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兄嫂三更合一,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

    水雾睡了很沉的一觉,没有做梦,醒来时精神是餍足的,身上的不适感也消散了。

    裴榆又消失了,她坐起身,脸色还有些呆愣愣的,没有睡醒似的。

    “铛——”

    石子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响起,水雾转头看过去,枝头的鸟像是被什么惊起来,扑扇着翅膀飞远了。

    一只手臂攀爬上了窗沿,紧接着是一张神采飞扬,桀骜不驯的脸。裴衍翎用指骨扣了两下玻璃,勾着大大的笑脸看向她,“嫂嫂,给我开窗户。”

    他简直像是正门进不来,就过来爬窗的奸。夫。

    水雾有些做贼心虚的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裴榆的身影,她慢吞吞的站起身走过去,站在窗户前有些不解的看着裴衍翎。他不走门,是因为裴榆做了什么吗?

    她没有开窗,用手指做了些手势,想要告诉裴衍翎,这个窗户锁坏了,打不开。

    裴衍翎看懂了水雾的手势,但男子头铁又鲁莽,丝毫没有把一扇小小的窗户当做阻碍。他做着口型,让水雾向后站一站,见她听话的退后,便直接一拳打碎了玻璃,轻而易举从窗户外进入了卧室。

    水雾瞪圆了眼眸,只觉得裴衍翎简直是个大力的怪物,他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并没有想要用武力逼迫的人却阴差阳错达到了同样的效果,水雾不由继续向后退了两步,她早就已经忘记了裴榆的嘱托,看着裴衍翎跳进来,却丝毫不敢说让他离开的话。

    小腿肚碰到了床沿,水雾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抵到了床边,她的身子不稳的向后摔去,屁股被柔软的床褥撑住。

    裴衍翎丝毫没有察觉到水雾的异样,男子有些拘谨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手背上刮出的血丝往裤子上蹭了一下。他的右手中提着刚刚在甜品店中买的草莓蛋糕和提拉米苏,他没有追过人,路过鲜花店的时候踟蹰的想要进去,又觉得捧着一束鲜花过来见水雾会不会有点奇怪。

    裴衍翎一开始来到裴榆的别墅,其实只是为了找出兄长遗产的线索,他之前也有那么一刻猜测,是不是水雾欺骗了他,背着他侵吞了所有的财产。可裴衍翎现在已经不再在意这件事了,他想要夺得裴榆的东西,公司、股份、基金,究根结底,只是因为在心底一日日积压的痛苦。他生活在被裴榆夺去了人生的地狱之中,只有彻底拥有裴榆的一切,裴衍翎才能够喘息,才可以从幽深的湖底挣扎出来,得到他的新生。

    他并不是真的在乎钱,哪怕那些钱都被水雾拿走了也没关系。虽然裴衍翎自己还不太清楚,但他的心已经先于理智,寻到了更值得在意的人。

    文学作品中不是有那样的情节吗,兄长死去之后,作为弟弟,他有责任照顾他的嫂嫂,令她不至于流离失所,被人欺负。更何况,裴衍翎脸颊微红,他的嫂嫂又是那样一个柔弱的女性,她力气那样小,又没有什么生活常识,是没有办法独自生活的,她需要男人为她修水管、换灯泡、洗衣服、买菜、做饭。她那样美丽,只是站在那里便会吸引不怀好意的豺狼虎豹,又是一个失去丈夫庇护的小寡妇,别有用心之人会以为她孤单且多金,一定有许多不要脸的坏人想要哄骗她,说了一点甜言蜜语就能够哄得她亲一亲,甚至会骗光了她的钱,还要让她给他干活,做一个家庭妇女,贤妻良母,生儿育女,伺候完他再伺候孩子。

    而裴衍翎绝不会这样对他的嫂嫂,她是裴榆的遗产,是他要继承的责任,他只会将她当做一件珍稀脆弱的瓷器一般爱护。

    她喜欢钱,他可以把自己的钱也给她,他很会赚钱,智商不比裴榆差,裴衍翎从前只是喜欢浪荡与堕落,因为他所做的一切到了最后也都会变为供给裴榆的养分。但现在裴衍翎已经自由了,他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努力工作,将自己赚到的钱都交到喜欢的人手里。

    裴衍翎的人生被操纵的变为了一个大型的血包,奉献成为了习惯,哪怕导致一切的缘由已经被斩断,裴衍翎却仍旧下意识的维持着同样的思维。

    男人大抵永远如此自以为是,例如裴衍翎从来没问过裴榆是不是想要他帮忙照顾他的妻子。

    “我按了别墅的门铃,但你好像没有听见,我不知道你还在睡觉,怕你出什么事情,才会从窗户处爬上来的。”裴衍翎解释道,或许是因为梦境中的旖旎情景,他在水雾面前像是莫名矮了一头,说话都不由自主变得弱气了些。

    他将手中拎着的甜品递到水雾面前,讨好的说道,“你的身体好些了吗,我听说生病的人胃口不好,就买了些你们女生爱吃的蛋糕,你看看喜不喜欢?”

    裴衍翎没谈过恋爱,但只要有心,总不会令人心生厌恶的。他将蛋糕从袋子里拿出来,才发现原本形状精致的草莓蛋糕在他刚刚翻窗的时候被打翻了,现在红的白的掺合在一起,显得有些丑陋。

    男子有些窘迫的想要将蛋糕藏到身后,脸上是对自己愚蠢的懊悔,“我,对不起,我再去买新的,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告诉我,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我…减肥,不吃卡路里那么高的甜品。”这是谎言,水雾嘴巴馋,管不住嘴,要是出镜显胖,被导演要求,她才会强迫自己在私教的指导下运动。但她觉得自己的体质很好,是那种中了特等奖的吃不胖类型,可以令她好好的满足自己的喜好。她只是不想再让裴衍翎有理由来别墅里了。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想去洗澡了,你先回去吧。”

    水雾显得很冷漠,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甜品上移开,对不喜欢的裴衍翎下逐客令。她对于痴恋自己的视线很敏感,天生就知道什么时候该装乖什么时候又可以得寸进尺,当裴衍翎对她的底线一退再退时,他就别想再在她这里听到什么温言软语了。

    可裴衍翎这样蠢笨的狗听不懂逐客令,他将装着蛋糕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还在傻乎乎的劝她不要节食,“你这么瘦,腰掐起来就那么一点,大腿还没有我胳膊粗,根本不需要减肥。”他满脸不赞同,严肃的说着,“之前你吃饭就和吃猫食一样,再节食下去身体会不健康的。”

    水雾的脸颊微微泛红,觉得他真是多管闲事还讨人厌,“不要你管,你的手不是刚刚都出血了吗,你快点去诊所治疗一下吧。”别站在这里惹人烦了。

    可裴衍翎却不觉得她是在赶他,反而觉得她是在心疼他。男人自信心爆棚,只觉得水雾一定是要喜欢死他了。

    他单膝跪在水雾的身前,神情虔诚的像是在求婚,“嫂嫂,不是,水雾,雾雾,对不起,我向你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是在利用你。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你是不是因为我,才不愿意和裴榆结婚?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逼着你帮我对裴榆下手,是我辜负了你的真心。”

    水雾瞪圆了眼眸,就听到裴衍翎叭叭叭,光明正大的在裴榆的别墅里说出了他们狼狈成奸的真相。不过,水雾神情有点微妙,这个人怎么把责任都揽到他自己的身上了?

    裴衍翎羞涩的耳根都红了起来,像是一只被撸顺了毛的大型犬,脖子上被带上了项圈,即便身型看起来再凶猛,也伤害不了人了,“没有人喜欢过我,我不知道其他人真心对待我是什么模样的,你能不能再对我多一些耐心,让我学会应该怎样回馈出同等的感情。”

    男子的视线贪婪的描摹着女子的容颜,他渐渐有些口干舌燥,梦中的情景似乎与现实的场景重叠,他需要努力克制自己,才能够令他不会像是馋的失去理智的野兽般扑上去,“雾雾,我好像也开始有些喜欢你了,我可以完全替代裴榆,他那个人死板、没有情调、一心只有工作,他即便活着,也不会带给你幸福的。可我不同,我心态比他年轻,会弹吉他,还喜欢锻炼,我的身材很好的,雾雾,你摸摸,你肯定会满意的。”

    水雾被他拉着手,差一点就要摸上孔雀开屏的裴衍翎的胸膛。

    女子微微抿唇,月亮一般清澈温柔的眼眸里含着一些令裴衍翎下意识有些不安的情感,“你不是说,你不愿意碰结过婚的女人吗。”

    水雾是很会记仇的性格,一句令她不满的言语能够一直记到现在,她甚至没有去思考裴榆此时是不是正藏在哪个地方,偷听他们的谈话,也不愿想象裴榆会不会因此而不悦。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报复心理,将男子说过的话变为回旋镖狠狠刺入裴衍翎的胸口。

    裴衍翎的黑眸难得开始慌乱,他唇张了又合,脸色涨红,难堪的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只知道摇头,话语颠三倒四,“不是,不是的,我那个时候只是……我最喜欢已婚的成熟姐姐了,像我这样的处男注定是要被已婚妇女玩。弄的。”

    裴衍翎满嘴yin词浪语,羞耻度爆棚,他敢说水雾都有点不敢听。

    纯情处男的自尊心比金子还值钱,所以一开始难免嘴硬,换成另一种说法也能够看作是洁身自好,守男德。而现在一时在情感上“开了荤”,关押了许多年的欲。念便像是冲破了闸门的洪水,什么虎狼之词都敢说。

    水雾捂住耳朵,羞耻的伸出脚去踢裴衍翎,想要让他住嘴。裴衍翎却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浑身热的烫人,一只手握住了女子莹白柔腻的小腿,倾身向前,将她压倒在床上。

    “雾雾,你试一试我,我的身材绝对比裴榆那个天天坐办公室的好,我没有经验,干净的很,你教教我……”裴衍翎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注视着水雾的黑眸盛满了迷恋,仿若熬煮了一锅黏腻的蜜糖,癫狂的占有欲与爱。欲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水雾的腿被迫的贴着男子劲瘦的腰,好像不管她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他握紧的掌心,犹如失去了鱼尾,搁浅在沙滩上,被捕获的可怜的小人鱼。

    水雾的手在床褥上胡乱的拽着,白皙的手臂陷在深红色的丝绒被中,突然,指尖中碰触到了什么硬物,水雾没有想太多,便拿起了那个物体,砸在了裴衍翎的脑袋上。

    沉闷的一声响,水雾被吓得哆嗦了一下,手心中的物体掉落了下来。

    裴衍翎的眸子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他的动作停顿住,粘稠的血液滴下来,坠入了水雾凹陷的锁骨中。

    他也看清了掉在床上,沾染上鲜血的东西——裴榆的牌位。

    裴衍翎的双耳仿佛突然出现了耳鸣,听不清的呓语在大脑中吵闹,他的眼圈逐渐赤红,仿佛也要流出鲜血来。他的某些认知似乎在此时被扭曲了,胸腔中空洞洞的吹着风。

    水雾手脚都竭力蜷缩起来,裴衍翎一动不动,而她开始渐渐感觉到后怕。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裴榆的牌位放进被窝里的,而刚刚她顺手将它当做了武器,很重的打了裴衍翎一下。

    裴衍翎低微下来的态度令水雾的勇气盲目的膨胀了起来,现在才像是小刺猬一样感觉到了恐惧,想要将自己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够有无形的刺来保护她。

    可她其实不是刺猬,而是一只长耳朵,短尾巴,没有任何保护自己能力的兔子。

    裴衍翎迟钝的,偏过头,目光停顿在躺在床上的牌位,似乎有些无法理解一般,“你,每天,都把裴榆的牌位放在被窝中,抱着它睡觉吗?”

    说完之后,似乎连裴衍翎本人都觉得有些荒谬,唇角扯了一下,又被拉平。可眼前的一切却偏偏根本寻不到其他的解释。

    她,是在意着裴榆,甚至喜欢着裴榆的吗?

    裴衍翎的身子晃了晃,那他算什么,是他一直在自以为是,愚蠢的做出了如此可笑的行为吗?

    裴衍翎竟然害怕的不敢直视水雾,仿佛惧怕起她看着他的眼神,也开始怕她会说出的话。

    为什么,是哪里错了,到底是哪里错了?

    裴衍翎眼前的真实世界变得摇摇欲坠,他甚至开始恐惧去想,水雾,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她的心里,又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裴衍翎犹如成为了一只困兽,低着头,不安而迷茫。他看着水雾,声音很轻,似是怕会戳破一个假象,含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雾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你难道……是爱上了裴榆吗?”

    水雾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真相是这一切不过是个巧合,可将已经死去的丈夫的牌位塞到自己的被窝里,这种一般人不会想出来的操作也实在令水雾找不到什么合理的理由。

    她的沉默像是默认。

    裴衍翎的腰背弯了下来,他拥有着壮实的像是一头小豹子的身。体,阴影几乎能够将水雾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可此时他偏偏又显得如此的痛苦,如此……脆弱。

    潜藏于阴影之中的人似乎终于欣赏够了裴衍翎丑陋又狼狈的窘态,得到了他喜欢的剧目结局,黑色的水自光倾斜而下制造出的阴影里流泻出来,汇聚成了一副薄薄的人影。

    低喃的轻语从那影子中传出来,“水雾,到我身旁来。”

    突然从房间内发出的声响显得阴森而诡谲,先注意到那泛着森寒冷气的诡影的水雾身子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她没有见过裴榆这样像诡的模样,哪怕早就已经知道裴榆是个已经死去的诡,鸵鸟心理的水雾也总是下意识令自己忽略这一点。

    这个房间原本应该只有水雾和裴衍翎两个人,而此时,裴衍翎的身后却响起了不属于他的声音。那声音,他又如此的耳熟。

    裴衍翎微愣,在水雾惊惧的视线之中,他的身体不自觉的转身。

    超自然的灵异场景浮现在裴衍翎的视网膜上,令他的大脑变得一片浑浊。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个东西,长着裴榆的脸?

    女子细弱的尖叫听起来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动物,裴衍翎的视野突然颠倒,他的身体被一股巨力摔了出去,撞上了床头柜,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数砸下来,令他的眼前一阵发黑。

    他艰难的睁开眼,血液流淌入眼眸中,泛红的视野中,瘦弱又单薄的女子正被浓重的黑气紧密的缠裹住,像是一个独占欲很深重的人将她掐着腰,紧紧搂入了怀中。

    裴衍翎尚未仔细看清水雾的表情,理清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便仿佛被什么压在了地面上,手臂弯折的向后扭去,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后,硬生生的扭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闷哼被他咬在牙齿中,裴衍翎死死的仰着头,去看水雾,整个身体却像是被谁重重踢了一脚,向外直直砸向了墙面。

    被那无形的,又散发着刺骨冰寒的诡扣着腰,水雾的唇舌都像是被冻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察觉到了裴榆骨子中暴戾的那一面,意识到了他的确是一个残忍的,没有人性的诡。

    冰冷的指尖轻轻触摸到她的眼角,水雾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了泪水。冷气吹拂在她的耳尖,“他用哪只手碰过你,我便折断他哪只手,好不好,雾雾。”

    裴榆的语气平缓,甚至带着一些温柔,却令水雾掉落下了更多的泪水,水珠子像是断了线的小珍珠,滴滴答答往下落。仿佛察觉到了她心里的恐惧,裴榆的语气终于放柔了一些,“我不是说过吗,不要再与裴衍翎见面。雾雾,你不听话。”

    水雾摇着头,她的嗓音中带着哭腔,很努力的才能让自己说出话来,却不知道她的声音小到可怜,一定要令人将耳朵贴到她的唇边,才能够听到她微弱的回答,“没有,我听话的。”

    裴榆俯身,男子的碎发摩挲在女子的脸颊,柔顺的,带着湿气。他想,她的胆子真的很小,他好像又吓到她了,其实今日的事情确实不能怪她,是裴衍翎不守规矩,不知道走人的路,竟然敢从窗户闯入长嫂的卧室。

    裴榆很讲道理,将她扶起来,轻声哄道,“雾雾,我的弟弟心肠狠辣,心思恶毒,总是喜欢做一些恶心的事情。你心里应该也很讨厌他吧,对待他,不需要这样善良,我教你应该怎样教训他。”

    半躺在地板上,浑身都传来剧烈疼痛的裴衍翎支着手臂想要跪爬起来。他死死的盯着那个可怖的诡影,过往的画面像是快速播放的幻灯片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掠过。

    “怨气太深,无法解脱的人,会在第七日的时候重新回到人间。”

    “若是他的诡魂因此寻回来,伤害你,我会担心的。”

    葬礼上女子用柔弱又担忧的视线看着他,告诉裴衍翎她怕诡。床上放着牌位,行为怪异的要搂着丈夫的牌位入睡。明明喜欢他,却又在他的质问下欲言又止,沉默的红着眼眶默认对裴榆有情。

    此前的一切似乎都串联成了一条线,形成了一个怪诞到令人无法相信,却是真相的事情。裴榆,他在死后,又重新回来了。

    暴怒是在一瞬间在心尖炸开的,血肉模糊,裴衍翎的眼眸中无法自控的涌出恨意。裴榆为什么不去死,他为什么要阴魂不散,犹如他的跗骨之蛆,他明明都已经将他的身体剁烂,在阴雨天沉入了湖底,他为什么偏偏就是不能够放他自由。

    裴衍翎的喉咙中发出了类似野兽一般的嘶吼,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心中只想着他要再杀了裴榆一次,不论他是什么东西,变成了什么怪物,他也能将他重新一寸寸撕碎。

    而当裴衍翎接触到了水雾的眼眸时,他的身体却突然又定在了原地。

    她在哭。

    被风暴撕裂的理智重新回归,裴衍翎的耳旁仿佛又能重新听到了其他的声音,无声的泪滴从雪白的脸颊坠下,悄无声息的隐没入衣领,开出一朵湿润的小花。

    裴衍翎的身体动了,他像是狗一样向水雾的方向爬了过去。

    水雾想要躲,可她根本动不了,身后是裴榆的身。体,将她紧紧禁锢在原地。

    男子的手指扣在地板上,用作向前爬的工具。

    裴榆似乎轻笑了一声,听不清晰,水雾能够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碰到她的耳尖,“雾雾,抬起脚,将那肮脏的手指一根根踩断,他的脏手就再也不敢碰你了。”

    阴诡在她的耳旁诱哄,水雾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提线的木偶,她哆哆嗦嗦的,若是没有裴榆支撑着她的身体,她恐怕会直接软倒在地上。

    她又摇摇头,保命的怂劲令水雾讨好的仰头,她小心的亲了亲裴榆的下颌,“我不想做,我不喜欢,你别逼我做讨厌的事。”

    裴榆记得,他的小妻子很少主动亲吻他,他很喜欢她这样做,好像僵死的心脏又冒出了甜甜的泡泡。若是其他的事情,她这样向他撒一撒娇,他什么都能听她的。

    但是这时不行,因为裴榆会想,她不愿意听他的话,是因为不想伤害裴衍翎吗?还是就像裴衍翎所说,她之所以谋害他,是因为爱上了裴衍翎呢。

    这种猜测会令裴榆的举止失去控制,他不愿意对他的小妻子生气,于是便只好对那个哄骗了妻子的罪魁祸首发泄怒气。裴衍翎可真是个烂人,裴榆应该让他认清,觊觎兄嫂的下场。

    “不行,水雾,这次不能娇气,若是你一直软和下去,某些贱。种只会更加得寸进尺。”裴榆的语气仍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他轻轻抚摸着女子的头发,眸光中含着爱怜,“听话。”

    裴衍翎终于快要爬到了她的脚边,水雾眼眶里包着泪,感觉自己像是炸毛的猫,她还是抬起了腿,白皙的小腿肚绷紧了,白色的毛绒拖鞋踩在了裴衍翎的手掌上。

    裴衍翎抬着头,仍旧死死的盯着水雾,令她差一点就想要逃走。

    “雾雾,用力一些。”裴榆在她耳旁指挥着。

    卧室的地板上没有什么灰尘,水雾的力气本来就小,哪怕鞋底碾压在裴衍翎的手指上,也远远比不过裴榆折断他手臂的疼痛。甚至裴衍翎想,她的确应该再用力一些,因为只是这样,裴榆不会满意。

    裴衍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办法对水雾生出一丝恨意,甚至他的胸膛内还升出了一些酸涩的,心疼的情绪。

    他希望水雾能够将他踩疼一些,只要是她赋予他的,他都能够卑微的幻想成是甜的。她只是被裴榆威胁了,他应该从裴榆的手中解救她,裴榆一定恨极了她,在他不清楚的时候,裴榆不知道在这个房子中怎样折磨了水雾。

    裴衍翎越是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些残忍的画面,他就越会感觉到刺入骨髓的痛苦。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愧疚,明明是他与裴榆的事情,他却擅自将水雾也拉下了深渊。

    她原本不需要面对那种可怖的诡的,都是因为他的过错。

    水雾几乎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只感觉自己脚底下仿佛踩着几只蚯蚓,软乎乎,蠕动着的,要沿着她的小腿肚往上爬。

    她忍不住缩回腿,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可裴衍翎偏偏在此时向她伸出了染着血的手指,五指扣住了她的脚踝,水雾捂住唇,惊叫差一点要从唇瓣中吐露出来。

    裴衍翎仰着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别怕。”

    他对她说,别怕。

    水雾微愣,裴衍翎整个人却又再次被裴榆踢出去了几米,跪在地板上,咳出了一口血。

    她的耳朵被身后的裴榆捂住,只能看到裴衍翎的四肢被黑色的影子肆意戏弄着,将他当做了一个沙包,打得面目全非。

    直到裴衍翎在又一次艰难爬起来后,从窗户处逃走。

    水雾终于乖乖巧巧不吵不闹不会逃走的窝在裴榆的怀中,他满足的轻叹,松开禁锢她的手,“雾雾,你看,他口中说着怎样喜欢你,生命遇到威胁,不还是丢下你逃跑了。”

    裴榆低下头,在她的眼角轻轻吻了一下,将微微有些苦涩的泪水含在舌尖,“别哭了,裴衍翎只是个欺骗你的烂人而已,不要为了他伤心。他从小就会说谎,整日逃课打架,还会躲到国外令父母伤心。他说喜欢你,也肯定是骗你的。”

    水雾没有说话,她仿佛变成了橱柜中精致漂亮的洋娃娃,乌眸落在空气中,不看裴榆,也不回答他。

    裴榆的心产生了一点慌乱,他又怎么知道要如何挽回妻子的感情呢,他只会将胆敢诱骗妻子的弟弟打一顿,令她看清裴衍翎懦弱、无能的虚伪面目。裴衍翎从小时候起就只会逃避,怨天尤人,贪婪的眼馋他所拥有的一切,然后像个懦夫一样逃走。

    “裴衍翎只是喜欢抢我的东西而已,傻雾雾,你怎么能相信他说的话呢。国外的人都玩的开,裴衍翎嘴上骗你自己感情经历简单,背地里不知道玩的有多花呢。”裴榆将女子抱到自己怀中,令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他会将你骗的骨头都不剩。你知道他是怎么杀了我的吗?裴衍翎亲自策划了一场车祸,那是个雨天,很冷,他将我从报废的车子里拖出来,用斧头砍在我的身上,然后将我丢入了深湖里,很疼,连死去之后都仍然觉得疼。”

    裴榆诋毁着裴衍翎,说着他的坏话,将他描述成罪无可赦的恶人。

    可水雾仍旧不理会他,让裴榆的心越来越慌,“雾雾,你喜欢吃甜品吗?我以前不知道你的口味,我学习怎样做甜点,亲手做给你吃好不好。”

    他抬起手,裴衍翎买来的甜点飞到他的手边,男子用勺子挖下了一小块,巴巴地喂到水雾的唇边,“雾雾,饿了吗,要不要先尝一点。”

    上一刻还像阴鸷大BOSS的裴榆手足无措地哄着老婆,只想让老婆理一理他。

    “你,你能不能恢复正常人的模样。”水雾的指尖攥紧了裙摆的布料,终于咬着唇,低声说道。一只形态非常标准,身上散发着潮湿的血腥味,肤色青白,阴气缭绕的诡就这么将她抱在身上,她真的会很害怕的呀。

    水雾的双腿微微缩紧,小屁股在裴榆的大腿上不适的挪了挪,只觉得自己仿佛坐在冰块上。

    裴榆的神情难以用简单的言语形容,他像是被拯救了,被从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捞了出来,眸中浮现出了一抹逃出生天的庆幸。太好了,水雾没有讨厌他。

    他的身体渐渐凝实,皮肤也多了一点血色,恢复了属于活人的弹性,蜿蜒的犹如蛇一般的青紫血管不再显得那样可怖。裴榆的能力从回到人间的那一天开始便愈来愈强大,可他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阳光之下仍旧会觉得虚弱。

    “雾雾,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裴榆这样承诺着,这个在死亡的那一刻,恨不得将妻子剁得粉碎,喂给野狗的人,背弃了自己,选择向他的妻子臣服。

    水雾抿着唇,“你不顾及我的意愿,做我不喜欢的事情,还总是吓我。我不想就这么轻易原谅你。”

    裴榆弯起眼眸,那些笼罩在他身上阴郁的气息散去了,他的五官其实很好看,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只是将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爱好,唯一空闲时会做的事情也只是看书。如果没有死去,其实会有许多千金小姐争着抢着想要与他联姻,他会是一个丈夫的好人选,“雾雾想要做什么,才能够消气呢。”

    他的声音里也许是带着一些宠溺的,水雾低眸,她突然用手指抹了一点草莓蛋糕上的奶油,涂抹在了裴榆的侧脸上。

    水雾的容颜上终于有了一点浅浅的笑意,她又将更多的奶油往裴榆的脸上抹,那张总显得有些冷漠没有情感的脸变得白花花,显出些滑稽来,再也没有了那份令人恐惧的阴鸷。

    裴榆有些无奈,任由女子用奶油在他的脸上涂抹,画出各种奇怪的图形,“现在,可以不生我的气了吗。”

    水雾的害怕消散了,又寻回了一些骄矜,“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裴榆的眸色微深,他低下头,薄唇含住了水雾沾着奶油的指尖,吃出了“啧啧”的黏腻水声。

    原本还端着姿态,心里还有点生气,不愿意让裴榆就这么随意欺负她的水雾控制不住的红了脸颊,她好不容易缩回手,燥的差点要哭出来,“你干什么呀。”

    “很甜。”裴榆低声说道,眼尾弯起。裴衍翎送来的讨好水雾的甜品,好像变成了他没羞没躁用来玩情。趣的工具。

    第18章 兄嫂[我们这边是夫妻综艺哦。]

    水雾更觉得羞赧,想要逃走,偏偏她整个人都坐在裴榆的身上,根本无处可逃。

    “雾雾,再喂我一点吧。”他探过身,咬住了女子比草莓更甜的唇瓣。

    牙齿像是要将薄薄的皮肉咬裂,吸吮到里面的汁水。

    “没有了,我这里没有奶油。”水雾含着泪,在唇齿的交缠中挣扎的说道。可她整个人都像是一块香香软软的蛋糕,想让人叼着她的脸颊,一点点磨着,尝着,将她一点点吞到肚子里。

    “骗人,这里不是奶油吗。”裴榆淡声说道,他轻轻捏住女子的脸颊,因刚刚接吻时而蹭上的奶油被他用指腹涂抹开,“不要撒谎啊,雾雾。”

    她总是喜欢对他撒谎,裴榆虽然将她看作自己的妻子,愿意选择原谅她,但他也应该令水雾知道,对他撒谎的后果。

    脸颊上沾染的奶油很细碎,从颤颤巍巍的眼睫,到藏在乌发下的耳尖,桌面上还放着更多的草莓蛋糕,奶油总是很多,吃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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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侧躺在床褥上的女子眼尾还残留着红晕,唇瓣也微微有些红肿,看起来有点可怜。

    躲到床沿边边的水雾又被身后的男子重新搂了过去,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拥入与自己最契合的位置。

    没有睡着,只是在装睡的水雾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你不要离我这么近,好冷呀。”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现在水雾基本能够确认了,裴榆就是一直在故意欺负她,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就是回来报复她的。包括在晚上故意要把她冻感冒,咬她的嘴唇,逼着她去踩裴衍翎的手指,都只是他折磨她的手段。

    他可真是坏极了,偏偏在这个副本里,她是个对不起丈夫的恶毒女人,仿佛理亏了一截,要忍气吞声。

    裴榆一开始的确有想要故意冻她,令她受到惩罚的意图。后来,却是习惯了,忘记了他整个人都是由戾气、阴气与恨意构成的怨魂。

    “现在呢。”裴榆将体内积攒的一部分能量用来调节身体的温度,轻声问道。他不需要睡眠,可以整晚维持令她舒适的温度。

    “还好吧。”水雾嘴硬的说道,不愿意说出来舒服,身体却诚实的舒展了开来,软软的依靠在男子的胸膛上。

    男人的手掌缓缓移动到女子的小腹上,似乎想要帮她暖肚子,黑眸的色泽却一寸寸更深了些,低哑的声音从水雾的耳畔响起,带着一种莫名的深沉欲念,“雾雾,这里是不是鼓起来了一点。”

    水雾原本正迷迷糊糊的在暖意中快要闭上眼眸睡着了,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差点羞愤的弹起来,“怎么可能,我只是吃了一点点甜品,你在说我吃的多吗?”

    女明星的素养与本能令她义正言辞的带着恼意反问。

    轻笑声像是某种低哑的乐器拨动了音弦,细密的没有触感的吻落在她的长发上,“抱歉,我擅自幻想了一些奇怪的画面,雾雾这么小,怎么办呢,以后真的可以怀小宝宝吗。”

    水雾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起来,甚至轻轻的发起颤来。他在说什么?什么宝宝?那不就是……诡胎?

    察觉到她的异样,男子将她的身体轻轻翻了过来,有些担忧的注视着她,“怎么了,吓到了?害怕生宝宝吗。”

    水雾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帕金森或者羊癫疯患者,控制不住手脚的轻颤,裴榆,他一定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

    裴榆抿唇,不愿意吗。

    他的眼睫低垂,掩去了眸中的神色,他其实已经想到了原因。因为她想要杀了他,她不喜欢他。

    “没关系,睡吧。”裴榆伸手,将女子重新揽入自己的怀中,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清浅的吻,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入睡。

    水雾的记忆力一向很短,明明前一刻还怕的不行,生怕肚子里怀上一个诡宝宝,生产的时候用尖锐的爪子剖开她的皮肤,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下一刻被温柔的安抚着,糊里糊涂便又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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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水雾就已经像是金鱼一般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裴榆居然还留在她的身旁。

    男人做了简单的早餐,牛排被煎的外焦里嫩,鸡蛋是流心的,搭配金黄色的芝士焗虾,用作装饰的西蓝花被水雾挑剔的捡到了一边,到最后也坚决的没有入口。

    她吃饭的习惯不太好,手里捧着手机,网络几乎被屏蔽,社交软件点进去不是一片漆黑就是一片血红,只有一些单机的白痴小游戏还能够启动。水雾继续慢吞吞向小游戏中可怜的母女献爱心,将相同的图案连在一起再消除,等到她吞下最后一口肉时,手机屏幕的最上端出现了一栏转账的信息。

    [裴榆向您转账4444444.0元。]

    水雾手一抖,凭借多年玩手机的能力才成功重新用手指抓稳了。

    裴榆给她转账啦?这个数字看起来好不吉利,有点让人眼花,她一时没数清到底有多少个4。只是,这钱不会是冥币吧?

    裴榆正坐在她的对面,脚下没有影子,皮肤仍旧显得有些青白没有血色,他的手中拿着书,安静的垂眸看着。感觉到水雾的视线,男子抬起头,似乎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温声回道,“零花钱。”

    既然已经将水雾认定为是他的妻子,他自然应该尽到丈夫的责任。她不喜欢他没有关系,商业联姻都是这个样子的,合格的丈夫应该在婚后与自己的妻子培养感情。既然生前她是为了遗产杀他,应当是喜欢钱的,而钱对于他而言只是数字,他很有钱。

    即便他拥有的钱不能够满足她的欲望,裴榆也仍旧能够拥有更多的钱。

    “……谢谢。”奇怪的荒谬感令水雾一时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最终用礼貌宝宝的本能道了谢。

    “不客气,这是作为丈夫应该做的。”裴榆目光柔和,无声的传递着身为妻子,她不必与他这样生疏道谢的含义。他的视线落在水雾身上,说出了提前想好的事情,“雾雾,我今天有空,可以和你去逛商场,你愿意陪我一起出去约会吗?”

    啊?

    水雾用手指头在屏幕上戳戳戳,心中有一点纠结,出去…逛街?在这个惊悚直播的副本里?她以前也看过一些副本,只是她的经纪人怕她害怕,会做噩梦,因此总会控制着,不令她看到太血腥的画面。

    但即便如此,水雾也很清楚,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可怖,死亡的陷阱稍不注意便会踩进去,在这种地方逛商场?她原本只想要在别墅中苟到任务时间结束的。

    裴榆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见她的脸上没有高兴却显露出几分迟疑时,落在书页上的手指紧了紧,“你不喜欢逛街吗?”

    漂亮的衣服,昂贵的化妆品,精致的首饰,稀有的包包。裴榆用准备商业策划案的认真态度钻研了女人的喜好,位居榜首的便是逛商场,买东西。

    难道不对吗?

    “也不是啦。”水雾悄悄看了裴榆一眼,可他也是这个副本里的大BOSS欸,若是他带她出去玩的话,应该没有危险的吧?

    也许是做夫妻久了(虽然实际日期才几天),裴榆好像能够看懂了女子脸上微末的小表情,他轻轻扬起唇,并不在意水雾试探他的心思,“我会保护你,没关系的,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

    听到裴榆的承诺,水雾的眼眸变得亮晶晶的,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一颗甜甜的蜜糖,搭在椅子上的小腿一晃一晃,“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邀请我出去约会,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她说完,就藏不住自己开心的情绪,要从椅子上跳下来,回房间挑选约会穿的漂亮衣服。

    “等等,把牛奶都喝了。”看着女子喜欢他的提议,裴榆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些,只是见餐桌上玻璃杯里的牛奶还剩下半杯时,仍旧严苛的说道。

    能够出去玩,水雾被哄得很好,于是听话的回来咕噜咕噜喝完了牛奶,才踩着拖鞋哒哒哒蹦跳着离开了客厅。

    留在客厅的裴榆放下书,站起身,任劳任怨的收拾起餐桌,去厨房洗碗。原来养一个小妻子,是这样的感觉吗。裴榆没有养过宠物,少年的时候,也曾经蹲在路边,看到有人在广场旁卖兔子,白色的皮毛,红色的眼睛,短尾巴,长耳朵,柔弱的没有反抗的能力,需要依靠人类的饲养而活。

    那个时候,父母并不允许裴榆养宠物,他的时间与精力有限,每一分钟都很值钱。而养宠物需要陪伴与专注,他要读书,跳级,学外语,培养更高雅的爱好,提升自己的能力,裴榆不需要一个会令他软弱,让他分心,使他堕落的宠物。

    同样的理由,裴榆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任何值得他付出时间的羁绊。

    直到他死后,裴榆才知道,原来他曾经是遗憾的,遗憾没有得到那只兔子。但现在,他的心脏很安静,胸膛内不再空荡荡的,像是灌着风,而仿佛被暖融融的棉花所填满了。

    ………

    水雾在衣帽间找了一身很有设计感的吊带连衣裙,又挑了一件小外搭。

    她坐在化妆镜前,将颜色粉嫩嫩的口红涂在唇瓣上。镜中的女子漂亮的像是一副画,五官毫无瑕疵,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都显出几分独特的韵味,若是有导演在这里,只怕会立刻用镜头记录下这一幕。

    她天生便长了一身秀骨,眉眼中带了几分古意,扮演不食人间烟花的小仙女时令人毫不出戏,又像是清纯漂亮的校园初恋,换上一套高级设计师的定制款服装后,骄矜的人间富贵花也像是为她本人创造出来的词。

    [我舔舔舔,宝宝真好看,嘿嘿嘿。]

    [雾雾天生就应该当大明星,女娲的杰作,人类的瑰宝,宝宝的脸蛋如果不用来亲亲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有点恍惚,请问这边是情感类直播综艺吗?]

    [是的,我们这边是夫妻综艺哦。]

    [啊啊啊,抱走雾雾不约,我们雾雾大美女永远单身!]

    水雾抿了下唇,仿佛是对镜子给了一个飞吻,收获了弹幕一堆[啊啊啊啊啊啊啊]之后满意得站起身,去找裴榆了。

    等到她揽住裴榆的手臂,准备和他一起出门时,突然停顿住,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裴榆一下,用指尖点了点唇瓣,“不行,你穿的这是什么呀,和我一点都不搭。”

    裴榆性子沉闷,明明年纪轻轻,穿的却像是中老年人,哪怕因为自身优越的身材比例是天生的衣架子而将中年成功男士的衣柜穿出了另一个level,站在她的身旁也显得很不匹配。

    她将人转过去,推着裴榆的后背将他按到了镜子前,“你不和我穿情侣装也要穿颜色相搭配的呀,我给你换一身,待着别动。”

    带出去的男朋友是另一种装饰用的工具人,裴榆的脸和身材没有给她丢脸,她挑挑拣拣,将一身衣服扔到了床上,便凑过去要扒开裴榆的外套和衬衫。

    裴榆听话的站在原地,微微低眸,任由水雾的动作,妻子,会为了丈夫挑选衣服吗。

    等到男子的腹肌暴露出来一半时,水雾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一些羞涩。她松开手,红着耳尖,退出房间外,小半个身子从门口探出来,“你快点换好衣服,裤子也要换。”

    ——————

    商业街中人潮如流,人声鼎沸,看起来和现实世界发达的港口城市几乎没什么区别。

    水雾其实很少逛商场,小的时候没有条件,当了明星后她又不想给经纪人添麻烦,衣服、首饰什么的几乎都是专人送到家里的。

    但是买买买本身就是一件很能够令人快乐的事情,尤其是身旁带着一个人形拎包侠和刷卡机的时候。

    裴榆手中拎着她半路中买的奶茶、小零食和甜品,任劳任怨的跟在她的旁边,被她拉到一间间店铺内,不但没有一声抱怨,还会在水雾向他征求意见时言之有物。

    裴榆自己的衣品虽然都是以简洁、舒适、适合商业工作为主,本身的鉴赏能力却很在线,还逐渐在水雾的调。教下学会了吹彩虹屁,令水雾买衣服包包的过程十分快乐。

    “裴榆,你看看我的妆花了没有?”逛了大半天,试穿衣服试得都有些累了的水雾靠在裴榆身前,漂亮的眼睛眨啊眨的,放松又信任的与他贴得极近,大牌的口红依然没怎么掉,将唇瓣染成了水蜜桃,甜滋滋的微微嘟起,让裴榆看得清清楚楚。

    裴榆认真地低眸,仔细在她的脸上看了看,只觉得女子小扇子一般的眼睫似乎眨在了他的心尖,令心脏一时痒痒的,“没有花,要喝水吗?”

    “要。”水雾凑过去,将脸颊贴在冰饮的杯子上,眯起眼眸像是猫咪一般舒了口气,嗓音黏糊糊的像是含了块水果糖。

    裴榆单手捧着杯子,看着女生低下头,唇瓣凑过去吸了口果汁,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我也有点渴。”

    “嗯?”水雾嘴巴里含着水,腮帮子鼓鼓的,把蜜桃汁吞下去才开口,“那你自己买一杯呀。”

    看着男子的视线,水雾像是察觉到什么,眨了眨眼眸,“你想喝我的呀?”

    她说的像是裴榆在刻意向她讨食,可男子微微突起的喉结滚了又滚,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可是杯子里可能有我的口水哎,你要吃我的口水吗?”水雾用一张天真又清纯的脸蛋说着。

    裴榆一时几乎有些狼狈,水雾有时候的性子坏坏的,会做一些恶作剧,那双黑珍珠一般的大眼睛单纯的看着人,哪怕知道她是故意使坏,也没办法令人真的对她生气。

    “嗯,可以吗。”裴榆面色镇静,面不改色的说道。

    脸皮突然变得很厚的男人见水雾只是瞪着眼眸没有拒绝,便垂眸咬在了同一根吸管上。也许是因为距离挨得近,水雾总觉得自己仿佛连喉咙吞咽的声音都能够听得见。

    明明是她先招惹的人,自己却害羞的不得了,捂着发热的耳朵向后退了半步,觉得裴榆真是不讲卫生,连她的口水都要吃。

    可她显然忘记了,自己嘴巴里的水早就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过。宽大的掌心抚在她的腰间,裴榆俯身,轻声说道,“别动,累了吗,还能逛吗。”

    在水雾看不到的地方,裴榆抬眸,幽深的视线看向了商场外的玻璃。有模糊的身影一闪而逝,玻璃后,面目相似的人神情晦涩,像是一个尴尬的小偷。

    水雾本就是娇气的性格,女明星穿高跟鞋虽然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可她还是稍微走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好辛苦,“嗯,走不动了,要是有人能抱着我就好了。”

    她软软的撒娇,明显的暗示,裴榆将手中的东西都用一只手臂拎着,右手则穿过女子的腿弯,像是抱小孩一般将她搂起来。

    水雾得逞的勾起唇角,骄矜的说道,“我不想逛了,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裴榆的力气很大,或许是因为变成了诡,明明手臂并没有像是健身型男那样肌肉虬结,抱起她也像是轻轻松松。

    水雾下意识的搂住了裴榆的脖颈固定身体,柔软的身体贴在男子的身上,因为经常遇到私生饭而对他人视线十分敏感的她在这个时候偏过头,有些困惑的望向那个无人的方向。

    总感觉,刚刚有人在看着自己。

    商场中的年轻夫妻郎才女貌,般配得像是在拍电影,更衬托的躲在暗处的跟踪狂卑劣而阴暗。

    裴衍翎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掐入了皮肤,留下青紫的印痕。一种酸涩而尖锐的痛苦从脏器内部蔓延,要将他体内的血液都污染成肮脏的坏水。

    裴衍翎那一日并不是刻意逃跑的,他当然没有想过将水雾一个人扔在裴榆的别墅之中。在他的眼中,女子显然是被裴榆威胁了,被逼着留在他的身旁,身不由己。

    裴衍翎没有想到裴榆还能够活过来,变成了诡,以那种扭曲的形态苟活于人世。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怎样设计了车祸,怎样看着裴榆头破血流,瞳孔一点点涣散。

    裴衍翎怕裴榆不死,亲手将他的骨头折断,将刀刃送入他的体内,将恨意一下又一下倾斜出去。

    水雾使用的毒其实没有发挥太多的用处,女子胆小,也许根本就没有真的下毒。裴衍翎太过了解裴榆,知道他是一个多理智、冷静到可怕的人,因此格外谨慎,面面俱到,不愿给他留一点生路。

    从别墅跳窗离开之后,裴衍翎回到了裴家。从裴榆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他知道,父母一定猜到了是他做的,他们恐怕恨极了他,也怕极了他,觉得他是个没有人性的怪物,连在母胎里为他谦让营养,因他病气缠身的兄长都能够杀害。

    裴衍翎从小便在听他们说这些话,说的多了,好像他便天经地义的亏欠了裴榆。于是不只是健康,利益,连气运都要奉献给裴榆,像是一个血包,供养着整个庞大而腐朽的裴氏。

    而裴衍翎这一次回家,是要在父母的口中寻找到当年那个术士的消息。他怀疑,裴榆之所以没有死,仍旧是因为他们身上自小便被刻印下的邪恶术法。

    裴榆活着时榨取他的人生,他死了,仍旧能够因裴衍翎苟延残喘。

    可死去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纠缠鲜活的人呢。裴榆是不是忘记了,丈夫死亡之后,夫妻的婚姻关系早就已经自动解除了。

    他凭什么,还要像是恶心的寄生物一般依附在水雾的身旁。死人,有什么资格再肖想活人。

    第19章 兄嫂他只能够做一个低劣的偷窥者。……

    窥探的视线如影随形,像是贪婪的狗,在阴暗中盯着最鲜美的一块肉。

    今日上映的电影有四部,水雾选择了一部轻喜剧,和裴榆坐在影厅的座椅上后,她才发现这是一部惊悚风格的喜剧。

    她几乎半个身子都钻到了身旁的裴榆怀中,只觉得能想到在恐怖副本里看电影的自己真是太笨了。

    裴榆心中的想法却与水雾截然相反,他很喜欢女子需要他,依赖他的模样,胸膛中的满足感令一天的疲惫都像是被彻底治愈了。白日时因维持身体形态,被日光照耀犹如烈火燃烧一般的灼烫感在皮肤表面缓缓褪去,他伸出手,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我在这里,那些都是假的。”

    当然,影片中的血腥不一定便是虚假的,正如所谓的4D立体影院也并非只是喷喷水,摇晃下座椅这么简单。裴榆的心中浮现出淡淡的可惜,他很喜欢与她约会,从别墅中放出来的小妻子像是蔫哒哒、即将枯萎的花朵重新被浇灌了雨水,变得鲜活又快乐,可仅仅是一日,就已经令他十分虚弱,仿佛要陷入沉眠,骨髓中渗出刺骨的冷意。

    时刻提醒着他已经死去,与活人的每一刻温存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商场中果汁喝多了,水雾捂着小肚子,耳朵尖羞赧的红了一片,仰起头,乌眸中可怜兮兮的含着水光,“裴榆,我想去洗手间。”

    听懂了她的含义,男子的眸色微深,某种恶劣的情绪似乎也会随着爱意增长,“雾雾,不能再忍一忍吗,电影还没结束呢。”

    似乎怕打扰别人,男子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咬着水雾的耳朵,湿冷的吐息像是化为一条细细的小蛇。

    她的身子下意识颤了一下,有些委屈,眼尾立刻变得通红,她羞愤的伸出手,在裴榆的腰间拧了一把,“我忍不住了呀。”

    水雾觉得裴榆在嘲笑她,不开心的说道,“我又不像是你……”她的声音停顿下来,后半句没敢说出口。虽然她已经知道他是诡了,他也知道她知道他是诡了,可他们彼此之间却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

    仿佛只要不说,这层诡异的隔阂便不存在,他们就还能伪装成是正常的夫妻。

    裴榆没说话,水雾半趴在他的身上,声音中都带了细细的哭腔,“我一个人不敢去,你陪我去呀,好不好。”

    裴榆哪里还能继续欺负她,他跟在女子的身后,停在女洗手间的门外,“我在这里等你。”

    走廊中很安静,没有任何人,洗手间中亮着酒红色的灯。水雾站在原地,尖尖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一时有些害怕,揪住了裴榆的衣袖,唇瓣轻轻抿了抿,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雾雾,在家里上厕所害怕我可以陪你,但这里是外面,我不能进入女士卫生间。”裴榆似乎猜到她想要说什么,神情端庄的说道。

    水雾羞恼的跺了跺脚,嘴硬,“我才没有想要你陪,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许走。”

    对小妻子逗弄太过,真的吓到她就不好了,裴榆的眸色温柔了些,向她承诺,“嗯,我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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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生间没有水雾心中想的恐怖,里面似乎没有其他人,静悄悄的,只能够听见她自己的脚步声和冲水的声音。

    直到她走到洗手台前,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惊悚的事情。水雾松了一口气,她打开水龙头,用台面上的洗手液将双手认真的洗干净,白色的泡沫一点点从指尖随着水流一起冲刷下去,她不经意抬起眸,对上了镜面之中反射的人影,整个人差点滑下去。

    悄无声息,不知道何时走到她身后的男人掐住了她的腰,扶住了她下坠的身体。男子唇角勾起了一个凉薄的笑意,“想什么呢,是做贼心虚吗,才会这么害怕。”

    绅士的不愿进入女性卫生间的裴榆身体贴在她的后背,将她微微向前压向洗手台。水雾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男子靠得太近,她甚至没有办法回过头去看他,只能够盯着面前的镜子,看着对方的眼眸,“你,你怎么进来了。”

    “你在里面待的太久,我怕你出事。而且,这里面没有其他人,不必担心惊扰到别人。”裴榆面对着镜子,通过镜面,看向女子漂亮的脸颊。她今天化了淡妆,紧身的小裙子勾勒出了纤侬合度的曲线,为了出来约会做足了功课,足以看出来她心中的重视和期待。

    水雾只感觉掐在她腰间的手掌更紧了一些,不知是否因为镜面折射出的光线会扭曲人像,她总觉得镜子中的裴榆显得有些奇怪,不太像他。

    她的手臂微微有些发凉,激起小小的疙瘩,扣住洗手池台面的手指紧绷得发颤。

    身后的男子低下眸,凑近了她的后颈,“你涂了什么香水,很香。”

    水雾的小腿绷紧,不适的想要挣脱,“我们该出去了,啊……”

    她的身体被翻转过来,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玻璃橱柜的芭比娃娃一般被男人轻易地举起来,放在了洗水池的台面上,屁股下面是冰凉的石台,水雾差一点便要被吓的哭出来,她用高跟鞋的鞋尖轻轻踢了一下裴榆的裤子,“你放我下来……”

    他知不知道这里很脏啊?

    可裴榆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冷气,扣住她腰肢的手不但未曾放开,甚至还开始轻轻揉捏摩挲了起来,“你就这么喜欢……还要出来看电影,扑在…怀里……”

    裴榆冷笑,眸中浮现出冷意,他的眼眸像是某种盯住猎物的鹰隼,直直锁住了水雾粉嫩的唇瓣。她还涂了口红,一副引诱着人采撷、品尝的模样。

    男子俯身,终于吞吃下那觊觎了许久的果实。比最旖旎的梦境还要更加柔软,甜蜜的会令人想起被蛇引诱,亚当夏娃分享的禁忌之果。

    “唔……”水雾无法挣扎的用拳头轻轻打着他的肩膀,伸出腿去踢他,身子轻颤着,眼尾的泪被男子一并tian了进去。

    他的动作中带着生疏,甚至有些不得其法,牙齿将水雾咬疼了好几次,也不知道能够伸she头。

    她疼的难受,又不舒服又委屈,忍不住去掐他的腰,捏他的胸,“裴榆,你干嘛呀,我不喜欢这样,你怎么能,怎么这样欺负我。”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she尖不小心露出来,被男人看到了,又被不小心碰了一下,于是眸色更加幽深,顾不得会惹她生气,也完全想不清会造成什么后果,整个人都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将她扣的更紧,还愈发放肆的欺负她。捏住她的脸颊,让她闭不上嘴,唇瓣合不拢,暴露出被藏匿得很好的红果实,被人咬住,吞入自己的喉中。

    水雾哭得很厉害,她被吻得太凶,整个人都失了力气,需要男子搂住她才不会掉下去。

    记忆里,裴榆也没有这么凶狠地吻过她。水雾除了小时候,没怎么吃过苦,即便是幼时,也只是没什么钱,吃不上好东西,穿不了好衣服。

    现在被男人这样禁锢的吻着,几乎快要窒息,除了委屈之外,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害怕。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脱离了情趣的范围,像是小孩子。

    男子的动作被迫停下来,拉开身体,他似乎还未曾从刚刚的氛围里脱离出来,注视着水雾的视线像是要将她从唇开始,从头到脚都吃了。

    直到看清她的模样,那双幽暗得仿佛深潭的眼眸才掠过了几分无措。

    “哭、哭什么…”他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抬起手,迟疑了片刻才轻轻用手指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表情却又浮现出几分烦躁的不悦,“和我接吻,就这么难受?”

    水雾抽泣着,不愿意理他,只感觉唇瓣火辣辣的,she头也仿佛要被咬掉了,疼得厉害,仿佛要肿起来了一样。

    女子单薄的肩轻轻发着抖,纤瘦的身子坐在洗手台上,双腿细细的,显得伶仃又可怜。

    她哭了几分钟,将男子脸上的阴翳与恼怒都给哭没了,只剩下慌乱,“你,你别哭了,是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雾雾,我不碰你了,你别吓我。”

    水雾仰起头,哭得脸颊红红,一时清晰的显出来身前人到底做了什么禽兽的事情,令裴榆的眸中都浮现出了自责。

    她的情绪好不容易微微稳定下来,直到这时才察觉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一点细节,裴榆的眼角,长着一颗痣。

    可此时她面前的男人脸上,没有这颗痣。

    他明明穿着和裴榆一模一样的衣服,这是今日水雾亲自为他挑选的,但其实她也没有办法记清那身服装全部的细节,仔细看过去,似乎又只是相似的同款。

    水雾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下意识的向男子的手腕看过去,想看看他的手上有没有她送出去的那条红色手链。

    未等她看清,身后的镜子突然碎裂开来,她没反应过来时便被身前的男子搂抱在了怀中。他背过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爆裂的镜子碎片,天花板的灯晃了晃,水晶吊灯砸了下来,她只听见几声沉闷的声响,卫生间内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她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地面上,她在刚刚被护得很好,似乎所有的伤害都被身前的男子挡住了。

    她停在原地,没有动,圈住她腰肢的手臂松开了,冷气逐渐填满了身前的空气。不知几分钟后,卫生间外的门似乎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来到她的身后。

    水雾看不太清楚,眼眸还没有从黑暗之中缓过来,有人握住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别怕,雾雾,我在这里。”

    男子低哑沉静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皮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将她抱出了卫生间。

    回到走廊之后,光明吞噬了黑暗,水雾也看清了正抱着自己的人是谁——裴榆。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触到了男子眼角的痣。

    “怎么了。”裴榆垂眸,看清她的脸颊后,沉默了片刻,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说,“抱歉。”

    他没能够实现自己的承诺,没有保护好她,明知道裴衍翎在暗处窥伺,却没有当回事,反而刻意在他面前显示与妻子的亲密,要令他清楚,他只能够做一个低劣的偷窥者。不属于他的人,即便他再贪恋的想要,也不会是他的。

    裴榆没有想到,裴衍翎竟然有能力骗过他的感知,还能够将他禁锢在门外几分钟。

    他还没有去杀他,他倒是已经迫不及待要来杀他了吗。裴榆垂眸,淡淡地想到,也对,毕竟他已经杀过他一次了。

    “你,你刚刚是进来了吗?”水雾身子发冷,小腿肚因过分的紧张而有些抽筋的疼,眼睫被泪水浸湿,看着他的乌眸里含着害怕和隐隐的怀疑。

    “……嗯。”片刻的沉默,裴榆轻柔地吻了吻她的眼角,“对不起,雾雾,是我刚才太过暴力了吗,是我错了,你可以打我解气。”他承认了卫生间中的事情是他做的,只是看着女子的模样,他便知道裴衍翎在里面干了什么畜牲的事情。

    裴榆原本不会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感觉到后悔或是愧疚,即便水雾的身上受到什么伤害都应该是她咎由自取。他令水雾将那根红绳放到裴衍翎身上时,或许心中也曾恶劣的想过让他们这对奸。夫yin妇彼此仇恨,互相背叛,反目成仇。

    裴衍翎既然能够回来,他一定是已经知道那根红绳的作用了。

    可裴榆此时后悔了,他不该将水雾被迫的卷进来,裴衍翎若是想要报复,对着他一个人便够了。他已经,不想再看到他的妻子哭泣了。

    裴榆没想过让水雾知道刚刚的人是裴衍翎。

    水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松一口气,可她的心脏却像是被吊在半空,对裴榆的说法半信半疑。刚刚那个人,虽然穿着裴榆的衣服,可……她看得很清楚,他的眼角是没有痣的。

    她的手被男子扶起来,握着扇打在他自己的脸上,水雾微愣的看着他,裴榆却浅笑着,又带着她的手在另一边对称的脸颊又打了一下,“这样惩罚我,能够让雾雾不生气了吗,如果不够,我也可以回家跪搓衣板。”

    水雾蜷缩起手指,想要咬住唇瓣,又因为唇上的疼痛而放弃,她摇摇头,不再探究刚刚的事情,“不用了,你下次……别这样就可以了,我喜欢,温柔一点的,你逼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我会很难过。”

    裴榆的眼眸像是冻结的坚冰在春日中缓缓融化,“嗯,以后再也不会了。”

    ——————————

    出了这种事,水雾也没有什么心思再看电影了。

    她和裴榆一起回到了家,一想到她曾经坐在公共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水雾便浑身难受,她直接进入了浴室,想要赶紧洗一个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电影院的卫生间中她差一点因为过度紧张而小腿抽筋。洗到一半,身上的泡沫还没有冲干净时,水雾的小腿肚突然开始筋挛起来,她咬着唇,疼得额角都渗出冷汗,她不知道该怎么缓解疼痛,想要拿到浴巾裹住自己让裴榆来帮忙,刚刚走了半步腿却无力的一软,整个人便摔倒在了浴室的瓷砖上。

    浴巾散落在女子的身上,乌色的长发蜿蜒在白皙的脊背处,水雾委屈的控制不住哭泣,像是一只被自私的人类豢养在浴室的鲛人。

    不过几秒,门被推开,裴榆走了进来,蹲下。身,用浴巾包裹住女子,将她抱了起来。她的额头被男子不断的轻吻,听到他的安慰,“不怕,不怕,不疼,没事了。”

    他将水雾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半跪在她身前,宽大的手掌轻轻按揉着她的小腿,疼痛渐渐减轻。水雾看着身前的人,升起些羞赧,脚趾蜷紧,“我没事了。”

    裴榆的眉眼中带着浅浅的自责,“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的。”

    “我的头发还没洗干净。”水雾低下头,眼睫扑扇扑扇,耳朵都红了,不好意思的厉害。

    裴榆蹙眉,却怎么都不肯再让水雾一个人待着,“我帮你。”

    “不要。不用,我自己就可以。”水雾只觉得自己头顶都要冒出热气了,她从来都没有男朋友,被亲亲抱抱就算了,现在还要被一个陌生人做这么亲密的事情,只是想想就感觉有些羞耻。

    “我可以闭上眼,不看。”裴榆神情严肃,眸中带着不赞同。

    水雾不得不抬起手轻轻将他往外推,“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裴榆的动作微顿,向后退了退,“我就在门外,害怕就叫我的名字。”似乎是又想到之前在电影院的事情,他分明在门外,却没起到任何作用,裴榆又补充道,“门开一道缝隙…放心,我不会看你。”

    最终害羞的水雾还是给门留了一道缝。毕竟她自己也有点怕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裴衍翎会再次混不吝地闯入浴室里耍流氓。

    她换了一身吊带睡裙,身上带着沐浴后的蜜桃奶香,坐在床边被吹风机的声响哄得有些昏昏欲睡。男子修长的手指穿梭在顺滑的乌发之间,温柔地操纵着吹风筒,将她的长发一点点吹干。

    水雾其实很习惯这样的伺候,她的头发很长,又很厚,自己总是不愿意吹头发,喜欢直接湿着头发睡觉,偶尔早晨起来便会头疼。后来经纪人便会在她洗澡后主动帮她吹头发,确认乌发都干了之后才让她睡觉。

    她已经在副本里待了很久了,她有点想经纪人了。水雾垂下眼眸,白净的脸颊有些落寞。

    风声停下,她的耳尖似乎被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好了。”

    “嗯。”她放松的将身体靠在身后男子的胸膛上,不自知的显露出了几分依赖的模样。

    发尾缠绕在男子的指尖,被他一圈圈缠绕着,像是一同绑到了心尖,“雾雾,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帮你洗脚吗。”

    “嗯?”水雾睁开眼眸,她自己早已经忘记了曾经说过的话,还有些呆愣愣的。

    裴榆却已经很有行动力的端来了洗脚盆,男子的脸上没有一丝受辱的神色,他将衬衫的袖子向上挽了一些,露出了结实的手臂。平常看上去仿佛分分钟要去进行商业谈判的人,此时蹲在水雾的面前,竟然也有几分贤夫的模样。

    “不用了。”水雾有些不自在,想要缩回腿,脚腕却被男子的手掌握住,没有挣脱的余地。

    “雾雾是我的妻子,我可以帮你洗一辈子的脚,只要你想,连你的洗脚水我也可以喝。”裴榆的声音冷静而自持,平稳的像是在说着某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水雾差一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控制不住去看裴榆的眼睛,甚至想要上手摸一摸,他眼角的那颗痣是不是真的。

    似乎察觉到水雾的惊讶,裴榆抬起头,弯起唇,“怎么这样看我?”

    水雾偏过脸,小声说道,“没什么,只是上次,你都很凶的不愿意,还觉得我想得美。”她小声的抱怨,怯怯得表露自己的不满。

    带着些凉意的物体碰触到她的脚踝,水雾低下头去,还未等她缩回去,一根金色的脚链便已经被裴榆系在了她的脚腕上。

    “你……”水雾不太记得裴榆今天有没有买这条脚链了,而她还没有询问,便忍不住从喉咙中溢出细弱的轻呼。

    男子弯折着脊背,握着她的脚踝,俯下。身子,唇瓣印在了她的脚背上,含吮掉了一滴水珠。

    女子细弱脚踝上的金铃轻轻响了响,被臣服的人类亲吻着,又仿佛是被锁上了链条,被充满占有欲的囚困。

    水雾看着迷恋的半跪在她面前的裴榆,突然想,也许他是个比弟弟裴衍翎隐藏得更深的变态也说不定。

    第20章 兄嫂“裴衍翎,你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

    卧室中的妻子困倦得用被子裹紧自己,躺在枕头上只露出小半张白皙的脸颊,闭上了眼眸。

    裴榆端着洗脚水,下楼梯走到客厅时脚步顿住,看向孤身站在他对面的人。

    他眉心微蹙,面色冷肃,“裴衍翎,你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

    夜色中的男子犹如幽魂,身上的衣服像是从裴榆的衣柜里拿出来的,乍然看过去,仿佛是裴榆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倒影。

    “裴榆,你真的从湖底爬出来了啊。”不请自来的裴衍翎低声说道,窗外惨白的月色晃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了他唇角勾勒的弧度。他此时看起来与在水雾面前的模样截然不同,变成了另一种扭曲的东西,眸色极冷,本就与裴榆想象的脸庞此时几乎寻找不出差异。他的瞳眸中浮现出了一抹可惜,他明明都已经将裴榆的手脚尽数折断了,怎么这样都能被他爬回来。

    裴衍翎捂住自己的额头,撕裂的疼意令他控制不住的用拳头砸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他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来,反差的在轮廓凌厉的脸上流露出了懦弱的神情,“哥,从小到大,我为你承担了无数的痛苦,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发烧到呼吸困难,是我为你熬过去的。你体寒、每到雨天骨头都会疼还因为作息不良有胃病,是我帮你疼了一次又一次。你的公司项目受阻,对手窥伺,内部股东施压,是借了我的气运,让我倒霉了几个月,你才能成为裴总,有这样人人艳羡敬仰的风光。”

    “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只有这一次,算我求你,你把水雾让给我吧。她只是你商业联姻不喜欢的妻子,你干嘛非要缠着她呢,我是真心爱着她的,你就成全我们吧。”

    裴榆眼眸中浮现出一抹讽刺,嗓音阴冷,“裴衍翎,你还清楚我是你哥?杀了我之后,你还有脸继续觊觎你的嫂子?”

    裴衍翎脸上伪装出的祈求和悲痛一起缓缓收了起来,五官像是蒙住了一层假皮,一时分不清他和裴榆到底哪一个才是诡,“我为什么要感到羞耻,你只是个死人,你不会自己都忘记了吧?你有什么资格用那具肮脏的身体陪在她的身边,你的尸体现在早就已经腐烂发臭了吧,你猜雾雾每次看着你的时候,是不是在害怕,是不是强忍着恶心,才能虚与委蛇的对你微笑?没有一个活人想要与一个阴暗爬行的诡生活在一起,你难道感觉不到雾雾对你有多厌烦吗?”

    “嘭——”

    水盆砸在地面上,水溅出来,汇聚成蜿蜒的河流。裴衍翎的话显然戳到了裴榆的心肺,杀意蔓延在客厅之中,骤急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水雾蹙着眉,她在半梦半醒中被响声惊扰,挣扎的想要睁开眼时,身后有结实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肩。

    “没事,睡吧。”低哑的声音带着温柔,女子的细眉缓缓舒展开来,抿紧的唇瓣也被自己松开,她的身体放松,重新陷入了梦境中。

    身后的人将她搂入了怀中,他的体温很高,驱散了寒意,让水雾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润的色泽。裴榆的身体总是阴冷的,即便他刻意使用能力令自己不那样冰冷,骨子里也像是透着寒意。

    今天的怀抱却格外的温暖,热乎乎的,让她后半夜甚至感觉到有些热,想要从暖炉中挣脱出来。可扣住她腰肢的手臂却像是禁锢的牢笼,轻而易举压制住了她的所有挣扎,让她无处可逃。

    水雾做了一个梦。

    她站在一条街道上,前方和左右都没有人。笔直高耸的楼房犹如一具又一具竖立的棺椁,路灯的光很微弱,年久失修一般乌涂涂的,只能够照亮一小圈的地方,聚集成一团的飞蛾不知疲惫的在灯下乱转着,此起彼伏地撞击着灯罩。

    水雾的身子抖了抖,手脚有些僵硬,她只穿了一件睡裙,细伶伶的双腿luo露在外面,冷风一吹,裙摆轻飘,仿佛一双大手抚摸在她的腿上。

    水雾下意识的向前走,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穿鞋,脚心踩在尖锐的小石子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好像真的变成了被割断了鱼尾的小人鱼,每走一步都会流出血来。

    她的眼角渗出惊惧的泪水,一颗一颗珍珠般的眼泪沿着下颌坠落,她向前跑了几步,低下头,小心的躲过石子。

    突然,她的心一颤,脚下的影子,有两个。

    一直,有另一个影子在跟着她,仿佛,就贴在她的身后。

    水雾停下了脚步,惊悚感沿着脊椎蔓延,她咬着唇,转过身向后看去。

    身后没有人。

    水雾松了口气,她重新向前走去,膝盖却发软,双腿变成了两根不受控制的木头,她摔倒在地面上,膝盖被磕破,娇嫩的手心也被蹭出血来。

    她坐在地面上,哭得很伤心。

    她似乎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清浅的叹息,黑色的影子笼罩住了她,一只手伸在了她的面前。

    水雾怯怯地抬起眸,刚想要将自己的手递上去,让他拉她起来,便看清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两只腐烂的无神的眼球嵌在眼眶里,像是浑浊的玻璃珠,又像是菜市场案板上冰冻的鱼,一片又一片的红肉糊在头骨上,他面部的五官微微一动,肉就掉了下来,砸在她的腿上。

    她又哭了。泪眼涟涟,手软脚软的动不了,身体向后缩着,小脸憋得通红。

    男子弯着腰,维持着想要伸手拉她的姿态,他的脚下滴滴答答的落下水来,延伸到水雾的脚边,变成了粘稠的深红色。

    “你,你不要吓我了……”女子抽抽噎噎,身子软,嗓子也软,鼓着勇气,抬起手,手指轻轻拽住他的衣袖,“老公,你看不到我的膝盖流血了吗。”

    她总是这样娇气。可裴衍翎说的没错,她的确怕他。

    裴榆低下。身子,单膝跪地,反握住她的手腕,俯身缓慢得凑过去。

    水雾吓得几乎要昏倒,在那缺了一半的唇,露出牙齿的脸离她越来越近时,水雾终于睁开了眼眸,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细弱的犹如小动物般的惨叫。

    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嗓子像是被割了一刀,哑得说不出话来。身上从梦中带出来的幻疼仿佛还遍布在大腿上,她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中,男子的掌心安慰般的在她的后背轻轻拍着。

    “怎么了,雾雾,做噩梦了吗?乖,不哭,别怕,梦里都是假的。”他耐心地哄她,眸中充斥着满足感。

    水雾很委屈,梦里的情景格外真实,她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够闻到腐臭的血腥味。

    她的眼泪被轻轻擦干净,她像是个水宝宝,不知道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水。男子怜爱的注视着她,忍不住低下头,用唇含吻那一颗颗泪,一滴都不浪费的吞吃入腹中。

    水雾的脸皮薄,一会便被亲红,像是一片片玫瑰在她的眼角绽放,她用手心抵着对方的胸,不适的偏过头,“你把口水都蹭到我脸上了。”

    她嘟着唇,爱干净的小声抱怨,不知道她越是这么说,别人越想亲死她。

    裴榆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撑起身体,像是爱她爱的不行,怎么都爱不够一样,贪婪的用视线将她锁在自己的眼眸里,巴巴地说着,“雾雾,你脸都哭脏了,我给你用毛巾擦擦脸吧。”

    水雾抬眸,刚想说明明是他亲脏的,脊背却在此时突兀的一僵,眼前的男人,眼角,没有痣。

    ————————————

    柔软的毛巾轻柔地擦拭在她的脸颊上,男子的眼眸很温柔,仿佛将水雾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宝宝,抬起她的下颌,温热的水汽浸湿了肌肤,令她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水雾没敢动,乖乖巧巧地站在镜面前。

    他穿着属于裴榆的衣服,甚至连发型都修剪的和裴榆一模一样。

    若不是那颗痣,水雾可能都发觉不出他其实是裴衍翎。她有些迷茫,被男人轻轻捏开唇瓣,将牙刷塞入她的口腔里后,水雾才回过神,裴衍翎,真的没有痣吗?或者,裴榆的眼角真的曾经有那颗痣吗?

    还是,其实是她的记忆出了错。

    男子耐心地站在她的身后,动作轻柔的帮她一上一下地刷牙。水雾的眼尾渗出了一点泪花,她扶住了裴衍翎的手臂,含着泡沫,口齿不清晰的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

    “不行呢,雾雾自己是照顾不好自己的,牙齿洗不干净是会生蛀虫的,雾雾想要再也吃不了糖,在晚上疼得哭出来吗?乖,我轻一点。”裴衍翎垂眸,黑眸中满是病态的爱恋,他看起来不像是关心她的身体,倒像是想要将她一口口咬下来,从喉咙中吞吃下去。

    水雾的肩轻轻颤了颤,人有时候太变态了,是会让人害怕的。

    干净的杯子递到她的唇边,不用裴衍翎哄,她就自己漱了漱口,泡沫吐干净了之后水还剩小半杯。漱口杯一直被裴衍翎握在掌心里,水雾刚刚别开脸,表示好了之后,男人便直接拿起杯子,将她没用完的纯净水喝了进去。

    水雾涨红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响才小声地说道,“脏。”

    “不脏,甜的,草莓味。”裴衍翎没脸没皮地说道。

    那是牙膏的味道吧?

    水雾羞恼得将裴衍翎推了出去,转身看着镜子只觉得有些崩溃。

    为什么裴衍翎会出现在别墅里,他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裴榆,裴榆去哪里了?

    眼前的镜面仿佛扭曲了一瞬,在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了另一个模糊的影子。突然出现的诡影令水雾下意识向后退去,再仔细看时,镜子中只有微微张开唇瓣,瞪圆了眼眸的自己。

    她不敢再看,逃跑似的开门离开了卫生间。

    …………

    卧室中,墙面上原本挂着的婚纱照被摘了下来,裴衍拿着工具将相框拆了下来,夫妻的照片被男人拿在手里,不知做着什么。

    水雾微愣的站在门口,听到声音,裴衍翎自然的回过身,将照片倒扣在了桌面上,弯起眼眸对她笑了笑,“雾雾,我刚才看到结婚照有些脏了。”他一步步走近女子,轻轻搂住她的腰肢,“我们重新拍一张婚纱照吧,好不好。”

    男子的眼眸中含着恳求,见水雾不说话,便撒娇一般将大脑袋往她的肩膀上蹭,“求求你了,雾雾,我们上次拍的结婚照太死板了,看起来一点都不恩爱,我真的好想和雾雾再拍一次结婚照。答应我吧,不会很麻烦的,我想亲眼看到雾雾穿婚纱。”

    裴榆一天可能都说不出这么多话。

    裴衍翎要是想伪装,能不能把他哥冷淡自持的性格也学一下?

    大鸟依人的裴衍翎实在有些恐怖,水雾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巨大的熊黏上了,快要被他搂得窒息。

    她想要拒绝,可裴衍翎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总感觉哪怕她不配合,男人搬也会把她搬到照相馆。

    裴衍翎这次没有带水雾坐他的机车,可能是想要装得更像一点,他开了裴榆车库里的一辆银色的车。

    在水雾有些心惊胆战的目光之中,裴衍翎的车开得还算平稳,看起来应该是通过了驾驶证考试。

    车停在了一个婚纱店前。

    水雾没有演过穿婚纱的剧,她第一次试穿婚纱,便献给了这个诡异的副本。

    礼服师小姐的态度很好,说话也很好听,能够将人夸得飘飘然,可水雾却有些开心不起来。镜子中穿着白纱的女子圣洁的像是神女,晶莹剔透的钻石点缀在裙摆,她的视线却莫名的不敢认真去看,唯恐下一刻镜子中便会再次冒出来一个阴森的诡影。

    她疑神疑鬼,很担心现在裴榆就跟在她的身后,而她现在可是在和裴衍翎一起试婚纱耶?以裴榆那个小心眼的个性,他晚上不会又特意跑到她梦里去吓她吧?

    也许是因为她过于心不在焉,在试衣间穿婚纱的时候,她的几根乌发意外被绞进了拉链之中。

    水雾挺着胸,双手背到身后,想要将头发解出来,她疼得眼眸洇出水,婚纱松松散散的散落下来,露出了圆润的肩头与瘦削的锁骨,折腾一会儿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她咬着唇,没有注意镜面中浮现出了一抹黑色的影子,身后的门在此时被敲了敲,门外响起裴衍翎开朗的声音,“雾雾,你进去好几分钟了,需要我帮助你吗?”

    水雾手上又用了点力气,倔犟的拒绝,“不要。”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软糯又委屈,像是偷摸自己生着气还不让别人知道。

    野狗有的时候不太懂未经邀请不应该擅闯他人私密空间的道理。门被打开一道缝隙,裴衍翎直接走了进来,反握住把手将门锁紧,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嗓音有些艰涩,“……雾雾。”

    水雾本来就因为拉链弄不上有些气恼,她转过身,抬起高跟鞋就想要踢他,讨厌他的自作主张。可她的脾气不好,却忘了脚下的婚纱裙摆很长,不小心踩到之后自己不但没有踢到人,身体反而向身后的镜子倒去。

    一只手臂撑住了她的后腰,发烫的掌心按在她luo露的后背上。

    “唔。”腰好像要断了。

    “我的头发,你压到我的头发了,你是笨蛋吗!”水雾骂骂咧咧。

    如果她的经纪人在这里,可能会捏住她的嘴巴,教育她不能骂人。但好在这里没人可以管她,于是享受到骂人快乐的水雾忍不住在心里又愤愤地骂了几句“大蠢蛋”、“听不懂话的笨熊”。

    裴衍翎低下头,看着怀中身着婚纱的人,胸膛中满满涨涨的,仿佛这一刻,她真的是即将属于他的妻子。

    “拉链拉不上吗?别动,我帮你。”男子的掌心下移,捏到了那枚小小的拉链。

    水雾的肩膀抵在身后的镜子上,几乎整个人都被男子搂入了怀中,被卷进去的乌发被耐心的一根根弄了出来。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镜中倒映出了裴衍翎的身影,可镜中人的动作却与镜外的人截然不同,他在她的身后虚虚环抱着她,低眸吻在她的后颈。

    水雾像是炸毛的兔子一般撞到裴衍翎的胸口,蓦然向自己的身后看去。

    “怎么了?”裴衍翎只顾得看她,片刻后才想起什么,阴冷的视线看向那面镜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试好了,就这件吧,我们去照相馆吧。”水雾总感觉,刚才有人好像在她的身后,tian了她一下。

    太奇怪了。

    裴衍翎买下了这件婚纱,虽然只是为了拍婚纱照,但好像做了这些事情,他就能假装自己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照相馆离这里不远,可离照相馆越近,车窗外的景色就越暗。水雾看着黑下来的天,心中渐渐生出了些不安,她小心的偏过头,看向驾驶位的人,“要不,我们今天不去了,明天再去拍照吧。”

    裴衍翎是人,她觉得待在他身旁完全没有在裴榆的身旁有安全感。

    毕竟别的诡应该会怕大BOSS裴榆,可她和裴衍翎在一起很可能两个人团灭都被诡吃掉耶。

    车缓缓停了下来,裴衍翎看向她,仍旧是带着笑意的模样,“雾雾累了吗,已经到了,再坚持一下吧。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好好做完,不能够食言啊。”

    男子向她俯身靠近,水雾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裴衍翎帮她解开了安全带才松了一口气。刚刚,总觉得裴衍翎好像很恐怖的样子。

    她还穿着那身婚纱,走路不太方便,裴衍翎便绅士的走在她的身后,帮她提着裙摆,十分体贴,仿佛水雾感觉到的寒意只是错觉。

    只是越走进照相馆内,水雾的小腿便开始轻轻打着哆嗦,某种直觉在她的大脑中尖锐的预警,大声叫着让她赶紧逃。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晚,照相馆中没有其他客人,只有站在柜台前的店长和一位照相师。

    店长没有说话,内部的灯光幽暗,看不清他的面容。

    照相师带着他们来到了二楼,室内挂着一面深红色的背景布,浓郁得像是泼洒在上面的颜料还没有干透。

    直到水雾看到那架古旧的、巨大的,仿若来自于陈旧历史中的立式照相机时,她终于忍不住拉住身旁男人的手腕,“裴……老,老公,我不想照相了,我不喜欢照相,我,我害怕……”

    她差点就忍不住要掉小珍珠了,那个黑色的仪器比起照相机,更像是某种摄取人魂魄的诡物。在一些恐怖故事里,被拍进照相机里的人,灵魂也会一并被关押入相片之中,永远无法再逃离。

    水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胆子小,完全不想要用自己去试探。

    裴衍翎淡漠的注视着她,他的心中正在泛起一股暴虐的冲动,你看,她可真是太坏了不是吗。

    可她在叫他老公。

    她唤的人不是他。

    那又如何呢,他能一辈子都扮演她的老公。

    “害怕?那之前的结婚照为什么可以拍。”嫉妒像是毒蛇,啃咬着他的心脏,裴榆就可以,轮到他就不行吗?

    水雾摇着头,用手指揪住他的衣袖,“我也不知道,那张结婚照……是p图的!对,你之前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去拍照,所以都是让助理帮忙p图的。”

    p图?

    裴衍翎冷笑,他看起来,就那么好骗吗,才让她一次又一次,用这样浅显的理由来哄骗他。

    水雾怕得厉害,甚至让她主动踮起脚,唇凑过去,吻在了男人的侧脸,“你别让我害怕,好不好。”

    她用着相同的小手段,以为这样就能够让男人心软。

    裴衍翎沉默,他伸手掐住了她的腰,在她脸颊的同一个部位咬了一口。

    水雾捂着自己的小脸蛋,眼泪汪汪,看着裴衍翎臭着脸,一个人走到了红色幕布前,任由那巨大的机器将他的身影笼罩在了其中,将他的影子打印成了照片。

    结婚照变成了单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