从来不认识陶宁那样,余光看也不看她一眼,只专心侍奉崇熙帝。
陶宁却说:“奇怪。”
520疑惑道:【哪里奇怪?不就一普通人,身上没有带刀。】
陶宁仔细回忆刚刚看过的脸,她说:“人脸要是天生,五官是相辅相成的,放在一块才显得和谐,若是经过与原本长相相违背的改动会有违和感。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应该生得如此平凡。”
520:【整容?】
陶宁:“应该是易容。”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520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声:【你说得对,他应该是易容了。】
陶宁:“……”跟它共事,总有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起初一切安然无恙,庞大沉重的笼子被侍卫们合力抬了上来,重重放在地上。
崇熙帝探头看去,其中关着一只威猛大虎,慵懒地趴在笼中。
身形若小山,桀骜睥睨,果真不负百兽之王的威名。
为了让它不躁动,虎园里的人是特地将它喂了八分饱才抬上来的,驯兽师则站在一边,用新鲜肉去勾引大虎动作。
崇熙帝看得乐不可支,秦央对此兴致缺缺,差不多喝了一壶茶。
觉得身边有点安静,秦央转头看向身侧,见她紧盯着黑铁笼不放,以为她也觉得稀奇:“你也想给大虫喂食?”
陶宁摇头:“不,我怕。”
秦央看她面无表情地说这话就觉得好笑,哪有人紧盯着老虎说自己怕的,不应该是不敢看么。
又想她常年生活在行宫中,说不定受过什么欺负,被虎吓过也不一定。
秦央不由心头微软:“无甚可怕的,这里侍卫很多,我会让人护着你的。”
陶宁还在盯着笼子,嘴上说:“谢公主。”
只是这样看崇熙帝觉得不够,提着衣袍绕出桌外,往牢笼处走去。
崇熙帝对驯兽师道:“让朕也玩玩。”
驯兽师不敢违抗圣命,将手中的长木夹递给他,崇熙帝兴致勃勃地喂了几块肉后,觉得手累,又不想玩了。
崇熙帝无聊道:“算了,只是看着它吃没什么意思的,还你。”
把木夹递给驯兽师后,他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险象陡生。
刚刚还安安分分的大虎在崇熙帝离开后突然躁动,开始不住撞笼子。
不论身边驯兽师如何安抚,那大虎都充耳不闻,无法平静下来,撞笼子的动静越来越大。
那动静之大,把崇熙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直呼护驾,迅速被太监们包围住。
众人高呼:“护驾!”
侍卫纷纷拔剑应敌,行宫驻守侍卫腰佩刀,手握弓箭出现。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不过撞了几下,一声惊呼响起,猛虎出笼,双眸赤红。
它第一时间咬死了企图阻挠的驯兽师,冲散了围攻的侍卫们,直奔长公主方向。
霎时间,陶宁全明白了,来不及解释,随手扯下桌案上铺着的桌布,茶水倾倒在上面留下不少痕迹。
她另一手抓住秦央手腕:“公主身上可有香囊?”
秦央马上反应过来,伸手扯下腰带上香囊,鹅黄的穗子随风飘荡,她想往空地扔去,却被陶宁劈手夺下。
秦央:“你拿这个做什么,快丢掉!”
陶宁冷静道:“公主信我。”
她将手上的桌布围在秦央身上,这做法让侍女呀了一声,意思是嫌弃这东西怎么能挨着长公主。
秦央想也不想,伸手抓住了肩上的桌布,上面散发着茶香,崔虹也帮忙围着。
没有多做解释,然后陶宁转身突出人群,秦央一时间竟没能拦住她,身边的人都拖着拽着让她快走。
那边崇熙帝被仆从簇拥着往一边跑去,崇熙帝吓破胆了跑不快,被人架着逃,两腿腾空。
他还不忘高喊:“救皇姐!快救皇姐!千万不能让皇姐有事啊啊啊啊!”
一声虎啸,让崇熙帝尾音拔高。
崇熙帝声音呜咽:“朕再也不要来珍兽园了……父皇当年弯弓猎虎,也没说过大虫是这么可怕的。”
侍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尽力阻挠下,还真让大虎受了不少伤。
然而大虎负伤反而激起了血性,越挫越猛,又咬伤好几个侍卫。
陶宁随手抢了一侍卫手上弓箭,又从他箭筒里抽出一支箭。
那侍卫忽然被抢了武器,正要骂人:“你干什么……”
转头一看,那穿着侍女衣裙弯弓如满月,对着那横冲直闯的大虎瞄准片刻,松手,箭若闪电。
箭矢正中大虎左眼,眼球破裂,血流成河,更加高昂的虎啸几乎震聋了大家的耳朵。
行宫驻守侍卫顿时语塞,直呼一句漂亮,心想:好厉害的箭法,难不成她是长公主手下的女护卫?
侍卫与宫女负责的地方不同,驻守行宫的侍卫并不认识陶宁。
伤了一眼,大虎还剩一只眼睛,换做其他虎早该满地疼得打滚,但这是边疆进献的虎王,非同一般,竟还能用剩下一只眼睛看清是谁伤了它。
大虎鼻子微动,龇着獠牙,往陶宁方向扑来。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叫。
一旁围观的公子本震惊于她的本事,还担心今天的事不成,见此情此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就算伤不了长公主,死了一个讨厌的人也不亏。
虎爪重重蹬在地上,似乎引起大地共颤,在所有人眼里陶宁必死无疑,刚刚被抢了弓的侍卫也跑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他一辈子都想不明白,那背影清瘦的女子用一种缥缈步法躲开了一次攻击,那步法飘逸若仙,落地无声,快得看不清身形。
轰的一声,刹不住脚步的大虎撞上了皇帝刚坐的地方,将桌椅砸得细碎,碎片遍地。
现在陶宁站的方向背对着公子。
公子下意识感到不对。
下一刻,那背对着他的背影一扬手,一只坠着鹅黄穗子的香囊从远处飞来,公子下意识出拳将它打飞。
香囊的确被击飞了,可香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刺破,绳索解开,公子这一拳反而把香囊中的香粉打出扑了满脸满袖。
那一瞬间,公子大脑一片空白。
他对世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被血染了半边脸的大虎朝他扑来。
之后脖子一疼,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机械音在脑子实时播报:【恭喜任务者陶宁,任务完成。】
这声音只有陶宁能听见,她不为所动,举手,弯弓射箭。
箭矢紧随而至,射穿了大虎咽喉要命处,不等大虎转身再攻,三支箭同时发出,全都穿过咽喉。
无数箭矢也醒过来了,万箭齐发,箭如雨下,将那穷途末路的大虎射成刺猬。
它瞎了一只眼睛,身上受了无数伤,还被击中咽喉处数箭,终于死了。
陶宁冷眼旁观,平静道:“他果然是谢白衣。”
520觉得自己cpu都要烧爆了:【不是,这是男主????这是谢白衣???他不是应该到处参加诗会,暗地里忙着复国大计吗?怎么会出现在小皇帝身边当太监???而且男主也不长这样,世界线描述他相貌俊朗,貌若潘安,这平平无奇的人是谁???】
死一样的沉默中,秦央动了,她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往陶宁处走去。
陶宁正看着刺猬虎,好像是在出神,实际上是在看被大虎尸体压在下面的尸体。
那人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陶宁突发奇想:“你说以后的我喜欢灰飞烟灭,此地没有灵气,细细剁成臊子有用吗?”
520哆嗦道:【你闷不吭声那么久,就是在想这个吗?放心吧,他没有借尸还魂或者重生的可能,除非他学没崩坏那一条线的长公主跳城楼。】
陶宁无所谓收回目光:“这样么,那算了。”
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时,陶宁没被老虎吓一跳,倒是被这只冰凉的手吓一跳。
因为秦央的手碰到她脖子了,像是冰块。
秦央按着陶宁的肩膀,语气沉冷道:“珍兽园总管何在?!今日之事,本宫绝不姑息!”
只有陶宁知道,长公主按着她的手都在发抖,她抬起手,按住了秦央的手背。
原来她也会害怕。
几个人哆嗦着手脚扑出,匍匐在地:“奴婢在。”
第120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8
现场乱成一团, 有人哐哐磕头,有人吱哇大叫,因为崇熙帝晕过去了。
在惊蛰之变那年他还小, 被奶娘抱着藏在老皇帝寝宫中保护起来, 听了一夜的喊杀声,还有二哥被捕时不甘愿的叫骂声。
宫变结束后,他直面过尸山血海,吓晕了过去。
从此以后崇熙帝变得见不得血光, 听见兵戈铁马,弓弦绷紧的声音会紧张不已。
眼看那大虎倒下, 他脑子可算缓过劲, 然后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太监们:“陛下!”
“陛下昏过去了!”
秦央拧眉, 冷声道:“陛下晕了传太医啊, 还愣着做什么,指望本宫给陛下掐人中吗!?”
一声令下, 狂呼陛下的人才如梦初醒, 纷纷扭头去找随行太医。
剩下的人抬小皇帝的抬小皇帝, 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
秦央不动声色环视周围,将每一张脸收入眼底:“来人!”
侍卫首领越众而出,手扶刀柄, 单膝跪下:“臣在。”
秦央:“今日之事绝非偶然, 将一干人等带回大理寺狱,封锁行宫,稍后由大理寺卿彻查。”
“是, 公主。”
侍卫首领分出一部分人将涉案者通通带走, 押送至大理寺狱。
一时间周边断断续续响起求饶的声音,秦央充耳不闻, 想起手下空空,转头看去,才在虎尸前发现想找的人。
侍卫们在清理现场,长公主下过令此事有疑点,那这老虎尸体得好好保存起来。
那背影正对着嘿咻嘿咻抬老虎的侍卫们出神,肩膀上有几道血印。
秦央看了看衣袖,朝她走过去。
崔虹和侍女们还惊魂未定,心头怦怦直跳,刚刚她们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了。
崔虹都不敢想象,要是皇帝和长公主都出事了,俞朝将会有怎样的动荡。
又或者只陛下伤了,朝野会如何攻讦公主,暗指此事是长公主为谋权策划的。
若伤的是长公主,那便正中某些人下怀,定会以养伤为借口请公主交出部分权柄,步步架空她。
幸好公主没事。
崔虹上前道:“公主,这里有下官等监工,不如公主回去休息吧?”
秦央摆手:“我无碍,可有什么疑点?”
后面一句话是对陶宁说的。
经过刚刚发生的事情,秦央对陶宁大为改观,主动询问她的意见。
陶宁还有事情想要验证,这是不太好当众说,她摇摇头:“我想再看看。”
那秦央也站在原地不动了,她本以为这是个普通太监,如此看来似乎另有疑点。
“一,二,三,起——”侍卫们合力将那庞大的虎尸抬起,露出下面被压着的人影。
被大虎咬死的人不少,这太监不过是其中之一,看着还挺年轻,长得平平无奇。
只不过这太监半边脖子以及下巴都没了,隐约能看见森森白骨,像极了书生写的志怪中的索命恶鬼。
鲜血淋漓,吓人,不是一般的吓人。
“啊……”跟在秦央身后的侍女拧着眉毛,用袖子挡住眼睛,不忍再看。
要不是公主在这,她们早就跑了。
别说侍女们害怕,连见过血光的侍卫们也觉得这死法可怖,神色颇为不忍。
真是活生生被咬死的啊。
这太监也忒倒霉了。
偏偏有两个人没有丝毫惧意,满脸平静。
一个是长公主秦央,另一个则是杀虎的宫女陶宁。
陶宁迈步上前,在他完好的左边脸处蹲下,仔细看了片刻,应该是觉得不够,她弯下腰身更认真去看。
那认真的姿态,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在看什么精妙画作,而不是看一个死人。
侍卫们和侍女们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一张被咬得毁容的死人脸有什么好看的,看那么仔细,真不怕晚上做噩梦?
更让他们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看了一会,她竟然伸出左手捏了捏他脸皮。
他气绝有一段时间了,肌肤肯定不似活人那样柔软,肉眼可见的僵硬。
那形状漂亮的手顺着脸部下滑,在下颌处摸索片刻,疑惑地嗯了一声,将他的头偏过去。
这画面把众人看麻木了,因为陶宁翻他耳朵的样子像是在菜市场挑凉拌猪耳朵。
没过多久,陶宁就对耳朵失去了兴趣,目光转向太监沾满血污的衣袖,想伸手去抓。
一只手伸了过来,她嗅到了檀香的味道,眼下便多了一方手帕,角落绣着石榴花。
秦央说:“用这个。”
陶宁犹豫了一会,拿走了秦央手里的帕子,随手塞进怀里。
转而捞起地上裙摆,直接撕下一块,包着手捏他衣袖。
眼睁睁看她撕裙摆的秦央:“……”
她欲言又止,但看陶宁一脸认真,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其实她的本意是想让她用手帕包着手,别被血碰脏了……罢了,她应当另有计较。
摸索一会,陶宁从谢白衣的衣袖暗袋中摸出一个药瓶,拔了塞子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稍一思考,就往太监的脸上倒。
秦央虽然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本事,但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以后决不能让她什么都去闻,万一有毒怎么办。
身后传来崔虹惊讶的声音:“他、他的脸……”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全都汇聚在谢白衣耳后那一片皮肤。
只见陶宁将瓶中药水往太监耳后倒去,拇指在耳后的位置揉了揉。
片刻后,那天.衣.无缝的皮肤被揉得翘起,指尖捏出翘起的脸皮,轻轻一带,另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展露在众人眼前。
刚刚大家看见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太监,五官普通,皮肤白皙,跟皇宫里的其他太监没什么区别。
但被揭了脸皮之后,那太监忽然就变得截然不同了,微塌的鼻梁变高,双眼变长,双唇也比先前薄了几分。
哪怕只剩半张脸,也能看出这是个相貌俊朗的公子。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亲眼看见画皮面具,还是在一个死人身上揭下来的,诡异又神奇。
陶宁也看向谢白衣的脸。
这长相,是相当符合世界线中描述的谢白衣了——俊俏得有些薄情。
陶宁捏着易容脸皮对着阳光看,饶有兴致道:“我说不可能没有破绽,原来是要用这个才能揭下。”
众人:“……”
这玩意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剥下来的,你怎么敢拿在手上看。
说不定是拿个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脸皮。
她们看不明白门道,陶宁看得分明,这就是用琼脂混猪油加以秘方做出来的易容面皮。
520稀奇道:【这你也知道?】
陶宁甩了甩手上的东西:“这又什么难的,我看过的书上就有,改过配方,做出来的效果更好。不过是低级小玩意,在大能面前无所遁形,做着好玩罢了。”
520怎么觉得失忆了的宿主知识储备量比以前更多了,除了不会做饭这一点。
此时的520绝对想不到,这不是它宿主第一次失忆,她那命运坎坷的脑袋,现在还能正常使用已经很厉害了。
秦央仔细看过地上尸体的脸,她不认识,没有任何一个名字对得上号,但这并不能让她感到一丝安慰。
她在想,一个人为什么要掩盖自己的真实样貌,伪装成太监来到陛下身边,究竟是想做什么。
又看那正兴致勃勃地研究脸皮的陶宁,松了口气,浓浓庆幸感涌上心头。
当时很乱,旁人不一定看得分明,秦央看得清清楚楚,那只老虎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有人想要她的命。
还有一点就是,一开始都很安静,那老虎表现得训练有素,为何又忽然暴动?
一幕一幕场景在脑海中回放,她在寻找异常之处。
崔虹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沉了脸色:“公主,这其中一定有问题。第一,此人从何而来,第二此人如何欺君瞒下,这第三,他究竟受何人差遣。”
秦央眸光深沉:“我也很好奇。”
两人都沉默了,心中各种思绪。
520适时提醒:【你不说两句提醒一下公主吗?】
陶宁看腻了,把手上的东西扔回谢白衣身上:“不用,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我说太多反不能取信于她。”
这都是聪明的上位者的通病,说得太明白,对方怀疑你是否有所勾结,要是说得不明白,对方倒是决定你愚钝不中用,还自作聪明。
得让她自己想,联合线索自己想出来的答案,她才会深信不疑。
陶宁站起身,拍拍裙摆边的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陶宁什么都想明白了,如果那个假太监就是谢白衣的话,所有疑惑迎刃而解。
原世界线中关于长公主受伤的过程没有详细记载,笼统的描述黑铁笼不够牢固,被猛虎冲破。
长公主距离老虎的距离最近,她用匕首戳中虎眼自保,所以她被毁容,肩膀被虎爪抓伤。
后面就发生了长公主毁容,长公主被夺权,长公主去散心遇到了以曲抒情的谢白衣。
抛去所有让人酸掉牙的虐恋再看,这故事就大不一样了。
那万一,计划的一开始就是奔着让长公主死于虎口的呢?
第一道死关,就是虎口,但是长公主躲过了,被侍卫们及时救下。
第二道死关,就是虎爪上的毒,长公还是撑过去,病躯羸弱,还失去一部分权柄。
这第三道死关,就是谢白衣本人。
俞朝失去长公主就如失去一臂,其余宗亲都在封地,皇帝再怎么胡闹,只要有长公主在,就乱不了。
朝野上下再怎么斗,为了一亩三分地打得头破血流,排挤长公主。
其实心里都清楚这件事情,俞朝的定国神针是秦央。
经过虎园事件后,镇国公主府被清除了一遍,变得铁桶一块,虎园案没有可能再次重演。
谢白衣找不到任何办法,只好亲自出马,或许在之后的日子里他确实对长公主有意,他最爱的还是皇位,最多是自欺欺人,他用来自我排解的借口。
——“若是她乖乖做我皇后,不要去明白这些事情,我一定会好好补偿她。”
回到现在。
谢白衣其人,世界线里描述他擅长易容制毒,并不擅武,身手一般。
做过官员幕僚,做过皇帝假太监,也做过长公主身边的谋士。
他乔装跟在小皇帝身边的目的尚且不明,但是今日的事确实是他一手谋划。
之前太监口中的贵人,汤管事骂的佞幸就是他。
皇帝要驾临珍兽园,肯定要人来传旨,乔装成太监的谢白衣不知如何运作的,成了传旨太监之一。
他提前一段时间来到了珍兽园,布置好一切,甚至他本身在珍兽园中就有人,他这一次来才会如此轻松完成。
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接近虎园,那些大虎野性难驯,谢白衣没人帮忙定然会打草惊蛇。
这本身就是针对长公主秦央的一次刺杀。
至于原主安宁……
陶宁垂下眼,回想起一件事。
原主被惩罚的那一日,她就在虎园附近洒扫,听了几耳朵什么公子,什么办成。
她胆小沉闷习惯了,默默走远了一点,把耳朵闭上。
等几人从门后绕了出来,看见不远处洒扫的人影,都吓了一跳。
原主反应过来,慢吞吞地行礼,她头也没抬过,只隐约觉得落在头顶的眼神很奇怪。
紧接着就有人说她冲撞了贵人,贵人罚她打扫雨花园,之后就发了热。
就是谢白衣担心她听见了什么不该听了,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一个宫女永远没有开口的机会。
*
聪明如秦央,见过这么多手段的她,不可能想不通。
果然,秦央发话了:“来人。”
一侍卫答道:“微臣在。”
秦央:“传令下去,命陛下宫中的人将陛下今日衣物收拾好,待大理寺的人来了交给他们检验,还有陛下身边的近侍全都换了,全部彻查。”
侍卫领命而去。
既然事情想明白了,秦央冷静多了,思绪清明。
她向来不怕困难,也不怕阴谋诡计,大不了见招拆招。
转头一看,让她想通的人不玩假脸皮了,望着树梢上的花朵看了一会,又看侍卫们搬尸体。
陶宁热心指点:“他浑身骨头都被压碎了,拉手是拖不动了,托着肩膀更轻松一点。”
秦央抓过她的手:“也罢,你先少管这事,跟我过来。”
秦央对崔虹道:“传太医到我寝宫,再传步撵来。”
“是。”崔虹命人去办。
陶宁不明所以:“公主还有何吩咐?”
五感只剩听觉的日子比不上现在,还手脚不能动弹,成日躺在床榻上听窗外傻鸟唱歌,可太没意思了。
还是这种日子舒服,也就不跟520闹脾气说要回去。
秦央无奈:“我没什么要吩咐你,你要不低头看看。”
如今盛春,过了冬日换上了春装,今天的秦央很好看。
秦央语气更无奈:“头再低一点。”
陶宁依言照做。
只见秦央宽大的衣袖上沾了重重血迹,她手背上也有,血痕落在颜色浅淡的衣袖上,分外明显。
陶宁一眼就看见那明显的血迹,语气里有自己都不清楚的紧张:“你受伤了?”
情急之下,忘了继续维持尊卑。
秦央今天的眉毛就没有松开的机会,她举起抓着陶宁手腕的那只手,翻过来:“是你受伤了,你不知道?”
陶宁的右手血肉模糊,拇指食指,以及掌心都有割伤的痕迹,伤口细长,血倒是止住了,衣袖上的血迹可比秦央衣袖上严重数倍。
陶宁啊了一声:“我竟然忘了。”
她在五感尽失,四肢尽废前也是能上马弯弓,下马抡锤的。
一下子忘了原主不过是个洒扫宫女,菜刀都没碰过,怎么可能适应弓箭。
这不,手被弓弦割伤,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也不知道,左手倒是完好,擦破了点皮。
秦央觉得不思议:“忘了?这如何能忘,难道你不疼吗?”
刚刚不觉得有什么,被秦央一说,陶宁忽然就开始疼了,她苦了脸道:“疼,真的很疼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