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搜山的侍卫将夜幕给踏碎,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
搜山的侍卫将夜幕给踏碎,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山中的姜嵩也听到了动静,眉间闪过一抹狠厉。
他带来的人不多,硬碰硬会得不偿失,眼下打消耗的好,不急这一时。
权衡利弊,姜嵩带着人趁晁易还未搜到这,提前撤出山。
先前跟着傻子的一队人,灰溜溜的归队,那傻子跑的太快了,一时竟跟丢了。
姜嵩见几人这般模样,心口很是沉闷又无法发作。
他带来的蛮族人也是愚笨,这场戏可不好演。
根据几人的交代,那傻子是骑着马一头栽坑里了,他们没找到人也没暴露身份。
姜嵩闻言一阵沉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山中的动静很大,鸟禽飞了一片,晁易骑着马也跟在队伍之中,流了一头冷汗。
不知是这山林在入夜后冷,还是他心慌,总觉得这风凉嗖嗖的。
健硕的护卫将人给围成一圈,全方位的护着晁易,神经紧绷的注意着周遭的情况,一点风吹草动都草木皆兵。
生怕出了意外,护卫眼睁的很大,往前走了一个时辰,严寒的天气将人冻的直哆嗦。
晁易受了风,心里又紧张,咳的很厉害,一下接一下,陪同的太医都看的胆战心惊,花白的发丝更是白了几分。
“陛下…您还是回去吧!这处严寒,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苍老的太医,颤颤巍巍的劝说,生怕惹人不悦,稍不注意,一条老命跟着搭了进去。
太医在这宫中也是老人,从小瞧着晁易跟晁怜长大,他记忆中的两人还都是纯真的孩童,不知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模样,一个情绪反复无常的帝王,一个任人宰割的公主。
这些他议论不得,偷着在心底想,不免感叹。
晁易早就失了理智,什么温文尔雅,君子之风,全然都抛之脑后,心里就只有一个权字。
一记眼神,太医不禁哆嗦了下,心中有了答案,这天下再无明君,他也命不久矣。
太医闭了嘴,眸光很是哀悼,不知二殿下又如何,一生皆忐忑,此时又可否遭了难。
寻至这山林的边缘,晁易瞧见被人动了手脚的栅栏,心头一紧,不安的预感很是强烈。
他刚进这林中时便心慌的厉害,预感这次冬猎会出事,但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甚至是有他人来插手。
原先做的准备都是为了杀妖人,疏忽了其他别有用心的人。
晁易一时懊恼却无事于补,吩咐人去查探情况,末了只发现根羽毛。
侍卫将羽毛捏在指尖,仔细端详片刻,神色一惊,手跟着打哆嗦。
这羽毛是箭支上用的,怎会出现在这。
晁易的神色也跟着变差,一瞬便想到在边疆的蛮族,现在已然摸至皇城外了。
搜山还在继续,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次不止要防野兽更要防别有用心的歹人。
几经周旋,阿长摸到了地下洞穴的入口,先是用布巾裹住了身子,收好刀刃,心一狠,咬牙跳了下去。
不出意外,一阵昏天暗地,摔的找不到北。
地底的环境很是复杂,阿长掉进去也被摔得不轻,两只胳膊护在胸前都受了伤。
一声闷哼,阿长流着冷汗,眼里都是红血丝却充斥着兴奋,虚弱的握着刀柄,一瘸一拐的在这地洞中搜寻了起来。
这洞窟也是巧妙,岩壁上全是生长在缝隙间的树根,错综复杂,野蛮至极,十分挡视线。
阿长为了寻人,不愿浪费时间,不顾手腕上的骨头戳出皮肉,止不住的朝外淌血,一刀接一刀的将树根给砍断,魔怔似的往前走,声音也哑的厉害。
“殿下…你在哪……”
“二殿下…晁怜……”
“殿下你在哪……”
森冷的声音在这地洞中回响,昏迷中的晁怜似被唤醒,先是指尖动了一下,睁开了过于酸涩的眼睛。
入眼的昏暗跟鼻尖混杂着铁锈味的土腥气,晁怜伸手往地上摸了一下,湿润的触感加上在昏迷前的事,晁怜一愣,随即转身朝四周望去,眼底很是无措,似乎是在寻人,可哪都没有。
晁怜盯着掌心中的血迹,心口很疼,抽疼过后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跟平静。
浓密的眼睫遮住了情绪,晁怜握紧了拳头,似哀般的垂下了头,末了却叹了口气。
耳边几声细微的动静,晁怜回过神,面朝发出响动的地方,盯的很紧,心跳快了起来。
沉重的脚步声,晁怜很是警惕,背靠在石壁之上,双手在腰间摸索。
朝思暮走路无声,这般大的动静,绝对不是她,若是旁人,恐怕都是为了杀她。
腰间藏的两把匕首,方才都丢了,晁怜摸索了半天竟只有块玉佩,还是雕着兽纹的。
找不到能防身的武器,晁怜有一瞬的绝望但很快静了下来,小心抓了把土在手中,脑袋靠着树根,闭上眼,赫然一副被摔晕了的模样。
阿长寻到人的一瞬,心中很是欣喜,脚下的动作更是快了几分,险些被树根给绊倒。
扶着石壁,阿长站在人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晁怜,锋利的刀尖抵在白皙的肌肤上,摩挲了半响才出声。
“多好看的一张脸,心却脏的厉害,那便先将这张脸皮给扒下来,免得碍眼……”
沙哑的声音很是阴冷,不似活人能发出的一般,脸颊上的冰凉更是让晁怜感到紧张,心脏跳的很是沉重,鼓点般密集。
晁怜压着恐慌,咬住了舌尖,维持清醒,辨别出了来人是谁,恐惧过后是无尽的疑惑。
她从未伤害过阿长,更未对不起过,甚至是一直帮着这人,为何要说她脏,更是要杀了她。
晁怜虽不解,掌心中握着的泥土却被收紧了几分。
刀锋顺着脸颊抚到了下颚,阿长停住了手,眼神微眯,散发着浓厚的杀意,手上加重了力道,直至见血,忽地笑出了声。
“苍天有眼…终于…能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报仇……”
癫狂的笑声跟话语,晁怜哽住了喉咙,她虽没能听明白,心中却是恶寒,她什么也没错,还是要杀她。
下颚传来的刺痛,晁怜本能求生,更是压抑不住情绪,忽地抬起了手,一把土撒在了阿长的眼睛上,不待人有反应,翻身便朝着别处跑。
这洞穴中四通八达的小道很多,晁怜随意钻了一个洞,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只要她继续跑下去,总会有生路的。
晁怜摔下来的时候磕到了后脑跟腰,原先的伤还没好透,这一磕,旧伤也跟着撕裂,钻心的疼。
每跑一步,后腰的伤就跟着撕裂一分,失血过多,晁怜感到眩晕,扭头往身后看,阿长宛如从修罗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步步紧逼。
阿长手腕虽受了伤,腿脚总归利索,瞧见在前面跑的晁怜,眼底浮着一层兴奋,匕首划着石壁,发出刺耳的声响,恐吓着在逃的人,心理很是扭曲的享受这种虐杀的快感。
洞穴中很是静谧,晁怜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跟喘息。
身体上的极度疲惫跟紧绷的神经,晁怜脚下一滑,绊在了树根上,猛地摔在了泥地上。
晁怜瞧见了光,不过几尺距离便是出口,挣扎着起身想往外跑,阿长却站在了面前,半张脸背着光,白森森的牙齿露在外面,笑容扭曲。
“殿下…您…怎么不跑了?”
“难道是跑不动了吗?”
“那就让我来帮殿下……”
闪着寒光的匕首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杀意,阿长一步步逼近,眼看着匕首即将刺穿晁怜的胸膛。
晁怜不再躲闪,抬起了头,眸底赫然一片血色,含着恨意。
她什么也没错,本就是这些人该死。
匕首即将刺破皮肉的一瞬,腰间的玉佩中窜出一抹煞气,血红色的雾气,瞬间包裹住了握刀的手。
随即只听一声惨叫,匕首掉在了地上,阿长接触到血雾的手,好似碰到了岩浆,飞快的瓦解,直至成了白骨。
局势转变,几乎是一瞬,晁怜捡起了匕首,耳边的嗡鸣声很是刺耳,遮住了这世间的一切杂音。
晁怜抬头看了眼疼到面容扭曲的阿长,心跳静了下来,猛地将匕首刺入了阿长的心口。
喷涌而出的血液,溅在了晁怜白到病态的脸颊上,月光下很是诡异。
随着阿长的倒下,山洞中又归为平静,晁怜从泥地上爬了起来,呆滞的盯着被血渍浸染的掌心,跌跌撞撞的往洞外走。
一席白衣染着血,除去她的,衣襟上的血更是带着温度。
晁怜像是被抽空了气力,不觉寒冷的跪在雪地上,依旧在望着掌心,眼神空洞。
她杀了人……
杀了她曾细心照顾却背叛她的人……
单薄的身躯跪在雪地之上,不停颤抖,面色更是惨白,宛如脆弱的瓷娃娃却带着几分诡秘。
过了许久,晁怜僵硬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凄凉的笑。
若这些人都想让她死,她为何不可反击……
低声笑着,眼底却很是哀凉,许是晁怜自己也没察觉出落在雪地上的眼泪。
第42章 一夜大雪,不堪的痕迹被遮掩,山里中的草木也跟着披上层白……
一夜大雪,不堪的痕迹被遮掩,山里中的草木也跟着披上层白纱。
山林的深处,老旧的木屋跟一把斧头,人烟稀少又有树木的遮掩,倒也算的上是一处隔绝凡俗的世外桃源。
晁怜出了山洞后昏了过去,幸运的是被路过的猎户给捡了回去,这才避免被冻死的下场。
许是伤的太重又受了寒,晁怜被捡回去的时候就剩口气,一副随时会死的样子,猎户也是胆战心惊,好生照顾着。
猎户见这人生的标志,衣着也很是华贵,估计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女,许是谁家的小姐偷跑到这山中受了难。
人刚捡回来的时候也吓人,不知是经历了些什么,搞的一身都是血,后腰还有道撕裂的疤痕。
好在家中存的草药足够多,敷了些药泥,血是止住了,晚上人又起了烧,喃喃自语一整晚也不知是在说什么,额头烧的滚烫,原以为人撑不过一晚,第二天却退烧了,硬生生给扛了下来,倒也是命硬。
一连躺了三天,喂的都是些汤水,晁怜瘦的吓人,猎户都在想这人若是还不醒就算了,烧没烧死,饿也饿死了。
第四天一早,晁怜睁开了眼,呆滞的盯着屋顶的木梁,话也不会说。
猎户问了许久,不见人回应,叹了口气,先前烧的狠了,人大抵是给烧成傻子了。
这林中的粮食很是紧缺,过冬的食物都是提前存好的,分量也就够她一人吃饱,平白添一张嘴,够不够吃就很呛。
猎户把人捡回来,单纯是不忍让人死她面前,良心过意不去,想着能救就救了,等人醒了就给送走,哪成想成了个傻子,她又养活不起。
破旧的木屋很是粗糙,漏风的窗户跟烧不热的炭火,晁怜怕冷,生病后更是如此,躺在木板床上,瘦削的身体将狼皮做的毯子裹的很紧,饶是这样,鼻头也被冻的通红,看上去像是受了欺负一般,眼底泪涔涔的,人又是傻的。
几经思索,猎户也下了决定,她养不了这人,若是养这人,她就得饿肚子,做好人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要怪就只能怪这天,大雪封山的找不到食,打猎也困难。
猎户推开了门,吱呀一声,风也跟着灌进了木屋,晁怜打了个哆嗦,呆呆的往门的方向望,眼尾还带着一抹冻出的绯红,眼中很空旷,寻不到一丝情绪却又惹人怜。
嘴边的话,一瞬卡在了嗓子眼,猎户慌了神,看不得这可怜巴巴的眼神,猛地转身将门给关上,靠在门板上闭着眼,思绪混乱。
木屋内的晁怜,扶着木床的一角,动作很是缓慢的撑起了身子,生怕扯到刚结痂的伤口,起身就疼的厉害,除去四肢,头也是一阵一阵发懵,许是摔的狠了,还没能缓过来。
晁怜适应了一下身子,抬眸扫过周遭的环境,心底有了大概猜想,良久扯出一抹苦笑,她这是被人给捡了回去。
扫到在墙上挂着的长弓跟身上披着的狼皮,眸光一暗,回想着方才人的容貌,那人身量虽高却留着簪,腰身也很是纤细,应当是女子才对。
这山中多野兽,寻常猎户都不敢在此久居,一介女子却有这等胆识跟本领,不似寻常人家。
晁怜的思绪飘的很远,脖颈处一阵灼热,不*禁抬手抚了上去,指尖触及到布纱时像是触了电一般,猛地收了回去。
呼吸急促,晁怜看了眼被擦拭过的掌心,干干净净的毫无污脏,心底却是不适,不停搓着手掌,恨不得从上面搓掉层皮来。
猎户端着刚熬好的米粥,犹豫了半晌,推开门就只见她捡回的傻子在用手往粗糙的木板上磨蹭,细看已然破了层皮,流出细细血丝,顿时一急,跑了过去将手给拉开,攥的很紧,声音中也带着几分凶意。
“你在干嘛?手不疼是吗?”
晁怜没想到会被人抓住,手上收紧的力道,弄的她很疼,不禁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抬头望着正盯着她看的猎户,一时哑然。
四目相对,僵持了许久,猎户注意到她的失礼,许是将人弄疼了,急忙松开手,真是的,她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晁怜将手腕缩了回去,整个人裹紧了毛毯,小心翼翼的往角落里靠,仅此是漏出一双眼睛,不安的看着猎户。
冒犯了人,猎户也有些不自在,不禁攥了攥拳又松开,收起眉间的凶意,轻声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你,我前些天将你从雪地里捡回来,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
林默问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能撬出来,摇了摇头,可能不仅是烧傻了,还是个哑巴。
晁怜看了林默许久,心中依旧警惕,直至瞥见粥碗,这才出声。
“饿……”
昏迷几天不曾进食,没闻到食物的味道之时还没感觉,眼下一闻到,空旷的胃里一阵绞痛。
一时沉寂,林默叹了口气,她不能跟一个傻子去计较,全当她是心善,不忍看人死她眼前,饿点就饿点,好在离开春也不远了。
林默将粥碗递到人面前,沉声道:“不知道家在哪就算了,你可有名字?”
“你若记得名字,我也好帮你寻家。”
晁怜小口喝着粥,闻言又看了眼林默,声音很是沙哑。
“没……”
大抵是看出这人没恶意,晁怜便没在继续装傻,但也不愿将姓名告知。
光是一个姓,身份便暴露的差不多了,暂不提皇兄会不会派人来寻她,光是朝思暮也不会放过她。
晁怜眼下不准备回宫,至少现在还不行,她此时被寻回去,依旧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喝了粥,身子有了几分暖意,晁怜乏的厉害却没休息,打量着林默。
方才她只觉得这人的名字耳熟,瞧见桌上刻着狼纹的长刀,不禁记起这人的身份。
开国将军的遗孤,不过这人又为何会在这山林之中,应当被处死了才对。
晁严心狠,手段也毒辣,生怕有人谋反,兵权攥在别人手中他不安心,不顾往日情面,借着贪污的罪名,诛了林家的九族。
一夜的追捕,天明之时的血水都流到了街上。
这件事过后,晁严更是疯癫,杀了不少武将,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落下的口舌也是堵不住,民间都传是暴君。
儿时的晁怜是不信的,处处维护着父皇,始终觉得父皇是明君,眼下看来,她当时还是太傻,不然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晁怜将林默的身份记在心底,不时打量起这人。
她小时也见过这人,眼下的变化太大,一时没认出来也正常。
记忆中的林默还是个会哭的少女,不愿习武被罚跑圈,眼下已经长成了人,身形很是高挑,手上的老茧也是长年习武带来的。
一直被人盯着看,林默的脸皮薄,耳尖泛了红,不经意的将头侧到一边,避开视线,不禁被晁怜搞的一头雾水,喝粥就喝粥,一直看她作甚,她脸上又没东西。
晁怜不知林默在想什么,心中暗自有了打算。
她不能躲一辈子,手中无权无势,若像先前一般服软,一但被抓回去,早晚会被吃到连渣都不剩。
前些天的事,晁怜历历在目,她忍让的结果就是被不停伤害,哪怕她不在乎她自己,身边的人也会跟着受到伤害。
想到这,晁怜握紧了拳,脑中是伍壬死在她怀中时的模样。
晁怜将瓷碗放至一旁,望着窗外的树木,眸底的温软被一抹恨意给侵蚀。
这几日的昏迷,晁怜不知在外的情况,不过既然没被找上门,她便还有机会。
山脚下的晁易受了伤,寻人的时候被暗算,肩膀被射穿,流了不少血,这些都不是致命的,怕的就是这箭上被涂了毒,伤口不愈合,一直溃烂下去,哪怕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
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帐篷中被端出,守在外面的人皆是面色难看。
失踪的将军是寻到了,晁易刚松口气,树丛后就被放了暗箭,哪怕是有侍卫给挡着,箭射偏了,虽没能一击致命却还是射在了肩上。
皇帝遇刺,人都乱了,急忙将人护的严实,想不到去追敌兵,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人都没了踪迹。
这次遇袭,人心惶惶,边疆受袭的事也跟着被拉到明面上,一时议论纷纷。
晁易刚将箭给拔出来,听到帐外的议论,急火攻心,一直吐血。
伤的太重,不敢将人乱动,宫内的太医连鞋都没穿好,急匆匆的往这赶。
一连换了几波太医,这毒都找不到头绪,晁易又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人人自危。
帐篷外的嘈杂,猛地静了下来,布帘被掀开,迎面而来的浓厚血腥气,不禁让人屏住呼吸。
朝思暮将箭给拔了出来,身体支撑不住,一连昏了几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晁怜不见了。
她伤的厉害,气力全在修复这破损的躯体之上,无论如何都探查不到晁怜的气息。
几乎是一会功夫,朝思暮便疯的厉害,不顾一身的血窟窿,径直往营地跑。
第43章 朝思暮的神色很是阴沉,身上也全是血,宛如从地狱
朝思暮的神色很是阴沉,身上也全是血,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恶鬼,一路上也无人敢拦着。
长剑提在手上,剑刃抵着地面,发出的声响很是刺耳。
布帘被掀开的一瞬,侍卫才反应过来,高喊着护驾,迅速形成一道人墙,誓死护着晁易,哪怕是用血肉做盾牌,丝毫不曾退缩,但若是细看就能发现藏在眼底的恐惧。
他们这些侍卫,一但皇帝遇刺,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逃,不然横竖都是死,不幸的还会拖累身边人。
朝思暮找不到人,一瞬便发了疯,周身是抑制不住的暴虐,眸底阴霾更是汹涌,几乎要凝聚成实体,犹如一把利刃抵在人的命脉上,让人不得不怕。
侍卫拿刀的手也不禁抖了一下,硬是咬着牙才没跑。
晁易见形势不妙,脑中的思绪很是杂乱,求生的本能让他坐起了身,不敢跟这人对着来,哑着嗓子问道:“神医…这是作何…?”
打着哑谜,视线却往长剑上瞟,心里直哆嗦,轻咳一声示意侍卫将人拦住。
奈何咳了几声,侍卫都没要动的意思,似乎根本没听见。
一时之间,晁易是恨铁不成钢,暗想着将这批人都处死,不会做事,没点眼色。
晁易眼看着人快走到他面前了,过于强的威压,不禁吞了口唾沫,推了把侍卫。
耳聋就算了,晁易这一推,原本站的笔直的侍卫,径直倒了下去,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浑身僵硬也不见吭声,活见了鬼。
晁易的目光扫过侍卫,瞥见地上的人都翻着白眼,心跳的更快了,额头更是止不住的冒冷汗,说话也结结巴巴。
“神…神医…你…你这是在干嘛…?可是有何不满?朕…!朕这就改…!”
终究是怕死之人,稍微吓一下,话都说不利索。
朝思暮一路缄默,剑锋直抵晁易的颈间,眸底一片猩红,手上用了力,直至见了血才哑着嗓子,冷声问道:“晁怜在哪……”
脖颈上的刺痛跟面前人的威压,晁易有一瞬屏住了呼吸,攥紧了拳,死死压着恐惧,不能露怯,强作镇定道:“前几日在山中走散…朕已经命人去寻了,神医…先别急,不日便会有消息的……”
走散……
闻言,朝思暮心底的暴虐不减反增,握着剑柄的手隐约在颤抖,好似在忍着些蚀骨的痛苦一般。
几经思索,朝思暮放下了剑,随手扔了一瓶药。
她并未在这营地内寻到晁怜的踪迹,这人说的是真的。
失踪在山林之中,几日都未曾寻到人,除非是刻意躲了起来。
朝思暮一想到晁怜是在躲她,心口就是一阵抽疼,竟当着晁易的面,咳出一大口血来,格外骇人。
晁易摸索着药瓶,闻着气味很是清香,一时拿不准这是救命的解药,还是要人命的毒药。
他中了毒,若是解不开,难逃一死,这人又是神医,看方才的模样,没一剑杀了他,说明他还有价值,没必要兜圈子,毒死他。
晁易一狠心,药吞了下去,还未来得及去感受这变化,瞧见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吐了不少血,脸色白的厉害,一副死人的模样,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帐内的气氛很是诡异,朝思暮擦去嘴角的血渍,略过在发愣的晁易,径直坐在了软榻上,煞气也不再遮掩,一股脑的往伤处涌去。
心脏上被射了个窟窿,昏迷了几天也不见有所好转,甚至是连身上的伤口也没愈合的迹象,宛若一具死尸。
转眼又过了几日,山林中的动静闹的很大。
林默因食物不够,不得不冒雪进山打猎,还没刚走两步就遇上来寻人的追兵,心底一紧,急忙躲进了树丛。
三两成群的士兵都拿着武器,林默看的心惊,观察了一会,急匆匆的往回赶。
借着对这山中地形熟悉的优势,林默先一步回了家,不敢多耽误,匆忙收拾行李。
晁怜本在熟睡,奈何搞出的动静太大,不由被惊醒,抬眸望向林默。
见人忙的厉害,甚至没能注意到她醒来便没出声打搅,默默观察。
木屋本就简陋,放眼望去也没个值钱的物件,无非是些用木头削成的木碗跟把斧头。
林默将家中剩下的肉干,一股脑的塞进包袱,随即又扯了件狼皮袄,披上就要走。
待在这的几日,晁怜也摸清了林默的作息,白天出门去打猎,一般到了傍晚才回来,今日回的很早,神情也很是紧张,莫不是出了事。
“你…你要去哪?”
晁怜瞧见被塞的鼓囊的包袱,不禁皱眉。
追兵来的太突然,林默没有准备,第一想法就是逃,绕是她武艺再高强,一人对上皇家,终是难敌众手,虽不知道是怎么被发现的,眼下跑才是上策。
林默忙着收拾,一时竟忘了这里还有个大活人,扭头看了眼晁怜,不禁蹙眉。
她怎么就事多,摊上个麻烦。
平日里去打猎,鲜少在这木屋中待,晚上回来时也没人知声,若不是方才被喊住,她可能就真忘了这还有一活人。
林默的表情很是艰涩,几经犹豫,重重叹了口气,快步向晁怜走去,口中喃喃道:“你也是倒霉,这林中危险,我带着你,若是出了事,我保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猛地被抱在怀中,晁怜还有些愣神,仔细回想着出了什么事,林默就已经带着她出了屋。
没了木屋的遮挡,四面寒风,晁怜畏寒,哪里是被人抱在怀里也止不住的发抖。
林默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抬手将狼裘披在人身上,低声道:“这林中有猛兽,你别出声。”
狼裘很是厚实,晁怜被遮的就只剩一双眼在外面,目光也跟着一阵颠簸。
结合方才的话,晁怜静下心来,逐渐有了猜想。
她在这处也住了几日,山脚下的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估计是带人找到这处后被打猎的林默给撞见。
林默便以为是来抓她的,这才要跑。
一路颠簸,晁怜只觉得后腰的伤口更疼了,许是又撕裂了,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声音虽细微却也被林默给捕捉,掀开狼裘,瞧见人脸色疼的泛白,抬头打量了下四周,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你可是不舒服?”
这腰上的伤总反反复复,每一次崩裂都是加重的疼,晁怜忍不住疼,咬着唇,隐约渗出血迹来。
林默虽说粗心,但也见不得人难受,扫了眼周遭的环境,松了口气。
她赶了一天的路,径直往深处跑,这处人烟稀少,树木繁多,绕是追兵多,进了这深山想找人也难。
早些年的时候她来这打过猎,杀了头熊瞎子,若是没记错,往前走两步应当会有个树洞。
那是熊瞎子的窝,她去瞧过两眼,不大但能遮风,这冰天雪地里也是个好去处,不然人非得活活冻死不可。
树洞空了些时日,落满了枯叶跟积雪。
林默倒也不嫌弃,稍微扫了下积雪便将狼裘铺在了枯叶上,多少能隔点寒气。
晁怜被冻的狠了,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在雪地上发抖,直至被人抱到了树洞,缓了许久才停止缩瑟。
山中静谧,隐藏在暗处的危险却多,晁怜身上还带着血气,吸引猛兽的几率很大,林默也来不及去休息,提起斧头准备去周围做点陷阱,不然这一晚她睡不踏实。
前脚刚踏出一步,衣摆就被人从后面扯住,回头就只见她带来的麻烦在睁着泪眼望着她,一瞬顿住了脚步。
“疼……”
微弱的声响让林默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去照顾晁怜,瞧见衣服上又渗出了血,一阵头疼。
收拾包袱的时候太急,她根本就没将草药给带上,眼下要怎么处理,不禁犯了难。
林默弯腰将晁怜的手给扒开,不死心的翻了翻包袱,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林默将身上的狼裘也脱下,盖在晁怜的身上。
“你就在这待着,不要乱跑,我去给你找药。”
林默的眸底满是忧心,她既然都把人给带上了,不差这点功夫,不过是找个药,大不了受点冻,若能换条人命也是值了。
地上都盖着积雪,林默要找药就只能先将积雪给扒开,一点一点的找。
晁怜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林默怕会吸引来野兽,不敢走的太远,先从树洞的附近找了起来。
树洞的口没遮挡,晁怜费力的撑起眼皮,眸光很是幽深。
望着穿着一袭单衣,半跪在雪地中的人,眼眶有些酸涩。
追兵在傍晚时分也寻到了木屋,谨慎的探查了一番,瞧见屋中的炭火刚熄,应当是有人居住的。
搜寻一番过后,发觉少了不少东西,推测人是跑了。
士兵被逼的也紧,整日提着颗心,生怕再寻不到消息,回去就被盛怒的那位给斩了。
晁易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毛病,几日以来都对朝思暮唯命是从,连带着士兵也跟着易了主,任那妖人来差遣。
至于不服的人,下场皆是惨烈,大家也都不敢再吭声。
第44章 地冻天寒,晁怜依偎在树洞的一角,身上裹着狼裘……
地冻天寒,晁怜依偎在树洞的一角,身上裹着狼裘,眼底有些许动容,挣扎一番,终究是暗了下去。
一整坐山都被积雪覆盖,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许是这几日的温度太低,绕是平日里耐活的药草都被冻死了。
林默从树洞往前一直找,原先白皙骨感的手也在不停扒雪的过程中被冻的又红又肿,寻遍了附近的地皮,一无所获,神情不免低落。
她若是再细心一点就好了,不至于像眼下这般无措,林默很是懊恼,回首看了眼在发抖的晁怜,叹了口气,随即走了回去,神情愧疚。
“这处寻不到草药,你若是疼的厉害,我便等天再晚些回木屋将药草取回来,你忍一下…可好?”
林默的父亲是武将,家中又无男丁,无奈被逼着自幼习武,身形比寻常女子高出不少又长年在这深山中生活,身上也有些肌肉,不似男儿般健硕但很有安全感,一脸愧疚的模样倒是违和。
晁怜一动身便会牵动伤口,艰涩的抬起一只手扯住了林默的衣角,摇了摇头。
“别…回去,我…一会就好了……”
略显沙哑的嗓音令人一怔,林默闻言很是诧异,半响都没能回过神来,原来这人不是个傻子。
晁怜见人不说话,一直没敢将手收回来,生怕人冲动,真的会跑回去。
按时间来推算,朝思暮大抵已经寻到木屋了,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这些人虽不是来抓林默的,但她跟林默连在一起,若是林默被抓,冰天雪地的环境,她也逃不掉,说不定人刚走她就被野兽给吃了。
晁怜的顾虑很深,自是不敢冒险,一双雾眸望着林默,眸底确是一片清明。
缓了好一会,林默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是痴儿?”
晁怜被说是痴儿,不禁皱眉,反道:“谁说我是痴儿?”
突然被这么一问,林默摸了摸后脑勺,停顿了一下道:“先前见你不说话,问你话也不回答,我就以为你是烧傻了来着,不好意思……”
道歉声一点一点小了下去,淹没在漫天大雪之中,晁怜并不在意被说是痴儿,更难听的话,她也不是没听过。
晁怜见又下雪了,稍微使力将人拽回了树洞,垂下眼睫,轻声解释道:“我本是一穷苦女子,家境贫寒,父亲是赌鬼,欠了债便想将我卖进窑子来换钱,我不愿便逃到这山中。”
“一时着急便没看清路,摔进了陷阱,若不是您将我捡回去,我大抵早就被冻死了。”
晁怜生的精致,光是那一双楚楚可怜的泪眸便让人心生不忍,林默又是个直性子,不会想些弯弯绕绕的,不做思考便信了,不由得心疼。
“那…姑娘可有姓名?在下林默是这山中的猎户,若姑娘愿意,可以跟着在下。”
晁怜闻言也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林默在这山中待久了,一个人也无聊,开春有了粮,她养一个人也不成问题,眼下就愁这不知是从哪来的追兵。
她在这山中躲了有几年,根本没下过山,旁人也不知她是谁,追兵又是怎么发现的这。
林默的神情很是凝重,思绪跟着混乱。
林家被抄,父亲拼死送她逃了出来,花重金定的面皮,寻了个亡命徒来顶替她,整件事做的滴水不漏,眼下又怎会出这档子事,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洞口没遮挡,寒风刮过,冰寒席卷着晁怜,咳嗽了几声才将林默唤回神。
林默见这处简陋,不比她的木屋,晁怜又是个病人,拉开了衣角,快步走到洞外将被扒开的积雪给填平,扯了些树丛堵住漏风的洞口。
“我被仇家追杀,不得不在这处躲一阵,委屈姑娘了。”
低落的语调让人怪罪不起来,更何况是将人引来的晁怜。
晁怜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微声道:“谢谢你……”
洞外的冰冷在晁怜的一笑之下也有了暖意,林默有些无措的握住了衣角,点了点头,偷偷移开了视线,耳尖却是红了。
长久未曾有过交谈,整日里对着的就只有张牙舞爪的野兽跟郁郁葱葱的树林,突然与人交谈竟有些不适应。
这姑娘生的也好看,怪不得会被人盯上,世道不公,她遇见便不会袖手旁观。
瞿朝被灭,她并不感到意外,刚愎自负的昏君迟早会被推翻,受苦的是百姓罢了。
林默恨晁严,她也曾想过寻仇,可一想到父亲临走时的遗愿,终究是放弃了。
林父许是看透了这世道,不愿让林默去冒险,临终之时只希望林默能好好活着,不要去寻仇。
往事不堪回首,林默的情绪跟着低落,晁怜察觉到了些,拉住了那只被冻到红肿冰凉的手,希望能传递些温度。
这处的宁静与山中的大动干戈截然相反。
收到消息的一瞬,朝思暮便带着一队人马连夜进山,搜查木屋。
留下看守木屋的两人,许是这几日太过疲惫,一但放松下来就靠着椅子睡着了。
朝思暮带人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在偷懒的两人,心中的怒意无处发泄,挥剑便割了两人的喉。
两人连发出声响的机会都没有,直至温热的血液溅在众人脸上,这才有了响动。
士兵皆面面相觑,碍于这人的威压,不敢有异议。
晁易中了毒,身子虚,不能一同来这,但还是派了人跟过去。
身边无可用之人,矮子里面拔高个,晁易便让江渡跟在后面,若有消息便用信鸽先一步传回。
江渡虽缠人却是当朝宰相,学识跟阅历是无人可及,正事上应当不会出差错。
想的虽好,晁易却忘了一件事,江渡性子耿直,素来看不惯朝思暮,一直上奏要杀了这妖人。
荒谬的一幕就在面前,不言不语便杀了他瞿朝的将士,简直是目中无人。
脚边的鲜血汇聚,江渡气的胡子都在抖,抬手直指朝思暮,语调很是狠厉。
“你…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来人将她拿下!”
场面一时尴尬,士兵们握着长枪,余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却是没动。
他们被差遣要听命于朝思暮,宰相虽大却也比不过皇上,皇命不可违。
士兵的不为所动,江渡更是气的手直抖,盯着一个在后面的士兵,眉头皱的很紧,愤恨道:“这里是瞿朝!不是任这妖人胡作非为的地方,你们都在干嘛!还不抓住这妖人!”
江渡的情绪很是激动,脸上皱纹也跟着挤在一起,十分难看。
士兵们早就见过这人的残暴,除去皇命不可违,他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敌不过这人,动手就是在找死。
站在江渡身后的士兵,不忍看人送死,悄悄拍了下江渡,希望别说了,看清局势。
他们这些人,无论身份或官职,终是棋子,不听命就是一个死。
江渡见无人听命于他,抬起的手陡然垂下,神情癫狂,忽地大声笑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喃喃喊道:“完了…哈哈…哈…全完了…哈哈……”
屋内的人几经对视,没人去追。
朝思暮的注意力全放在床榻边的一盆血水上,不甚在意发疯的江渡,迈步就往床榻边走。
空气中残留的稀薄草药味,不禁让朝思暮腥红的眼中浮上一层阴鸷的笑意,只是那笑冷的厉害令人顿感毛骨悚然。
这药她很熟悉,先前给晁怜用的也是这种。
晁怜摔入洞窟,应当也受了伤,绝对不会错。
这屋中的碳火刚熄不久,一旁还有备用的干柴,人应当跑没多久。
受了伤,山中的路又错综复杂,她跑不远的。
朝思暮将木屋中的草药席卷一空,备了匹马,目光望向幽深的树林,寻着一处方向,一路疾驰。
剩余的士兵也得了令,步行往深山中赶,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方才还发疯的江渡,行踪如鬼魅一般,悄然躲在一颗树后,注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等人全部离开,立即往山下跑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江渡没注意到他也被人盯上了。
姜嵩藏在树灌之上,穿着一袭白衣,恰好掩藏在这处,这些人又忙的团团转转,各有各的心思,自是没注意到他。
归为平静,姜嵩从树上一跃而下,两边环视,最终选择去追江渡。
偷袭过后,他们本以为晁易中了箭上涂的剧毒,必死无疑,准备等人一死,群龙无首,一举攻下皇城。
谁知这一等就是数日,起先是多了士兵来增援,想着人应该是强弓末弩,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结果又等了一段时间,晁易不仅没死,甚至还派人来搜山。
他们带来的人本就不多,直面对上这一队人马,估计没胜算,被迫撤退。
他却感觉出不对,事有蹊跷,所有人都撤了之后,悄悄留下了来,想搞清其中的缘由。
他这一查,还真让他找到了原因,这些人寻山,竟不是为了抓他们,而是找一个公主。
那人他也见过,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玩物,竟能让人动如此干戈,那他许是能利用一番。
第45章 姜嵩一路尾随,天亮之前追到了营地。……
姜嵩一路尾随,天亮之前追到了营地。
碍于这帐外都有重兵把守,他孤身一人也敌不过这些士兵,踌躇片刻,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树冠,动作很是轻巧的翻了上去。
赶回来的江渡来不及缓口气,前脚才迈入帐篷,后脚便被人拽了回去。
守在帐外的士兵也被吓了一跳,纷纷投去目光。
晁易被暗算怕了,不敢在帐篷内留人,生怕有敌方混进来的刺客,一群人在外守着才安心。
思来想去,晁易想先回宫,等回宫后再派重兵来搜山,毕竟他的身子受不住这山中的严寒,奈何那人不同意。
他服的药虽解了箭毒却也带着其他毒,终究是掉以轻心了。
眼下的逆来顺受也是迫不得已,那人的手段很是歹毒,心思也陈杂,他不敢信旁人,唯独江渡有几分可信。
江渡这人是个老顽固,骨头硬的厉害,以死上书都不怕又对那妖人恨的厉害,应当是可信的。
堂堂一个皇帝就被架空,晁易恨的牙痒痒却无能为力。
江渡也被拽的一踉跄,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猛地磕在了地上,幸亏有毯子给垫着,不然得见血。
一向看不惯人的晁易也弯下了腰,连忙将人扶起,眉眼间皆是焦急之意,仓惶问道:“爱卿可是有何消息?这般急匆匆的赶回来,他们怎么没回来?”
吹久了冷风,骨头缝里都钻着寒意,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江渡看了眼晁易,嗓音中带着颤意。
“禀陛下,那妖人在木屋中杀了我瞿朝的将士,随即往西赶了,将士们也跟着去了。”
“陛下要明见啊!那妖人简直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还请陛下允臣带人将妖人剿灭,除掉这一祸害。”
晁易的心思很是活络,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背过身,拜了拜手,沉声道:“此事朕自有定夺,爱卿一路奔波也是劳累,快些去休息吧。”
他中毒的事不能被旁人得知,不然到时岂不是方寸大乱。
内忧外患,他已无力应对,万不能再造成恐慌,况且就算是让太医来诊治,大抵也是无用。
那人的身份太过神秘,平日里都戴着面纱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医术也是高超,解决了疫病跟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这种人下的毒,当真有解吗?
晁易的神色严峻,心底却做了狠毒的打算。
他是一国之君,瞿朝不能失了他,倘若那妖人当真在意晁怜,他便先一步将晁怜找出来,以此来威胁,逼那人交出解药。
姜嵩在树上待了一整晚,人冻的发麻,目光却清明,直勾勾的盯着没动静的帐篷。
江渡从里面出来之后,帐篷就没了动静。
一早有了亮,姜嵩却是犟,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这守,为的就是确认晁易的状态。
那人中了箭毒,怎么活到现在,哪怕是神医对那毒也是无解。
姜嵩一直不见人现身,隐约有了推测,或许晁易已经死了,这营地中有心怀不轨之人,掩盖下了晁易的死,操控了这一切。
愈加清晰的推测在姜嵩的脑海中形成,不过他也不是妄下定论的人。
这处看守的士兵太多,天再亮一些他不便脱身,眼下只能先走,过后再来查探。
营地之外的地方依旧不平静,一夜暴雪,士兵又步行赶了一夜的路,脸上都带着疲倦。
士兵好不容易跟上朝思暮的脚步,仔细一看被吓了一身冷汗。
那人一袭染着血污的白衣上沾着更多的鲜血,手里还拎着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头,周边更是堆积了不少狼的尸体。
令人恐惧的不是一个人杀死了狼群,而是那狼身上的伤痕并非刀剑所致,心口的血窟窿,倒像是被人用尖爪掏空了心脏。
士兵都看到了朝思暮手上的血跟狼头,一时噤声,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究竟是何身份,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领头的士兵也怕但碍于职务,不得不壮着胆子向前,颤颤巍巍道:“大人…人都已经到齐了,接下来可有什么吩咐?”
朝思暮闻言一怔,眸底的血雾褪去,冷眼看着来搭话的士兵,扔掉手中的狼头,慢条斯理的用锦帕擦去手上的血迹,结果血凝固了太久,怎么也擦不干净,眉梢微沉带着几分凛冽,随手将锦帕扔在了地上,看向一片密林。
“从这处往前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阴冷的神情跟语调,众人再疲倦也不敢有异议,连忙动了起来。
朝思暮则是用雪继续洗着手,眼底的偏执已然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山中危险,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主又怎么能在这待着,遇到危险了该怎么办。
一遍又一遍的用雪搓洗着手,血迹被洗干净之时,白皙的肌肤上也被搓破了皮。
她刚追到这处便被狼群围攻,不过这次不同,她需要护着的人逃了,杂碎也都该死,留在这要是伤了晁怜该怎么办。
昨夜,朝思暮不厌其烦的掏空了每一只狼的内脏,发觉没她不想看见的东西之后,浑身气力像是被抽空,跪在雪地上笑了起来,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她一定要把人给抓回来,牢牢锁在身边,锻造最坚韧的铁链将人锁起来或是穿个枇杷骨,不然就将四肢折断好了,这样就再也跑不掉了,骗她的那张嘴也毒哑好了。
朝思暮的心底一片阴霾,还没能愈合的伤口也跟着疼,只是这疼却不抵她的心更疼些。
她记得晁怜也怕疼,应当会哭的,她还会为此心疼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骗她,疼也要受着,这是晁怜应得的,若是没招惹她该多好。
朝思暮的偏执跟癫狂跟煞气融为一体,没了煞气的维护,身体也很快衰败了起来,不过是一瞬便咳出口血来,惨白的脸色跟腥红的血液更让人看起来像是只厉鬼。
煞气本就是心魔,先前被封印,眼下只是放大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做的再好,无微不*至,终究抵不过心底的肮脏。
随着士兵的搜捕,搞出的动静将鸟禽给惊扰,纷纷飞离树梢。
林默本就少眠,情况又很糟糕,一夜都未曾熟睡,时刻注意着在外的动静。
远处的几声鸟叫,林默一瞬便紧张了起来,立即起身至洞外,眺望着有鸟禽飞离的山头。
细看距离,不过就隔了一个山沟,林默顿时惊觉,连忙将还在熟睡的晁怜给喊醒。
追兵将至,林默急的不得了,大声喊着晁怜,半晌都没动静,不禁蹙眉推了人一把。
这一推,晁怜顿时翻了面,林默得以看清人脸上不正常的泛红,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抬手去摸额头,烫的厉害。
这荒山野岭的寻不到药,她也不会医术,这姑娘本就体弱,一路跟她奔波,伤口撕裂不说,眼下又起了烧,看这样子烧了得有一段时间,她竟没注意到,若再拖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犹豫了一瞬,林默咬了咬牙,心中有了打算。
她们已经藏在了这山中偏僻的地方,依然被找了过来,继续躲藏在这山中也危险,这人又需要诊治,耽误不得,干脆逃到邻国。
林默下了决定,立即做出行动,弯腰将晁怜抱在怀中,一刻不停的往山下跑。
翻过这山便是邻国的土地,瞿朝的追捕也无法涉足,总归是安全的。
她没通行证,眼下虽不知要如何进入邻国但也好过在这坐以待毙。
一边跑,林默一边想着对策,速度却是很快。
长年生活在深山之中,无论多复杂的地形对她来说都如履平地,饶是抱着个人也不成问题,更何况这人已经瘦到只剩骨头,轻飘飘的也没什么份量。
思及此处,林默垂眸看了眼怀中的晁怜,发觉人已经睁开了眼,水汽朦胧的样子却不甚清醒。
“你再睡会,你发烧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昨夜起了烧,晁怜浑身疼的厉害,死死咬着唇才维持着清醒,不想让身旁的人多想,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一阵颠簸,脑中也是混沌,睁开眼便见林默在抱着她赶路,未曾开口便咽了回去,闻言抓住了面前的衣领,眼底满是抗拒,她想说话,嗓子却像是被火烧般疼,发不出声音来。
林默许是看出了晁怜的担忧,轻声道:“你别怕,我不会送你回去,我们去别处。”
得到答复,晁怜先是松了口气,眼底的恐惧才褪去,杂乱的心跳好一阵能平息。
不是回皇城便好,她不能被抓回去,绝对不能……
待情绪平复下来,晁怜忍着不适,思考起眼下的情况。
林默绝不会轻易放弃这山林,毕竟对这处很是熟悉比起陌生的邻国总归是有优势的,除非是出了事。
不过是一夜时间,朝思暮便已经寻到这处了吗。
晁怜一想到这,心跳又开始加速,抬眸看了眼林默。
从细微的表情中读出了慌张,晁怜的心一瞬沉了下去,感到窒息。
她的猜想是对的,朝思暮真的找到这了,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该怎么办……
第46章 一刻不停的赶路,两人在日落之前来到了邻国的城门外。
一刻不停的赶路,两人在日落之前来到了邻国的城门外。
连年战乱,饥荒不断,邻国虽没被卷进屠戮却逃不过饥荒,好在是明君治理,国库里有余粮,方能过个安生日子。
邻国的平淡跟安稳也惹得人馋,不少流离失所的难民都堆积在城门,妄想着能进去。
国库里的粮也是有限,救不了难民,防止被偷袭,城门外都是整装待发的将士,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震慑了不少人。
林默虽不惧这守门的士兵却也想不到入城的方法。
她带着一个病人,翻墙肯定是不行,硬闯也行不通。
林默站在树后,打量着能入城的百姓,神情很是凝重,视线落在一个小木牌上,估摸着那就是通行令。
不过这来回进出的都是拉着马车的商贩,一旁都有押镖的人,大抵是做生意的。
林默本想抢一个通行令,奈何看了好半天,寻不到个合适的人选。
商贩的通行令她是抢不了,普通百姓却是一个都没。
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晁怜也察觉出了林默的为难,抬手掀开盖在身上的狼裘,漏出一条缝细,十分谨慎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城外的难民和先前的瞿朝难民一般无二,长久的饥饿,每个人都面黄肌瘦,唯独眼里闪着血光,看得出是饿急了,半死不活的靠墙躺着。
绕是先前就看过这般场景,晁怜还是不适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瞥见雪地上的残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无需细思。
晁怜将视线移到另一侧,情况就要好上很多,至少是干净的。
一个穿着青色袄衣的男人,鬼鬼祟祟的在难民中穿梭,弓着腰跟一旁的人交头接耳,不成便又换了一群人。
晁怜一向敏锐,察觉出猫腻,那男人身上穿着的袄衣虽算不上精致却也是崭新,不似这地上的难民。
不过看脸色却是蜡黄,袄衣穿在身上也空荡荡的,这种情况又能跟难民搭上话,晁怜的神色一黯,思绪逐渐清晰,扯了扯衣领,轻声道:“林…默…你去看那穿青色袄衣的男人,他应当有办法带我们进城。”
这种人她曾在瞿朝时见过,无非是些发国难财的人。
城里一些小官员,多多少少能搞到通行令,平日里这不值钱,眼下却是宝贝。
一块通行令就是一条命,城外的难民都扎堆,挤破了头都想进城,说不巧也会有一两个有钱人家,想要进城便花银子来买。
晁怜虽没亲眼见过,此刻直觉却是准的。
林默还没问是要干嘛,那男人一抬头便瞧见了两人,瞅着这身狼裘跟气度,一眼就知这两人绝非穷苦之辈,兴许能从这捞到银子。
男人快步跑到两人面前,声音很是沙哑。
“两位可是想进城?”
林默先是看了眼男人,随后默不作声的看了眼晁怜,眼中有些许复杂,但眼下进城的事要紧,过会问也不迟。
“嗯,那听你的意思,你有办法带人进城?”
男人立即点了点头,贼眉鼠眼的环顾四周,确保没人往这看,伸手从怀中掏出两枚通行令,压着声音道:“五两银子一枚,两位可要?”
闻言,林默的神色很是黯淡,五两银子对从前的她来说,不算什么,随手打赏给下人的也不止这点。
可她从林府出逃之时,身上并未携带银两,长年在深山中生活,她无需用到钱,身上便也没有,此刻却成了问题。
那人见林默良久不答话,脸上闪过一抹鄙夷,但又想到他若是能卖出去后拿的钱,还是又问了一遍。
“这通行令也不好弄,城外估计也就我一人有,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活命的机会,你可要考虑清楚。”
男人将通行令揣回了胸口,不时打量着两人,脸上也是鄙夷,心里不禁嘀咕,光瞧这两人穿的好,谁承想连十两银子都掏不出来,白费他一番功夫了。
林默看出了男人的嘲讽,不禁握拳,视线往别处打量,她想将这人打晕,抢了通行令也不是不可。
一瞬沉寂,男人见是谈不成了,合着又是俩穷鬼,扭头就要走。
林默想空出一只手,攥拳就要向人袭去,晁怜先一步将人拦住,眼神示意不要冲动,开口喊住了男人。
“别走,我们买了。”
温软的声音让男人停住脚步,扭头往晁怜看,眼底闪过一抹贪婪。
他先前没仔细看被抱在怀里的人,眼下刚发现这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不禁起了心思。
既然没钱又想进城,旁的来换也不是问题,他也许久没开过荤了。
到时先将人骗到手,玩腻了也不怕,这皮相给卖进窑子,他也得大赚一笔。
至于这个高的,气势虽吓人,长相倒也不赖,他先前怎么就没注意到。
男人动了心思,面上笑的很是渗人,抬手就要往晁怜脸上摸,眼看着就要得手,忽地被躲开。
“你手脚放干净点,不然我在这就废了你。”
林默皱着眉,冷声呵斥着男人,眸底结着层寒霜。
她是需要通行令却不代表她要受人鄙夷,大可杀了这烂人。
晁怜见林默的情绪不对,藏着狼裘下的手,安抚似的覆在了林默的手背上。
她不怀疑林默是否有能力杀了这人,她担心的是这墙外的士兵。
这处乱的厉害,这人却能自由出行,手里的通行令也不是他能拿到的,背后估计有人给撑腰。
小官能搞到通行令,本人却不方便在外售卖,自然有了要用人的地方。
不用细想,一定会有人跟在男人身后,不是为了保护这人,怕的是这人带钱跑走,一但发现也是给杀了,大不了换一个人。
城外的难民不计其数,随便找个人来代替,简单不过的事,男人却还在沾沾自喜,狐假虎威,殊不知早就送了命。
这差事听起来是美,背后的人却不傻,日后这事被捅了出去,第一个死的就是这人。
出于担忧,晁怜阻止林默动手,视线跟男人对视,一瞬被黏腻贪婪的目光给恶心到,面上却没表现,仿若看不出来,轻声道:“这通行令我买了,你确保可以带我们进城吗?”
男人见是美人跟他搭话,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两颗老鼠眼闪着算计的精光,大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那是当然,不看你爷我是谁,不过你能付的起这钱?”
“付不起也没关系,全当是你爷我日行一善,你陪我一晚,我就将这通行令给你。”
“你爷我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定不会亏待了你。”
男人说着就又想伸手去揩油,好似已经断定晁怜不会拒绝他一般,毕竟没人会想死。
晁怜却先一步将腰间的玉佩给扯下,扔在了地上,沉声道:“这玉佩是上等和田玉雕刻而成,不止十两银子,我也不需你找给我,通行令给我你便可以走了。”
碰的一声,玉佩掉在雪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男人不由得愣神,视线移到玉佩上,仅此是一眼,神情很是激动,双手捧着玉佩都抖的厉害,仔细打量着玉佩,说话有些结巴。
“你…可…别后悔!”
男人一边说,一边将两枚通行令塞到林默手上,兴冲冲的往回跑,速度太快,还摔了一跤,人却顾不得拍掉衣服上的雪,急忙跑开,生怕人反悔一般。
男人在逃难之前是一家当铺的伙计,虽学艺不精却也懂得些皮毛,不然也不会被官差大人选中,谋得这样一份美差。
这玉佩不仅是上等的和田料,其间更是浸入了一丝血玉,这可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他在当铺当了五年的伙计也只从人口中听过,没想到今日会得到,简直是老天在帮他,有了这块玉,他还干什么活,到时换成了钱,买处大庭院,娶上个三妻四妾岂不美哉。
男人沉浸在幻想之中,丝毫没注意到危险的降临。
有先前的经验,男人知道他回去会被搜身,他卖通行令得来的钱都被搜刮,虽说分到的也不少却远抵不过这玉佩。
他一但将玉佩变卖,哪里还像这般劳累,不禁动了歪心思。
一直在城外等到天黑,大家都睡了,没人注意到他的动向,悄悄往林子中跑。
他还不能将玉佩给带回去,索性先找个地方给藏起来,等有合适的机会再带回去。
殊不知这将成为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男人用手在地上刨了个坑,还未来得及将玉佩给埋起来,后颈一凉,颤颤巍巍转过头,顿时腿都吓软了,猛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人,一身血,眼睛还通红,分明就是来索命的恶鬼。
“大…大人…别杀我…,大人想要什么,小的全孝敬给您!还请大人别杀我…我…我上有老……”
朝思暮追到了山脚,前面一点就是邻国的领土,她本想去搜查一番,还未走近便感应到玉佩。
那玉佩中有她的心头血,一但离的近些便会有感应,她本以为是晁怜,一瞬便赶了过去,谁承想是个废物,顿感烦躁。
第47章 男人本就胆小,不禁吓唬,朝思暮还没问些什么,自个先跪在地上磕头……
男人本就胆小,不禁吓唬,朝思暮还没问些什么,自个先跪在地上磕头,哆哆嗦嗦的交代完了。
失了玉佩是小,丢了命才大,他就不该贪这点钱,这下惹了大祸,可怎么办。
男人将玉佩捧在掌心之上,高举过头顶,胳膊却抖个不停。
“大…大人…小的没别的了,全孝敬给您了!”
“还请…大人放了小的!”
“大人…求您了……”
男人的啰嗦让朝思暮失了耐心,抬手接过玉佩,冷眼扫过竟没发难,挥袖便消失在密林。
朝思暮摩挲着冰凉的玉佩,眼底的血色很是汹涌,一时压抑不住情绪,差点将玉佩给折断,还是被煞气给拦了下来。
这几日的煞气都在忙着修复这躯体,元气大伤,平日里苍白的脸色,眼下竟是一片青灰,整个人也狼狈了不少,不同往日的仇恨。
煞气将玉佩从朝思暮手中夺出,神色很是黯淡,压着嗓音低声问道:“你为何要放了他?不怕他去通风报信,晁怜又跑了?”
先前是煞气在蛊惑着朝思暮,当下却多了几分怀疑。
发觉被骗的那日,朝思暮的视线在晁怜的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在身后蠢蠢欲动的狼群。
她却看的清楚,那时的晁怜却是无辜,匕首不是捅向朝思暮而是狼群。
这件事的变故,煞气也起了疑,可她就是因恨而生,存在就是为了杀了晁怜,现在的纠结对她没好处。
煞气将事给瞒了下来,任由失控的朝思暮一路寻到了这处。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复仇的快感为何会让她感到不安。
朝思暮低垂着头,目光落在掌心中的玉佩之上,不禁抿唇,半响勾起一抹笑意,冷声道:“通风报信又如何,她只要活着就休想从我的掌心中逃出去。”
无论是熠朝还是瞿朝又或者是这邻国,没有一处能拦得住她,皆是她的掌中之物,晁怜也是。
朝思暮在深林中浴火重生的第一年便留在这邻国,除去修养她这具身体,顺带干了点别的。
邻国的老君主曾患恶疾,命不久矣,她以游方大夫的身份揭了皇榜,不仅入宫救了人,一同安了个傀儡。
新任的君主便是她的傀儡,先前才会任她摆布,无比听话,此刻也是如此。
朝思暮带上了易容的面具,踱步至城门,掏出一块刻着将字的虎符。
守门的侍卫本不甚在意,瞧见令牌后皆是一阵轻颤,规规矩矩的让出一条道,头低的很厉害,不敢去看。
虎符是她先前觉得好看,这才收入囊中,没想到在今日却有这等用处。
朝思暮的神色在入城后更是阴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举止亲呢的侣人,不禁想到在林中听到的话。
那男人说是从两个女人那得到的,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跟被抱在怀里的病美人,玉佩是从怀里的那人手中得到的。
言语之间,皆是这两人的亲近,不然又怎么会被抱在怀中。
陈杂的想法涌入,朝思暮愈加烦躁,加快了步伐。
如果说在山中要耗费些时日,这处她想要寻人就是易如反掌。
朝思暮进了宫,不知是有了何打算。
城内的一角,不甚起眼的地方藏了两道身影。
林默进城之后,松了口气,至少在这处,那些追兵是进不来的,唯一的难处就是怀中这人,一路跟着她劳累,身上的伤没痊愈又起了烧,当务之急是去寻大夫。
奈何她对周遭的环境太过陌生,除去未曾来过这,她也许久没来过这街市,不知要如何寻大夫,囊中更是羞涩,甚至连这入城的通行令都是她怀中姑娘买下来的。
墙角避风,稍微暖和一点,晁怜抬头瞥见林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感到有些不适应。
“林小姐…你将我放下吧?一直赶路你也累了,眼下先休息一会,恢复体力在做打算也不迟。”
一直被人抱着走,晁怜也有些不好意思,提议让她下来,现在至少是安全的,休息便很重要。
毕竟她也不知道,朝思暮会在何时追到这来。
她所处的情况很复杂,手上也没权利,可恶的还是她这具如菟丝子般羸弱的身子,她甚至到了不依靠别人就会轻易死掉的地步。
晁怜虽恨却无力,好在心底有了计划。
林默是将门遗孤,活着便是有价值,凭借着这层身份足以将反叛军收入麾下,到时也是不小的力量。
她的父皇在生前做了些失心疯的恶事,不少人心寒,其中有看透的臣子,避免引来杀身之祸,提前递了辞呈,天真的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终究是低估了她父皇的手段。
解甲归田的臣子,没过一段安稳日子,纷纷死于非命,这其中的猫腻,不是傻子就能瞧出。
主动递辞呈也无用,不少人起了反叛之心,无论如何都会死,不如拼一把。
起先还能镇的住,一直到了后来,外来入侵让父皇没了心思去围剿出逃的反叛军,一门心思的抵御外敌。
可惜失了人心,军力的流逝也造成了瞿朝的衰败,战场之上没还手之力,连连溃败,一直到了最后皇城被攻破,落得个灭国的下场。
这些都有迹可循,似乎从最初就有了预示。
晁怜虽体弱却不是只会琴棋书画的摆设,幼时起便每日攻读圣贤书,诗经甚至是兵法。
最初她只是想博得一句夸奖,没想到在日后却会救她的命。
晁怜是女儿身,不受宠,宫中没人会在意她,那她便是众人口中软弱无能的小公主。
长久的忽视,欺压,她也习惯了这些称谓,养成了悲天悯人的性格。
她付出了代价,清醒了不少,当下就做出了改变。
晁怜的眸中多了几分野心,她经历的各种悲剧,惨死在她身旁的好友,无一不是对她的警醒。
安稳从不是求来的,她若想要就必须让他人闭嘴。
做到这些,她便需要权利。
反叛军的力量不容小觑,她先前听闻的消息,大家伙为了躲避乱世,归隐山林做了土匪。
晁怜早就没了看法,她在乎的只是这些人是否还恨,她能不能利用这些。
北风呼啸,晁怜没能被放下,反而是多了几分优待。
林默心疼小姑娘,脱下了自己的狼裘,厚实的盖在晁怜身上,面对晁怜之时,面上的凝重也融化,眉间只剩担忧,轻声询问道:“你又不重,抱着你我也不累,还能暖和些,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伤口还疼吗?”
一连串的关心,晁怜无奈的笑了笑,她曾奢求了多年的关心,末了居然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姑娘。
晁怜觉得胸闷,一口浊气堵住了她,眼眶跟着酸涩,良久将情绪压了下去,摇了摇头。
“不疼了,睡一觉便好。”
晁怜说完顿了一下,抬手将插在发间的玉簪取下,递给林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你将这发簪给当了,大抵能换些银两,这处总归磨人,不宜久留。”
“换了银两,那便先寻家客栈住下。”
晁怜将发簪塞进了林默手中,不愿听些什么,闭上了眼,恰巧遮住眼中的不舍。
这发簪是她母后在她降生之前给她准备的礼物。
她记得父皇说过,母后曾期盼着等她长大后给她亲手簪上,可惜没这个机会,甚至是连看一眼都未曾有过。
多年来她将发簪带在身边,终归是不舍。
林默将发簪攥在掌心之中,不由得踌躇,她并没错过在方才的一瞬,瞧见了晁怜眼中的不舍。
既然是不舍又为何要当掉,若是为了生存,无可厚非,可若干年后又是否会悔恨。
林默叹了口气,抬头望了眼天,鹅毛般的雪花,毫不留情的落在人身上,冷的厉害。
纠结过后,林默还是去了当铺。
手中有了银两,还是不少,足足能装满一个钱袋子。
林默听晁怜的话,寻了处不起眼的客栈,定了一间客房。
一方面是为了节省开销,毕竟她的身份敏感,若是在这城中遇见认识的人,通风报信给瞿朝,她到时也难逃一劫。
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照顾晁怜,若是分两间客房,万一出了事,她没发觉或是及时制止,岂不是犯了大错。
起先她是没想到这点的,可一想到店小二不怀好意的眼神,不由得警惕。
晁怜生的好看,人在外面又无自保的能力,危险是无法避免的。
林默将晁怜给安顿好,仔仔细细将门锁上,叮嘱人不要出声,自己则是去药铺抓药。
好在这客栈的位置不算偏僻,没走两步便有个药铺。
林默虽不是大夫却也知晓些常见的药方,抓了些药,不敢耽误时间,付了钱立即就要走。
来的时候这街上还没人,出了药铺,不过几步距离,林默便瞧见在路口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的在讨论着些什么。
这种琐事,林默是不感兴趣的,路过之时,余光却瞟见上面的内容,猛地停住了脚步,眼中很是错愕,不可置信的盯着悬赏告示上的那张脸。
第48章 悬赏告示上画着的人竟与她捡来的姑娘有七
悬赏告示上画着的人竟与她捡来的姑娘有七分相似,无论是五官还是神态都十分贴合。
林默不由得一怔,没了回去的心情,仔细读着告示上的内容,直至读到姓名。
告示上写的很清楚,瞿朝二殿下在林中意外走失,腰上受了伤。
若是容貌,林默只觉得是巧合,伤口却不会骗人。
顿感心悸,她这几日究竟在做什么,救了仇人的女儿。
林默良久闭上了眼,脑海中是那姑娘的面容,一点一点跟儿时记忆中的小不点重合。
年少之时,她曾与这位二殿下有过几面之缘,当时的印象很深,大抵是一个小孩的脸上总出现郁郁寡欢的表情会令人好奇。
那时的她还是不问世事的世家子弟,不听父亲教导,不愿习武,枯燥又乏味。
分明是在同一处庭院,她是被迫,不服,无可奈何,那小不点却很是积极,笔都拿不稳的年龄却在作诗。
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失望的神情,似乎总是不开心。
后来林家就出了事,她便没再见过这人,想不到再见却是这种情形。
林默握紧了拳,手中的药材也在晃动,险些掉在地上。
拥挤的人群散去,不时交头接耳着什么。
“你看人命就是不一样,光是悬赏的零头就够买我们的命了……”
“喂…你见过吗?行走的五十两黄金,这要是谁找到了,岂不是发了。”
“我要是见过,哪里还会在这待,五十两黄金,人就算是钻地缝里我也得给揪出来……”
高额悬赏,一瞬传遍了全城,男女老少走路上遇见个年轻的姑娘都得拉着看个半天。
林默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心口闷疼,脚下的步伐却越走越快。
原本就没几步路的距离,林默身高腿长,不一会便端着磨好的草药,怔愣站在晁怜门前,抬手欲敲门,几经拿起又放下。
“有人在外面吗?”
温婉的声音从屋内响起,晁怜虽昏沉却睡不着,头疼的厉害,余光瞥见门外高挑的人影,大抵是林默回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门外站着,半响不进来,忍不住询问。
林默闻言,不禁将唇角抿紧,脸上的神情很是冷峻。
草药的味道很是浓厚,晁怜一起身便瞧见端着石臼,一言不发站在床边看着她的林默,心里有些不舒服,似乎哪里跟之前不一样。
林默将石臼里的草药捣碎,沉声道:“你腰上的伤还没好,你趴下我帮你上药。”
冰冷的语调跟林默一瞬变得冷冰冰的表情让晁怜一时无法适应,轻微摇了摇头。
“谢谢…那麻烦你了……”
若是伤在别处,她可以自己去上药,奈何是后腰又不能去不管。
晁怜趴在床榻之上,后腰上的衣服被掀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撕裂的伤口跟衣服贴在了一起,猛地被掀开,不亚于被撕下一块皮肉。
房内的气氛很是古怪,晁怜在忍着疼,林默则是盯着伤口出神,良久没动作。
皇宫贵族,自幼便是娇生惯养,受不得一丝伤,这人是个公主,身上的伤又是从何处而来。
她先前给人上药之时便瞧见过这鞭伤,当时并未多想,全当是那莫须有的人渣干的,眼下却耐人寻味。
视线一寸一寸扫过白皙却伤痕累累的肌肤,林默停住了思绪,抬手按在一处很深的鞭伤上,冷声问道:“小公主…你这是怎么伤的……”
肌肤上温热的触感令晁怜一僵,下意识吞了口唾沫,眼神不禁往别处瞟。
“你在说什么?”
晁怜紧张到了极点,浑身僵硬,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
她早就知道会有被拆穿的一天,毕竟谎话终究会被戳破,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她甚至来不及去准备说辞。
林默的耐心在晁怜的回避中消散,指尖加重了力道,按在了撕裂的伤口边缘,听见一声闷哼,眉间的寒意更甚。
“你为何要骗我?”
“怕我会杀了你?”
场面凝固,晁怜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忍着疼,不肯回应。
林默见出了血,放轻了力道,药膏涂在伤处。
“你不该骗我,等你伤好了便自寻生路。”
“我虽恨晁严却也不是蛮横之人,我不会杀你却也不会将你带在身边。”
冰凉的药膏涂在伤处,缓和了些许,不似之前般疼了。
晁怜几经踌躇,欲言又止。
林默帮晁怜涂完了药,不愿在这处停留,转身就要走,推开门,手中的动作一顿。
“城中贴了你的悬赏告示,虽不知是何原因,但你最好不要出去。”
林默说完便不再犹豫,抬脚就要往外走。
晁怜的思绪万千,几乎是在一瞬理清了事情的经过,急忙喊住了人。
“你要去哪?”
林默见晁怜忍了半天,终于肯开口,冷声答道:“回山里。”
她本以为追兵是冲她来的,谁承想是来寻晁怜,既然没人发现她,继续藏在山中也不错。
至于她的身份,大抵早就藏不住了。
她一直放在木桌上的刀是她父亲的佩刀,上面的纹路很特别,晁怜是公主又见过她父亲,怎会不认识。
这人回瞿朝之后就算是揭发她,到时真有追兵来搜查,她一个人在山中生活,熟悉地形,没有累赘,藏还是能藏的。
林默没了拖累,她应当会轻松才对,身后过于灼热的视线却让她愈加喘不过来气。
或许她是真的一个人待久了,心里出了问题,这样一个骗她的人,不过是几天的陪伴,哪里值得她留恋。
可在冰寒刺骨的雪天之中,那人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傻乎乎的想帮她捂热却不知自己的手也很凉。
虽是这样,她却也感到了一丝暖意……
晁怜扶着床榻撑起身,来不及穿上鞋袜,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摇摇晃晃跑到了林默身后,拉住了那只手,神情似焦急又似祈求。
“我…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你帮帮我可好……”
晁怜急的厉害,眼睛溢出了泪,抓着林默的手,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生怕她说的条件不能让林默满意,着急补充道:“我知道你父亲的旧部在哪,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帮你们平反……”
晁怜说的很急,不免呛到,还是林默帮人顺的气。
林默拍着晁怜的背脊,感受到衣服下坚硬的骨骼,想着这人瘦的好厉害,语调不禁放轻。
“你为何要帮我?你有何条件?”
天上不会掉馅饼,晁怜愿意帮她,必定是她身上有利可图,至于她父亲的旧部跟平反,她无疑是心动的。
她父亲在生前最重名节,死前被按上了贪污军饷的罪名。
辛辛苦苦守了一辈子的边疆,临终前却遭万人唾骂。
若是平反,她父亲的罪名得以洗清,九泉之下应当也会安心。
还有父亲的旧部,她是知晓有这一群人的存在,奈何她逃出来时没与任何人联系,多年来在山中,消息闭塞,她便没能寻到人。
条件是很诱人,不过这代价,她又是否吃的消,林默的眸光愈加幽深。
晁怜听出有回转的余地,冷静了下来,沉声道:“我需在这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你可以帮我吗?”
林默转身跟晁怜对视,瞧见晁怜眼底的冷意,陡然沉默。
反复咀嚼着这一席之地的意思,这人是想要参政,还是想要那位置……
自古多纷争,皇家的丑事从不少,杀兄弑父的去争权,手段腌臜,枉为人道。
这世道虽乱却未曾有过女子称帝的前例。
林默从头到脚的将晁怜打量了一遍,心中情绪很是混乱,这人似乎已经不在是那个只会求人怜爱的小公主,何时生了野心。
“我无权无势,你又怎敢来找我,难道就不怕到时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话虽不假,她的确一身武艺,可终归势单力薄,一个人又怎能撼动朝堂。
晁怜犹豫一瞬,闻言知林默松了口,不再隐瞒,索性将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晁严的残暴弑杀让不少人心寒,林家虽没能逃掉,手下的旧部却逃了,顺道带走了不少人。
极短的一段时间内便占山为王,不仅是从皇城中带走的五千重骑,多年来的发展,趁着乱世招兵买马,眼下发展到了很大的规模。
她虽没上过朝堂,宫中却不大,一些事,不免会传到她的耳中。
多次有大臣进谏,请求出兵剿灭叛军,可瞿朝早就被掏空,不仅是寻不到个将领,军力更是孱弱,哪里能与训练有素的叛军对抗。
晁易不是个傻的,他虽忌惮却*不敢轻举妄动,派人去打听,听闻有一万骑兵之时,当下便放弃了剿灭的想法。
他暂时没能力去剿灭叛军,敌不动,我不动,暗中派人监视,想着有朝一日等缓过来了,一举将人剿灭。
她一来二去,知道的也不算少,眼下却成了出路。
林默是林家遗孤,那些人本就听命于林家,若是林默肯答应,那群人自是会同意。
晁易敌不过,她便达到了目的。
第49章 一时沉寂,林默终是点了头,她此生别无他求,唯……
一时沉寂,林默终是点了头,她此生别无他求,唯求父亲在九泉之下能安心。
与其在山中躲一辈子,无所事事,不如主动讨回公道。
晁怜见林默跟她达成共识,不由松口气,至少她不算一无所有。
叛军在边疆以北的荒芜之地,她们眼下在邻国,若是今夜动身,骑马也需半个月。
晁怜有一瞬犹豫,城中贴了她的悬赏告示,若是被人认出,扭身抓了回去,后果不堪想象。
不过才一日,朝思暮便寻到了这,她不出客栈,仅是望了眼窗外的行人,深知前路忐忑。
饥荒之时,瞿朝的赈灾粮是从邻国借调,至于是谁的手笔,不禁令人深思。
瞿朝在很久之前便断开了与邻国的关联,闭关锁国,瞧不起旁的小国,晁易登基后也没要建交的意思,不可能调的动粮。
这一切的转机都因朝思暮的出现,那她便能断定,邻国的君主是另一个傀儡。
熠朝的灭亡便是如此,瞿朝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有那么一天。
晁怜理好凌乱的衣领,瞧了眼街上的行人,不乏打量的目光。
“既然有了决定,今夜便启程去寻人。”
她在这待的越久,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就越大,她没筹码去赌,事不宜迟先离开这处。
林默一时无言,踱步至窗边,抬手越过晁怜将敞开的窗户合上,眉间染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愁。
“已经连续赶了几天的路,绕是马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人。”
“先在此处休整两日,待你伤好再出发。”
冷冰冰的语调虽听不出说话人的情绪,字里行间却是担忧。
几日奔波,暂不提身体的疲乏,紧绷的神经也需放松,她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是自幼养尊处优受不得磕碰的小公主。
本就受了伤,烧也反复无常,她怎敢贸然上路,途中若是出了事,连夜折返也来不及。
林默比晁怜要犟的多,任凭是何理由,她都不会改主意。
平复好情绪,林默将视线落在晁怜的身上,眼底带着探究之意,反问道:“你为何要着急走?”
一身伤的人不是她,发着烧的人也不是她,路都走不平稳,眼下却是比谁都急。
她虽答应了晁怜的请求却不代表她傻,该问的还是得问,这人藏了很多秘密。
晁怜拗不过林默,神情不免落寞,闻言一愣,半响才出声。
“你方才说这城中贴了我的悬赏告示,我若是被寻了回去便再无出宫的可能。”
嗓音中的颤意令林默起了疑,追问道:“你为何要逃出宫?”
她虽不清楚这宫中的变动,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瞿朝的祭祀,饶是犯了弥天大错也会被赦免,万不敢有所伤害,可她看晁怜的样子,似乎是在恐惧。
晁怜对林默的问题一时哑然,不知该作何解释。
关于朝思暮的身份,她解释不清,哪怕是她也没能搞清。
晁怜的回避未能躲过去,林默就坐在木椅上等回答,看架势是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你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谁打的?晁易?”
林默端着茶水,轻抿一口,面上是漫不经心,问题却是不断。
紧张的不止是晁怜,皇城内的君主也是坐立不安。
朝思暮的突然到访,打的他措手不及,细看这人的心情也不好,不免担忧起自己来。
他招惹的瘟神,好不容易才送走,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人怎么又回来了。
朝思暮的视线落在皇城内的一处枯井,旁人若瞧见就只是口普通的枯井,她眼里却是数不清的怨灵被压在井底,拼了命的想往外爬,上面却压着块巨石。
这枯井里压的怨灵都是生前被君主折磨至死,抛尸到井中的可怜人。
朝思暮一挥手,移开了巨石,镇压的怨灵一股脑的全涌了出来,浑身皮肉溃烂,面目狰狞,挣扎着就往外跑。
可惜没刚跑两步,全被圈在新的屏障之中。
耳边一阵哀嚎,极其刺耳,朝思暮却不为所动,冷眼看着怨灵,直至有怨灵注意到了她。
井中的怨灵死的虽惨,身体却是完整的,能视物也能言语。
朝思暮在进宫的一瞬便察觉出这皇城内的怨气极重,一路寻至这口枯井。
悬赏告示虽贴了出去,她却不甚放心。
城门被封死了,晁怜逃不出去却能躲。
她的这幅躯体在衰败,撑不了多久,无法亲自去寻人,想着找几只怨灵来办事。
朝思暮将怨灵的过往听了进去,许诺帮这群惨死的怨灵报仇,前提是听命于她。
怨灵迫于威压,终归是答应了,任凭差遣,融入夜色后消失。
朝思暮将腰间的锦袋解下,放出了关在里面的怨灵,一大一小,皆是怒目瞪着她。
至于趴在地上的怨灵,神情就是恐惧。
这两人生前是晁怜的侍女,死后也不会忘,她锁着也没用,干脆全放去寻人。
朝思暮将这皇城中的怨灵都派了出去,晁怜就算是藏在地下三尺也逃不掉。
君主是傀儡,身上中了毒,不得不低头,心底却是不服,早就想将人解决,苦于没机会。
眼下却是个机会,他瞧这人是受了伤,估计伤的还不轻,若是趁这个机会,他能将人擒住,逼问出解药,他便不用再受人差遣。
傀儡生了心思,朝思暮能听见活人的心声,抬眸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不禁轻笑。
随之而来的是君主的讨饶,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一瞬倒在了地上,完全没个君主的模样,双臂抱着肚子,疼的满地打滚,脸色很是惨白。
今日是圆月,不服解药,断肠散便会发作。
绕是她身后的君主都受不住,晁怜又真的能忍过去吗。
朝思暮将玉佩攥在了掌心之中,心底多了几分满足,她一定会受不了,主动来求自己的。
皎皎明月本该是赏心悦目的,林默却没那个心情。
她不过是想问些事,还没做些什么,晁怜便突然倒了下去,捂着肚子,疼昏了过去。
林默哪遇见过这种情况,她身体很好,几乎没生过病,照顾人不是很会,这几日已经是她的极限。
几声呜咽,林默手足无措,下意识就想带人去看大夫,走到了门边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差点忘了,晁怜在城中被贴了告示,一但去看大夫,身份便会暴露,到时她护不住。
不能看大夫,林默见晁怜疼的一直在发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在房中踱步,想不到个对策。
余光一瞥,林默见晁怜是在捂着肚子,硬生生将杂乱的情绪给压下去,深吸一口气,想着许是月事来了,不舒服。
林默从店小二那要了个汤婆子,裹着狼裘,捂在晁怜的肚子上,想着这样会好一些,谁承想被扔开,不见有所好转,反而是愈演愈烈。
晁怜疼的直冒冷汗,无法集中注意力,肚子里像是有一把匕首在搅动,一寸一寸刮去血肉,每一下都像是在凌迟,不止是疼,精神上的痛楚也无法忽视。
昏沉的思绪令人痛苦,晁怜咬住了口腔里的嫩肉,十分用力,口腔中染上铁锈味也感觉不到疼,极力想维持清醒。
可惜没能所愿,实在是太疼了,晁怜只看见在眼前有一阵白光,耳边好似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穿过那白光,她看见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女子,仅此是高挑的背影,晁怜停住了脚步,转身就要往回跑,那身影却挥之不去,猛地出现在她面前。
熟悉的青铜面具跟草药气息,晁怜就像是被毒蛇缠绕的猎物,窒息又无力。
朝思暮从身后圈着在发抖的晁怜,冰凉的掌心贴在小腹之上,轻轻按压,驱散那痛楚。
平日里清冷的嗓音中也带着几分蛊惑,俯身贴在晁怜耳边。
“疼吗?”
“听话就不会疼,殿下乖乖听话好不好?”
“我给殿下买桃花酥好不好?”
宠溺到极致的声调,晁怜有些许出神,下意识去看身后的人,眼睛却先一步被捂上,那道声音却还在继续蛊惑着。
晁怜更加用力的咬着口腔里的嫩肉,尝到铁锈的味道,这才唤回几分思绪,拉开那只手,不敢回头,拼了命的往前跑,生怕被追到。
这场梦像是没有尽头,晁怜跑不到终点,身后的身影也挥之不去,她不能回去,不能……
现实里的林默被晁怜拉住了一只手,十分用力,甚至是有些疼,她想要抽走却怕将人弄伤,直至听见一声叮咛,不由得一愣。
“朝…朝思暮……”
“阿朝…别……”
“不…不要……”
许是人病糊涂了,说出的话都很零碎,无法拼凑成完整的一句话,林默虽没能听懂这其中的故事,但不难从这零碎的讨饶声中猜到些什么。
林默空出的另一手帮晁怜盖上了被子,眸底的光亮很是黯淡,低声哄道:“别怕,她带不走你的。”
她虽不知道昏迷中的人能不能听见却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至于朝思暮是谁,她并不知晓。
第50章 夜长苦短,皇宫内的君主中了毒,一夜暴毙。
夜长苦短,皇宫内的君主中了毒,一夜暴毙。
朝思暮挟襁褓中的皇子登上龙椅,群臣皆惊,朝堂之上乱成一团,不少人都议论纷纷。
老君主死的蹊跷,先前还在搜罗适龄少女,填充后宫,不过一夜,好端端的人又怎会死。
压不住的议论在朝思暮抱着新君主坐在龙椅上之时,陡然噤声。
众人瞧见朝思暮,浑身一僵皆像是老鼠见了猫,心里怕的厉害。
朝思暮在这待过一段时间,闹的满城风雨,老君主登基也是这人的手笔,可谓是个人物。
朝堂上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面前之人是何身份,不是他们能干涉的,如若敢说个不字,无数个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
老君主本是最不受宠的皇子,大家眼中的废物,登基全是这人的一手促成。
当时有反对过老君主登基的大臣,一夜之间,满门被屠,官府查了几天也没丁点线索。
老君主登基之后,这人就成了国师,不止是位高权重,手伸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那段时间,朝堂皆是这一人说了算,好在这人就待了一段时间,突然消失了,城中才得以安生。
朝臣皆是不语,默默低下了头,认命一般,先不提新君主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不是又如何,依旧左右不了大局,终归是这人说了算。
几经沉默,朝思暮将新君主交给一旁的太监,冷眼扫过众人。
“老君主已逝,我奉旨辅佐新君持政,诸位可有何意义。”
良久的沉寂,预示着今后的不太平。
窗外的嘈杂跟客栈里的两人截然相反,晁怜从昨夜昏迷,至今都没能醒来,林默便守着人,硬生生熬了一晚,不敢放松警惕,生怕等她一觉起来,人就没了动静。
昨夜之事,林默不禁警惕,趁着天刚亮,街上的人还不多,悄悄出了门。
她带晁怜入住之时,店小二忙着招待贵客,没注意到她怀中之人,晁怜在这待着,应当是安全的。
她没被通缉,街上的人也不认识她,相对来说会安全一些。
林默将门锁好,一路往药铺赶去。
许是被吓到了,一股脑买了不少药,其中不乏大补的药材,她也不知晁怜得的什么病,只是看样子很痛苦。
城里的悬赏告示贴的到处都是,带人去看大夫几乎不可能,还是修养两日,即刻启程吧。
回客栈的路上,林默停住了脚步,抬头发现一家刚开张的糕点铺子。
林默买了糕点跟药材,掂量着银两,叹了口气,转身朝街市走,她还需买匹马回来。
边疆遥远,路途艰苦,她一个人还好说,吃得了苦,晁怜的身子,恐怕是受不住的。
剩余的银两不多,林默在马厩中挑了良久,选中一匹枣马。
枣马的精神头很差,估摸着是关久了,跑两日便好,胜在价格便宜,买完马,钱袋里剩下的银两还够这两日的生计。
晁怜从昏沉中转醒,眼底的恐惧跟痛楚难以散去,下意识往枕头下摸索,手中握着把匕首才能安心。
不知是何时,她已经离不开这匕首了。
先前是不得不藏,时日久了,就寝时没东西能防身,她总不得安心。
皇兄跟阿长给她的匕首在那日丢了,枕头下的匕首是林默留给她防身的。
晁怜摩挲着被打磨的很光滑的木头刀柄,心底升起一抹安稳来。
刀剑对她来说是恐惧的,她不愿伤人却更不愿被伤,握着匕首,晁怜的情绪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她为何要受人欺辱,还回去便是。
晁怜将匕首藏在衣袖之中,抬眸扫了眼空旷的房间,一时沉寂,房中的人不见了。
火烛早已燃烬,紧闭的窗户遮着光,屋内一片昏黑。
晁怜将狼裘披在身上,踱步至烛台,摸索着木桌上的火折子,点亮了火烛,余光瞥见一旁的糕点,顿时呼吸急促,捂着心口,说不上的窒息感。
冷掉的枣糕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晁怜闻到却只觉得反胃,猛地推开窗,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不敢去看桌上的糕点。
缓了好一阵,晁怜才将窗户给关上,狼狈的跑回了床榻之上,不敢去看木桌上的东西,久久不能回神。
枣糕是林默一早买回来的,她记得晁怜很爱吃甜食,宫宴的时候就瞧见一直在吃糕点,还是偷偷的吃,样子有些滑稽。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是为什么,长大以后却明白了。
连续吃了几日的荤腥,加上她的厨艺很差,不是过咸的肉汤就是烤糊的肉干,晁怜大抵是不爱吃的,每次就只吃一点,怪不得瘦的厉害。
林默将马送到了客栈,忽地想起来还有马鞍没买,路途太过遥远,不买马鞍是不行的,折返去买,考虑到等会人醒了没吃的,索性先将糕点送了回去,摆在显眼的地方,方便人醒了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不至于饿着。
千算万算,林默没想到等她回来的时候来迎接她的是躲在被子后面的小人。
林默先是看了眼很是抗拒的晁怜,视线顺着晁怜的目光落在了糕点上,眉梢微沉,面上很是不解,轻声询问道:“你…不喜欢吗?”
不过是块糕点,不喜欢就不吃,为何怕成这个样子。
林默的思绪很乱,左思右想都解释不通,半响也得不到答复,无奈先将糕点收了起来。
“你若不喜,我以后不买便是。”
糕点被收在了包袱之中,留做路上的干粮。
林默见屋内的炭火熄了,索性又添了几块柴,跑了一整天,她也有些累,靠在木椅上小歇,闭上眼,耳边便传来一道过于微弱的声响。
晁怜从锦被中露出头,小声道:“喜欢的……”
她很嗜甜,年少时的苦涩,一块甜腻的糕点便能平复,眼下却再也不能,在甜的糕点吃下去,她依旧觉得涩。
林默没睁眼,仿佛没听见一般,心底却叹了口气,这也和那人有关吗。
分明就病的连手都抬不起来,一碰到人,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缩瑟着往墙角藏,除去讨饶就是喊那人的名字。
林默是好奇的,可她又不忍将晁怜没好透的疤给揭开,压下了疑问,暗中猜测。
她今日在集市,遇见了瞿朝的商人,路过之时听了两耳。
听闻城中来了个神医,不仅医术高超,治好了疫病,勾人的手段也是厉害,摇身一变成了驸马。
商人的谈论声很小,不时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十分警惕的模样,林默也没能听全,不过就这点只言片语加上晁怜的呓语跟身上的伤,她大抵能推测出是发生了什么。
林默对晁怜更是多了几分心疼,这样一个手无寸铁之力人,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已是困难,遇到这种事,恐怕就是被虐待至死,皇家为保全颜面,大抵对外也只会称是病逝,晁怜的死活又有何关系。
祭祀都能嫁人,传闻中的神医估计不简单。
林默在心中暗想,不再去过问,她怕勾起晁怜不好的回忆。
晁怜见林默没回应,估摸着人是睡着了,呆滞的望着床板,直至眼底的迷茫一点一点散去。
她喜欢的……
怨灵不同于活人,它们行踪隐秘,无孔不入,寻人的活对它们来说,时间足够的情况,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一夜时间,怨灵就已经搜完了街道,寻不到要找的人,生怕回去会挨罚,一不小心搞个魂飞魄散,不敢歇息,一户一户的搜查在外空着的房屋跟客栈。
功夫不负有心人,怨灵在天黑之前找到了晁怜所在的客栈,多亏了那打开过一小会的窗户,守在附近的怨灵看到了人,悄摸从缝隙中钻了进来,确认是晁怜,急忙回宫禀报。
怨灵没伤害人的本领,无法触碰到活人,不能直接将晁怜给绑回去。
一番纠结,大怨灵让小怨灵守在了这客栈,她自己则是回去禀报。
摔到四分五裂的大怨灵,飘的很慢,一瘸一拐,费了不少时间才回宫。
它虽不愿帮这狼心狗肺之人,奈何它的孩子还在这,饶是它不在乎自己,孩子也是无辜的。
大怨灵在死前被割掉了舌头,无法言语,费力寻到在作画的朝思暮,一想到在看人的小怨灵,不敢耽误,一顿手舞足蹈。
若是让晁怜跑了,这人绝不会放过它们母子二人。
大怨灵张着嘴巴,努力想说话,奈何发不出声,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表情很是着急。
朝思暮拿笔的手一顿,笔墨滴在洁白的纸张之上,快速的晕染,毁了一副画。
好在这画还没画完,朝思暮停了良久都画不出五官,没追究,随手拿了张纸给大怨灵,示意将要说的话写在上面。
大怨灵的指尖滴着血,笔墨都省了,它在纸上用血写下了晁怜二字,抬手往客栈的方向指。
流着血泪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亮,寻到了人,它们母子两人便会被放走,不用在那锁灵的锦袋中受折磨。
想到了这,怨灵不禁激动,甚至没能注意到身前人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