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井,轮到你抽签了哦!”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过神来,伸出手,从签筒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身边的五六个同事一个一个展开纸张,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突然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负责策划这件事的人叫前原,是个大了我好几岁的前辈。他盯着我的动作,见我迟疑不动,体贴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我到还没有到拆个纸条需要同事帮忙的程度。打开折叠的纸张,我亮了出来,耸了耸肩。空白的纸张上有一个小小的记号,预示着在这次抽签活动中“胜出”的人是我。

    虽然知道了结果,但是……是在抽什么签来着?

    刚刚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正在琢磨过两天休假的时候要和高明做些什么,完全没听他们具体在说啥,如今发现事情落到了我头上,才感觉有些不妙。

    我带着不明所以的神情看着这几个人,等待下一步指示。

    “去吧金井。”前原推了推我的肩膀,“去找小仓借单反相机。”

    我恍然大悟。刚刚似乎是听了一耳朵,前原刚刚在说团建的事,时间好像就定在了这周的周末,对于此事,我不太热衷。

    于是我摆出了一副为难的姿态:“啊,但是这周末我有事……”

    “金井啊,不要在这种时候推脱!既然抽中了就去借吧!”

    “就是啊!”

    旁边的同事异口同声,十分积极的感觉,让我不由怀疑这群人是不是趁我发呆的时候出了老千。

    我露出了一丝无奈,将签纸放在了一边。

    说到底只是去向小仓先生借单反相机而已,真的有这么吓人吗?小仓只是过分严肃而已,倒也没什么吓人的。

    毕竟,高明平时的神态也蛮严肃的……

    “我知道了。”我说着,在同事们的目光中站起了身,“借单反对吧?等着。”

    “呜哇,金井好帅气。”

    旁边不知道哪个同事开始用怪怪的腔调起哄。

    小仓管理的档案室就在不远处,敲门进去的时候,我发现石川也在。我和他友好地点了点头。由于高明之前的那番话,我与他最近刻意地保持了距离,几次出外勤也没在一个组,然而这丝毫不能改变他的热切,一看到我,就咧开了嘴朝我笑了笑。

    我笑了笑,又和小仓先生打了个招呼,和他说起了周末同事们打算出去团建,想向他借单反相机的事。

    “真没礼貌啊。”小仓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有些刻薄地说道,“我没有收到邀请,却要提供团建的用品。在策划的时候,你们都没发现有不妥之处吗?”

    我愣了愣神,顿时觉得尴尬极了。搞了半天,这群同事竟然没有邀请小仓参与团建,还要问他借东西,难怪谁也不愿意来,弄到要抽签的程度。

    “他们大概只是忘记邀请了。”石川看了我一眼,替我周旋道,“我过会儿路过的时候去说一声吧。”

    “我有让你去做这种多余的事吗?”小仓一皱眉,打断了石川的话。

    这句话虽然算不上严厉,但威慑力却十足。石川顿时噤声,连带着嘴巴也一起抿了起来。我厚着脸皮顶着压力,心里已经把策划这件事的前原骂了半天。

    “知道了。”小仓的脸色变都没变,说完这句话,就挥挥手,示意我和石川出去。

    石川赶忙收拾起手上的一堆资料,抱着它们和我一同走了出去。直到出了门,到走道之中,他才把杂乱的资料瘫在地上开始整理。

    为了报答刚刚的人情,我也低下头帮起了忙。这堆资料竟然都是他的个人履历,从学生时代到工作时代,十分详细,最后还有一张申请表。

    “转职?”我抬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么突然?”

    一般来说,会提出这样的申请,要么是很有资历的老火警,要么就是遇到了难以处理的心理问题,对于石川这种刚入行不久的新人来说,是十分少见的。

    石川从我手中抽走了他的转职申请表,脸上的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是、是啊。”他扯出一个笑容,“父母不支持我在一线,觉得进火场很危险。”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履历,在大学时期主修的就是警防科,辅修的两门是危险物科和火灾调查科,哪一门都和他想要申请调职的急救岗没什么关系。

    异常的情况让我多打量了他两眼,他顿时更加慌张了。

    “不好意思。”

    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东西,朝着自己的工位跑去,留下了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我。

    至于吗?就算真的是转职,不出几周大家也会知道的,也不至于反应这样过激吧?

    我回到了工位上,甩了前原一个白眼,他嬉皮笑脸,对此毫不在意。单反相机顺利借到,小仓也并没有走出他的办公区域为难人,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是……一直到下班,石川都不再像往常一样对我热切,反而避之不及。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和高明说起了这些事。

    “那个叫前原的,下次再让我做这种事,我一定会狠狠把水泼满他的全身。好在小仓看着很凶,但意外地没那么难说话。”我说道,“不过石川就很古怪,他似乎在打算申请调去不合适的岗位。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和他搭档之后死去的那位永山先生呢?”

    高明开着车,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性。先前你从同事那里打听到永山生病的事,说的应该是他在过世几天前,体检中查出来的肝囊肿。”

    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问道:“很受折磨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高明直接摇了摇头:“我们也问了专业人士,但是小于五厘米的肝囊肿,除非这种专业的体检能够检测出来,平时是毫无感觉的。而且……他甚至连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的功夫都没有,就已经踏上了黄泉之路。”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个石川,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

    我回想着石川这段时间的表现,除了今天的古怪反应,其他都很正常。

    “但是……他的年纪应该对不上神索,不是吗?”我反驳道。

    石川只有二十六左右,如果他是神索,岂不是几岁的时候就要开始犯案?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高明家附近,他缓缓将车停到了路边。

    “当然,不能排除这一切只是巧合的可能性,不过敢助君很少判断错误。”高明将手随意地搁置在方向盘上,“虽然那个案件的审理我没参与,但根据他的说法,在调查永山的死因时,石川似乎对警方的态度很抵触,戒心也很强。”

    我点了点头。

    “他的不配合,加上态度剧烈,让敢助君怀疑,他就算不是相关人士,也至少受到了真凶的胁迫。”他说道,“但他对此毫无开口的打算,回绝了警方的所有非必要约谈。”

    说完这一切,他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一时半会儿没再开口。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高明在陷入思考的时候,脸色总会变得格外肃穆。长长的睫毛下,蓝色的瞳孔被阴影笼罩着,看起来幽暗而孤独。而倒映在他眼眸中的,是无穷无尽的罪恶间,隐藏着的真相之路。

    到这个时候,我都会觉得他格外遥远。在他安静地望向前方的时候,那些罪恶和冤屈,仿佛都会随着他一起沉寂。

    “啊,抱歉。”意识到自己在发呆,高明反应过来,打开了车门,“你可以出声提醒我的。”

    我摇头笑道:“才不要。”

    头脑聪慧的人,思考的样子看起来会很性||感。吸引人的不仅仅是他的头脑,更是那份与众不同的专注力。

    不过……要是能够帮一帮他的忙就好了。

    进了家门之后,这些烦恼的思绪在彻底被搁置在了一旁。

    清新淡雅的百合花香充斥着鼻腔。自从交往那天起,我开始逐渐用一些东西装扮着原本冷冷清清的屋子。花、摆件,或者是日历和墙贴,这些东西容易让人产生更加安心的陪伴感。

    在我们交往之后,我很少再回原本租住的屋子了,大多数时候都和他住在一块。

    在此之前,我以为他比较喜欢独处,后来发现,那并不是他的喜好,只是习惯了而已。在他开口表示希望我留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比起一个人,他好像更喜欢身边坐着什么人的感觉。

    这两天就算只是依偎在一起瘫着的时间,都能感觉他的舒心。

    高明在一旁摆弄手机,然后脱下了鞋子,走进房间里,在落地镜前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露出了里面的一身西装。

    我踮着脚尖,从背后抱住镜前的他,手指没来由地就去勾他的领带,这样的动作让他挑起了眉毛。

    “现在不行。”他带着笑意说道。

    虽然我也知道,现在的时间有些不对,但还是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他在镜中的倒影,有些不满地用手指划过他下颌骨的轮廓。

    这样的动作让他原本松弛的咽口一紧,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了脖颈下雪白的皮肤。

    “抱歉,刚刚有人约我们聚个餐。”他握住我的手,搭在他的肩头,侧过脸与我脸颊相贴,在我耳边说道,“我突然后悔答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