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3) 被陌生的魔……
蔺安之暂时还不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
他不是普通的魔物, 有系统的加持和信誓旦旦的保证,就是圣子本人亲自站在面前,都不会打怵。
而凝在身上的那抹异样, 也被定义为过度劳累产生的错觉,很快抛之脑后。
入住王都旅馆的第一天,众人心里装着即将到来的神侍遴选,又满肚子被羞辱的气愤, 基本上鲜有相互交谈, 早早回了房。
蔺安之也不例外。
他躺在床上, 没有很忧虑这件事,毕竟以自己的资质, 被选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闭上眼没过多久, 随即彻底睡了过去。
半夜, 蔺安之是在缓缓扫过全身的冰凉触感下醒来的。
那条尾巴太冰了,就像是刚在冰窖中冻过一阵,他被激得一哆嗦,随后为意识到的事物悚然一惊尾巴?可只要是正常的其他物种都不会有尾巴。
除非是魔物。
可伊芙琳不是说过, 整个王都在圣子的掌控之下,只要有魔物混入就会被辨识出来,又怎么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呢?
他来不及再想下去了,那条尾巴显然不满足于隔着衣服抚摸, 接着伸入了宽大的袍服之中, 又翻卷着沿边掀了起来。
足有两手握合般直径的蛇尾顿时径自落在了皮肤上,冷冽的触碰仿佛能够直抵灵魂,让他颤抖得愈发厉害,连着其上细小的、略有凹凸的鳞片也清晰可感。
蔺安之再也忍不住了。
他慌忙地支起手, 想要起身,拿过一旁桌上的法杖,将这只不知有何目的、又不知为何盯上了自己的魔物驱逐或者杀死。
只是刚有所动作,那条蛇尾也随之跗来,紧紧绞住蔺安之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关键时刻,正当蔺安之不再掩饰,眸中泛起冷冷的杀意之际,系统断喝一声:“且慢!”
蔺安之顿了顿。
系统:“这是戒备森严的王都,有能力对你下手的,且有动机对你下手的,你觉得还会有谁?”
蔺安之锁起的眉头稍有舒展。
系统:“然后你再想一想,和你的命运紧密相连,又是小世界核心人物的,除了你的师尊还能有谁?”
蔺安之略一思索,恍然大悟:“你说得对,谢谢你!”
然后放弃了施法,重新躺回了床板。
系统:“”
尼玛的,这人真的太现实了。
缠上四肢的玄色蛇尾力道愈重,在雪白的肌肤上印下一圈又一圈的淤青,偶有微小的挣扎,却被当做是猎物徒劳的反抗。
想到左右隔壁就是伊芙琳和兰斯特,蔺安之想要尖叫出声,吸引两人的注意力,但在开口的那瞬就被堵住了。
尾巴的尖端塞进口腔,在里面如同有意识般地捣弄,徐徐地抚过每一寸齿肉,冰冷而强硬地巡视着,如同在打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透明的唾液在探出的那刻自嘴角淌下,那只软体动物的触肢顺便擦了擦,又轻轻贴了下身下之人柔软的唇,宛若一个一触即离的吻。
蔺安之也得以攥得半分喘息的时机,眼角渐渐红了,他低低地啜泣着,崩溃而绝望地央求道:“不要不要!”
尾声忽然拔高。
再后来的事审核锁了三次,白白浪费了那段文字的高潮迭起,心理活动也不让描述,只能说是痛苦且屈辱。
事已至此,他仅能顾及最后的颜面。
他不能让神殿中的同伴,尤其是兰斯特知道,自己一个信仰光明神的牧师竟然会蒙受由魔物带来的奇耻大辱。
“别这样……”
蔺安之小声地讨价还价,然而蛇尾丝毫没有考虑他的感受,反而愈发肆意妄为。
清楚示弱不会博来任何魔物的同情,他不管不顾地倾吐着怒气,又急又促道:“这是王都,是光明神所厚爱的圣都,你若是被圣子发现,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偏爱?”蛇尾却是停下了侵/犯,一道听不出声线的男声轻轻反问,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讥嘲,“与其说是王都,不如说是对圣子的偏爱,不是吗?”
然而,是与否,蔺安之到底也分不清了。
他被翻来覆去了不知多少次,只记得意识陷入沉眠前听得一声轻笑。
再醒来,天已经亮了,门外传来住客走动的声响。
蔺安之头脑空白地翻身坐起,低下头,看到衣服还好端端地穿在身上,几乎要以为昨天发生的就是一场噩梦。
可掀开被子一看,那些挡不住的潮湿的痕迹无不昭示着梦境的真实。
这时,兰斯特推门而入,自窗隙射入的曦光柔柔地铺洒在金色的发丝上,映得同唇边轻柔的笑一样,愈发地晃眼。
他是来送早餐的,只是刚一走近,就见蔺安之一反常态地拽起被子捂住自己,像是要隐瞒什么。
“昨晚睡得还好吗?”
兰斯特坐到床沿,碧色的眸子注视着他,一如平常般问道。
只是放在了今日,就算得上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蔺安之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只是低垂着眼眸,说道:“还好,之前是怎样,昨晚就是怎样。”
“是吗?”兰斯特的视线多了探寻的味道,语调仍是温和的,“如果睡得不好,一定要同我说。”
蔺安之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了,他不耐烦地说道:“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就那么喜欢干涉我的私生活吗?!”
兰斯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稍时,蔺安之冷静下来:“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顿了顿,才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昨晚没睡好,所以心情也不大好,对不起,我为我的行为感到抱歉。”
兰斯特笑了笑:“没事,只要你能高兴,怎样都无所谓。”
他摸了摸蔺安之的头,温声说了句“好好休息”,走前目光又在他身上停驻了片刻,这才关上了门。
对此,蔺安之感到相当愧疚。
他静坐了一会儿,把饭吃了,然后主动约兰斯特一道出门,来到了城郊的贫民区中。
不是只要生在王都,就能够成为旁人眼中体面富足的王都人。
这里的民众就很符合这一条规则,衣衫不说破烂,但料子陈旧,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时常会有富人过来取乐,往地上丢几块铜板,然后笑看着几个脏兮兮的孩子为此大打出手。
自打作为分界线的雾障林渐渐失去了作用,魔物开始在明亚帝国的各处肆虐时,更多的流民也挤入了贫民区,渴求遇上好心的神殿之人施以援手。
起先,系统看不懂蔺安之来这里的动机。
直到听宿主确认什么似地问道:“我现在是魅魔,对吧?”
系统:“对。”
蔺安之:“亲和力和魅惑点都拉满了,对吧?”
系统想了想:“对。”
蔺安之哂笑一声,淡然举起法杖:“既然我要为体质付出代价,那就一定要好好利用它的优势,否则我不是白白受苦了?”
系统:“”
蔺安之想得很好,按照如今的趋势,明亚帝国与洛林帝国间大概率会有一战,那他就提前笼络过来人心与舆论,让自己在开战时不至于落到当炮灰的地步。
当然,他也是真的同情那些流民,只是世道艰难,自身也低微,能做的不多。
一天的义诊下来,蔺安之带着无数的感谢满载而归。
那些被救治的流民重新绽放希望的眼睛,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即便任务还未找到妥善的解决办法,忒修斯大陆仍会走向毁灭,但至少此刻拥有的都是真切的。
回去的路上,兰斯特看他情绪低落,问道:“还在想那些流民的事吗?”
蔺安之回过神来,笑道:“不是,我在想着你。”
义诊并非一帆风顺,贫民区又是出了名的秩序混乱,他能施展的光明法术大多偏向于治愈的功效,护卫的职责便交给了兰斯特。
有混混想来逞威风,被他一剑吓走了。
有暴民寻衅闹事,被他一式掀倒在地。
有帮派想来征收保护费,看见先前的两幅场景,也从人群后面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蔺安之轻声道:“把手给我,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兰斯特笑微微地说了声“好”,乖巧地递过了双手,任由蔺安之的指尖抚过生着老茧的指节内侧、骨节突出的手背,又延伸到了青筋绽出的手腕,眸光始终凝在他的侧脸上。
蔺安之一一确认过了,舒了口气,终是放下心来,却没松开手,而是握紧了,抬头看向兰斯特,期望道:“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见他目露讶异,又连忙补充道:“只是闲聊的那种。”
兰斯特从不会拒绝蔺安之的要求:“当然可以。”
只要能撑过今晚,明日入了神殿,圣子也住在那处,想必昨日的魔物就不会再敢来进犯了。
蔺安之眼下是这么想着,到了夜晚该入睡的时候,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息了灯,在兰斯特的身边,靠着墙根躺下。
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情谊甚笃,这样的举动以往也做过许多回。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际,兰斯特的身体不论何时都是温暖的,热度隔着小段距离传递而来。
蔺安之侧过身,卧进他的怀里,又试着勾了勾他的脚背,比划了下两人在高度上的差距,这才闭上眼,放心地睡去。
他的呼吸渐趋平稳,黑暗中,兰斯特却是睁开眼,胸膛前倾贴拢了些,又伸出手环住了蔺安之的腰,感受着两人身躯的严丝合缝,方才再度合上眼。
可到了半夜,蔺安之又醒了。
熟悉的蛇尾缠上窄细的腰肢,近乎让他浑身冰冷。
那魔物就这样静静地欣赏,那双琥珀似剔透的眼眸中盈着的绝望,恶意地笑着,声音落在耳边:“你以为只要你的身边有人,我就会放过你吗?”
第42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4) 圣子指节上……
四下阒静, 而兰斯特躺在身边,正在熟睡。
蔺安之无论如何也没能料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场景——在自幼相识的好友面前, 被陌生的非人生物、长驱直入地侵/犯。
那种感觉让人倍感羞耻。
流下的泪打湿了枕巾,蔺安之却是咬紧唇,手背抵着唇瓣,抑制住不泄出那教人阵阵战栗的、身体上的愉悦。
结束时, 那魔物还以尾巴尖圈住了蔺安之落在肩上的黑发,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忽然问道:“你明日就要去神殿了吧。”
蔺安之眼睫颤了颤,不明白它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赌气般地恨恨说道:“没错, 有圣子在, 量你这种低劣的魔物也不会再有什么花招!”
魔物闷声笑道, 听不出丝毫的惧意:“是吗?”
当然是,难道还能有比光明神殿的圣子还强大的存在吗?
那可是光明神的杰作,是明亚帝国中每个人从出生就知晓的事实。
蔺安之不屑置辩,轻轻哼了一声, 若不是满面的潮红,脸上的崇敬之色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见他这幅样子,魔物嗤道:“什么圣子,光明神的走狗罢了。”
明明被如此对待, 都没有实质性地反抗过, 一听到心中的偶像被侮辱,蔺安之一下子气恼了起来,张开嘴,一口重重地咬在了尾巴尖上。
魔物没有再与他多说, 又同出现的方式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早上兰斯特醒来,突然察觉小竹马变得格外黏人。
一句话也不说,但就是低着头要往自己怀中钻,两只手臂也紧紧搂住了宽阔的脊背,仿佛要从旁人身上的热意汲取足够的安全感。
兰斯特也不问原因,耐心地回抱着他,下颔抵在头上。
这一刻,他们不像是蔺安之自认为的好兄弟,却像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持续到蔺安之愿意放开他,兰斯特才温声说道:“下午就要遴选神侍了,我们先起床洗漱吧。”
然后蔺安之又在自然地接过兰斯特递来的浸了温水的毛巾,取来挤好青盐的牙刷,甚至还有兰斯特半跪在地,低着头替他穿袜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早十八年前就该发现的事实。
也就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兰斯特无微不至的照顾。
换句话说,兰斯特把他养得太好,若是以后进了王都的神殿又不住在一起,可要怎么办。
想着,蔺安之回过神,他有半只脚踩在兰斯特的掌心,而脚背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兰斯特抬起头,手指擦过纤细脚踝,停驻在某处的红印子上:“好些天前的事了,怎么还没消?”
蔺安之哪会说这是新留下的痕迹,更不肯吐露不堪的遭遇。
至于究竟是出于担心失了面子,还是害怕兰斯特在会知道后,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勉强笑道:“我的体质你也不是不知道,有点擦碰就会留痕,而有点痕迹就会留下好久。”
这么说倒也没错,兰斯特也就敛下眼帘,摒去若有所思的目光,依旧轻柔道:“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除了这个小插曲,下午,众人如期聚在了神殿之外。
还是先前接驳的那人,此刻的神情中却再寻不到倨傲。
他招招手示意列队跟上,随即垂下头,带着身后的一串人穿过长廊,步伐匆匆地迈进布置典雅的大殿。
一到殿中,原本还有分出心思,偷偷觑周围环境的众人全都收敛了。
蔺安之有点紧张,握住身旁兰斯特的手捉得更紧了,立于右侧的伊芙琳以余光看得一清二楚,咳嗽了声,他也就松开手,垂下了手臂。
这个时机卡得正正好,因为随后他们就听领路人开了口,声音中有着从未听到过的谄媚与恭敬,还裹挟着一丝隐约的畏惧。
“圣子大人,这批外来者已经带到,还请您过目。”
“嗯,有劳你了。”
一道年轻的男声随之响起,清透温润,含着浅浅的笑意。
众人只觉塞壬的歌声都没有那么好听。
领路人退到一侧,那道难以形容的悦耳声线再次道:“都抬起头,看我。”
顿了顿,又缓声安抚:“别怕,也别紧张。”
说是如此,可这是无数人所景仰的圣子,昔日高高在上端坐于神坛的人物,如今竟就这样活生生地、充溢着人气地站在眼前——
不少人都开始打起颤来,纯粹是激动的。
蔺安之还看到伊芙琳也难以自持地攥紧了拳,低垂的脸上全是亢奋。
同时,也注意了一下兰斯特,后者没什么表情,冷静得格外突出。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兰斯特好像就是这样的,以往神殿中说起圣子的事迹,这人都表现得兴致缺缺。
唯一会在乎的,似乎也只有与自己挂钩的事件。
收回视线,蔺安之终是抬起眼,按住将要跃出胸膛的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小心而又羞怯地看了过去。
圣子恰好也在看着这边。
目光相接。
迎面撞进那双最澄澈的水晶似的紫眸,蔺安之顿时怔了怔。
圣子的容貌能与实力成正比,着实美得惊人,柔顺的银发垂至腰际,宛若流泻着皎洁的月辉,睫羽纤浓细密,五官再精致不过,抵得上那句天神的佳作。
只是颀长高挺的身量绝不会让人错认他的性别,兼之面容上时时笼着悲悯般的神色,也让人难以生出亵渎的心思。
感受到正在被直愣愣地盯着,圣子轻笑一声,并没有生气。
他的性格没有外表那样不可接近,与之相反,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总以慈悲渡人。
传闻最广的是就算在王都中捉住了擅闯的魔物也不会杀死,只是关进神殿地下的监牢,再加以净化。
“你愿意成为我的随侍吗?”
他缓声问道。
一瞬间,周遭投来了许多明晃晃的、嫉妒的视线。
顶着压力,蔺安之眼睛都亮了。
谁会不想和崇拜的对象共事呢?
他忙道:“圣子大人,我愿意,非常愿意。”
圣子颔首:“不用叫我大人,唤我希里尔便可,这是我的名字。”
若有若无地在蔺安之身上停顿一秒,他移开了视线,又点了兰斯特充作骑士团中的一员。
而后便微微挑起下巴,逡巡了一圈眼前各异的面孔,弯了弯嘴角:“没有被选中也无需难过,你们都很有潜力,你们都会是帝国抵御魔物的防线中,最坚固的中流砥柱,今后也还会有更多机会等待着你们。”
众人听得动容,一个两个眼泪汪汪。
左耳进右耳出,蔺安之还沉浸在被选中做了随侍,从此可以常伴在圣子身边的喜悦之中。
他贪婪而留恋地看着希里尔,仔仔细细地描摹,每一寸裸露在白袍外的肌肤都不放过,当目光扫过白瓷一样的手部,蓦然发现那虎口处,有一处浅浅的牙印。
就像是自己在那魔物的尾巴尖上留下的那个。
第43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5) 最有耐心的……
圣洁的圣子怎么可能会与魔物扯上关系?
兴许是巧合吧。
蔺安之没有放在心上, 满心满眼都是银发紫眸的圣子,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伊芙琳与他道别没听见,兰斯特唤了他两三声也没有听见, 直到希里尔柔声说道:“我们走吧。”
他没有问蔺安之的名字,就像是早就知道,亦或是认为这个问题不重要。
可先前还会特意安抚落选者的圣子,又怎会一反常态呢?
蔺安之被迷得七荤八素, 全身上下只有眼珠会转了, 这样的小细节自然也不会留意, 脚步跟着移了过去。
路过高大俊美的骑士,希里尔轻飘飘地投去一眼, 好似轻蔑, 却看得不分明, 那点情绪也很快被掩去了。
兰斯特眼睑微沉, 没说什么,由着两人从面前离开。
蔺安之被安置在了一处偏殿,里面的陈设无一不精,简直不像是一个普通神侍应有的待遇。
他推开门, 更是发现希里尔竟然就住在自己的旁边。
问起来,希里尔也只是柔和地笑道:“你知道随侍的职责是什么吗?”
蔺安之摇了摇头。
希里尔道:“主持礼拜仪式和弥撒,带领信众进行祈祷、读经、领受圣餐。”
稍作停顿,又道:“以及, 负责我日常的饮食起居。”
蔺安之微微睁圆了眼, 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在日光的映射下,就像是一只以错愣的神态看向人的橘猫。
希里尔轻笑一声,又垂下眼,声音低了下来:“整日都要围着我打转, 你会不会觉得厌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不会,怎么会!”蔺安之急忙否认,急促之下脸都涨红了,“我愿意一直侍候在圣子大人左右!”
以上都有虚情假意的成分,但这句,他是真心的。
剧情线里没说,希里尔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又是在哪样的地点被好心路人魅魔遇上,蔺安之也只能做最笨的打算,也就是贴身服侍。
只是,不论是还在做剑修时,还是其他的什么时候,他都闲散惯了。
一想到要给人当牛做马,不羁的灵魂整个又冒了出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系统:“冷静!你想想以前,你幼年还不知世事的时候,你师尊不也是亲手把你拉扯大的吗?”
“那也没有,”蔺安之也确实很冷静地说道,“我是世家庶子,八岁拜入的师尊门下,那时候早就可以独立生活了。”
系统再没有理由劝服他了。
蔺安之深吸一口气,又成功地自我攻略:“倒是从前误入幻境,我们失忆了,又意外在幻境中结契,新婚过后,师尊也的确是亲自伺候了我好几天。”
系统:“”
它面无表情地想,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对师徒了。
勉强做好的心理准备并没有派上用场。
作为神殿圣子,希里尔不是那种喜欢呼奴唤婢的、庸俗的权贵。所谓的负责日常,就是陪着他一起做这做那。
又是祛除从外界回来的神殿中人,身上浸染的魔气,又是为笼罩在王都之外的、起着保护作用的结界加持。
也就是在此刻,蔺安之真正见识到了希里尔强大的实力,还有他在民众当中极高的呼声。
圣子走到哪里,城中平民就涌到哪里。
赐福的光点如雾如雨般落到身上,如同沐浴在无尽的温暖之中,欢呼声愈烈。
享受着其中的光明元素融入体内,蔺安之偏过头,目光落在希里尔几乎完美的侧颜。
施着如此大规模的法术,如果是自己,如今早就面色苍白、大汗淋漓,而希里尔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午时溢出的光线映得他有一半的面容皆过分地明亮,有如托生降世的天神,而唇边仍是盈着永恒不变的、浅淡而温和的笑意。
蔺安之怔怔地看着,竟生出了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不是为那副皮相所迷惑,而是觉得虚假极了。
回过神,他暗自唾弃了自己对圣子的不敬重,希里尔陡然响起的声音更是让他一惊,以为被看出了那抹阴暗的念头。
好在,并不是。
希里尔只是轻声道:“过来。”
拥挤的人潮中,希里尔以术法隔绝出了周遭的小片空白,而唯一能够近身的,便是蔺安之。
待走近了,希里尔握住他的手。
掌心相贴,蔺安之不可置信地回看过去,希里尔却是极其自然地扣紧了那五根手指,宛若这也是随侍的职责之一。
那双澄净的紫眸也锁住了他,道:“怎么离我那么远?我们不该始终在一起吗?”
蔺安之听得脸又红了,顿时转移了话题。
他提到了当下最关心的事,也就是在明亚帝国到处肆虐的疫/情,末了又期望地问道:“您能救救他们吗?”
“如果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当然可以。”
说着,希里尔的手沿着蔺安之手臂流畅的线条,轻柔地抚到了他的脸上。
出乎意料的是,那指尖的温度不似天空中纷纷扬扬的光明元素,而是异常地冰冷,让蔺安之莫名想到了每天夜晚都会侵/犯自己的魔物,打了个寒噤。
希里尔目光低垂,摩挲着他的耳垂,又道:“可是,这不是我同意就能说了算的。”
蔺安之目露不解:“那能还有谁?”
希里尔笑了笑,不再开口,蔺安之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本以为话题就此结束,不想就在下午,希里尔说是要带他一道参与集议。
等蔺安之来到了现场,在议院上席看到了华服锦袍的贵族,才知道这竟是有皇室参与的会议。
他坐在了希里尔旁边,看着他代表神殿,与王权下辖的权贵针锋相对地交谈了起来,围绕的问题正是镇压魔物。
贵族一方的意思是,魔物泛滥得愈发厉害了,神殿人手不够,不能再抽出部分用来净化魔气了,如果碰见受到污染的平民,直接杀掉便是,反正原本也不值一提。
然而,他们的意见一点也不重要。
配合着绝对的实力压制,希里尔慢条斯理地陈述,将一干公爵说得哑口无言。
就是据说是几代以来最精明的、有着“奥古斯都”之称的国王,也只是面色难看地坐在一边。
直至走出建筑物投下的偌大阴影,蔺安之都还抿着唇,低着头,筋骨在攥紧的手背下绷起。
纵使早有猜测,但真正亲眼见证上位者操弄着权力,轻易决断底层人的生死,对于一个边陲小镇出身,又对世界怀有纯粹善意的年轻牧师而言,无疑是极具震撼力的。
希里尔轻轻牵起蔺安之的手,垂眼看向他:“这个国家已经烂到根芯了,如果我将它救起,让局势转好,又即便掌权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或是有野心,或是有理想,但只要权力还掌握在人的手中,就不会得到根本的改变。”
“道理是这样的,只是不试一试,又怎能知道。”没能听出那语调中的一丝索然,蔺安之毫不迟疑地说道,“只要能改善一刻的现状,对于许多的平民来说也是好的。”
“是吗?”希里尔的尾音放得极轻,又像骤然收紧的笼网,“既然如此,那便是要付出代价的。”
恰在此时,一辆马车自面前疾驰而过。
蔺安之没听清,希里尔也没有重复一遍的意思,两人回了神殿,平静地迎来了晚上。
夜幕降临,蔺安之紧紧贴着墙睡下,一想到墙对面就是圣子,便觉无比的安心。
可没能料到的是,那魔物竟狂妄到了此等地步,连光明神殿都能闯进来。
纠缠之际,它在耳边满是恶意道:“没有人能救你,就是你信仰的神也只会抛弃你。”
“当然,你也可以试一试,只是,倘若你崇敬的圣子看到你这幅样子,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蓦然断了呼救的念头,蔺安之颤着眼皮,眼泪扑簌簌地滚落,几乎要溺毙在莫大的快/感里。
又是捱到了天亮,到了第二天,蔺安之却只恨魔物为什么不再晚来一天。
——他又到情热期了。
魅魔一旦成年,情热期就会来得越来越频繁,如若再找不到能够固定下来的合适伴侣,没等完成任务,就会先死于无法满足的欲求。
第一时间,蔺安之想到了兰斯特。
第44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6) 当着神明的……
当蔺安之找上兰斯特的时候, 后者还正在修习剑术。
他有相貌有身材有实力,光是做着简单的动作便已赏心悦目,而身边生生被衬成歪瓜裂枣的骑士团众人, 则都是一脸的萧索。
见到有人过来,看架势还是找兰斯特的,其中一个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喊道:“兰斯特!”
尾音刚落, 兰斯特就已经走到了身边。
他比谁都还要先注意到蔺安之的到来, 压抑着嘴角不让愉悦泄出, 但还是不由地带上了笑意:“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蔺安之点点头,轻声道:“我想你了。”
兰斯特怔了下, 于他而言, 这似乎是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至于有多意外, 蔺安之看着他碧色的眼眸一点点亮了起来, 随即顿了顿,也自然地吐露出了同样的心声。
“我也是一样的,骑士团的居所与圣子的大殿太远了,又听说随侍需要每时每刻在圣子身边侍候, 我担心贸然过去会打扰到你。”
“所以就,没有再去找你。”
早上的太阳不算烈,光线仍有些许晃眼,两人站到了树荫下, 风把兰斯特侧边的发丝吹得凌乱。
蔺安之强迫症犯了, 忍不住伸手帮忙别到耳后,指腹触碰到细腻光滑的肌肤,也沾染上了属于兰斯特的温度。
同时还被那张好看的面容专注地看着,他感到心中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嘴唇也有点干燥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舔了下唇,再去思考,却又说不出这种变化的缘由,
一起长大的情谊,关心对方是很正常的事情。
忽略心底那点古怪的感受,余光瞥了眼方才喊人的那个骑士,蔺安之放低了声音,忧心忡忡地问道:“他们对你怎么样,会不会欺负新人?”
兰斯特握住他的手:“别担心,人都很好,也都很友善。”
蔺安之微微蹙着眉,欲言又止:“那他们那副表情是?”
“骑士团的训练之一是每日比斗,”兰斯特说道,“我们刚结束。”
结果显而易见,其他人都被武力征服,他是最后的赢家。
蔺安之:“”
可以的,兰斯特还是稳定发挥。
说起来,这孩子真是天赋异禀,以前在偏远小地方的神殿未逢敌手也就算了,来了王都这种高手如云的环境也毫不逊色。
这么强大,真的是正常人类吗?
语罢,两人转过身,看着不远处重振旗鼓,结成防护法阵的骑士团,一时都没有开口。
兰斯特的想法,蔺安之不知道。
反正他个人是还在谨慎筹谋,想着如何能够合理化托出自己的盘算,也就是让兰斯特成为自己食物的指定供货商。
直接进攻显得过于冒犯,委婉曲折又怕为时过晚。
系统:“我有个办法,委曲且有深度,高雅而不失内涵。”
蔺安之来了兴致:“你说。”
系统:“你就跟他说,我有病,你是我的药。”
蔺安之:“”
谢邀,说出来恐怕会被当做真的有病。
他来找兰斯特的时候,骑士团的训练其实就已经接近尾声,时间又是来到了中午。
兰斯特顺理成章地提出一起去吃个午饭,迟疑了一瞬,又问道:“圣子那边?”
蔺安之了然,摇摇头:“那位大人说,早上不需要我的服侍,让我好好休息。”
他说着,从自己复述的话里觉察出了一丝异样,却捉不住头绪,转瞬又消失不见了。
再开口,只是略带激动地感叹:“接触以后才知道,圣子大人真的就同传闻中的那般温柔……我真想追随他一辈子。”
听着这样的话,兰斯特仍如往常那样温柔地笑着,攥着蔺安之手腕的五指慢慢扣紧了,半晌,又放开了手,道:“我们先去吃饭吧。”
蔺安之无不应好。
两人都不喜欢在公开场合就餐,把餐食端到了蔺安之的房间里。
光明神殿中的各类待遇都是最好的,包括饮食,但蔺安之很快就发现了体质觉醒给自己带来的新问题。
当目光划过琳琅的菜品,他的心中提不起半点的食欲,再鲜美的蔬果肉食摆在眼前,也都觉得如白开水般寡淡无味。
留意着蔺安之的神情,兰斯特捻起一枚果实送到他嘴边,温声道:“这是藤果,之前赶路的时候每次停下来我都会摘一些,我记得你很爱吃。”
此一时非彼一时,蔺安之哪里好意思说,比起甜滋滋的果子,现如今,他更垂涎的是兰斯特新鲜的□□。
想着不好辜负那一片善意,蔺安之低下头,就着兰斯特的手,一口咬上那颗藤果。
汁水溢了出来,流到了捏着饱满果实的修长手指上,他下意识舔了舔,伸出的柔软舌尖掠过唇瓣,轻轻含住了指尖。
莫名地,原本平稳的心率跃动得愈发慌乱,连带着那时残留在记忆中的兰斯特的体温也卷土重来。
蔺安之抬起头,看到兰斯特正垂着眼望着自己:“怎么了?”
“我饿了。”鬼使神差地,蔺安之舔了舔唇,说道。
兰斯特很有耐心:“那你想吃点什么呢?”
蔺安之的视野开始模糊,周遭的景物无法聚焦,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兰斯特,只有他美味的食物。
“你,我想要你,“他喃喃着靠近,坐到兰斯特的怀中,勾住他的颈项,余下的话湮没在唇齿的交缠之中,“只有你才能让我吃饱。”
一刻钟后,蔺安之顺利解决了午饭,而且吃得很饱。
见他神色餍足,兰斯特伸手揩去那点唇边的唾液,温柔地说道:“你开心就好,还想再要吗?”
蔺安之犹豫片刻,身上的传讯水晶却在这时亮了亮,他只得遗憾拒绝:“不了,圣子大人找我了。”
兰斯特温声说了“好”,又细致地帮蔺安之整理了衣物上皱乱的部分,这才放他离开。
蔺安之一出门,直奔忏悔室,这是圣子在简短的即时通讯中所说的约定地点。
他推开门,刚迈进一步,身后的门砰地一下就关上了。
蔺安之试着拉了拉,门板却像是完全与门框严丝合缝地嵌上,完全拧不开。
再转过脸,忏悔室面积狭小,陈设简单,可以说的上是一目了然。
除去一尊光明神的神像,座下的一块软垫,就再无别物,半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是唤他过来的圣子。
此刻,蔺安之已经察觉到有什么不大对劲了。
他直打退堂鼓,后背抵着木板,正想施展法术破门而出,冰冷而黏腻的触感随之攀上了小腿,游弋着探向腿根。
怎么会、那魔物怎么会在白天正大光明地出现?!
蔺安之咬着唇,心里还有一丝祈望,圣子很快就会来的,他会过来救自己的。
然而魔物的声音贴在耳际,慢条斯理地延长了音,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在你面前的,就是你所信仰的神,如果现在我当着祂的面占有你,你猜祂能不能看得见?”
“”
反应过来它说了什么,蔺安之不可置信,声音也因此变得尖锐:你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蛇尾好像一点也没有被体内的温度浸染,有了冰寒的对比,体表更是滚烫了起来,魔物的语调也多出了戏谑,“就凭你与那个金发的骑士厮混,就凭你抑制不住浪荡的本性,背叛了我?”
“是你强迫的我,怎么还有脸要求我为你守贞?”
蔺安之说着都觉得滑稽,又有点害怕。
那魔物好像知道自己隐藏的身份,可是怎么会呢?
他再也想不下去了。
魔物用行动展现了怒气,任凭蔺安之哭泣、尖叫,亦或是求饶,都没有放过他。
就在蔺安之以为要被玩坏之际,一道轻轻的叩门声倏地响起,克制有礼。
是圣子!
蔺安之想要开口,但嗓子眼里就像堵着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在魔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会是圣子的对手,解除了对他的禁锢,随即消失无踪。
关上门,希里尔的视线扫过勉强直起身,坐在软垫上的蔺安之。
“有在忏悔室好好等我吗?”
仿佛看不到那些奇怪的细节,诸如湿润的眼角和凌乱的鸦发,他立于原地,柔声问道,一双紫色眸子压下来,竟有种深重的压迫感。
蔺安之迟缓地点着头,眼看希里尔走了过来,就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羞耻心了,满含希望地问道:“圣子大人,有魔物能够避开您,进入光明神殿吗?我好像被缠上了。”
希里尔俯下身,垂下的银白长发擦过蔺安之的脸,整个人圣洁得有如身后那座塑像神性的流出。
他的神色也是温柔无比的,眸底深处却跃动着点点冰冷的光,手上也掐着蔺安之的下颔,迫使他抬起头注视自己:“当然不会。”
“你以为,每天侵/犯你的都是谁?”
第45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7) 神殿监牢的……
“您是在说笑吗?”
蔺安之强撑着支起笑容, 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即便不愿相信,希里尔的回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圣子蛊惑似地说道:“看我, 看着我。”
两人眼睫交错,如此近的距离,蔺安之将那双近乎挑不出瑕疵的眼眸看得一清二楚。
紫罗兰一样的色泽,瞳孔却是同蛇类一样细长, 那份泽被万物的悲悯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如同抽离了所有浮于表面的、为人的情感。
“需要我证明给你看吗?”希里尔慢条斯理地道,“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每次你被摩挲着脸颊的时候都会颤抖得更厉害, 你达到最极致的快感都会做出同一个动作, 也就是将手攥起来, 手背贴着嘴唇,还有”
“别说了!”
蔺安之急促地制止,胸膛不住地起伏,紧紧抿着嘴角, 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他不想听到希里尔口中听到更多更过分的话,那是他那么多年来最崇敬,也是最仰慕的人。
而希里尔恍若未闻,继续平稳地说了下去, 又按着蔺安之纤细的手腕, 拽下他捂住脸的手,凑过去,吻去眼皮上缀着的泪。
“这就受不住了?”希里尔的语调仍是那样的轻柔,隐含在一身好皮囊中的恶意却不再遮掩, “我不会让你走的,我还会对你做更糟糕的事。”
他念着蔺安之的名字,垂眼笑了笑:“你迟早要学会接受的。”
月华般的银发与浓墨倾泻似的黑发交织纠缠,长长的蛇尾圈住了四肢,细小的鳞片刮擦着皮肤,使得泛起浅浅的薄红。
与此同时,不同于以往的那些夜晚,落在身上的还有柔软而细密的吻。
只是希里尔的举动不像是享受情事,而是发泄,他还记恨着所谓的“背叛”,在蔺安之耳边低低说道:“那个骑士是叫做兰斯特,对吗?”
“整个神殿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们做的每一个细节我都了如指掌。”
蔺安之闷哼一声,后背抵在某一坚冷的事物上,随着话音落下,他的神色也愈发羞怒了起来,耳尖也红得像是能滴血。
头顶仿佛凝着一道莫名的视线,来自于光明神高大的神像,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似乎也在为这样的事叹息。
“他把你喂得很饱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在其他人那里吃得那么开心呢?”
希里尔蹙了眉,似是疑惑。
蔺安之:“???”
他震惊了,他不知道希里尔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说出这么不知廉耻、每一个字上都透着浸猪笼的影子的话的。
但这不妨碍他强打起精神,在顶点断断续续地争辩:“我喜欢他,我们会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倒不如说,你同我有什么关系?”
希里尔轻抚着蔺安之的脸:“很快就要有关系了。”
他平静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有魔物私自混入王都,给民众带来了威胁,作为光明神殿的圣子,我动用手中的权力把它禁锢在神殿底下的监牢中,却好心地没有杀死他,而是以神力加以净化。”
“所有人都会觉得,我是那么仁慈、善良,就是对待邪恶的魔物也能报以怜悯的态度。”
蔺安之怔住了,神色变得错愕,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心底成形。
希里尔验证了他的猜想:“同时,没有人会注意到神殿中少去了一个生面孔,一个微小得不值一提的随侍,即便有人问起,也很容易搪塞过去。”
……
圣子说到做到,他说要把蔺安之的存在从世上抹去,就真的马上动了手。
一个小小的随侍从此不见了踪影,神殿监牢里则多出了新关押的魔物。
或者说,名义上,那是关押魔物的牢笼,可任谁见到屋里奢华的景象,都会觉得是生活精细的贵族所拥有的寝居。
——柔软平整的床、鎏金细栏的雀笼,还有脚踝被链条锁住的,长着一副勾人面孔的年轻魅魔。
毫无疑问,这里盛放着圣子所有的不可言说的欲望。
但无人知晓。
神殿中的众人看着圣子在监牢进进出出的频率都变得频繁了,每回出来也只带着温和的浅笑,只以为他是在净化魔物,还纷纷感慨他的好心。
事情发展得太快,也太令人错愕。
直到身临其境,真正站在了希里尔精心打造的金丝笼里,蔺安之才找回了自我意识,本着仔细谨慎的态度,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经过。
他对自身处境不大关心,一心只有任务和剧情线。
蔺安之拧着眉,冷静道:“不是说圣子一旦破戒,就会失去光明元素的亲近吗?为什么希里尔还是那么强?”
系统:“不知道。”
蔺安之又道:“按理来说,作为光明神殿的圣子,希里尔应该是正常人类才对,为什么他真正的形态会是人身蛇尾。在我所了解的这个世界的世界观中,只有魔物才会长成那样。”
系统:“不知道。”
蔺安之:“”
“你都知道些什么?”蔺安之闭了闭眼,复而睁开,冷冷道,“下一次开口,我希望能从你的嘴里听到一句有用的信息。”
“基本上一无所知。”系统利落承认,声音里也充斥着困惑,“剧情线所描述的都是整个世界主观认知的事实,也就是说,存在其他力量人为干涉,从而导致世界意识看到的只是表面事实的可能性。”
蔺安之不说话了。
一人一统陷入深深的沉思。
其他力量人为干涉?
可是,有什么力量能比世界意识还要强大呢?
眼下没有具体资料可供分析,也来不及细想,希里尔来了。
视线中出现了一抹银白,蔺安之平静的面容被骤然打碎,转而升起的尽是恨意。
他低下了头,蹲坐着缩在角落,双手圈住膝盖,看着好不可怜。
希里尔却是笑出了声,指尖微动,锁链的一端在两指间显现,他扯住链条,把人拉到怀里,抱着蔺安之呢喃着说道:
“之前你见到我的时候,不是还亲亲热热地喊着圣子大人,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那是崇敬,不过如今也没有了。
蔺安之懒得解释。
世上最绝望的事情,莫过于被自己所重视的人亲手毁掉。
他不愿与希里尔说一个字,挣扎着躲避,却被怀抱得更紧了。
“为什么要躲开我呢?”
蔺安之停下动作,他看着希里尔的脸,到底残留着一丝感情,说不出来重话,只能拿眼睛剜他,别过脸冷声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只是一个低贱的魔物,可配不上光明神殿高高在上的圣子。”
“没关系,”希里尔道,“我觉得你配得上我就行了。”
多么恬不知耻啊!
蔺安之不由震撼了一下,皱着眉,耳垂蹭上了什么绵软冰凉的东西,同时听他柔声道:“如果你说的下一句话还不是喜欢我,那我就杀了兰斯特,好不好?”
蔺安之:“”
他目光一沉,感觉希里尔抄袭了自己胁迫系统的方式,但没有证据。
再抬眼,眸中已然盈了浅浅的泪光,轻声说道:“我喜欢你。”
希里尔很满意这样的答案。
他明知道这短短一句话里,没一个字是真的,还是笑了笑,在蔺安之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也喜欢你。”
蔺安之又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希里尔也耐心道:“等你真正喜欢上我的那天。”
蔺安之无言以对。
显而易见,他不能在监牢中被关一辈子,不然任务还做不做了,世界还救不救了。
蔺安之开始伪装自己,不断试探希里尔,从他偶尔透露出的信息入手,努力靠近他喜欢的那种乖顺的模样。
系统提醒还有魅魔体质可以利用,蔺安之恍然大悟,开始了新一轮的勾引。
当然,在希里尔的角度看来,就是蔺安之为了与小竹马相见而忍辱负重。
他当然有所察觉,但还是出人意料地放手了。
重见天日,蔺安之连看到路边的一棵草都觉得新鲜,他不敢主动去找兰斯特,担心希里尔看出破绽。
而想必,后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兰斯特也没有主动来寻他,似乎蔺安之这些天的失踪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这不大正常。
蔺安之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几天后,他终于在偶然中碰上了骑士团的人。
纵使知道神殿的每一个角落,都避不开希里尔的窥视,仍是迫不及待地询问兰斯特的近况。
得来的消息,却是教他如坠冰窟。
那骑士的脸上显着难以言喻的古怪,仔仔细细地盯着蔺安之看了一番,这才轻轻道:“兰斯特,他早些天就死了。”
第46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8) 主动的求欢……
说话的那骑士连续喊了好几次, 蔺安之才找回神智。
他脸色难看,沉着声音说了句”谢谢“,一言不发地就往回走去。
彼时, 希里尔正站在主殿中的神像前祷告。
他目光低垂,柔顺的银白长发倾泻在身后,唇线平直,显不出平日的半分笑意, 整个人看起来再肃穆虔诚不过。
但蔺安之清楚, 那都是假象, 而他前十八年所深深信仰的光明神甚至也不一定存在。
否则希里尔,一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又怎能瞒天过海, 还当着神像的面强迫了他。
快步走到圣子面前, 蔺安之冷着脸攥住他的衣襟, 压下手,让希里尔与自己对视:“兰斯特呢?”
见蔺安之一反常态,希里尔反而勾了勾嘴角,就着低头的姿势握住他的手腕, 轻声道:“为什么明知故问呢?你不是刚才就从那个骑士的口中得知了,他早就死了。”
希里尔果然在监视着自己,蔺安之不出意料。
“我想听到的是,”还是原先的动作, 他手下力道愈发大了, 几乎要扯破希里尔柔滑精美的衣袍,还听到自己竭力保持平稳的声线中细微的颤抖,“是你做的手脚,你是怎么杀了兰斯特的?”
“我从来都没有动过手, ”希里尔垂下眼,目光落在蔺安之身上,“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帝国上下形势严峻,作为神殿的骑士,杀死入侵的魔物是兰斯特应尽的职责。”
他冷漠道:“而在这样的过程中,他技不如人,死在了魔物的手下,要怪也只能怪他过于废物。”
“希里尔!”
蔺安之尖叫一声,松开了手,后撤半步,被用愤怒的语气喊着名字的那人却在这时不肯依了
手臂下移,环着他的腰肢,将人禁锢在怀中,希里尔状似委屈地斜了下头,说道:“你是在怨我?”
“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蔺安之紧紧抿着唇,心如擂鼓,听着他在耳边轻柔地吐息:“是你说,你想要看到这个帝国发生改变,你不愿再见到被黑气弥漫的村庄和与日俱增的流民,所以我成全你了。”
希里尔放开了他,神色变得毫无波动,那双无机质的、如一潭死水般平静的紫色眸子中写满了讥诮:“真要说起来,害死兰斯特的,实则就是你自己。”
这是诡辩,完完全全的诡辩!
真要细究,蔺安之能够敏锐地捉住其中漏洞,以上百种角度进行针锋相对的反驳。
可这不该是一个不经世事、敏感脆弱的年轻牧师的反应。
他能做的,只有瞬间陷入到崩溃的情绪当中,软下身跪倒在地上,蜷缩着伏起身子,手肘支着地,捂住脸小声地啜泣。
而希里尔就那样立于原地,拉开小段距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演了一会儿,蔺安之觉得差不多了。
他想起身,然后找个理由走人,却忽然发现身体热热的,好像不大对劲。
系统好心而沉痛地告诉他:“你的情热期到了。”
蔺安之顿时沉默了。
若是以往,放在眼前的就是现成的人选,然而两人刚在上一秒彻底撕破脸皮。
希里尔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蔺安之嘴硬:“没什么。”
口中是那么说,但身体上的表现出卖了他。
浓重得化不开的情欲包裹着全身,蔺安之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那种难言的饥饿有如四下燎起的火簇,流动着灼烧五脏六腑,仿佛要让他在不断加深的苦楚中被焚烧殆尽。
“好痛”
蔺安之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分明只有一米不到的路程,当匍匐着爬到希里尔脚边却像是用了一个世纪。
他捉着那人的脚踝,仰起脸,终于软下声音示弱:“希里尔,帮我,我好难受。”
希里尔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
疼痛绞着腹部,蔺安之的脸色愈发苍白,面孔上积了薄薄一层冷汗。
希里尔不愿帮忙,而他一刻也等不起了。
咬着牙,忍住漫起的羞耻心,竟就当着希里尔的面拓张起了自己,随之响起的淫/靡的水声使得头脑一片空白。
可更糟糕的是,现下的状况没有丝毫缓解,仍是急需一个活生生的男人来填饱肚子。
“玩够了吗?”
嘴唇都被难以自制地咬出带着齿印的血痕来,希里尔才慢慢地说道。
他俯下身,按住脚边的蔺安之作乱的手,怜悯地说道:“真可怜啊,怎么会为了兰斯特,和我闹到这个地步呢?”
蔺安之无意识地摇着头,失神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听到这样的话,希里尔方才轻笑一声,施舍般地挑了挑下颔,观赏着这般春意盎然的景象,神情依旧冰冷:“过来吧,想要吃什么,就自己来争取。”
两人都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依据事实也可以说,是希里尔坐着椅子,而蔺安之自发地跨坐在他身上求欢。
平日的情事大多都是希里尔强求,像是今日一样,攀着他的肩膀,随着主动的一次又一次起伏,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在圣子紧实的脊背划出道道痕迹,还是从未有过的一回事。
到了后来,蔺安之没了力气,靠着希里尔的胸膛不动了,希里尔便一反先前的话语,托着他的腰好心相助。
到半途,蔺安之的情热就已经纾解得差不多了。
他抬起眼,惊叫一声,被灼伤似地复而垂下了头,又气又恼地喊:“希里尔!”
希里尔将他转了个面,原先那面水镜消散了,而正对着两人的那面,又凝出了枚新的。
把蔺安之的头掰回去,他覆在耳边道:“好好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真可惜,要是兰斯特还活着,我真想把这一切录下来,再放给他看。”
蔺安之抖了抖:“”
死变态,玩真大。
他差点气晕过去,待一切结束,便深吸一口气,异常冷静地说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会动,又有自我感情的人偶。”
——感兴趣的时候,尚会拿在手里把玩;失了兴趣后,则就弃之如敝屣。
希里尔饶有兴致地望着蔺安之,没有问他是从哪得出的结论,基本上就相当于默认:“从你踏进王都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了你。”
“我有一种能力,是能看到旁人灵魂的颜色。你知道吗?我见过的那么多人,神殿中,贵族中,王都的民众中,就是所有人一致认同的善人,他的灵魂也是灰色的。”
拉住垂落在腰际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前,希里尔的语调温柔似水:“而你的灵魂,竟然是纯白的,我想试一试,如果把这样的灵魂染上属于我的颜色,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蔺安之静默一瞬,又道:“这就是你强迫我,又杀死了兰斯特的理由?”
希里尔笑了笑,眼底泛着漠然:“对。”
多么纯天然无污染的渣,蔺安之不觉深深感到震撼,他想要从希里尔身上起来,压抑着怒气说道:“可是我不想被你操控!”
却被强行压了回去。
希里尔淡淡道:“那可由不得你。”
他的手段强硬而果断,不容拒绝地替蔺安之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明亚帝国中到处肆虐的魔物问题刻不容缓,如今也到了彻底解决的时候。
圣子出巡,这一消息一经放出,随即席卷了各大城池。无数的平民都欢呼了起来,翘首以盼着光明神殿历代以来,最受神眷的光明法师的到来。
目的地很快被确定,正是兰斯特的葬身之地——两国之间的天然屏障雾障林。
希里尔的规划是一切从简,他只需要强者,也就是只会带上象征着精锐力量的骑士团。
与此同时,还将神殿中的牧师等人都分散着派遣了出去,用以拔除魔物浸染在土地中,肮脏且邪恶的气息。
蔺安之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不想却听希里尔道:“随侍需要随行。”
他立马抬眸看了过去,与边上伫立的教皇目光相接。
教皇是个中年男人,在神殿中的地位,表面上是要比圣子高的。
他狐疑的视线扫过那年轻牧师弱不禁风的身躯,斟酌着开口:“依我看”
希里尔唇边带着温和的笑,轻飘飘地望向他。
只一眼,教皇的声音便低了下来:“我看挺好的,非常合适!”
“……”
蔺安之叹为观止。
好一个威武不能屈的真实写照。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一行人紧赶慢赶地向雾障林赶去,总算是在几日后顺利抵达。
期间,蔺安之生活得还算滋润,只是心理那关一直过不去。
他对希里尔有感情不假,但于兰斯特同样如此。
两人多年的情谊,怎是能轻拿轻放的。
这也使得蔺安之始终在思考,始终摸不清,到底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希里尔。
被希里尔抱下马车,一看到熟悉的景象,蔺安之迟疑了下,他们临时落脚的小镇,竟就是自己自小长大的地方。
记忆中,在神侍遴选中落选的昔日同伴,也都回到了这片土地。
更让他彻底怔住的,是当日夜晚陡然生出的事变。
“你想要逃走吗?”
在口述中知晓了一切,包括兰斯特的死,伊芙琳沉吟片刻,郑重道:“我可以帮你。”
第47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9) 死遁,是谁……
一个小时前, 蔺安之尚在小镇上的神殿中。
神殿的大半人都是昔日同僚,也都是落选后从王都回来的,见到圣子和骑士团, 自然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和崇敬。
只是神殿地方太小,无奈之下,只得把他们安排到镇子中环境最好的旅店里。
蔺安之一眼就看到了伊芙琳。
她是主要的话事人,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头, 有条不紊地介绍雾障林的情况。
精灵生得好看是众所周知的事, 不少骑士的眼珠子都随着伊芙琳移动。
希里尔则是仍旧牵着浅浅的笑意, 察觉到蔺安之的目光也落在美貌的红发精灵身上,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 全然遮住了视野, 也阻隔了两人偶尔的视线相接。
但蔺安之心中已经有了预料。
他一言不发地随同众人回了下榻的旅店, 当晚, 果不其然被伊芙琳主动找上。
后者兜头就问:“兰斯特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蔺安之静默不语,眸光黯淡,低下了头。
有时,态度就能说明一切。
伊芙琳脸色难看, 眼睛一瞥又看到蔺安之脖颈上掩不住的痕迹,顿时声音更沉了:“是谁做的?我确实听说过某些神殿会有见不得人的阴私事有些神父,心中放着的不是光明神,而是细皮嫩肉的小男孩。”
她攥紧了手中的弓箭, 蔺安之看了一眼。
被磋磨了两个小世界, 他的心气还是高的,想到那天的事,脑中已经把希里尔射成了筛子,可面上还是不得不轻叹一声, 含着泪道:“算了,这已经不重要了。”
伊芙琳觉得重要。
她很谨慎,在周遭竖起了防窥探的结界,而后再三逼问,蔺安之只得吐露实情。
听完所有,伊芙琳脸都黑了,她心知不是那衣冠禽兽圣子的对手,只是问他要不要逃走。
蔺安之有点想。
主要是,他在希里尔这边意识到,忒修斯大陆毁灭的原因不会同剧情线中呈现的那么简单。
而又在晚饭时在别桌的闲谈中听到,隔壁洛林帝国出现了百年一见的新魔主,潜意识中,那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但是,”蔺安之皱着眉道,“如果被发现,他的手段会是我们预想不到的。”
有兰斯特的前车之鉴,蔺安之不得不为伊芙琳多作考虑,他语罢转身便走,心意表示得很明显了。
伊芙琳却是露出强硬的那面,拽着他回来,口口声声说着自有办法。
一顿操作后,蔺安之坐在镜子前,对着镜面里陌生而普通的面孔,还有与原先截然不同的身形,顿时无比沉默。
伊芙琳站在他身后,挑了挑眉:“除了与自然的亲和力和常出弓箭手,精灵一族的易容术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她微微俯身,递过一张身份证明:“从今往后,你就是一个家住龙息城的普通杂货铺老板,雷诺。”
停顿几瞬,蔺安之缓缓开口,还是试图再进行劝说:“如此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而且我觉得这实在太冒险了,我不能拿你的性命作筹码来与希里尔对抗。”
“行了,别瞻前顾后了,那么大人了能不能有点决断力,”伊芙琳不耐烦地打断,“而且我帮的不止是你,还有兰斯特的在天之灵。”
“你们两个都是我和修女姐姐一手带大的,看到你这幅模样,我心里也不好过。”
蔺安之:“”
为什么在伊芙琳嘴里,自己听起来就像是老公尸骨未寒,又被觊觎已久的流氓欺负,然后娘家人出手相助的寡妇?
他默了默,不再抗拒伊芙琳的好意,真诚地说了声谢谢,暗自谋划起了在更换新身份前的一步,也就是从这里离开。
到底是边陲小镇,最好的旅店条件也就那样,一间屋子住不下两个人,蔺安之与希里尔只能分开。
回到房间里不久,象征性的敲门声响起,然后希里尔径自推门而入。
被那双竖瞳的紫眸盯上,蔺安之莫名寒毛直竖。
他心理素质很好,掩下心虚仍能正常地、柔和且生疏地朝着希里尔笑道:“圣子大人,请问有什么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希里尔道,“如果说,我想在这里过夜呢?”
蔺安之紧了紧眉心,显出迟疑:“可是,外边的人,还有骑士团,他们都会发觉的。”
希里尔平淡而毫不留情戳破他仅想保留的遮羞布:“那么多天了,我们又始终在同一辆马车中,该发现的早就发现了。”
蔺安之低下了声:“好吧。”
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两人相拥着睡了一晚,什么也没做。
到了第二天,在计划中,王都来人要去雾障林初步查探情况。
蔺安之早早就醒了,但闭着眼,直至感受到有清浅的呼吸打在眼睑上,这才睁了开来。
乍然看到的景象让他被惊得头皮发麻,饶是拥有再好的自制力,也忍不住把又眼闭了回去,半晌才复而掀了眼皮,不阴不阳道:“圣子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大早上的就开始吓人了?”
希里尔静静地说道:“你压到我头发了。”
蔺安之往身后扫了眼,若无其事地挪开了勾住长发的手臂。
再回过眼,希里尔已然立于床边,淡淡宣告:“你要同我一起去。”
蔺安之坐在床上看着他:“我不想去。”
自从兰斯特死后,希里尔愈发暴露了恶劣的本性,他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可是我生病了,”蔺安之忽然垂下眼,声音也软了下来,“我难受,而且雾障林是连神殿骑士都会恐惧的绝境,我怕。”
希里尔轻笑一声,对这样近似于撒娇的举动很受用,他握住蔺安之的手:“别担心,我有能力保护你。”
最担心的就是你。
蔺安之在心里冷冷道。
掌心相握片刻,接着不出意料地看到希里尔面色微沉。
他松开手,深深地看了蔺安之一眼,没再提那件事,出去的时候连关门声都重了很多。
蔺安之很不解:“为什么生气呢?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系统委婉道:“可能是没见过你这个样式的神经病——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就是对自己也能下狠手。”
蔺安之听着却是笑了起来。
他体内的情况很糟糕,独立于另一地方的光明元素紊乱,几乎要破壳而出,延伸到承载着属性与之相反的魔气的躯壳中。
然而心情极其愉悦,不知是为即将到来的自由,还是马上要盼来的任务新线索。
他在屋中静坐了一会儿,等到伊芙琳以秘密的通讯方式发来消息,说她潜入了无人看守的旅店,又伪装成蔺安之的模样,当着店里伙计的面,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大门。
蔺安之在赌。
他赌雾障林极其危险,就算是圣子也无暇他顾,以至于放松对自己的监视,如此一来,鱼目混珠的小把戏就可以派上用场。
简单感谢了伊芙琳,蔺安之终于站起身,他用了隐匿的手段溜进了旅店的后院。
那里放着一辆运货的板车,上面堆砌着数个足有一人高的酒瓮子,今天就要送到隔壁的小城去。
择选了中间的一只罐子,蔺安之抽干了里头的液体,钻进去后又盖回了盖子,外加再三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寂静的黑暗中,他屏住了呼吸。
没过多久,车底下的轮子开始滚动了,他听到前头驾着马拉车的车夫和路过的熟人打招呼,同时抱怨这活辛苦,心却开始一下又一下地飞快跳了起来。
时间在紧张中无意识地流逝。
分辨着外界的动静,蔺安之缩在酒瓮子里,知道已经接近城门口了。
只要能顺利过关,他就可以带着身份证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任希里尔本事再大,难道还能有翻天覆地的能力不成?
可就在这时,耳畔的嘈杂忽地拔高,同时萦绕在耳边的还有几个关键词:
士兵、排查、搜身。
蔺安之脸色一变,体会到了上午希里尔的感受。
他攥紧了拳,指骨捏得发白,心跳得也更急促了,就像是马上要冲破胸膛——
下一刻,几缕光线投进,木盖被完全揭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希里尔冰冷而美丽的面容。
他勾着唇,眸光压了下来,将人强硬地拽了出来,手轻轻地扶上蔺安之的脸,声线同神色一样冷冽:“游戏结束,我找到你了。”
蔺安之的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希里尔显然是气极了,他不能容忍蔺安之试图逃离自己的掌控,掐着他并起的双手又抱到了一旁华丽的马车当中。
这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周围帮忙搜查的骑士皆投来了视线,在蔺安之看来充斥着说不出的奇怪。
他拼命挣扎,仍抵不过希里尔巨大的力道。
马车内的环境很好,柔软的毛毯铺在身下,顶部装饰着垂落的水晶灯。
但蔺安之无暇欣赏,他眼中噙着泪水,一脸的惊惶与无助,一想到轿厢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外边的那么多人得知,更是抗拒不已。
可希里尔没有放过蔺安之,一寸寸地深/入了他,在耳边低低道:“是你先出现在我的世界中的,你就是光明神赐予我的最好的祭品,怎么能想着逃离我身边呢?”
浑浑噩噩中,蔺安之只记住了希里尔反反复复的一句话。
“别想摆脱我,永远都别想。”
事后,蔺安之是被裹着毯子抱回旅店的。
周遭的人群早就被屏退了,他不知道,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累得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却发现希里尔强行定下了双方的血契。
“”沉默半晌,蔺安之再也按捺不住怒气,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你不问我一声也就算了,但,为什么是主仆契约!”
自己还是那个仆!
这简直就是对他独立人格的最大蔑视!
希里尔冷冷看着他:“你没有资格同我这么讲话,对于一个再三挑战我的魔物,我的行为已经够慈悲了。”
“而且,”轻柔地挑起蔺安之的下颔,希里尔眼帘微垂,嘴角却是弯的,“只要我想,我随时能杀死伊芙琳,你还要继续与我争辩吗?”
蔺安之不说话了。
他低了头,心如死灰的模样竟让希里尔有些心疼。
这是不该有的情绪,于是强行忽略了,道:“听话,别再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来。”
第48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10) 被动成为……
最近, 希里尔发现他可爱的人偶发生了变化。
蔺安之不再挣扎了,任何一点微小的也无,只是任由自己摆布, 蔺安之仍是原来那般笑着,但任谁也看得出那抹弧度毫无情感。
就像是被蠹虫蛀空了内脏,只剩下漂亮却空荡的躯壳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吗?
希里尔若有所思,没有发现自己轻轻蹙着眉。
一天晚上, 他抱着蔺安之, 头靠在脸颊旁, 忽然说道:“神殿来报,各大城池的魔气都祛除得差不多了, 隐匿在活人身体中的魔物也都被捉了出来杀死。”
手肘抬起, 伸到身前的五指扣住了蔺安之静静垂在腰际的手, 希里尔柔声道:“一切都在好转,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蔺安之敛眉低目,淡淡道:“嗯。”
希里尔又道:“伊芙琳过得很好,我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不会做。”
蔺安之:“嗯。”
希里尔攥着他的手紧了紧, 另一只曲起的指尖近乎要深深扎进肉里。
没关系的。
整个明亚帝国的情况都在向上发展,很快就能重新回到正轨。
待明日的最后一次结界修补结束,他们就会回到王都,届时所有都会恢复原状。
就算蔺安之再想着逃跑, 这一次, 希里尔也不会再因为这点小小的情趣而生气了。
到了翌日,一行人深入了雾障林的深处。
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各类奇异的魔物层出不穷,能力千奇百怪, 实力也都很强,连把人瞬间融化成一滩烂肉的都有。
蔺安之缀在希里尔身后走着,无意中看到不远处有一株躯干发红的枯树。
粗大盘结的树根处,垒砌着足以筑京观的白骨头颅,单是这样也罢,枝头还悬吊着许多果实一样的东西。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具具残破生蛆的腐尸,连接着彼此的,则是外露于腹腔的、已然风干的肠子。
蔺安之在修真界混迹百年,什么邪修的景象没见过。
但在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这样恶心的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稍稍一顿,蔺安之随即加快步伐,与身后一干挂彩的骑士团成员拉开了距离,几乎要贴在了强大的圣子身上。
手臂内侧也蹭过希里尔一尘不染的法袍,若无其事地环上了他的胳臂。
主动的靠近,希里尔自然是照单全收,视线落在蔺安之颤动的眼睫上,神色不觉柔和了下来。
又走了一段路,视野终于开阔了起来。
蔺安之不大懂修补结界的事,来这那么多天了,也不知道雾障林失去屏障作用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然而一眼过去,他便看了出来。
悬崖一侧的空气中宛如黑洞的裂缝,正是传闻中最为恐怖的空间乱流。
它一旦出现,如若没有人为干涉,就会越扩越大,吞噬目之所及的一切。
想罢,蔺安之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心中一动。
空间乱流的本质是扭曲空间。
所谓富贵险中求,就几率而言,他完全有机会借此抵达洛林帝国。
他冷静地问道:“系统,我成功达成目的的概率有多大?”
系统实话实说:“你死了的概率比较大。”
蔺安之垂下眼,脑中不断构划方案而又迅速推翻,随后盖棺定论,希里尔不会帮他穿过雾障林抵达彼岸,所以空间乱流是唯一的机会。
他是一个向来谨慎的人,把握不住的事情从不会做,但他愿意为完成任务冒一次极大的风险。
与此同时,希里尔立于原地施下法术,分明没有接触,众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皆都痊愈。
他背对着蔺安之,整个人站在那,就像自带圣光,看着面上不由显了惧色的一众骑士,温和地鼓励:“这是最后一次,明亚帝国的未来就掌握在我们手里,就算是空间乱流”
有骑士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
恍若意识到什么,希里尔回过头,脸色骤然一变。
蔺安之还是头一回看到他露出那样的惊慌失措的表情,心中有些发沉,但还是笑了笑。
这也是这几天来,希里尔所见到的、蔺安之展现的最轻松的笑容。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希里尔的眼泪滑落到手背,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一边低低说着,一边试图补救。
短短不到一米的距离,对于一个举世无双的光明法师犹如天堑。
事实上,他有能力扭转的局面有很多——
唯独时间。
电光火石间,蔺安之已经落入了空间乱流中,在此之前却回答了他:
“不平等就不会是爱。”
此后一片无声。
站在悬崖边,希里尔喃喃:“爱?”
记忆仍停留在上一帧画面,他想要同蔺安之解释,那些围绕在身边的人只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完美无瑕的圣子,私人情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他不明白正常人是怎样表达爱,他只以为他喜欢的方式,蔺安之也应该喜欢。
如今,希里尔知晓了蔺安之的想法。
他想要道歉,他不想让自己的错误由蔺安之承担,同时也觉得,那些努力再也没了意义。
他为这个帝国做下的盘算,从来都是为了蔺安之,如果他不在,那又有什么必要呢?
只是,希里尔眸光沉沉,由血契带来的联系已然中断,再也感受不到那抹存在。
半晌,一人小心道:“圣子大人,我们还要继续修补空间乱流吗?”
顿了顿,又委婉表示:“被卷进空间乱流的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我想,蔺安之应该”
圣子笃定而冷淡地说道:“他不会死的。”
他要亲自找到他
上个世界,蔺安之曾经在那位文学爱好者男友的推荐下,阅读过一本知名剧作。
放到现下,他竟觉得自己与其中主人公的境遇有几分相似。
——《玩偶之家》,主角娜拉意外发现自己在家庭中处于失权的境地,于是在与伴侣大吵一架后摔门而出。
娜拉离开后怎么样,蔺安之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随后的遭遇——
在落地洛林帝国的第一时间,被围观群众哄抢着抓住,然后扭送帝都拍卖行。
再然后,当晚就要被作为压轴的珍品拍卖。
关押蔺安之的魔物将他丢到了一个笼子里,在地上放置了一套衣服,让他自己换上,随后关上笼门,从房间中出去了。
余光瞥见那套一看就很不正经的衣物,蔺安之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他冷冷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魅魔在洛林帝国中会是极其珍稀的存在?”
系统:“那你猜猜,为什么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会发现自己满身伤痕地躺在距离雾障林仅有数步之遥的草丛中?”
说着,语调愈发抑扬顿挫,然而毫无感情:
“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呢?这真是太难猜了!”
蔺安之:“”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但其中透着凌冽的杀意:“你不要太得意,如果在待会的拍卖会上,我被又老又丑且有奇怪癖好的贵族买下来,那我们就可以共沉沦了。”
系统沉默了。
蔺安之也沉默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两人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第49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11) 与生者相……
又在笼子里静静坐了一会儿, 蔺安之没说话,但肉眼可见地焦躁了起来。
他最厌恶的场景元素都在此刻聚集——被物化,被待价而沽, 而且又无力反抗现状。
也不一定。
蔺安之抬起手,摩挲着另一只手食指上一点也不引人注意的指环,垂眼笑了笑:“这只储物戒中有在走私犯手中购置的半吨炸药,炸掉这个罪恶的窝点应该够了。”
“”系统怀疑人生道, “多少?”
蔺安之仔细地强调:“半吨。”
系统:“???”
系统默然片刻, 又道:“以前在修真界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 怎么就没见你那么嫉恶如仇?”
蔺安之语调淡淡:“因为我双标。”
此一时非彼一时。
当厄运真正降临在自己身上,和旁观别人的遭遇, 自然会是不一样的关心程度。
而后又缓缓呼出一口气, 试图心平气和, 却如何也做不到。
只能自我安慰着想, 只要是剧情线中主要人物不在的场合,他都可以适度OOC。
换言之,只要有人胆敢买下蔺安之,随后解除他身上由拍卖行施加的镣铐, 今夜蔺安之必将投桃报李,以暗杀相赠。
系统与蔺安之共事许久,怎会摸不清后者无声的时候,心里都在琢磨什么, 平静无波的机械音顿时响了起来。
“经检测, 有剧情线中主要人物出现,已开启导航模式,距离三百七十二米。”
希里尔?
蔺安之一口否定,却是想到了来时听到的, 传闻中踩着一干旧贵族的血上位的新任魔主
那会是谁呢?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他出神地思考着,下一刻笼门打开,接着被粗暴地拽了出去。
那只丑陋的低等魔物目光傲慢,看了眼蔺安之身上赶在末尾临时换上的衣物,又移到他的脸上,在超高魅力值加成的作用下,神色不可避免地多出痴迷。
强行压下来,方才赞许地点点头:“不错。”
所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对吗?
蔺安之不由自主地补充,眼底厌恶更深。
他被像物品一样,装进了另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盒,被推到了拍卖会偌大的场地中央。
年轻漂亮的魅魔蜷缩在栏杆细细的银质牢笼中,墨发倾泻于身后、地上,浓绀色的薄纱更衬肤色雪白。
他似乎很害怕,瑟瑟发抖地咬着嫣红的下唇,琥珀似的眸子盈着浅浅的水光,在琉璃顶灯的折射下显得愈发易碎。
无数的视线投向他,或探究或赞叹,然而更多的,黏腻得教人只觉恶心。
还有一道目光,从最高处的席位直直落在他身上。
有别于其他的那些,沉静、平淡,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意味。
拍卖的全程,蔺安之都在捂着耳朵。
表面上低着头,肩膀轻轻抖动,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啜泣,实际上面无表情,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感觉差不多了,勉强能接受自己被拍卖的事实了,这才放下了手,尾声也刚好传入耳中。
对于一只难得的魅魔,众人竞价激烈,可到了最后还是被一句轻飘飘的话截了胡。
“五千万。”
这是一个极高的数字,为了逗乐的玩物再提高价格,在多数人看来都不值得。
就是有纨绔心有不甘,仰头望见声音来源是顶层包间,也都默默偃旗息鼓。
蔺安之不明就里,眼睫垂着泪,抬眼望去。
他什么也没看见,只是隐隐感到,有一道沉沉的眸光压在了头顶。
拍卖结束,货品被依约送到了买主的房间。
在拍卖现场旁人的反应中,蔺安之已经发现了那人身份一定很高,现下进了对方领地,感受更甚。
比方说,地毯是深色天鹅绒的,跪起来感觉很好。
对,跪起来。
应买主的要求,眼上蒙了绸布,什么都看不见,但蔺安之的杀意已经掩藏不住了。
被锁上禁法镣铐的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动了动,他摸到了那只装着半吨炸药的指环。
“不自由,毋宁死。”
蔺安之如是道。
系统:“”
它委婉道:“你想同归于尽可以,但我还没活腻。”
两人说着,便听有脚步声停在了面前,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捏起了蔺安之的下颔,指腹揉搓着脸侧的嫩肉。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蔺安之下意识想去分辨,随即又被轻轻回荡在室内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你是魅魔,但你的身上有很浓重的光明元素的气息,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那道声线被刻意压低了,或许是认为陷于绝望当中的蔺安之不会发现,没有过多变化。
可他还是敏锐地听了出来,那属于兰斯特。
种种疑问在心底浮起,最终,蔺安之决定配合他演戏。
系统:“不是说,不自由,毋宁死?”
蔺安之敷衍地笑了一声:“开玩笑的,况且我怎么会舍得拉你一起去死。”
系统:“”
双标狗。
回到原先的话题,蔺安之想了想,低低回道:“我不知道。”
“那群光明神殿的人,都对你做了什么?”那人似乎很怜惜地捧住他的脸,轻柔的吐息洒在额头上,轻声道,“你的身上还有主仆血契呢,是谁成为了你的主人,我可以知道吗?”
蔺安之没有说话,瑟缩着向后躲。
他听到那人又轻轻叹了口气。
无声的黑暗中,再没有别的能够被感知,直到下巴又被掐住,嘴唇被迫张开,探进来的是冰凉的手指。
有什么带着腥味的液体滑入口腔,蔺安之咳嗽几声,想要吐掉嘴里的异物,眼泪都呛出来了,却没能成功。
唯一做到的,只是洇湿了眼上的绸布。
那只禁锢他的手也随之松开,换做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恰好落在湿了的那处。
“我帮你解除了那份不平等的血契,往后你就是自由的了。”
他将蔺安之抱到怀里,分开他晃着的两条腿,使得能坐在身上。
蔺安之能凭感觉猜出两人应该在沙发上,但仍是目不能视物,摸索着撞进他的胸膛,被按着头靠在肩上,又听那人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很强大,我有能力保护你了。”
这句话郑重的就像是承诺。
蔺安之眼睛一酸,手上的镣铐咔嗒一声被解开,然后抓住身下男人圈在自己腰际的手臂。
他的声音很小:“兰斯特”
蓦然地,手下的肌肉紧绷着僵住了。
绸布也被揭下了,蔺安之看清了室内的景象,也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正是兰斯特无疑。
仍是原先那副俊美无俦的模样,碧色的眸子专注地盯着他,金发璀璨得不像是可怖的魔物之主,倒似是蛰伏人间的光明神。
“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兰斯特问道。
“锦缎被打湿的那块地方能透光,我看到你靠近耳边的脖颈那处有伤疤。”
指尖划过那道陈旧的痕迹,蔺安之心疼道:“那是很久以前,有魔物从雾障林中跑了出来,你为了护住我和它打了一架,差点死了,然后才留了下来的。”
旁人对他的好,他当然都记得。
蔺安之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兰斯特握住他的手,神色却愈加温柔。
顿了顿,到底没能忍住,蔺安之抹着脸上的泪喃喃道:“幸好,你还活着。”
在他的追问下,兰斯特终于吐露实情。
在神殿与蔺安之分别后,他就被圣子以前锋的名义遣到雾障林,那里的魔物很厉害,而且很多,他只有一个人,会沦落怎样的下场也就显而易见。
兰斯特被魔物杀死,融入其骨血,但凭着卓绝的意志力反过来吞噬了它,随后成为了它。
犹豫片刻,洛林帝国最强大的君主抿着唇,语调含着小心翼翼:“你会嫌弃我吗?我现在只是个低贱的魔物。”
“可我也是一样的,”蔺安之亲了亲他的眼角,说道,“而且我喜欢你。”
之后的一切都很水到渠成。
极致的愉悦中,蔺安之已经分不清身边散落的是身上的浓绀色薄纱,还是近乎同一颜色的柔软的地毯。
他被搂得很紧,直到结束,兰斯特都不愿意放开他。
也始终没有询问,蔺安之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为什么会以魅魔的身份出现。
还是蔺安之先推了推他,照搬了面对伊芙琳时同样的说辞,又期望地投去视线:“至少这段时间,我不想再回去了,但无处可去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第50章 圣子与骑士的修罗场(12) “我很想……
毫无疑问, 兰斯特留下了他,也带着蔺安之来到了魔宫之中。
后者初来乍到,看着府邸奢华的外表, 心里还怀着些许期待,待真正进入其中,对着空荡荡的内室,只能沉默再沉默。
魔主, 干部的好榜样, 人民的好公仆。
明明坐拥偌大帝国, 生活竟是如此朴素。
“洛林帝国四分五裂久了,魔宫空置, 也就渐趋破败了下来。”
兰斯特只是温柔地笑道:“先前只有我一个人, 怎样都无所谓, 不过你来了, 便可以凭你喜欢的风格再装饰一番。”
蔺安之大为感动。
他在原世界当惯了两袖清风的剑修,同样对生活品质没有太大追求,唯一在意的就是床铺一定要柔软。
那是最最重要的吃饭的场所,自然不可与其他等量齐观。
对于蔺安之, 兰斯特皆是一味地予取予求,这般舒心的日子也让蔺安之近乎沉溺其中。
仅存的意志力让他没能乐不思蜀,而是时刻关注着剧情线的发展,也就是忒修斯大陆的情况。
愈是留心着, 心就愈沉。
剧情线仍在照常发展, 并没有随同雾障林这一明亚帝国与洛林帝国双方间天然屏障的修复,而走上蔺安之所期望的正轨。
他也试图找出原因,旁敲侧击地询问兰斯特为什么要扩军备战,制造出一幅紧张肃穆的氛围。
而每当这时, 兰斯特却都回避,轻描淡写道:“一切都不会停下,这是神的旨意。”
神,什么神?
一时半会,蔺安之只能想到光明神,那是这片大陆仅存的神明,可祂又怎会蛊惑站在对立面的魔物,去向信仰自己的那方势力开战?
那不是纯有病吗?!
当晚,他很快又发现,一山更比一山高。
从睡梦中醒来,蔺安之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祭坛上。
系统及时道:“这是招魂仪式的现场。”
“”
环视四下熟悉的陈设,蔺安之立刻反应了过来,由衷感叹:“我还没死,希里尔就给我招魂?”
果然符合他对希里尔的定位——
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目光随即偏移,蔺安之一眼便看到了那人。
昏暗的、阒然无声的大殿中,银发紫眸的圣子孑然立于彩色玻璃花窗旁,仅有薄薄一层的月光流水似泄在脚边。
他什么也没做,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望着祭坛的方向。
寂静,过于寂静,兼之这样的希里尔太让人感到陌生,蔺安之的心忽然颤了颤,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他不确定希里尔有没有看到自己,试着动了动唇,从喉中挤出音节,想要打破这样的僵局,却愕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就连活动范围也被局限在了祭坛之中。
对此,系统嗤之以鼻:“你现在是以魂体出窍的形式来到这里,能开口就有鬼了。”
蔺安之满头的问号,费解道:“伤害我,你很高兴吗?”
“很抱歉,”系统说道,“但我上班永远只有一种状态——老板同事在天堂。”
蔺安之:“”
略过这一话题,他又问起当下最关心的事情:“施展这样的术法,对于希里尔本身会有影响吗?”
从系统口中得知暂时不会有问题,蔺安之略微放下了心,又将视线投向了希里尔。
见他仍在望着这边,却没有接近一步,随后抬起手打了个哈欠,当着他的面坐了下去。
底下不是纯粹冰冷的地面,而被铺上了厚实的毛毯,用手摸上去柔软而温暖。
蔺安之慢慢蜷起了身子,又舒服得轻轻哼了一声。
他没有注意到希里尔表现得僵滞了一瞬,伏在祭坛上重新睡了过去。
这一觉起来,竟是又回到了原来的魔宫。
垂下的帷帘,手臂下正压着蓬松羽枕,所有都与离开前别无二致。
蔺安之偏过了头,睡得漫起红晕的面容还带着惺忪的倦意,正与高大俊美的魔主对上视线。
兰斯特的眸光凝在他脸上,明灭的烛火映得那双原先一眼便能见底的碧色眸子,莫名染上了晦色。
“怎么一直在看着我?”
蔺安之笑了笑,没有发现刚开口时低低的声音有点像是撒娇。
一时未能听到回答,他支着手撑在床侧,打算翻身坐起,却被托着腰身扯入怀中。
抵着蔺安之的颈项,兰斯特握住他的手腕,微微低下头,说道:“有人对你使了招魂术,每晚入睡后,你的魂魄都会来到施法的祭坛。”
顿了顿,放轻了声音,轻柔得宛若引诱:
“如果你不愿,我能帮你斩断与祭坛的联系,你就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人了。”
蔺安之沉吟片刻,却是问道:“那对方会怎样?”
“可能是重伤,也可能会死。”
兰斯特弯了弯嘴角,然而神情是冰冷的:“最好还是死了,反正,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蔺安之摇了摇头,“那我不愿意。”
话音落下,随后感到环住手腕的五指紧了紧。
“为什么不愿意?”兰斯特难以自制地喃喃,眸光不觉带上压迫感,和面孔一道压了下来,“他是谁?他就是你的那位主人吗?”
变化来得突然,蔺安之就像是被吓到了,湿漉漉的眼眸蓦然睁大了几分,怔怔地看着他。
恍然意识到什么,兰斯特直起身,垂下眼,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原先温煦的模样。
“抱歉,是我失态了。”
兰斯特温声道:“如果你后悔了,欢迎随时来找我。”
他走后,系统才道:“我看他巴不得你后悔。”
蔺安之冷笑一声,主要是针对它的,而后毫不犹豫地为好友辩解:“怎么会呢?兰斯特不是那种人,他善良好心、体贴宽容,最有度量不过。”
系统:“”
系统:“呵呵。”
它不屑于继续辩解,并已经开始期待起所谓的老实人被宿主逼急的场面。
蔺安之对系统的险恶用心浑然不知,他仍深陷在日日夜晚入睡后,便会被拖入的祭坛当中。
这样的日子一连就过了数天。
由于无聊得紧,又摸不清希里尔到底想做什么——后者如愿招来了魂魄,但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于是总趁着这时候,蜷缩在祭坛上补觉。
他不知道自己睡着后,希里尔都在做什么。
偶尔醒来,发现还没回到魔宫,蔺安之就又坐了起来,视线一转,发现身旁的瓷瓶中换了一束花。
一束新鲜的、沾着露水的白色百合。
这也是希里尔,每日都会主动做出的唯一一件事。
某天,蔺安之又醒来了。
不同于以往,他清楚地感受到,有清浅的呼吸打在耳廓。
而后在耳畔响起的,是一道轻轻的声音。
“对不起。”
那人如此说着。
接着又俯下身,半跪在地,修长的手指堪堪划过蔺安之的唇,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希里尔低声道:“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