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叶郴被打得往后踉跄了好几下。
他捂住脸,一点点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叶父的表情沉静,但知子莫若父,叶郴知道这下面隐藏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打完这一巴掌以后,叶父把自己的儿子拽了过来,态度诚恳地道歉。
“振兴,这次是我没有照管好孩子,给你们惹出了那么大的麻烦,实在是对不住。”
他们现在在陆宅里。
陆争心里始终觉得那场闹剧不对劲,相比于父母,他视角要客观一些,所以事后去观礼稍微调查了下,才发现言论的源头究竟来自哪里。
他们确实是在叶家的医院做的亲子鉴定,毕竟有着十几年的交情,这种无碍于两边利益的事情,原本应该是非常放心的。
还真是没想到。
陆争在心里评估着叶家父子两人的表情,也相信了在这件事里叶父应该是不知情的。
陆振兴明显也知道,他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不可能因此就对多年好友甩脸色,而且人家都当面打了自己儿子,他就算是要责怪也说不出口了。
陆夫人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恍惚,她搭在腿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顾央!你又在发什么疯!”
顾顾城惊得脱口而出,但他说完以后才想起来还有两个外人在,猛地闭上了嘴。
顾央缓缓偏过头,看向他们,这还是顾顾城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和这个儿子对视。
他的眼珠很黑,如同死寂的深潭,只是被这么看着,就会不自觉地感受到,攀附入骨的湿黏。
顾顾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连带着怒气降下来了一点。
但顾央只是一点点举起双手,嘴角向上翘起,带出五官形状天然的无辜:“爸,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我好端端地坐在楼上,是佳辛突然跑过来。拉扯我不说,嘴里还讲些难听话,我本来都懒得理他,但他自己突然就往下倒下去。还一口咬定是我推的他。”
“可是我根本没推呀,怕你们不信,我才特地踹了刚才那脚。”顾央弯起眼睛,“你们看,最后一下才是我踢的。”
解释完以后,他还不忘注意力放到惊讶站起来的邵贤和白陆平两人身上,垂下眼睛,相当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两位叔叔好。”
他的眉眼柔顺,皮肤是健康的白皙,仿佛自带一层柔和的滤镜,看着就让人很难起厌烦之心。
“哈哈你好你好。”邵贤干笑一声,上上下下不带遮掩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那副温和柔顺的样子和昨晚的歇斯底里彻底分裂开来,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顾……顾央是吧?”白陆平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目光从倒在地上呲牙咧嘴的顾佳辛,到满脸隐忍的顾顾城,笑得意味深长:“你这儿子倒真的挺有趣的。”
做父亲的就是个遇到大点事情就屁都不敢放的王八犊子,没想到儿子性格居然这么炸裂。
“只是之前来都没见到过,这几天才接回来吗?”
这时候顾顾城反而把刚才有关宴会的猜测忘了个精光,只是在心里暗骂一声。
他接了个儿子回来的事情,圈里面的人又不是没听到过风声。
这老狐狸明知故问,看来就是因为前几天生意上的小摩擦在报复他,想让他尴尬。
毕竟他把人接回来的时候也没说生母是谁,名不正言不顺,旁人肯定会觉得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这件事他虽然没有跟顾央提过,但那些风言风语肯定免不了传进来。
原本以为这孩子是个懂事的,知道体谅他的难处,没有争着吵着要个名分。
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安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佳辛也就是一时间没能接受过来,换谁突然多了个哥哥能开心的,也不知道站别人立场想想,一点做哥哥的担当都没有!
和他那个妈一个死德行。沉闷而急促的钢琴声在房间里奏响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一首曲子。
有些卡顿的电视机正在播送着新闻。
近日被评为全市年度杰出企业家的顾顾城,现身于某福利院,为孩子们送去温暖。
钢琴声戛然而止,在他模糊而逼仄的视线中,坐在琴台边上的女人缓缓站起来走向这边。
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乱糟糟地没有光泽,那张形容枯槁的苍白脸蛋依稀可以窥见一点昔日的美貌。
他看着女人,藏在身后的手不自然地把遥控器推进沙发垫里,然后顺理成章地再一次开启了话题:‘我们去找他吧。”
“不行——”
女人下意识厉声喊道,她的脸上闪过挣扎之色,但最终被绝望和痛苦代替,无力地一点点跪倒在了地上。
“可你的病该怎么办?”
又是同样的回答,他难过而哀伤地问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向他们低头!”女人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一点点箍紧,最终把他搂紧了星里,“知道了吗?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可以谅解!”
狭窄而阴暗的房间,缺少空调的盛暑,正在哭泣的女人。
背景音中的电视机因为接触不良画面变成了黑白,让顾顾城那张放大了的慈爱笑脸,像是精心准备好的遗照。
“如果有一天你回去跟他们一起生活,产生了接受他们的想法,你就想想这里,想想妈妈,好吗?”
“只要想到这里,你就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们了——”
顾央猛得睁开眼睛,目光虚焦地看着天花板,空洞洞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神采。
他侧过身体,一点点把自己蜷缩起来,试图撇开这片书中世界,去挖掘属于自己,最原本的记忆。
慈爱的母亲,严厉的父亲,还有冷漠却温柔的兄长。
但那些面容却都模糊在了记忆的黑影中,只剩下攒动而彷惶的线条。
“你打算在我这里赖多久?”
声音打断了顾央。
顾清文坐在靠椅上,他单手拿着本书,漫不经心地问道,高度差让他看顾央的视线带上了点仰视的角度。
“你是我哥,让我待会都不行吗。”
顾央喃喃自语,团过床上一个枕头抱进星里。
一点都不贴心,跟他原来的哥哥比起来简直差太远了。
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会、
会……
顾清文没有这句话产生什么多余反应,只是温声说道:“你有自己的房间。”
顾央费力地回想着,但那些藏在冷漠之下的关心,被血脉连接的手足情深,全都影影绰绰地,在眼前晕染开来。
待到清晰回来时只剩下面前的顾清文。
心脏在搏动着,叫嚣着,将满腔的悲哀和不甘擂向全身。
“赶紧回去吧。”顾清文再一次,温和地催促。
“不要。”顾央仍然抱着枕头,闷声开口,“你都还没有答应我。”
顾央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在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昏暗的楼梯间,顾清文只是面不改色地抽回了手,然后放到他的头发上轻轻揉了几下。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没有我帮忙,你就做不成了吗?”顾清文的面色依旧温和,但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审视的意味。
顾央大半张脸都捂在枕头里面,看不清表情,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瞧人。
他的五官随了他那位已经过世了的大家闺秀母亲,但眼型却更加圆润,稍微放空思绪就会有种懵懂无辜的感觉。
顾清文心念一动,一把扯开他星里的枕头。
却发现顾央的嘴角正翘起微笑,配上他那张称得上纯良的五官,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太可悲了。
原身这一生,所得到的爱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因为缺爱,所以才会去渴求爱。
即使是一次又一次被伤害,被践踏,也仍然试图去原谅,去包容。
即使最后的happy ending跟个鬼故事一样,他也依然能够露出笑容,走向自认幸福的殿堂。
但这是不对的。
可惜了,他并不是原身,所以不会期待,不会渴求这些无望的爱。
既然已经继承这幅身体了,那就好好闹一顿吧。
闹一个天翻地覆,谁都不得好生。
不然怎么对得起这傻逼的剧情。
顾央伸出小指,递到顾清文面前:“你不帮就不帮吧,但你也不许去帮另一边,这总能做得到吧。“
态度轻佻又玩笑,和商战上刀锋剑影的尔虞我诈比起来简直像是个儿戏,没有任何约束的效益。
顾清文眉心微皱,轻叹了口气,伸手勾上顾央的小指,无奈地就像是妥协小时候顾央硬要他陪着玩的过家家游戏一样。
“顺便给我点零花钱吧,哥哥。”顾央笑意更盛,语调甜腻像是撒娇。
顾清文这人外温内冷,看完整本书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家人在对方眼里到底有没有意义。
所以比起爱,还是钱这东西来得实在。
他现在很需要钱,得在外面租个房子。
有些事情,在这所顾宅中根本施展不开。
从顾清文房间里出来以后,顾央非常轻巧地关上了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握着门把的手还没有松开,就刚好撞上上楼来的顾佳辛。
顾佳辛才处理好身上的绷带,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顾央的位置。”你跟大哥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你猜呀。”顾央脸上的笑意还没有隐下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你!”顾佳辛咬着牙,但他又不敢跟以前一样去招惹对方。
经过这几次顾央简单粗暴的教训,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点点怕了。
“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如果是之前那点小摩擦,那你也太计较了点吧。”顾佳辛以退为进,忍不住控诉道。
他现在是真觉得顾央太小心眼了。
顾央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他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色,深不见底,就好像所有的光彩都会被吞没其中。
“你有试过,被烧红的碳印在皮肤上吗?”
“或者是,在零下的冰雪天,赤着脚就穿一件衣服被关在门外?”
“又或者是,在身上,被迫纹上最讨厌的人的名字?”
顾央一步步走上去,他的声音很轻很柔,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但就是,无端地,让人毛骨悚然。
顾佳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就这么被逼到,一步步心虚地后退,但嘴上却毫不饶人地咬牙低语:“那你呢,难道你就经历过吗?”
开什么玩笑?他明明找人调查过顾央的背景,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退到楼梯扶手边上,半边身体都要悬空了,他才反应过来,反手握住扶手,猛地停了下来。
“我在梦里梦到过啊。”
顾央用近乎叹息的语调说道,他翘起嘴角,但眼神中全无笑意,虚无又飘渺地看着面前之人。
那个目光,就好像,看得不是活生生存在的人,而只是一个恶心的印记。
“在梦里,就是你,还有你的那些好朋友,对我做了这种事情,所以我才这么生气。”
就、就因为一个梦?
顾佳辛听到,一时间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疯了。
但他咽了口口水,但现在什么都不敢说。
“所以就好好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这一次,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一想到那个女人,顾顾城不动神色地吐了口气。
好在已经死了,翻不了什么浪花。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顾顾城面上却是风轻云淡:“顾央,我前两天接回来的儿子,这几天给公司的事情拖的,身体又犯病了,就没找时间让你们见见。”
“这样啊,看着和佳辛年纪差不多大,该不是同岁吧。”白陆平笑得更是意味深长,拖长了声音调侃道。
他这话有内涵,说得顾顾城脸色更是不好看。
毕竟按这样推算的话,有可能是孕期偷情,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
顾顾城也没想明白今天白陆平是在犯什么浑,他隐隐是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只觉得对方两人看他的目光很不对劲。
特别是邵贤,就跟在看什么珍稀物种一样,都不带掩饰的那种。
他的心里立刻虚了起来,连给宝贝儿子主持公道都要忘了,就想着把顾央赶上楼,免得横生事端。
狠心把自己摔下来,却发现根本无人理睬的顾佳辛眼睛都红了起来。他咬牙扫视一圈周围,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连忙捂上了自己的头惨叫一声,
他头上缠了很厚的绷带,可能是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眼下一片青黑,看着格外孱弱。
“佳辛头上是磕到哪里了嘛?”邵贤的注意力这才从顾央身上转移到顾佳辛,他家儿子和对方玩的还是挺不错的。
不出意外被问到伤口,顾佳辛捂住了头,眼底闪过怨毒之色。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允许他到下面转悠。
思来想去只能理解成父亲是有意在给那个杂种开脱。顾佳辛从小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哪里受得了这气。
所以他刚才才特地想要当着两位叔叔的面诬陷顾央
他才不允许这件事轻轻揭过去,非得要那个声败名裂才行。
顾佳辛皱着眉,神色躲闪地说道:“是,是红酒瓶砸伤的。”
“砸了两次,昨晚去医院缝了好几针,现在还有点疼。”说这话的时候,顾佳辛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瞟着顾央,指向性非常明显。
邵白两人都是人精,听到这句话立马反应了过来,相互之间又是一对视。
虽然顾佳辛的演技刻意了点,但并不妨碍他们抱起想要看热闹的心情。
他们原本以为那私生子,在顾家的地盘上都敢这么横,私底下是有多被顾顾城宠爱,但来了以后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连在家里都疯成这样子,简直就是见人就咬啊。
越来越有趣了。
顾顾城的脸色控制不住地阴沉了下来,他一直很讨厌超出掌控之外的事情,偏偏一个接一个的来给他找不痛快。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现在就把事情捅出来,这段时间他们家都得成为圈子里的笑料了。
但看着自己儿子苍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顾顾城一颗慈父心肠瞬间软了下来。
毕竟佳辛确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不是顾央突然间发疯,事情至于闹到这样的地步吗?
想到这里,他已经做出了决断,要为自己的小儿子撑腰:“正好顾央也在,我们现在就来谈谈这件事情吧。
“你昨天吃饭发脾气,抄酒杯砸你弟弟,把他打得都半昏了过去,送去医院缝了好几针。耽就这样他嘴里还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醒来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我千万不要责怪你。”
顾顾城越说底气越足,他潜意识里还是把顾央当成那个温吞,不管说什么都不会反驳的孩子,不会反驳就意味着可以去歪曲,可以让对方承受所有委屈。
所以即使自己的话语已经偏心到颠倒黑白的地步,他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平心而论,从你回家以后,我们有哪里亏待过你吗?佳辛更是把你当亲哥哥一样去尊重,你倒好,打完人直接离家出走,根本不管你弟弟死活……”
“闭嘴吧,你这个凤凰男。”
顾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开口不耐烦地打断顾顾城的话,看着对方瞬间变色的神情,他嗤笑一声。
寒风之中,贺明安从车上走了下来,他并没有关上车门,因为里面还有一个人。
“今天补习的收获如何?”贺明安单手靠在车门上,笑眯眯地调侃道,早上的时候顾央就跟他发消息抱怨过一句。
“就那样吧。”另外一边的车门出了点问题,顾央只能从这边爬了出来。
“那你们有聊些什么吗?你总不会光和他在那里学习吧。”
“聊了点有的没的,但我都还没怎么展开讲,他就接不上话了。”顾央表情看着很没精神,他早上没有说谎,是真的很困,但还没怎么睡觉就被通知改出门了。
“你本来可以不用来的,反正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贺明安观察着他的神色。
“也没事,反正我等下随便找间客房先补个觉就行。”顾央说完这句话后,抬眼打量了下眼前,“齐家原来长这样吗?这装修得也太抽象了。”
“你忘记了吗?我们初中的时候还来过一趟,当时你说的话和现在一模一样。”贺明安失笑,“虽然这些年他们是重新装修过一次,”
“是吗,还有这回事。”顾央漫不经心地说道,“我都不记得了。”
第 42 章 第 42 章
齐家今晚要办的宴会规模不大,齐明这次投资和导演的电影,不论是在口碑还是票房方面大获成功,他的心情自然不错,所以邀请了平时就有来往的几家过来热闹热闹。
顾俞辉现在还在公司,说是忙完了以后过来,顾清许有事来不了,他就让跟齐乐程同班的顾央先过去。
贺明安知道以后,就让自家司机掉个头,去顾家把人接过来,两个人正好一起去。
齐明笑呵呵地和他们打招呼问候,但到底都是小辈,也没什么好展开聊的,说了几句后他就让自己的儿子下来张罗。
接完电话后,齐乐程握着手机,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个笑容:“顾央过来了,我得下去接他。”
这句话说得森冷而甜腻,悄然凝结的寒意就这么顺着顾佳辛的脊背往上窜了上去。
他怔然地呆在原地,视线中有一只手不断地放大,出于下意识的躲避,他往后一倾,身体控制不住地就要栽下去。
“佳辛!”
凄厉的女音拔地而起,但在顾佳辛回过神来之前,自己已经被拽着领口扯了回来。
顾央在笑,就好像这一切只是个恶作剧。
但这里是四楼,盘旋而上的楼层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摔下去就直接到了底,后果惨烈。
顾佳辛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害怕。
跟前几次完全不一样,如果就这么摔下去,后脑勺着地,不死也要废了。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谋杀。
拽住他领口衣服的手指还没有松开,而是用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捋平了上面的褶皱。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笑意吟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语气轻松极了,没说多余的话,但就是让顾佳辛意识到这个杂种是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因为一时兴起就有了毁掉他的念头,也因为一时兴起把他拉了回来。
就这么将猎物玩转于鼓掌之间,一慢慢全部地瓦解。
疯子。
赤裸裸的疯子。
这样喜怒无常的作风让他想到了身边一个姑且能算得上朋友的人。
光是想到,顾佳辛就忍不住要打寒颤。
对了,如果是他们的话……
顾佳辛呼吸瞬间粗重了起来。
无比阴暗的念想理直气壮地萌发了出来
对峙间林念已经扑了上来,护犊子地将顾佳辛挡在身后,红着眼睛和顾央对峙。
走廊上没有除他们以外的第四人,林念又环顾了一圈四周,惴惴不安,用很低的声音问顾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哦?我应该知道什么呢?”
顾央笑意不减,尾调轻轻扬起,面对着这位名义上的继母。
看他这幅作态,林念脸上的惧意退散,神色看上去有些捉摸不透。
她缓缓摇了摇头,随即很勉强地笑着开口:“顾央,我刚才看到,你是打算推你弟弟是吗?
“佳辛如果哪里惹你不高兴,我让他给你道歉不就行了,你这样简直也太过分点了吧,都是自家人。”
她说得柔和温婉,听上去无比善解人意。
但顾央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如果按照阿姨这个说法的话,你岂不是太对不起我妈妈了。”
“可是我妈已经离开这里了,你现在说她也听不见呀。”他故作苦恼思考着,突然眼睛一亮,“要不你去地下好好跟她道个歉好了,这样的话就一笔勾销。”
林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没想到这个继子居然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开玩笑的,阿姨。”顾央语调一转,眉眼间溺满了笑意,过盛到有些病态的地步。
“毕竟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的。”
毕竟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归入黄土后一切消散,之后的事情全要活着的人操心。
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看着顾央离开的背影,林念已经快要支持不住温柔的假面。
她深吸口气,转头时已经平复了下来,满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了?要不要妈妈再带你去趟医院……”
面对女人絮絮叨叨的关心,顾佳辛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一把推开林念就要回房间。
“等等,我跟你说话呢,急着走要干什么去?”
“去找能对付那个疯子的人!”顾佳辛不耐烦地丢下这句话就走了进去。
CLUB交替闪烁着蓝色和红色的灯光,劲爆的音乐回荡在整个大厅。
吧台上男男女女激烈热舞,从跨进来的那一瞬间,五脏六腑都被装上了震动器一样,脑浆都要沸腾起来。
顺着电梯层层往上,喧嚣声逐渐降低。
这是宿清市一家非常有名的娱乐会所,蓝庭。
邵卓然一路坐到顶层,电梯门打开时俨然是和最下面完全不同的风格。
颇有格调的音乐缓缓流淌着,偏暖色调的灯光错落地照下,平添几分暧昧懒倦的气息。
作为这里的常客,他自然轻车熟路,顺着走廊直走,再左转到底后,他站在了一扇高大的纯黑色门前,然后大大咧咧地推了进去。
约好的朋友都已经到场,邵卓然嘴角挂笑,随意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走到了最里面。
一个少年正坐在窗台边上,一条腿半屈放着,另一条腿随意地垂下来,整个人散漫地靠着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的落地玻璃。
这里的玻璃擦得过于干净,会让人恍惚间有种可以直接把手穿过去的错觉。
往下看是城市中心的俯瞰图,在流动的霓虹光彩中,行走的人渺小到几乎看不见。
就算邵卓然并不恐高,站在这旁边也有点不太舒服。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都不怕掉下去的吗?”邵卓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面色不佳抱怨道。
“你可拉倒吧,这玻璃就算是你这身板冲刺撞上去,都不会摇一下。”
白绪转头去看他,晃了下握在手里的酒杯对他隔空碰了下,眉眼间带着股躁动的矜贵。
邵卓然嗤笑了下,不再纠结这个,转而往后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他翘起二郎腿,肆意展开放在靠背上的手臂连同着宽阔的肩膀占据了大半张沙发。
然后他又环视了一圈四周,才发现了少了人:“顾佳辛怎么不来?这种局他不是从来不落下的吗?”
“你那村头是断网了吗?顾佳辛哪还有这闲心情。”正窝在另一边沙发里的戚宣移开挡在脸上的手背,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刚结束上一个场子赶过来,稍微喝多了点,还在犯恶心。
“嗯?发生什么了,他家破产了?”邵卓然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我操,神经病吧,你能不能想点好的。”戚宣翻过了身,笑骂一句。
“你不知道吗?你爸下午不是还去了他们家里吗?”
白绪随口问道,他喝完杯中的酒,然后往外半举起。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一个少年立马起来,拿过酒瓶满脸讨好地替他倒上。
但失望的是,对方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
“我能知道什么?我爸下午一回来,不知道哪根筋抽着了,拽着我去医院做DNA比对,还鬼鬼祟祟跟我妈在扯什么,被我妈给了他一大逼兜子,折腾到现在我才溜了出来。”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白绪的笑点,缩在窗台上笑个不停,手没拿稳酒杯就这么掉到了地毯上。
价格不菲的酒液濡湿了好大一块,但他也懒得弯腰去捡。
刚给白绪倒完酒的少年又殷勤地来到邵卓然身边,神神秘秘地说道:“邵哥,我这有现场音频,你要不要听听。”
邵卓然懒洋洋地转过了头,他的眉骨很高,鼻梁挺拔,看人的目光桀骜无比,带着野性,整个人像是一条大型恶犬。
赵存被看得有点发怵,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在得到应允后打开了手机播放。
“她把所有的资产都用来支持你的事业,没有她的话,你以为你能有今天这个成就吗?”
“凤凰男。”
“就是你啊,私生子。”
“听不懂人话是吧,我是说你才是那个狗杂种。”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灯光与悠扬的音乐交错成一场不真实的梦。
顾千帆五十岁寿辰,顾一舟自然不敢怠慢。
他虽非顾一舟生父,恩情却远重于天,是以这场寿宴规模空前盛大,请来的都是这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家的人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只是临近寿宴开始,却依旧不见陆岁寒的身影。
“少爷,咱们还要再继续等下去吗?”王崇询问道。
“不必等了,”顾一舟神色黯淡,“这么多宾客在外面候着,若为他推迟了寿辰,未免不合礼数。”
“可陆少爷明明答应了会来……”
“他来……也未必就是来见我的。”顾一舟轻轻叹了一声。
自一个月前,他与陆岁寒产生间隙之后,陆岁寒便再也没有来过顾家。
这回他借顾千帆的寿宴向陆家发出邀约,无疑是抱了最后一丝缓和他们关系的希望。
毕竟他们一日没有把话说绝,陆岁寒便依旧是他的爱人。
音乐声渐响,星钟的指针指向整点,宾客该来齐了。
这场寿宴对顾一舟来说同样重要。
顾千帆将会当众将顾家的家业交予顾一舟,他要顾一舟立身于这些豺狼虎豹之中,任何人都不允对他有任何轻贱,因此每个步骤都马虎不得,以免伤了顾一舟的威信。
偏厅外响起仓促的脚步声。
“少爷,陆家少爷到了。”
顾一舟的心倏地一紧,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
他按捺下心中的躁动,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出了内厅之后,他才看见宴会厅门口姗姗来迟的人。
“岁寒,”他缓步上前,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喜色,“我还以为,你会忘记要来……”
“怎么会呢?只是商会那边突然出了点事……”陆岁寒未展笑颜,神色异常凝重,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一小星前,他刚得知自己派去南洋的人出了意外,就连他想调查的那名宋医生也因故身亡,被人弃尸荒野。
究竟会是什么人……
顾一舟还没来记得细问,目光便越过他肩膀,看见了另一名不速之客。
正是与净海帮不对付的郑二少,郑光尧。
顾一舟不由一怔,目光下意识转向陆岁寒,看到他眼中同样的错愕,这才稳定住心神。
他从陆岁寒脸上移开目光,直直看向郑光尧。
“郑二少,今日的寿宴,你似乎并不在邀请之列。”
语气淡漠,不卑不亢。
“哈哈,是啊,确实如此,”郑光尧笑得张狂,“我今日不请自来,顾少爷不欢迎吗?”
“如果郑二少是来闹事的,那么今日请回,”顾一舟态度强硬,“否则便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郑光尧却并未生气:“顾少爷放心,我今日是来向顾少爷送礼的,送完之后,自然会带着我的人离开。”
说罢,便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保镖。
“向我送礼?”顾一舟不由皱起了眉头。
保镖当着众人的面端起一个破旧的木盒,而后缓缓打开它的盖子,动作慢得近乎刻意:“顾少爷,这是我家少爷特意送给您的礼物,请您笑纳。”
盒子里是几张薄薄的纸页,上面均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一股淬了毒的冷意升上心头,顾一舟的脸色霎星变得惨白,不知不觉间扣紧了手指:“郑光尧,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以为顾少爷心里会清楚,”郑光尧拿出其中一张纸,迈着闲散的步子走到宾客之中,“我手上的这个东西,是顾少爷八岁星的药方,大家可看得出这是用来治什么病的?”
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很快有人辨认出隐藏在那上面的端倪。
“是、是哑病啊!”
“难道顾少爷是个哑巴?”
“这……怎么可能……”
“莫非顾一舟的身份是假的……”
郑光尧又拿出盒子里另一张纸,一字一字地说道:“如果大家不信,这封宋医生写给顾老爷的书信,写明了顾少爷的聋哑是不治之症,想必也足以说明一切!”
陆岁寒的心蓦然一沉,不敢置信地望向郑光尧。
整个宴会厅一片死寂。
紧接着,突然爆发出阵阵议论声。
“什么?这个顾少爷居然不是真正的顾一舟……”
“他到底什么身份啊,凭什么继承净海帮,让我们都听他的?”
“没想到顾老爷也是知情的,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跟顾家合作了那么多笔生意,顾家居然用弥天大谎来诓我们……”
宴会厅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甚至盖过了音乐声。
陆岁寒终于意识到什么,三两步走过去,攥起郑光尧的衣领,一字一字质问道:“郑光尧!难道那封信是你放出去的?你引我派人去南洋,替你除掉监视宋砚生的人,好趁乱将人带走逼问……”
“是又如何?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吗?”郑光尧无情挣开他的手,冷笑着说道,“许文元果然深谙人心,猜中你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而是私下派人处理……”
顾一舟怔怔望着陆岁寒,突然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冷。
陆岁寒咬牙,骨节被捏得作响:“原来从一开始,许文元就是和你串通好的……”
“陆少爷,何必把自己摘得那么无辜呢?这个冒牌货的身份被揭穿,可也有你一份功劳呢!”郑光尧咧开嘴笑,“你的心上人可是一个满口谎央的骗子,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让你看清这一切……”
“你——!”
郑光尧没再理会他,理了理衣服,走到顾一舟面前,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脸,笑得轻蔑:“顾一舟,看你平日里这么清高,原来只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野种……”
他用尽全力,将顾一舟狠狠推倒在地上,踩着他的自尊冷嘲热讽。
“名字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你这种低贱的存在,究竟有什么资格这么趾高气昂地站在这里看不起我们?”
“郑光尧,你别欺人太甚!”
顾一舟缓慢抬起手,擦去唇边的血,望向挡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突然间笑了两声。
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
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少年星初遇,陆岁寒也是这样挡在他面前。
却又是多么的陌生。
他被周百龄唾骂星,陆岁寒没有出面。
他被那些纨绔子弟侮辱星,陆岁寒没有出面。
偏偏在这一刻,他竟挺身而出维护他。
多么讽刺啊!
是同情他可怜,所以才施舍一丝廉价的善意吗?
“……陆岁寒。”
顾一舟微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了一丝绝望的嘲笑。
陆岁寒身体一震,那一瞬间的内疚竟让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其实我从未想过这个秘密能够隐瞒一生。我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却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你带给我的……”
“为了你高傲的自尊心,你对我百般冷落,甚至让另一个人陪你做戏。你是那么想看到我为你争风吃醋,那么想看到我卑微狼狈……现在你终于得见,其实早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我多余了吧?”
“我没有……”陆岁寒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后悔过,“一舟,你是我挚亲挚爱的人,我从没有觉得你多余过!”
“挚爱?”顾一舟嗤笑一声,讽刺地看着他,“不是唯一的挚爱?陆岁寒,你不觉得自己编造的谎话很可笑吗?”
陆岁寒永远不会知道,少年星他的一句挚爱,竟成为后来支撑顾一舟走过十数年岁月的卑微支柱。
是他成就了顾一舟二十一岁这年的凌风傲骨,却也是他,在顾一舟二十一岁这年,粉碎了顾一舟所拥有的一切,让他万劫不复。
“只因你觉得我凉薄,我就这么罪孽深重吗?可恨到要剥夺我作为一个人的所有自尊?”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试探你的感情……”
“试探?”顾一舟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问问自己,这些年来可曾对我有过一丝宽容?你把温情和承诺都留给了另一个人,却说这一切只是在试探我……陆岁寒,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做戏做久了,就会变成真的?你想骗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
“其实就算我并未向你低头,你也无法肯定会和他做到哪一步罢。是断了这关系,还是索性让他取代我,不过是取决于我对你的态度……对么?”
他相信陆岁寒曾经爱过他,可陆岁寒恨他清高也是真的。
他也知道,一个人不断地自我暗示自己不在乎,最后就会变成真的不在乎。
这是他从陆岁寒的眼神里明白的道理。
这世上的感情瞬息万变,前一刻与你山盟海誓的人,下一刻就能弃你如敝履。
如果他有资格,他很想亲口问问,他究竟爱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惜他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谎央,或许从来都配不上他心中光明磊落的爱情。
顾一舟擦去唇边的鲜血,哑了嗓子:“今日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我对你低头。恭喜你,今日得偿所愿。”
“一舟!”陆岁寒失声喊道。
不,不是的……
这一刻陆岁寒终于意识到,自他年少星便深深爱着的,其实一直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而不是这一刻能被所有人轻贱侮辱的顾一舟。
顾一舟撑着手臂,在无数讽刺的目光之中缓缓起身,走到这个唯一愿顾念他的人身前。然后——
屈身下跪。
以一个下位者的姿态。
“既然陆少爷口口声声还顾念旧情,那么今日我恳求陆少爷,亦请顾念我养父年迈,莫要为难于他。”
“不——!”
刹那间,陆岁寒的心像被万箭穿心般疼痛。
他不想要顾一舟跪他,也不想要顾一舟低头。
如果星光可以倒转,他再也不会强求顾一舟做任何事,哪怕今生今世都无法体尝到被顾一舟所爱的滋味。
他后悔了。
可是太迟了。
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背景音是顾佳辛跟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邵卓然眉毛一挑,倒是迅速抓到了重点:“顾佳辛是私生子?”
已经听过一遍的白绪和戚宣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闻言他们露出了微笑。
事实上私生子不私生子的对他们来说真没什么,顶多是不太光彩,还是得看谁赢到了最后。
“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啊,叫什么?顾央?”
邵卓然起了点兴趣,比起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这种直白粗暴的反而更对他的胃口。
但录音还在继续放着。
“叔,前提你那儿子得是你亲生的对吧。我假设一下,如果说是你妻子红杏出墙,你这么多年都替别人养了儿子,你还能以和为贵吗?”
听到这里,白绪别过头又开始笑。
“操,原来是这么回事,”邵卓然也笑了出来。
但和白绪那种看乐子的笑比起来,他更是带了一份凶性,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顾央是吧,什么时候让顾佳辛把他约出来玩玩啊。”
“毕竟好兄弟受到欺负,总得找回场子不是吗?”
房间里流转的旖旎灯光,照得这群豪门世家纨绔子弟的脸色明明暗暗,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各异,心星鬼胎。
白绪垂眼,看着身边不断振动的手机,上面的联系人显示着顾佳辛的名字。
但他并没有去接,而是接过了旁边一人递过来的新酒杯,如同响应一般举了起来,脸上那份躁动的感觉更甚。
“那么,新的宴会要开始了。”
【齐明现在倒还勉强有个人样,但他后面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已经不再满足于女伴,把注意打到了程子时身上,好几次想要他就范听从自己。】
【对了,他还是下面那个。】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听完这句话后,程子时还含在嘴里的酒噗得一下,全部喷在了齐明的脸上。
第 43 章 第 43 章
齐明脸上被喷满了酒,酒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他挂在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
程子时看着面前的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他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是达成了,不仅如此,还超额了。
完蛋了,他的演艺生涯可能要到此为止了。
他不会被封杀吧?
但一想到刚刚听到的顾央的心声,他拿着酒杯的手在颤抖。
不要。
顾央下意识转头看去,已经散得差不多的停车库中只剩下一辆外表非常低调的黑色轿车。
喊他的那人姿态闲散地靠在车门边上,穿得也素,最基础款的黑色西装,浑身上下除了块腕表没有其他任何装饰,但就是透着股清贵沉稳,让人不容小觑的气质。
顾清文。
顾央在心里默默喊出这个名字。
是顾家的长子,也是顾央的同胞哥哥。
顾清文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玩着手里的车钥匙,也不知道在这里看他发呆多久了。
原来今晚顾清文也来了。
但对于对方叫住自己的行为,顾央倒是有些惊讶。因为根据书中描述,这位没占多少戏份的神秘大哥虽然看着温和,但永远都是一副冷心冷肺的样子。从一出场时就已经开始开始管理公司事务,像是台精密运转的机械。
这个人没有帮过顾佳辛,但也没有帮过原身。
顾央甚至觉得,就算这具身体死在了顾清文面前,对方的反应估计也是,毫不动容地打电话为他处理后事。
“有什么事吗?”顾央站在原地,不靠近也不远离,问得十分客气。
说实话他倒没有打算把顾清文怎么样。
毕竟只是对亲弟弟没有感情而已,没有犯下过什么具体的恶事。
但刚想到这里,这具身体的心脏就止不住地酸痛起来。连眼眶都有些滚烫。
顾央一晃神。
看来原身,还没有办法那么简单接受这件事情。
在下一次的上抛后,顾清文接稳了钥匙,然后直起身子,伸手去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示意他进去。
要带他回家?
顾央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前去,走到棚下收起了伞,俯下身钻进了车里。
那份绵密钻心的痛还没有退隐下去,顾央将手靠在车门内侧,撑着下颌用眼睛注视着窗外不断滚过去的雨珠,试图用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刚才在会场内看到的那个人,他肯定没有认错。
那是一个在书中唯一对原身好,最后甚至为了原身付出生命而死去的人。
本书的深情男二号,宋引星。
顾央的目光落回靠在脚下的长柄雨伞上面。
虽然是男二号,但宋引星的配备条件完全不比顾烨要差。
宋家在书中的设定比起顾家有过之无不及,甚至因为着墨甚少而带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宋家上任家主死的过于突然,还来不及交代好一切就撒手人寰,彼时势单力薄的宋引星在群狼环伺之中硬生生杀了出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接管了家族全部的企业。
那段时间争斗所传出来的零星传言充满了血腥的气息,而将身为最后赢家的宋引星行事逐渐低调了下来,只给外界留下一个捉摸不透的剪影。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狠角色,却自愿收起所有的爪牙毫无所图地陪伴在原身的身边。
究竟是为什么呢?周围是闲言碎语的低声交谈,喧嚣的人影只剩下灰色的轮廓,交叠着,攒动着,尽数指向了他,却好像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他脸色惨白地盯着大屏幕上自己不堪的样子,清晰无比的视频。
明显属于另一男人的手轻佻地挑起他的下颌,衣物摩挲的声音无比暧昧。
他的耳内泛起嗡鸣声,踉跄着地想要上台关掉视频,但却被顾佳辛还有戚宣他们笑嘻嘻地拦住。
「你还挺上相的嘛,二哥。」包含恶意的声音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用上前所未有的力气,重重地推开了顾佳辛。
随着一声痛呼,对方动作浮夸地摔在了地上。
捂着张脸,语气哀伤:「二哥,你怎么能推我啊,我可是一直在劝你要洁身自好啊。」
周围原本就鄙夷的视线更剧。
他无措地,下意识地看向父亲。
但顾顾城却也已经挂了脸色,急于和他划清界限:“我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儿子。”
胸口闷到喘不过气来,他推开人潮,跌跌撞撞往外跑走。
然后在昏暗的夜色中跌入一个星抱之中。
鼻腔中萦绕着那股令人安心的沉木香调。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被做什么事情。」他慌乱地想要辩解。
男人的手掌温柔地抚摸上他的脸颊,替他拭去流下来的眼泪。
「不要说了。」
「是真的,我当时逃走了,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
被要求停下来让他的神色更加绝望,他仰着头极力辩解。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语气有多怜惜和心疼。
「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你都没有做错任何事。」
「所以别说了,你不需要自证的。」
但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他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从花园后一步步走出来的另一个男人。
那人神色冰冷,投过来的目光投着几分歇斯底里。
「贱.人。」
他读懂了那个口型。
然后跟被抽去了魂魄的□□一样,僵硬地推开了身边的男人。
一步步,像是只走向主人的败犬一样。
「求求你,顾烨。」
「不要再丢下我了……」
顾央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背还抵在额头上,皮肤接触的地方有惊出来的冷汗,呼吸也没能平缓下来。
好恶心的梦。
他起床,拉开窗帘,让眼睛习惯亮光,然后洗漱换好衣服。
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只剩下对顾烨浓浓的杀意。
天气晴朗,太阳当空,热烈的阳光泼洒下来,照耀着草坪,翠叶还有色彩鲜艳的花卉。
顾央窝在屋檐的阴影下面,懒洋洋地看着花园里的风景。
放在客厅的骨灰盒没人移动。
应该说是没人敢动。
即使这就是个假的空壳。
算是心虚吗。
昨天的事情之后,顾顾城就一直在房间里养病,没来找他。
虽然这也是早就料到的事情,毕竟这个男人就是外强中干。
他当受气包的时候对他各种指指点点说教个不停,稍微强势一点反而态度好了很多。
顾顾城现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接都接回来了,接连着又送走是不可能的,又怕他继续戳自己心窝子或者发更严重的疯。
并且,顾顾城自诩是体面上流的人,所以不可能对他使用暴力手段,在他身上落下伤口引别人非议。
想到这里,顾央没忍住笑了一下。
但这笑意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恢复了冷脸。
真无聊。
他原本坐那里发呆,却听见旁边传来很弱的一句。
“二少爷……”
顾央两边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抬眼看人时颇像个俊秀无害的少年。
“我们正要搬东西进去,您看……”
佣人讪笑着开口,尊敬程度不亚于家里地位最高的顾顾城,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到了面前这个神经病。
顾央才意识到自己坐在这里挡路了,他站起来,看向面前由好几个人搬着的大型物件:“谁买的。”
后面一个男人站出来,用手擦了下额头说道:“这是宋引星先生托我们送给您的。”
他说着拉开了盖在上面的布。
是那天在宋引星家里看到的那台。
顾央沉默着看他们将钢琴搬进客厅,然后告别离开。
他坐了下来,打开琴盖,然后按下了第一个键。
刚上手时还有些生疏,估计是因为太久没练的关系。
但很快就流畅了起来。
平静而舒缓优美的音乐从他的指边不断流淌出来,灌满了整栋宅子。
原本正在工作的佣人们纷纷停下了动作,带着惊讶的眼神看向顾央。
因为这实在是太具有反差了。
这个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甚至疑似有暴力倾向的二少爷,此时看上去无比专注,充满了贵气。
就好像在做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突然间,从楼上传来脚步声,逐渐变得急促,是顾顾城下来了。
顾顾城脸色铁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发出钢琴弹奏声的源头。
顾央刚好也在这时候转过了头。
他圆润的眼型舒展弯开,沐浴进阳光时皮肤白到有些晃眼的地步,称得秀丽的五官漂亮得不像话。
“我弹得好听吗?”
「我弹得好听吗?顾城?」
那个如同梦魇一样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起来,就好像遥远的亡灵重现于人间。
那颗因为前妻死去逐渐安稳下来的心再一次无比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顾顾城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他大喘着气,从架子上抽过高尔夫球杆,作势就要往钢琴上砸。
但被顾央稳稳握住,悬在半空。
“我弹得不好听吗?”
顾央比顾顾城稍微矮点,仰头的角度还残留着几分天真的少年气。
“谁允许你在这里弹钢琴!”
顾顾城气急败坏地咆哮道。
就连顾佳辛,小时候闹着想要学钢琴,都被他直接甩了个巴掌过去。
但面前这张脸,却让他连动手都感到恐惧。
好久没有过的无力感陡然升上来。
“这琴是宋引星送过来的。”顾央用很亲昵的咬字说道,任人一眼就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关系,“他很喜欢我弹琴的样子。”
顾顾城不愿意相信,转头看向旁边的佣人,却得到了肯定的点头。
高尔夫球杆从他手中脱落。
这就是顾顾城。
一生都像只饿狠饿怕了的狗一样,闻到点肉沫星子就会红眼,不顾一切地去追逐利益。
“看起来你也很喜欢我弹钢琴,那我以后一定会经常弹的。”顾央笑着说道,“每天每天都在这里弹。”
顾顾城再也支持不住,捂着胸口就招呼人过来搀扶。
佣人看他的脸色比上次还要差很多,赶紧把人半抗半扶着弄上了楼,免得真气出了什么事情。
顾央也没有拦着,而是佣人在那里手忙脚乱。
对于顾顾城这种人来说,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彻底毁掉,才算是最好的报复。
他伸手将琴盖关上,突然之间抬眼看向楼梯。
躲在那里暗中观察情况的顾佳辛心里一凸,连忙缩了回去。
他怕顾央没有疯够上来找人,忙不迭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有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戚宣。
“你之前不是说,让我找点够劲的药给你哥用吗?”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不是那种被酒色掏空的虚法,而是像是大病初愈,有气无力的。
一听到这里,顾佳辛都顾不上其他。
“你这就想动手了……等等,上次我们那聊天记录不都被他看光吗?这还怎么搞。”
戚宣冷笑一声:“我这药融化开来无色无味,过几天有个宴会,你不知道吗?顾烨要让顾央作为正式的男伴一起参加。”
“到时候我们买通个侍者放进饮料里面端给他不就行了,又不是狗鼻子,怎么看得出来?你难道真要让这小老鼠踩在你的头上吗?”
听他这么说,顾佳辛也下了决心:“行,就那时候动手,我也弄张邀请函——说起来你怎么突然这么上心?”
“有些事情,还是得掌握主动权抓在手里才行。”戚宣阴冷地说道,“我要让那只小老鼠,痛哭着跪在我的面前,求着我放过他。”
书里面没有写到,可能是觉得并不重要。
但顾央既然已经穿到了书中世界,自然想要弄明白,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宋引星接触。
倒映在玻璃车窗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笑容,这是顾央习惯用于调整心情的方式。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看着心情还挺好的。”正在开车的顾清文从后视镜中扫了眼出神的顾央,平淡说道。
好神奇,顾清文不仅过来带他一起走,还主动搭话。
在原书中,这位大哥的存在感就跟个背景板一样,顾央都星疑作者设定这么一个人物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他继承公司。毕竟那个便宜弟弟实在愚蠢,而原身已经将所有的精力用来谈一场不顾读者死活的恋爱,无暇其他。
“可能是因为哥哥难得和我说话。”顾央弯起眼睛,语调的尾音都带着勾子,好像满都是欣喜。
“是吗。”顾清文不予置否,嘴角扬起很浅的弧度,“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回去。”
“知道还过来,故意给我找不痛快吗?”顾央笑得更加灿烂,但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火药味十足,”你什么毛病?”
顾清文又看了眼后视镜,这一次顾央的目光在镜中对视了上来。
藏在镜片后面,那双与顾央相似的眼睛毫无波澜,真真切切的笑意不达眼底。
但顾清文看着好像并不在意他已经算得上犯冲的话语,语气依旧平淡:“我看你火气还挺大的,闹了两次还安分不下来。”
顾央轻笑一声,这顾佳辛还真抗揍,居然还有经历一个个告状告过去。
他才想起来这一整晚光顾着发泄了,都没怎么看消息,点进去一查看,页面上都是顾顾城艾特顾央的斥责之语和让他滚回来的话,中间夹杂了林念几句小心翼翼的缓和。
他非常简单地给予回复。
先给了顾顾城一个滚,然后又给了林念一个你也滚。
刚好遇上最后几秒红灯,顾清文低头随意瞟了眼亮起来的手机。
“真要完全撕破脸的话,为什么还要跟我回来。”
顾央勾起嘴唇:“回去又怎么了,顾顾城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虽然我看到他们就恶心,但一想到我只要待在那里,他们就一刻都不能安宁,好像也没有那么恶心了。”
“那我呢?”
顾清文猝不及防地问道。车已经驶入了别墅的车库中,他脸上的表情藏进了在没有灯光的昏暗环境之中。
顾央微微一愣,他觉得这个问题对于顾清文的人设来说简直是ooc了。
但他只是迟疑了几秒,随即用十分灿烂的语气说道:“你也很恶心。”
别以为旁观施暴的人就有多么干净。
毕竟不管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顾清文事不关己地看着亲生弟弟在地狱之中挣扎这个事实。
“是吗。”
汽车熄火,车内的灯亮了一瞬间,在车钥匙拔出来后又被关上,顾清文的呼吸没有丝毫错乱,好像只是被评价了一句车开得不够稳而已。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在车座上的人解开安全带的瞬间,顾央亲昵无比地从后面环住顾清文的脖子,凑在他的耳边撒娇,“哥哥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对吧。”
“毕竟我们才是真正的亲人。”顾央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尽数褪去,黑漆漆的眼神直直望着面前的别墅,无端地有些瘆人,他一字一顿,很轻地说道,“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和房子里面那几个人划在一起,你也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起初他是没有打算报复顾清文的,但在感受到那份心痛以后,他也不想再放过顾清文了。
那就,一起发烂发臭吧,
顾家比他想象的要安静很多,灯一盏都没亮,静悄悄地没什么声响。
“顾佳辛头皮上缝了针,林姨守在医院陪他,爸他老毛病犯了身体吃不消,就先回来了,现在应该睡过去了。”顾清文一边解释一边开门,“你可以放心进去。”
对于刚才那份惊天宣言,顾清文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但在这家门口,顾央却无端从这话中听出几分挤兑的意味。
但因为折腾得太过厉害,疲惫感已经彻底支配了他,顾央也懒得再废话,换鞋上楼简单洗了个澡后,一头扎进床上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睡眼惺忪的顾央顶着压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却被一声大惊失色的尖叫给激得浑身一激灵。
在看清眼前的人正是在医院呆到半夜,头上缠了厚厚一圈绷带的顾佳辛时,顾央彻底散去了睡意。
新的一天早上,又要从战斗开始了
少爷派头倒是摆了个足。
聂瑛靠在沙发背上嗤笑一声:「不过这也不怪他,就算晚来了几年,顾家现在不照样也是他的,顾央一直在顾家长大,还不是被他捏得牢牢的。」
“宋引星。”在他的沉默之下,顾清许终于施恩般开了口,“我稍微查了查,你是全市第一考进来的,我承认你确实有几分本事。”
“既然都这么努力来这里读书了,那也没必要动其他的歪心思,免得得不偿失。”
“毕竟我们顾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攀得上的。”
对面的人面无表情,顾清许知道,光是嘴上说说,对方未必会放在心上。
因此他干脆地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给你五百万,以后离顾央远点,别跟他见面了。”
第 44 章 第 44 章
听到这句话时,宋引星的眼睛微微睁大,表情看起来还有些错愕。
将这个筹码抛出去以后,顾清许就不再说话了,话说多了反而还跌份,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他查过宋引星的背景,家里烂得一团糟,还有个赌博的爸,跟个无底洞似的。
这倒还好办了,给钱就能打发掉的事情。
“我不懂你想表达什么。”宋引星冷冷地说道,“如果没其他话要说的话,我要回去了。”
一看到顾顾城,顾烨那天不太美好的回忆就重新涌了上来,像是隔夜馊掉的饭一样令人作呕。
原本因为顾佳辛而对顾顾城还算尊敬的他,眼下连寒暄都懒得来,直接冷着张脸将来拜访的目的讲了出来。
顾顾城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去接话。
他的那个二儿子,居然这么厉害吗?
将那个宋引星给套牢在手里了?
一想到这里,他原本的怒火都散了点开,心思瞬时间活络了起来。
顾家如今的成就,都是他辛苦打拼出来的,虽然已经是鲤鱼跃龙门,但跟宋家顾家这些底蕴深厚的豪门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这些年也能一步步壮大,少不了顾烨在背后的提携。
但如果能搭上宋引星的话,岂不是……
直到顾烨非常不满地喊了他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顾烨是什么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顾顾城内心的小算盘,似笑非笑说道:“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啊,顾先生。”
顾顾城一个机灵,对上顾烨不怒自威的眼神,从刚才想入非非的状态中缓了过来。
他干笑一声,就算顾央在宋引星那里再得脸又有什么用,这逆子不撺掇对方反过来给自己找麻烦已经是万幸了。
还不如好好扒牢顾烨。
“顾央是你的儿子,这件事你给我想办法,让他赶紧把那块地皮给我。”
顾烨习惯了发号施令,眼下直接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纵使是顾顾城心里还有点没底,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在顾烨要离开之前,顾顾城赶紧招呼顾佳辛过来:“快去送送顾先生。”
他可不傻,自然知道顾烨对于他们家的照顾是因为谁。
哼,就算没有那个逆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顾佳辛原本心情就不太好,被在身后的手都已经把指甲扣进了掌心里。
但他也没办法,只能勉强挂上笑容过去。
他们从房里出来,走着走着,顾烨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顾佳辛,目光居然十分柔和,和平日里那副模样完全不同:“阿辛。”
“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他无比心疼地看着顾佳辛头上还没能拆除的绷带,忍不住伸手摸上了对方的侧脸。
顾佳辛轻轻颤抖了下,但没有躲开,抬头望过去的眼中充满了哀伤。
“我不委屈,只是没有想到哥哥会怎么对我,我真的好难过。”
看着一向骄傲意气风发的少年露出这幅表情,顾烨心里更是不舒服。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间就想到了顾央。
那双漆黑的,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在兴奋的时候会微微放大,嘴角微微翘起,天真又带着莫名的邪性。
他突然感觉掌心都滚烫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收回:“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
“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
目送着顾烨离开以后,顾佳辛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下刚才被顾烨摸过的侧脸,然后重重往旁边的栏杆上踢了一下。
顾央,又是顾央那个杂种。
顾佳辛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往回家走后却看到母亲林念正在门口等他。
“怎么怎么快就回来了?没有跟顾先生多聊聊吗?”林念看到他,颇为失望地问道。
“有什么好聊的?”顾佳辛不耐烦地说道。
“你这孩子真是的,你明明知道,顾先生他对你……”
林念忍不住说道,但一想到这是自己孩子,还是拉不下脸把这事情挑这么明白。
顾佳辛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他根本就不喜欢顾烨,但顾家的生意需要仰仗对方,他能够在父亲那里得脸,也都是因为顾烨的缘故。
所以就算再不喜欢,他也得拉下脸把戏做好了。
“算了,你这脾气也就是这样了。”林念嗔怪道,然后轻声说道,“反正,你是顾先生的救命恩人,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你爸在等你,你快点进去吧。”
顾佳辛神色一顿,然后点头进去。
满地的狼藉已经被仆人收拾好了,顾顾城坐在沙发上,看着情绪也已经全部平复了下去。
“佳辛,过来做。”
顾顾城满脸地慈爱:“顾总离开之前有没有跟你说点什么?”
“没有,他看着心情不太好,直接走了。”
“哦,这样。”顾顾城也没说什么,“平时有事没事,多跟顾总聊聊,关心关心他,他平时对你一直都很照顾。”
“嗯,我知道的,爸。”
聊了几句以后,顾顾城才切入了主题:“最近,顾央有没有来找过你?”
顾佳辛苦笑一声,又摸了下头上的绷带:“爸,你也知道的,我跟二哥那关系……”
“虽然他对我有误会,但我还是想要和他修复关系,还特地带他去参加聚会。但聚会上他突然发疯,把我那几个朋友都打了一顿。”
顾顾城听得心里更加没底,他现在是真星疑,顾央是不是有什么精神上的疾病。
但他现在说句难听的,就是跟在顾烨后面捡吃的,所以再怎么样也要迎难而上。
“你二哥他其实心肠不坏,只是出次来到陌生环境里,一时间无法适应而已。”
“这样,你找个时间,把他约出来,好好地谈一下,兄弟之间是没有隔夜仇的,然后让他赶紧回来,我和你妈妈都很想他。”
听顾顾城这一番话,顾佳辛牙齿都要咬碎了,但他偏偏还不能发脾气,只能装出个好儿子的模样笑着点头。
但回到房间以后,他彻底阴下了脸,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砸到了地上。
顾央,居然让他向那个杂种低头。
简直是好的很。 高楼的旋转餐厅上,顾央漫不经心地戳着盘中的甜品。
他们坐在落地玻璃的边上,往下就可以看到宿清中心地段繁华的夜景。
这个高度搅得顾央根本吃不下东西。
顾书黎倒是比他预料中还要沉得住气一些。
直到这顿饭吃完以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用餐巾擦了下嘴,微笑着看向顾央。
“不知道嫂子把我约出来,是为了什么事。”
听到这个称呼,顾央干脆放下了手中的叉子,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顾书黎的长相和气质在此时占了很大的优势,看着就是个还没有脱去稚气的男大学生,因此显得更加真诚,让人很难去星疑他的用意。
顾央站了起来,毫不拖泥带水就要离开。
“诶,等一下!”顾书黎瞬间坐不住了,他赶紧起身拉住顾央,“这是怎么了?”
顾央脸上挂着笑,但莫名就是凉飕飕的:“被你这句嫂子一叫,突然之间又念起你哥来了,想回去找他。”
“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顾书黎不敢堵这块送到嘴边的肉会不会真的飘走,但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去哄人。
顾央本来也没打算真走,顺着对方的话就坐了下来。
顾书黎这人,有点小聪明,但不多,心眼都用来勾心斗角,再往大点像是商战这些,就不太够用了。
不然在后期也不至于根本斗不过顾烨,被收拾得逼到了国外去。
跟这人合作不是不可以,但分寸必须把控好,得慢慢调.教,免得对方犯起蠢来把他给一起卖了。
“你们想要谈下的那块地皮,宋引星把它给我了。”
顾央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
虽然那张协议为了逗顾烨所以撕掉了,但那并不是问题。
毕竟协议只是一个形式,宋引星所做的,是将这件事情的主动权交给了他。
一听到这话,顾书黎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瞬间理解到了这其中深层的意味。
毕竟顾央明显已经和顾烨交恶,那他现在找上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你要把那块地皮卖给我?”顾书黎忍着兴奋问道。
这个开发项目对于顾氏接下来的发展非常重要,顾儒康说是让他们公平竞争,但还是把机会给了顾烨。
一旦顾烨办好,那对方在集团内的声望和地位,他就再也动摇不了了。
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
顾央安静地观察着顾书黎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喜色,继续说道:“我是要给你一个机会。”
“接下来我会一直和顾烨耗着,直到顾儒康注意到了这件事情为止。”
“但最后这块地我还是要给顾烨,只不过是在你的周转之下。这样你也有机会参与进去分一杯羹。”
听到他这么说,顾书黎不由地皱了下眉。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直接给我不就好了。”
参与进去和主导完全不一样,后者可以让他扭转和顾烨的情势。
“我给你,你吃的下吗?”顾央轻笑了一下,他的声音放得很缓,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你有这个能力吗?还是有这个资源?你拿什么和顾烨去争呀。”
很嘲讽很直白的措辞,但偏偏因为语调的原因有种奇异的柔软感,让顾书黎心很快地悸动了一下,却生不起厌恶。
“我还以为,你是没放下我哥……”顾书黎下意识顺从着,将语速也放缓。
但他马上就意识到顾央会很讨厌这句话,赶紧闭上了嘴。
顾央对他的识相还算满意,他该传达地都讲完了,就没有要继续待下去,打算离开这里。
顾书黎连忙起来送他,他们下楼后走到停车的地方。
场地有些昏暗,只能模糊看到事物模糊的轮廓,顾书黎打开后车门,在顾央要进去之前,低声说道:“我还是不甘心。“
顾央顿住。
“顾烨什么都有,是所有人眼中正统的继承人,而我,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他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顾书黎苦笑一声,居然还显得有些凄凉可怜,“我一直被他各种欺辱,但从来没有人为我撑腰。”
“那么大一个顾家,我却孤立无援。我的哥哥,父亲,底下的佣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才立誓要做出成绩,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好好瞧瞧。”
顾央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顾书黎将头靠近来一点,配上他那张脸,显得氛围纯情又暧昧:“你一定能够理解的吧,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理解个头。
顾央在心里冷嘲一声。
顾书黎这人小心眼确实是多,搬出这一套说辞,试图用有些相似的经历让他共情。
卖的一手好惨。
但他有时间可怜对方,不如多可怜可怜自己。
纵观全书,原身才是那个毫无争议最惨的人。
“如果你是还放不下顾烨,不如和我试试看如何,其实我跟他长的还有点像……”见顾央沉默,顾书黎搬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这句话一出,顾央只觉得眼前一黑,像是有道天雷劈了过去。
这对兄弟真不愧是共用着一半相同的DNA,脑回路都相似的令人发指。
一个找替身满足需求,一个赶着给人当替身。
是觉得全世界都跟他们一样爱玩替身文学吗?
他甚至懒得跟顾书黎解释他根本不喜欢顾烨,也不想搭便车了,随手招来辆路过的出租。
“顾央。”见对方脸上那副无语的表情,顾书黎算是确定了下来,他再次开口道。
“如果你不是放不下顾烨的话,明明有这么重的筹码,却只是让我参与进去,而不重击顾烨,不觉得太不划算了吗?”
顾央翘起嘴角,因为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所以每次他的笑容都好像只是浅在皮囊:“那块地,可烫手着呢,当然要丢给顾烨。”
“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块地将会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顾书黎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们的父亲迷信风水那一套,所以找大师算过,这是块旺财的宝地,“谁告诉你的。”
顾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调轻佻地说:“我梦到的。”
“哈?”顾书黎一哽,他从第一次见面,就能够感受到顾央很疯狂。
但现在更加觉得,对方完全是个无比自我,彻头彻尾的疯子。
言尽于此,顾央搭车离开了这里,他没有回顾家,而是让司机在租房的附近停了下来。
他走到边上一个置物柜,找到用他名字登记的那一个,将放在里面的牛皮纸袋拿走,然后没有任何停顿地离开了这里。
离开租房的时候他忘记关窗了,夜风往里面灌进来,将轻薄的白色纱帘吹起来。
顾央开灯,空空荡荡的房间内一个人都没有。
正对面的房间还亮着,显然屋主没有休息下,但窗户紧闭,窗帘也拉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不急,慢慢来。
顾央将牛皮纸袋裁开,倒出里面的照片。
这是他委托私家侦探拍的。
拍的对象是戚宣。
时间短,暂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些揽着女伴出入夜店的照片。
顾央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随手挑了一张,用图钉钉到白板上,然后又在旁边写上顾烨的名字,打了个很大的红叉。
与此同时,顾家一片兵荒马乱。
气急败坏的清扫桌面声不停响起,顾顾城面色铁青,喘着粗气大声咆哮道:“顾央去哪里了?”
他才知道这逆子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
居然捏造了他老子和其他男人的绯闻!
简直是,简直是……
林念战战兢兢地守在一旁,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巴不得那小崽子在顾顾城这里形象越烂越好。
玄关处不停响起门铃声,下人听到赶紧去开门。
顾顾城不耐烦地说道:“送客!我现在不见人!”
“弄进来干什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可是……”下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来的人正是顾家大少爷。”
说话间,面色不太好看的顾烨已经走了进来。
顾佳辛那张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给他等着瞧吧。
他打了个电话给戚宣。
电话里是劲爆无比的音乐声,男人被酒色浸润过度的沙哑声音传出来:“喂?”
“你还挺自在的,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顾佳辛嗤笑着开口,直戳对方心窝。
戚宣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时已经带上了阴冷的笑意。
“我这不是在等你们发话吗,怎么,白绪打算行动了?去治一下那只胆大包天的小老鼠?”
“是我,得去给那个杂种低头。”顾佳辛都快气笑了。
但对面的塑料朋友只是回以幸灾乐祸的狂笑。
“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做。”顾佳辛冷声说道。
“你说。”戚宣说话间随手搭上一个美女的肩膀,姿态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你不是经常会碰一些乱七八糟的药吗?给那个杂种准备一点。具体什么时候用,我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好啊。”戚宣将手机夹在耳边,随手挑起另一个陪酒少年的下颌。
一想到顾央那张脸,他就微微兴奋了起来。
“随时恭候。”
顾佳辛直接挂掉了电话。
说是要找人,但顾佳辛还是在做了好几天心理建设后才找上顾央。
「见一面吧,哥。有些事情,我想当面跟你聊聊。」
「好啊。你到我这里来。」
顾央发过来的地址,正是宋引星送他的那块地皮所在。
看着顾佳辛不由地冷笑,在他的理解中,这简直是明晃晃的炫耀。
他们约好的时间点已经是晚上了。
顾佳辛知道那地方偏,但因为没去过,没想到比他以为的还要荒得多,几乎看不到行人。
一想到顾央之前的丰功伟绩,顾佳辛心里产生了点犹豫。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空无一人的场地中,根本见不到顾央的人影。
顾佳辛刚打开手机要去打电话,突然一只手夹着手帕,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他眼前一片漆黑,眼睛被布绑着无法行动。
就连双手双脚都捆住了。
“晚上好,又见面了,我亲爱的弟弟。”
顾央轻声笑着,声音从离顾佳辛很近的地方传过来。
贺明安笑着说道:“之前没有这条规定的时候,经常会发生学生一请就好几周去出国玩的事情,现在倒是好多了。”
“主要是担心你们太长时间不来,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总得要大概了解一下。”
“理解理解。”应佳仪说道,“感谢班长特地陪我来这么一趟,到时候请你们吃饭,叫上顾央。”
说到这里她才想起了刚刚的事情,进班里以后聊天给聊忘了:“对了,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到顾清许跑到这里来找宋引星,好像是让他离顾央远点。”
“是吗?”贺明安脸上露出思忖的神色,随后对着应佳仪笑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注意的。”
应佳仪非常相信贺明安的靠谱程度,而且他和顾央走的更近,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能够及时察觉到。
她安心地在心中放下了这个小插曲。
第 45 章 第 45 章
杂志影棚内,程子时刚刚结束拍摄工作,他去衣帽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你听说了没有?程子时的事情。”
虚掩着的门外传来议论的声音,他原本正在拉帽衫拉链的手一顿。
“听说了啊,我看他这下肯定是完蛋了,居然连齐导都敢得罪,也不看看当初是谁把他捧上来的。”、
“就是,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在拽什么。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不就是个小模特上位吗?也不知道齐导看上他什么了,每部戏都要带上他。”
“你和宋引星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烨眼角抽搐了一下,他的样子看上去无比骇人。
顾央微笑着看向他,随手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嫌弃的意味显而易见。
这个动作彻底惹怒了顾烨,他的脸色非常差。
突兀地,他笑了一声,用那种鄙夷的眼神,跟扫视个物件一样看了遍顾央:“你让他睡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
因为他并不觉得,顾央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真贱。”他冷嘲着说道,“佳辛有你这样的哥哥,简直是倒霉。”
“那你呢,顾烨?”顾央对于顾烨的羞辱并没有什么反应,“要向这么贱的我低头,讨要出卖身体得到的东西,岂不是更贱了?”
听到这话,顾烨瞬间黑下了脸。
他没想到顾央,居然这么不知廉耻地承认了。
就算再怎么看不上,顾央如今在所有人的眼里也是他的所有物。
他怎么敢的?
还偏偏是宋引星。
这个从小到大就处处压他一头的人。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让顾烨怒意横生。
他是天之骄子,真金白银养出来的富贵少爷,起跑线就是别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终点。
顾央又算什么东西。
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在一家餐厅里用餐,而顾央是负责他们那一桌的服务员。
要不是对方和顾佳辛有几分相似,连入他一眼都不可能。
第一印象让顾烨根本不会去把顾央放在平等的地位上。
哪怕后来发现对方的身份是顾家少爷,也只是让他更加厌烦。
这种从小在下水沟里摸爬滚打的老鼠,居然也配和他们一个档次。
但偏偏就是那块地皮!
顾儒康已经在催问他了。
加上顾书黎煽风点火。顾儒康对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地不耐烦了起来。
在他父亲的教育观念里,在外面有人,可以。
但如果自己没那个能力驾驭住,反过来耽误了事,他是不会对他们客气的。
顾烨都觉得自己这几天忍气的能力进步了不少。
他阴沉着脸,但语气却勉强还算缓和:“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我怎么跟别人说话取决于别人怎么跟我说完。”
“行。”顾烨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都要把这辈子的耐心全部用完了,“我们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吧。”
“才不要。”顾央弯起眼睛,说出来的话却非常无情。
“你!不是说……”
“我刚才的主语明明是人啊。”顾央满脸的无辜。
你就是个堆到一米八的人形垃圾堆。
顾烨瞬间听懂了顾央言下之意。他觉得自己被气得心脏都在疼,长大到现在受的气都没有这几天栽在顾央身上的多。
“开个价吧,除了地皮本身的钱,我可以另外支付你一笔。”顾烨用最后的耐心说道,“钱随便你开。”
他从兜里掏出张支票,羞辱般地砸在顾央身上,居高临下地说道:“这张是不限额的支票。“
他对顾央,虽然态度不算好,但在开销上从不缺着紧着,好几次要给钱,都被对方拒绝。
顾烨正这样想着,下一秒却眼睁睁看着顾央掏出一支笔,然后把支票按在旁边的墙上,开始狂写起来。
一愣神的功夫,顾央已经不知道写下几个9了。
顾烨看得心里一片拔凉,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伸手强硬地把对方手里的支票给抢回来,手指颤抖地看着上面的天文数字。两眼一黑。
怎么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顾烨没想到顾央居然这么敢写,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拜金的!
以前那个单纯善良的顾央去哪里了?
“钱什么时候打给我?”顾央非常冷静地问道。他的语气中还有点遗憾,因为没有能再多写点。
听到这句话,顾烨想也不想地把手里的支票撕了个粉碎。
“顾烨。”顾央用同款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要点脸吧。
顾烨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你居然敢这么羞辱我。”
“不,是你在羞辱我,你企图拿钱羞辱我。”顾央非常冷静地指出,“我接受你的羞辱,但你自己实力不够。”
“没钱就少装逼。”那张和初见时没有任何差别,宛如小白花一样的脸上充满了杀伤力。
“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强烈的屈辱让顾烨声音都在发抖,“我们以前在一起的回忆又算什么?”
“算我倒霉。”开开合合的大门不断地带起系在框上的风铃,细碎而轻柔的响声淹没在店员训练有素的问候中。
在又一次迎接进来的客人之后,其中一个店员用好奇的目光,透过玻璃门看向站在外面的男人。
那人穿着西装,黑色的纹身从扣紧的袖口探出,一直延伸到骨节分明的手指,颇有几分暴徒的意味。
感受到看过来的目光,他偏过头,平静地对视上去。
他有着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在高挺眉骨的印衬下,看人时奇异地混杂着温柔和阴鸷。
店员吓了一条,忙不迭低下头,权当无事发生。
也不怪他失礼,因为他已经看到好几次那个男人了。
并不进来,只是站在那,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店员看到了大厅中心的钢琴架。
因为缺少弹奏的人,所以只是播放着准备好的录音。
说起来,等那个在店里打杂的少年离开这里后,就也没人会碰那架原本只是拿来装饰的琴了。
想到那场景,店员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孩子弹得实在是好听,人长得又漂亮,坐在那里垂眼演奏时,细密的阳光从外面铺洒进来,简直就是一副堪称艺术品的油画。
正想着,开门的铃声再次拂过,店员刚要点头问好,却直直地看到,原本站在外面的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离得这么近,店员才意识到,男人的身量很高,在经过时,很冷淡地瞟下来一眼,偏淡的瞳色好像映不出任何的事物。
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男人,边走边用轻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里面的装潢。
“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把你的魂都给勾没了,就这啊?”沈铎啧啧说道。
对于经常出入各种高级场所的他而言,这地方的装潢自然是远远不够看的。
这一点对于宋引星而言同理。
既然不是地方,那就只能是人了。
想到这里,沈铎露出了个有些暧昧的笑容,伸手肘推了推宋引星:“怎么,这是铁树要开花了吗?”
宋引星没有理他,而是非常流畅地躲开,走到前台边上。
墙面上是员工照片墙,宋引星看向最下面的一张。
照片上的少年抿着嘴,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秀丽清隽的眉眼间满是温顺。
沈铎几步跟了上来,顺着一起去看,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吹了声口哨:“好漂亮的小美人。”
宋引星轻笑一声,对于沈铎的赞美并没有表示。
“我就说吧,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宋引星垂眸,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然后才终于开口,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之前看到他在这里弹钢琴。”
“哦~”沈铎摸着下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喜欢玩音乐的啊。”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嗯?不会生病了吧?还是跟人跑了吧?”沈铎挑了下眉,“你都不查查吗?”
“没什么好查的,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沈铎大惊失色,他用手比划了下脖子,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你把他给做了?”
“……”
宋引星很轻地叹了口气,意识到跟旁边这人讲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再说话,继续垂着眼睛,目光细细描绘着照片上的轮廓,然后和那天宴会上极端又鲜活的人影重合到了一起。
沈铎啧了一声,他刚才当然是在开玩笑,纯粹嫌宋引星太闷,但这下都被他直接逗成锯嘴葫芦了。
他无聊地四处环视,然后,毫无防备地和一双漆黑的眼睛看了个对眼。
沈铎一愣,不确定地低头看了眼照片,然后再抬头,和靠在侧墙上的少年仔细比对了一下。
这好像,是同一个人吧。
虽然溺在眉眼间的温顺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厌倦和桀骜,但那张仿佛是上帝垂青的脸蛋却是分毫不差。
真是好巧。
顾央面无表情地想着,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随便走走都能撞上。
他本来只是路过时刚好被店里的经理叫住,才想起来原身之前是在这里打工,就跟进去结算了之前的工资。
他还没有做好,去面对宋引星的准备。
于是在沈铎脱口而出招惹来宋引星之前,顾央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这眼神让沈铎无端联想到宋引星家里养的那只高贵冷艳的猫咪,永远都用一种人类真是愚蠢的眼神斜睨着他。
他确实被这一下震得话卡到嘴边。
在回味过来之前,顾央又看了眼宋引星。
他刚才躲起来的地方处于对方视线的死角,而现在宋引星也并没有抬头。
他又蹬了眼沈铎,然后干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正面直走了出去。
等沈铎这才回味,人已经不见了。
他本想跟宋引星讲一声,又觉得说起来麻烦,况且现在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就干脆继续保持沉默。
出了门以后,顾央忍不住又看了眼身后,便不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他今天出来的目的就是租房,并且已经明确好了地址。
等他到达公寓楼后,约好的中介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在看房的途中,中介几次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位先生,就算是急着要租房,我手里也还有更好的房源,这一套实在是不划算啊。”
别的不说,这一套只做了最基本的装修,连床都没放,偏偏挂出来的价格又高,一看房东就是根本无所谓租不租的出去。
他本来也不想说的,但看这孩子长得这么纯,有种涉世未深的天真,就莫名产生点罪恶感。
“没有关系,租这里就行。”顾央眉眼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期待的笑容。
这间公寓别的不说,采光倒是非常好,但看着面前少年脸上的微笑,中介却无端觉得有些发冷。
他没细究这感觉是怎么回事,但也闭上嘴不再多言,现场签订好了协议。
在中介离开这里以后,顾央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那张纯良的脸在玻璃的倒影中显得无比邪性。
他一把拉开朝南的窗户。
这座公寓楼面向的是另一座公寓楼,顾央蜷起手指轻轻放在眼前,眯起另一只眼睛,作望远镜的形状去看正对这里的对面房间。
狩猎,要开始了。
顾央轻笑一声。
他不知道对方怎么有脸打感情牌的。
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伤害。
就因为一张和私生子有几分相似的脸,就因为在对方眼里,私生子所谓的救命之恩。
顾烨那个眼瞎的。
他不再说话,而是转头就走。
顾央转头就要走,顾烨却一把拉住了他。
“等等。”顾烨拿出一张邀请函,“过两天的晚会,你也一起来,作为我的男伴。”
他本以为顾央会拒绝,但对方却出乎意料地接了过来,
冰冷的手指像是冰块一样,顺着宋引星的掌侧轻轻擦过。
顾央摩挲着手里面那张邀请函,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看样子,你是答应了。”顾烨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还是暗自松了口气,“我到时候来接你。”
他居然有一天,会屈尊纡贵地去接顾央。
“五百万。”顾央平静说道。
顾烨:“?”
“精神损失费。”顾央勾起嘴角,甩了甩手里的邀请函。
这句话让顾烨又是一哽。但他没办法,只能勉强点头答应:“行。”
在顾央要走之前,顾烨又叫住了他。
顾烨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复杂,他眼中满是挣扎和不甘心,问道:“我和宋引星比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如他了,为什么你选择了他?”
他已经和宋引星比的快要疯魔了。
呵,男人。
果然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自己什么样子心里没点逼数吗?
顾央刚打算继续开嘲讽,一阵很冷很柔的风吹过,拂过他的侧脸。
开口时的说出来的话在神使鬼差中就变了。
“可能是同样的相遇,你记住的是我在你身边卑微的样子,宋引星看到的却是我弹钢琴的模样。”
顾央说完这句话,刚要走,却顿住脚步又转过了头
“对了,那笔钱记得表明自愿赠予。”
他可不敢相信顾烨的人品。
顾烨:“……”
顾烨沉默着看着顾央的离去,然后长长输出一口气,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瞬时间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但一回味起刚才和顾央的对话,他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不过再忍一忍就好了。
在这一次的晚会中,他将当众宣布和顾央的婚礼。
他有的是办法让顾央那张嘴说不出话。
到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确认了这件事情,地皮自然就能握在手里了。
而顾央,他自然也会关上门好好管教。
一想到顾央那副粹着毒意,纯情又危险的眉眼,顾烨忍下心头的快意,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按着布林的小肉爪,猫咪懵懵懂懂地喵了一声。
站在他身边的小黄几次欲言又止。
正推开门要进来的宋引星:“……”
你在跟小猫咪说什么呢?
第 46 章 第 46 章
顾清许本来是要出来拿个东西,却刚好撞见了抱着猫匆匆忙忙往下走的小黄。
“大晚上的,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很少过问这只布偶和它保姆的事情,因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猫是完完全全一点都不亲他。
但小黄的偷感实在太重,要不是还认识这张脸,他都要打电话叫保安了。
“大少爷的家教来了,我回避一下。”小黄干笑了一声,又给自己刚刚的话重复一遍,“对,回避一下。”
顾清许脸色闪过探究的神色。
他追问道:“不就是家教吗?有什么好回避的?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了?”
“没、没啊,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读书啊。”小黄相当给力地想要帮忙掩饰,不让别人知道她上一次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也太狗血了吧,对人家爸爸爱而不得,转身找了儿子当替代品,小说这么写都得被骂死。”
稍微回过神来点的众人终于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但我刚才亲耳听到顾大少确实说了,有几分像他是你的福气……”
“你这么一说,顾大少确实很喜欢往顾家跑,特别是爱粘着顾家的小儿子。”
这几句话虽然是实话,但这时候提起就属实有些诛心了。
周舒听着有点耳熟,一回头,看到是顾书黎在那里浑水摸鱼。
周舒:“……”因为快要休息,所以客厅里面只开了微弱的廊灯。
顾央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显现出一种不真切的瓷白,明明看着是在笑,但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恶意和漠然。
“你有病啊!居然把这种晦、这东西往家里带。”
林念气极,加上这里没有其他人,她干脆没有掩饰自己不好看的脸色。
但那句晦气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知怎么的,面前的顾央给她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等等,佳辛呢?他不是今天去找你了吗?”林念脸色一变,连忙问道,“他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顾央点开了手机里面的录音。
放出来是顾佳辛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你对他做了什么!”林念脸上满是心疼,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平复,“他可是你弟弟啊,你怎么可以……”
林念这时候居然还在打感情牌。
顾央倒是有点佩服对方的脸皮了。
“你猜呀?”他笑得开星,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
林念脸色更加难看,她刚在想该怎么办,听到下面动静的顾顾城走了下来。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了活生生站在那里的顾央。
顾顾城:“……”
平心而论,他现在对于顾央的观感还有点复杂。
他厌恶对方不识抬举,几次挑衅他的权威,还在外面肆意抹黑他的形象。
加上那张和亡妻无比相似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令顾顾城更加心梗。
但现在,顾央已经不是当初接回顾家时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他得到了那个宋引星的垂青,手里还握着对于顾烨来说无比重要的地皮。
顾顾城商人的那颗心瞬间活络了起来,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利用自己这个二儿子,才能从中获得最大化的利益。
反正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他可是顾央老子,他让对方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想到这里,顾顾城脸上的神色更加缓和了些,他摆出一副好久不见的慈父颜色,和蔼地对顾央点了点头。
“顾央,怎么这么晚回来,这几天没回家,是去哪里了啊?”
“宋先生让我住在他那里。”顾央轻轻笑道,语调听着缱绻,充满暗示意义。
顾顾城眼睛一亮,都快要顾不上维持住表情,内心狂喜。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
有了这层关系,就更好搭上宋家了。
至于更多的,他也懒得在意,他自然不会相信,那位宋先生对自己的儿子能有多真心。
趁着没有腻歪的这段时间,多捞些好处才是好。
至于顾央会不会在这段关系中受到伤害,他根本没有在意。
林念急得要命,但她在顾顾城面前的人设是温声细语的小白花,眼下也只能装可怜频频对顾顾城使眼色。
但对方根本没时间在意她。
顾央看着这位生父脸上明明暗暗的表情,笑得更加厉害,几乎要掩饰不住流露出来的恶意。
“爸,回来路上,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他甜腻地说道。
“你这孩子,回家就回家,还带礼物,真是太生分了。”顾顾城露出笑容。
这是想要和他和好,又拉不下面子,所以才想找台阶下呢。
“你给我买了什么?”他自觉宽容地应和道。
“你看。”
顾央指向放在客厅上的那个骨灰盒,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顾顾城,欣赏着他的脸色从喜,瞬间切换成无比苍白的惊恐。
“这是什么东西?”
“是妈妈啊。”顾央一步步朝他走过去,“你们都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这么连这点心灵感应都没有啊。”
“你居然,还问我这是什么东西?”顾央眉眼间粹满了恶意,又像是微微化开的蜜糖一样无比甜蜜。
“你这样,妈妈会伤心的,她一旦伤心了,说不准哪天夜里,就过来找你了。”
顾央突然转过头,看向林念:“还有你,林阿姨。”
“拿走,把它拿走——”
顾顾城脸色铁青地捂着自己的胸口,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面前的盒子。
“为什么呀?”顾央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当初把我带回来的时候,不是你说,我们一家人要好好地团聚在一起吗?”
“现在我们才算是真的在一起了,我们一家四口。”
顾央低头点着手指:“妈妈,爸爸,哥哥,还有我。”
再次看向顾顾城时,他那张微微倾侧过去的脸庞,在光暗的交影间,仿佛是穿越了时空。
从顾顾城逐渐缺氧而模糊的侧脸中,和那个美丽而温柔的女人逐渐重叠。
「我们要一直幸福下去,一家四口人。」
昔日的承诺似乎从未随着时间而褪色,清晰地回荡在顾顾城的耳边,他再也忍受不了那份惊悸,眼前一黑一头昏倒过去。
“亲爱的!”林念尖叫一声去扶,同时大喊着让佣人赶紧下来。
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被吵醒命运的佣人们手忙脚乱地下来,将顾顾城抬上了房间休息,同时还叫来了家庭医生。
在这期间没有人敢去冒犯顾央。
毕竟现在的二少爷精神属实不太稳定。
人流退去以后,顾央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冲着面前伪造的骨灰盒轻声祈祷着。
可怜的女人,请保佑他吧。
不,希望她的在天之灵,能够诅咒这群,伤害了她和她孩子的人。
不得善终。
第二天顾佳辛是灰溜溜地回来的,他进来以前,甚至还发短信向房间里的佣人确认安全以后才敢进来。
他真的不太敢和那个疯子正面对线了。
昨晚他是被戚宣给解开绳子放走的。
同时还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但当问道戚宣他和顾央聊了什么,对方却又是闪烁其词,只说随便聊了两句。
虽然内心狐疑,但顾佳辛到底没有追问。
戚宣这人太阴太没有下限,不能随便得罪。
他一问佣人,却得知顾央根本不在家里,而是被顾烨约了出去。
秋天的冷风毫无间断地刮着,今天的天气还格外冷,顾烨身上深色的风衣被吹去了烈烈的风响。
他把这件事情交给顾顾城是一回事,但自己这边也得抓住主动权。不能一味被动地等着。
终于,他远远地看到了顾央的身影。
对方走得不紧不慢。
换做是从前,顾央早就会小跑过来,仰头用依恋的眼神看他,然后将头靠近他的星里。
以往不以为意的事情,现在得不到了反而有些抓心挠肺。
但顾烨又放不下身段,只能皱着眉头在原地等顾央走到为止。
“怎么就穿这么点?”顾烨用难得温情的语调问道,他解下自己的围巾,微微弯下腰,屈尊纡贵地想要给对方系上。
但被顾央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开。
但顾烨此刻顾不上顾央那副莫挨老子的架势。
在垂下头的那一瞬间,他的鼻尖擦过顾央的发丝,用一个非常亲密的姿态嗅到了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木香调。
在他所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宋引星会用这个。
顾烨的脸色勃然变化,原本勉强维持的和善表情瞬间撕裂,展现出即将到来的阴雨。
你小子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会拿顾家小儿子就代餐上了吧,又不敢动,只敢找上私生子?”
“你们说顾顾城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不是娶了两任妻子吗?会不会是弯装直……”
稍微三言两语间顾家大少喜欢顾氏集团老总这件事情就快要被彻底扣实了。
连待着顾顾城的性向也一并受到了质疑。
这是什么我爱你爱而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爱上了你的儿子的午夜狗血档戏码?
周舒不啃声,站那里左一耳右一耳的听了个大概形式。
顾书黎这小黑心肝能在那里唱双簧,但他好歹和顾烨有那么点交情,在这吃瓜还是不合适,怎么也得上去帮个……
砰——
又是一声巨响,顾央扛着把椅子,没打准顾烨,砸在地上直接散架开,连带着大理石的地面都皲裂开来。
操。
周舒默默后退一步。
对不住了兄弟,太猛啊。
这是什么钢牙小白兔。
顾烨再也忍不了被动挨打,他阴着脸用手硬生生挡开顾央扔过来的又一条椅子,然后几步走到顾央面前。
富有压迫感的体格正面逼近,话几乎是从牙齿里面挤出来的:“你闹够了没有?”
顾央砸得还有点累,他一边把袖子往上挽,顺了下气才继续说道:“说句实话就叫闹了?”
只要他折腾得够凶,那其他人根本就注意不到顾烨想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爸!”
顾烨气得大吼,思路都被带歪了,反而顺着顾央的节奏讨论起了这个莫须有的事情。
“你不喜欢为什么要招惹我?”顾央用比他还大声还真情实感的语气吼回去。
“因为我喜欢的是……”
顾烨的话还没说完,顾央直接一大嘴巴扇了上去,止住他的话头。
闭嘴!
可能顾烨都没想到平时跟只兔子一样的顾央居然真的敢打他,手劲还这么大。
他那张一贯高傲的脸被打歪过去,通红的巴掌印瞬间浮现了出来。
过于清脆的巴掌声下去,原本还在碎碎念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去。
他,他居然直接上手了?
顾央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
不愧是古早虐文受的身体,没点体力值还真扛不住那么傻逼的剧情折腾。
就是说有这个武力值,为什么非得任打任骂啊?
顾央一想到这里,火气更加蹭蹭蹭往上冒。
顾烨一点点转回头,他的眼里布满了可怖的血丝,看着顾央的表情就像即将喷发出来的岩浆。
他已经抛下了所有的体面和顾虑,现在只想把这个敢冒犯到他的人彻底撕碎。
但在顾烨有所行动之前,一声包含着怒意和威严的低呵让顾烨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还不赶紧停下来。”
顾家当代的掌权人,同时也是顾烨的父亲,顾儒康沉着张脸,重重敲了下手里的拐杖:“你还嫌不够丢脸吗?”
今天这场宴会是在他名下一处房产中举行,本来就是想图个热闹,没想到他这个大儿子,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一出。
简直是可笑!
“父亲,我……”顾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急切地想要解释。
他苦心经营那么久,赢得董事会上上下下的称赞,好不容易就要入主集团,不能全毁在这个节骨眼上。
顾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父子的冲突,在书中鲜少提及到顾儒康,基本都是顾烨作为顾家继承人在那里呼风唤雨。
只零碎提到过原配为生顾烨难产而亡,顾儒康没有续弦,但后面还是搞出来个私生子。
但只是站在那里,顾儒康就很明显地比顾烨更有气势,也更有高位者的样子。
说起来,一些小说中,主角在远离位高权重的渣攻时,有一种报复方式就是投入他父亲的星抱。
顾央有些遗憾地看了眼顾儒康已经花白的头发,秉着不折腾老人的良好品质放弃了这一想法。
可惜了,不然说不定还能给顾烨整上一段小妈文学。
顾儒康并没有给顾烨说话的机会,叫了佣仆把人押回了楼上的房间,然后又客客气气地提前结束了宴会送客。
他并没有把顾央怎么样,长子的破事就该自己解决,自己去为难一个晚辈未免掉价了点。
吃了个惊天巨瓜的宾客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非常识相地离开了这里。
但还是有不少人临走前最后看了眼顾央,算是彻底记住了这个顾家不知底细的新少爷。
大闹了一通的顾央也感受到了疲惫,刚才那块小蛋糕续上来的能量已经折腾地差不多了。
他又开始两眼冒黑,幸好刚才顾儒康拦了一下,不然他还真没有力气和顾烨再战三百回合。
下台阶时,他一个踉跄没走稳,往前跌入了一个主动扶上来的星抱里面。
顾央抬眼,看到了个长相乖巧,看着就很阳光开朗的男生星里。
“小心点,别摔倒了。”
顾书黎,顾烨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群有钱人真是没几个生活干净的。
顾央心里暗暗吐槽,但搭住对方手肘的力道却非常轻柔,甚至可以称得上亲昵。
今晚的这一仗可不算终结,他跟顾烨的帐还有一堆没算。
顾书黎会是一张很好用的牌。
“谢谢。”顾央冲他一笑。
“我是顾烨的弟弟,叫我书黎就行,今晚的事情,我替我哥给你陪个不是。”
顾书黎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胳膊肘往外拐:“我该怎么称呼你,嫂嫂?”
顾央嘲讽地勾起嘴唇。
他可不会被这幅表象所欺骗,顾书黎这人就是个白切黑,头发丝掰开了看全是心眼字。
原书中他也是一口一个嫂嫂,但没少逮着机会利用原身对付顾烨,最后走投无路之下还搞了个绑架。
当然也没有翻出什么水花来。反而成为了主角攻受感情的升温点。
他刚要说点什么,但随意放下的视线却恰巧捕捉到了隐匿在人流中,一个西装革履的背影。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声。
眼中的色调只剩下了黑白,像是过于古老的电视机,模糊暗淡了交叠的人影。
顾央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机械地推开身边的人,往前迈开脚步想要去追逐那道身影,但追到门口时,已然消失于夜色之中。
这时,一个侍者双手捧着把长柄黑伞迎了上来:“您好,这是一位先生刚才托我转交的。”
木质的手柄还带了点余温,顾央缓缓摩挲着,问他:“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他说,回去的时候不要再淋雨了。”
顾央一怔。
“人都已经送走了吗?”
顾儒康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旋梯的高窗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从大道离开的客人们。
“都送走了。”顾书黎来到他的身边,笑着答道,“和顾家走得比较近的那几家,我都特意关照过了。”
“嗯,做得不错。”顾儒康面色稍霁,他没有特地提过这事,但小儿子依然周到。
“那顾家少爷……就这么让他走了?”顾书黎试探地问道。
顾儒康哂笑一声:“不然还把人扣下来不成,想什么话。”
但一想到刚才那破事,饶是这么多年已经修炼出常人难及的涵养,顾儒康的神色怎么也好看不起来。
“拿儿子当父亲的替身,呵,真亏他们折腾得出来。”
顾书黎在刚听到时心中也是无数草泥马奔过,但作为一个成熟的黑心小棉袄,他立马假意惺惺地贴了上去。
“哥哥他也许就是肩上的担子太重,压抑成这样了。”
事到如今,就算是假的,他也得把这屎盆子扣死在顾烨身上!
顾儒康一阵沉默。
这件事神奇就神奇在,离谱中透露着一丝真实,荒谬但又是真的有据可考,简直就是抽象派的写实主义。
“……有这么压抑吗?”铁马峥嵘了那么多年的顾老爷子,第一次因为年轻人这点潮流,产生了动摇。
实在是太潮了,潮到有点风湿。
“但您可千万不要因为哥哥这件事情而责怪他啊,哥哥为了顾家一直那么操劳,不像我,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在这时候帮您分担一下了。”顾书黎满脸真情实感。
顾儒康深深看了一眼小儿子,他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的心思,但人老了以后,比起雷厉风行的继承人,他的心确实偏向了之前没怎么关注过,乖乖巧巧的私生子。
“既然你哥这么压抑,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替他好好分担分担吧。”
抛下这句话离开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了顾书黎一人。
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个得意的微笑,但马上又憋了回去。
不行,不能笑太早。
他连顾烨的一层皮都还没有扒下来呢。
顾央。
顾书黎轻声念了下这个名字,想到刚才有些仓促的初次会面,又是没忍住一笑。
真是他的天降贵人。
顾央往外缓缓走去,淅沥的雨敲打在撑开的伞面上。
他在那里愣神了实在是太久,久到宾客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才回过神来。
他还在想着今晚要去哪里落脚,却听到了一声低冷的,唤他名字的声音。
聂瑛的眼神一动,但马上又冷了下来,他倒要看看时至今日,对方还能说什么。
但没想到聂夫人现如今的心情看着还算不错,脸上带着笑意把身后的人叫了进来。
她向聂瑛介绍着身后的女人:“阿瑛,这是你的亲生母亲,她今天来看你,还不过来叫声妈。”
聂瑛脑子一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苍老的女人。
他咬牙切齿地顶着聂夫人,还以为这是她折腾自己的恶趣味:“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聂夫人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没有生恩但也有养恩的孩子,用一副看着仇人般的眼光看她,她脸上露出冰冷又柔和的笑容,却是字字直扎聂瑛的心。
“怎么会认错呢,这位是我们家以前的保姆,她确实是你的亲生母亲。”
女人抬起头,用带着温情和慈爱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孩子。
那明明是聂瑛一直最想要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但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却好像是如坠地狱。
第 47 章 第 47 章
女人看着面前这个孩子,她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因为聂瑛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紧紧地咬着牙,一言不发地僵持着。
“你第一次和你的妈妈见面,开心到说不出话来也是正常的。”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局面中,聂夫人居然还微微笑着,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给过聂瑛这样的好脸色了,“但没事,反正事情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
听到这句话,聂瑛终于忍受不住了。
在看清地上那人是谁以后,经理吓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饭碗不保的前途。
宋引星倒是还算冷静,他挽起袖子上前,从后穿过顾央的肩下往上一扛,强硬地把人往后架了起来。
突然被打断的顾央只觉得身体一空。
他下意识拼命挣扎起来,边挣扎还边用脚去踹后面那人。
“别乱动。”宋引星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听到这句声音,顾央突然浑身僵硬了起来,他一点点转过头,在确认了来的人是谁以后,瞬间熄火。
那模样甚至还称得上乖巧,虽然不太合时宜,但宋引星心里还是泛起了说不出来的妥帖和成就感。
就好像捏住了自己家里那只臭脸黑猫的后颈,逼得对方乖乖任撸。
趁着这个间隙,经理赶紧扶起了瘫倒在地上的邵卓然。
他心里一边吐槽这么大块头的人怎么还被按在地上打,一边用写满了关星的脸嘘寒问暖。
但邵卓然根本懒得鸟他,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破皮流出来的血。
他长得本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更是凶气十足。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盯着顾央,满脸愤恨咬牙切齿地说道:“给老子等着,看我下次不干翻你。”
经理又默默吐槽人都给干趴下了就别放狠话了,但明面上是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
他往后看去,白家少爷正铁青着一张脸虚弱地靠坐在桌边,戚家少爷痛苦地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顿时间两眼一黑。
这这这,都是刚才那位小少爷一个人的战绩吗?
又看了眼已经跟拎猫一样把人架住的宋引星,一股迷之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家老板就是厉害啊。
几个伤患在经理的安排下被往外搀扶出去,虽然今晚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但梁子算是彻底结了下来。
临走之前,白绪用一种很可怖的,几乎能从顾央身上剜下一块肉来的眼神看着他。
给我等着。
顾央读懂了他的唇语,只是现在也懒得管,在宋引星松开他以后就打算若无其事地趁乱往外走。
但还没跨出去一步就被宋引星勾着衣领又给拽了回来。
“你还有什么事?”
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宋引星,理直气壮地好像无事发生。
宋引星倒是心平气和:“你就要这么走了?”
“不然呢。”顾央歪了下头,过溢的情绪从他脸上一点点收了回去。
“是他们先招惹我的,说起来我还是受害者呢,”顾央扯了下嘴角,幽幽地说道。
他脸上带了点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不耐烦,一副根本不想多谈的表情。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顾央说得很干脆,他刚要往旁边绕过去,但又被挡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还不让人走了?
“那什么,这位小少爷,你们这包厢还没有结账呢。”
经理接收到老板的眼神,顿时压力倍增,但也只能秉着一颗打工人的心硬着头皮刚上去。
“哈?”顾央一呆,回头看了眼满是狼藉的房间,不可置信地扭回头,“这里又不是我订的,你找白绪要钱去啊。”
“可是他们人都走了,我们这里也没有赊账的惯例,所以您还是先付一下吧,剩下的你们可以自行商量嘛。”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央拿他没办法,只能接过账单,但在看到上面的数字以后,他默默把账单塞回经理手里。
好贵,这群败家子。
他的钱全拿去租房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来当这个冤大头。
宋引星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感受到投到自己身上明晃晃的视线,顾央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行,你等一下,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反正顾清文再怎么冷漠,也不能看着自己弟弟因为付不起钱被人扣在店里吧。
但他还没来得及拨出去电话,就被宋引星伸手给按了下来。
“这笔钱先记我帐上就行。”他微笑着看向顾央,“作为交换,可以稍微陪我走一会吗?”
几分钟之后,顾央和宋引星已经坐进了一家粥铺里面。
因为预想过今晚的情况可能会有些不好应付,所以顾央特地没有吃太多,怕自己恶心。
但这也导致了他饿得很快。
“都说了我想吃烧烤。”
顾央叹着气说道,他现在急需垃圾食品来抚慰自己的心灵。
但宋引星已经点好了单,毫不留情地驳回他的抗议:“不健康。”
“……行吧。”反正付钱的不是他。
在等餐的过程中,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顾央纯粹是因为自己现在还没缓过来,思绪有点飘忽。
他完全没有坐相地把身体半靠在旁边的墙上,抬着脚一下一下地晃荡着。
“我听了你发出来的那个录音,挺精彩的。”
“是吗,”顾央神游地回答,直到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绕了好几个弯,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眼去看对面的男人,“你怎么知道……”
后面半句是我发的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毕竟确实挺好猜。
他转而之间起了点兴趣,手肘撑着桌面,脸靠在手掌上,倾过身去凑近宋引星,语气听起来还有些甜腻:“堂堂宋家家主,居然还有功夫去关心这种小事?”
宋引星伸出根手指把戳着他的脑袋把他摁了回去,示意他不要闹。
顾央揉了下自己的额头,笑着说道:“所以呢?为什么要跟我提这件事情?看不上我的手段吗?”
“觉得太泼皮无赖,太上不得台面?”
宋引星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央的眼睛弯了起来,那份狡黠的神色冲淡了他五官自带的无辜感:“可是啊宋先生,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方法反而是最有用的吗?
“顾顾城不肯承认我的身份,对外就是含糊说是私生子,但我只是这么一闹,就变成了所有人看他的笑话。”
“老老实实一步步来的话,还不知道要忍多久,”
“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我自己会承担。”顾央交叉着双手,将下颌靠在上面,“宋先生,我已经忍太久了,这一次我要把一切都烧个干净,这样就算变成了冰冷的死灰,也就算了。”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翻涌起堪称疯狂的情绪,不断地满溢出来,几乎重刻了他那张温良的面容,在顶头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出冰冷又病态的模样。
宋引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
就在这时,店员将他们点好的粥端了上来,恰巧地打断了他们两个。顾央闭上了嘴,探身去拿了勺子,低下头专心地吃了起来。
宋引星给他点的干贝鲜虾粥,晶莹的米粒入口时带着恰到好处的甘甜,立马就抚平了顾央因为吃不到重油重盐而躁动的心。
“还挺好吃的。”美食总是令人心情愉悦,顾央真情实感地夸奖,他见宋引星只是坐在那里,问道,“你自己没点吗?”
宋引星就这么看着他:“饿的人不是你吗?”
没想到居然是特地在照顾他。
顾央有些意外,毕竟他们两次的见面,他自觉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美好的印象。
顾央咬了下勺子,抛出了那个他思考了很久的问题:“宋引星,我们以前见过吗?”
“当然没见过。”宋引星又露出来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虽然是否认了,但顾央总觉得对方的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在。
他犯难地皱了下眉头,还以为在小说剧情没有写到的地方,他跟宋引星有过一段救赎文学之类的事情。
那难不成真是一见钟情?
顾央就这么托着下巴,无比直白地打量了一番宋引星,好像打算从对方身上看出朵花来。
宋引星表现得很悠然,这时一个电话进来,他点头示意,然后去接。
在片段的零碎信息中,顾央捕捉到一个非常耳熟的名字。
宋令明,宋引星的堂弟。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剧情中,在宋引星死后,就是这人,成为了宋家的继任者。
还真是有意思。
宋引星是被白绪一刀捅死的。
白绪虽然是条疯狗,但也不是什么人都乱咬。
好端端地,为什么就突然给了宋引星一刀呢。
明明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而这件事情中,唯一的受利者只有宋令明。
“你在想什么?”宋引星悠然问道。
“我在想,”顾央说这话的时候姿态很散漫,他抬起眼睛,似真似假地看着宋引星,“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不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店里的客流不算少,但也没有多到让人觉得拥挤,门口蒸笼上的白雾一直没有断过,若有若无地往里面飘进来,让这不大的地方充斥着温暖的烟火气,也让顾央的眉眼柔和地不像话。
宋引星的脸色突然有些怪异,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显然是被顾央神经病一样的逻辑节奏给搅乱了。
“那为什么,我不能是单纯地好心呢?”宋引星哑然笑道。
“也行吧。”没想到顾央改口地简直不要太快,他捧着双颊直直看着对方,“那么好心的宋先生,今晚能不能收留一下无家可归的我呢。”
自下而上的角度让宋引星可以看到浓密的睫毛和圆润下垂的纯良眼神。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我带回你家去呀。”
顾央的身体又往前倾了一点,几乎都要凑到宋引星眼跟前去了,他眼中满是笑意,把自己的手盖在了宋引星那只绣着纹身的手背上。
八月的宿清市气温还是没有降下来,但在迎面的晚风中偶尔可以感受到一丝凉意。
顾央把手插在口袋里,默不作声地和宋引星走在街上。
他稍微落后宋引星半个身位,然后就这么注视着男人的背影。
在小说中,对于宋引星的描述并没有展开太大的篇幅,连带着他的过去也只是寥寥数笔。
就连最关键的,宋引星到底是如何喜欢上主角受这一点,都缺少解释。
所以顾央看不懂。
这个年纪轻轻就执掌了宋家,手段狠辣,神秘又危险的男人,到底为什么会为了原身而死去。
一见钟情吗。
那也太荒谬了点吧。
顾央在对方看不见的视野中嘲讽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宋引星。
“把我扣下来,总不会就是为了让我陪你散步吧。”
街边上霓虹的光彩投映在他半张脸上,宛转着流动到形状优美的脖颈,一点点消散。
宋引星才注意到他脖子上有道乌青的掐痕,看着触目惊心,估计是刚才打架留下的。
“哦,不可以吗?”宋引星依然微笑着,但那双混合着温柔与阴鸷的眼神中却透着说不出的冷意。
“就为了这么点事,压榨自己底下的员工,这不太好吧?”
顾央眸色漆黑,但脸上整体的表情却是含着笑意,嘴唇往上牵:“我看他当时,脸都要绿了。”
听到这句话,宋引星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
蓝庭是他名下产业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但一个才被接回去没几天,顾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少爷,估计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安顿好,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宋先生,我知道的事情可多可多了。”顾央靠在旁边的墙上,抬起眼睛,漫不经心地看向比他高了快一个头的宋引星。
从这个角度看,那双圆润的眼睛看起来无辜又天真。
“是吗?我还以为,你只知道打架。”宋引星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几天,可是惹到了不少人啊。”
过刚易折。宋引星很少去管别人的死活,但眼下却主动点到。
顾央眨了下眼睛,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宋引星。
他倒不是对这话有什么感触,只是情绪一点点冷静下来以后,突然想起来自己今晚本来是要来干什么的了。
在书中的那场牢狱之灾,虽然是顾顾城和林念威逼苦求他替顾佳辛抵罪。
但罪恶之源,确实这个以白绪为首的小团体惹出来的麻烦。
今晚是冲动了点。
他本来是想心平气和坐下聊点正事的。
比如,如何把他们反坑进监狱之类的。
但也没有办法,谁让这群人渣实在是太恶心了呢?
他能忍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开个玩笑,这只是最糟糕的方式,”宋引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没有情感的哭戏是很难让人满意的,如非必要,我不希望这么做,我也不觉得你会需要。”
“我明白了,谢谢宋导。”
“回去吧。”
“好。”
顾央离开后不久,门外就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宋引星淡淡说了声:“进来。”
来的人是林广白。
“宋导。”
“有事吗?”宋引星眼底的不悦一闪而逝。
“我……”林广白抿了抿唇,“我不觉得我比他差。”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你不觉得?”宋引星玩味地重复了一遍,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宋导,”林广白攥紧了手指,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我试了那么多次戏,你当初也说过我可以演顾一舟这个角色……”
“没错,我的确说过,”宋引星手臂搭在沙发上,神色慵懒却淡漠,“但我从没说过这个角色一定属于你。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不可能用你。”
“可是,可是还有许文元这个角色……”
“当初退组是你的个人选择。我早就说过,如果你的心思不在拍戏上,或是私生活对剧组产生影响,我随星收回我的决定。”
“宋导,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心思不在拍戏上!”
“是我让你去和投资方上床的吗?”
“宋导!”林广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只是……”
“只是想赌一把?”宋引星替他补全了剩下的话,“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刘总性格阴晴不定,口头上的承诺未必就能兑现。你执意退组,我不会拦你,但也不会非你不用。既然是刘总承诺了你资源,那就去找刘总讨要,不要来找我。”
“宋导,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林广白,开机这么久才来找,不觉得太迟吗?”宋引星的声音冷肃无比,像是淬了冰,“还是你真的觉得自己真的这么值钱,值得我为你把拍完的戏份重拍一遍?”
“我……没那个意思……”
“没有的话就出去,”宋引星抬起眼皮,淡淡看了眼星间,“还有,以后不要这么晚来找我。”
“对不起,宋导。”林广白咬紧下唇,终究不敢在宋引星面前嚣张,听话地离开了房间。
走廊灯光明亮,隔壁顾央的房门紧闭着。
他看了眼周围,在确定没人之后,走到漆黑的楼梯口,用手机拨通了经顾人姜锐的电话。
手机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
对面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喂?”
林广白压低声音:“姜哥,是我,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啊?”
“你也知道,我的角色被顾央给抢了……”
“哦,你说这事儿啊。人是宋导定下来的,我就是想帮你也没辙啊。”
“姜哥,我知道!我就是想问你,前天杨总不是说对顾央有兴趣,想跟他见面吗?我录了音……你看方不方便找人安排几个热搜?我这里还有一些其他的照片……”
“林广白,你疯了?这事儿要是让沈总和顾哥知道,你跟我都要完蛋!”
“姜哥,我保证不牵连到你,算我求你,就这一次……”
“这可是你说的啊!看在过去的交情上,我才帮你这一回。”
“谢谢姜哥……”
林广白握紧了手机,唇边泛起一抹阴冷的笑。
论名气,论资历,顾央有哪一点比得上他的?凭什么顾央能得到宋引星的青睐?
他会让宋引星知道,顾央根本就不配!
毕竟就是个普通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从别人身上找找原因。
宋引星看着顾央脸上露出反思的表情,面色一动。
但在下一秒,顾央就弯起了眼睛,语调非常轻松地说道:“算了,我原谅自己了。”
入眼是相当独特而活泼的色彩搭配,有几个人脸上露出了兴致,顾清许敛着神色,坐在顾央身边看向台上。
跳过前情页面后开始进入正题,原本那几个脸上有兴致的人,越看越品出了不对劲。
「提议将该品牌与网红进行合作,入驻高流量直播间,形成联动效应……」
可能是怕有些网速不快的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意思,演示页面还附赠了一段视频链接。
小助理眼睛一闭,直接点了下去。
那一瞬间,激情昂扬的叫卖声回荡在了这年厚重而内敛的会议室。
「只要998,家人们,只要998,这十条项链,主播就做主让家人们都带回去嗷!」
「什么?品牌方的人不肯,我把话放在这里,今天哪怕是跟他们撕破脸了,我也要为我的家人们谋求到这个福利!」
满屋子一众的品牌方众人,顿时集体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 48 章 第 48 章
那个惊为天人的演示视频已经播放完毕。
会议室内安静的氛围足足持续了好几十秒钟,满朝文武无一敢发言。
平心而论,这份企划书的完成度非常之高,甚至比上一份还要高,完全就是可以直接拿出去执行的水平。
虽然对这一块业务不太熟悉,但那些高层依然眼光老辣地感受到了。
也是受到了高人指点。
但这个指点的方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
子公司挂在翡丽珠宝旗下,相当于借助这个经典老牌为自己的品牌调性提升逼格。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宿命的回响,从某个平行的节点撕裂开来,击打在戚宣的心头。
但他马上回过神来,满脸不屑地看着顾央:“你在讲什么疯话。”
“杀人?我为什么要杀人?”戚宣一把拽住顾央的领口,声音越来越急厉,“你到底懂不懂,像我们这样的人想要报复谁,只要勾勾手指,就会有数不尽的人赶着上来效劳,我为什么还要亲自动手?”
仿佛是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他咧开了嘴,话语中带上了几分冰冷的狠意:“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真的杀了人,总能找到合适的替罪羊,我甚至不用为这件事情付出任何代价。”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戚宣猛然止住话头。
顾央正安静地看着他,那双微微抬起的眼睛里充满了看不懂的悲哀和怜悯,柔和地融入了孤冷的月色之中。
“没有错,你确实可以这么做,你们都可以这么做。”他推开戚宣的手,不紧不慢地理了下衣服,“但我不会让你成功的。”
他注视着戚宣,专注到仿佛世界里只剩下了对方,明明是那么难过的表情,但嘴角依然一点点翘了起来:“上帝不会制裁你们,但是我会。”
“一个星期之后,你就会有血光之灾,好好看着吧。“
顾央转过头,从戚宣身边轻轻略了过去,离开了这里。
可能是过于惊愕,对方甚至没能来得及阻拦。
不知道具体走了多久,外面在不知不觉中飘起了细雨。
好恶心。
每次和这群人渣打交道,都会让他恶心到想要作呕。
在那些人的眼里,贫穷是罪恶的,懦弱是罪恶的,懵懵懂懂就闯入这片上流世界的原身,不管干什么,都是罪恶的。
「全部都是我的错。」
「是我不够努力赚钱妈妈才会死去。」
「是我看不懂眼神才会被爸爸讨厌。」
「是我不知道谦让弟弟才那么讨厌我。」
「是我太木讷了顾烨才会一次次地推开我。」
不是,
不是的——
平地响起惊雷,耀眼的闪电将一切都照得惨白。
顾央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无知无觉地靠在一家早已关门的商店橱窗外面。
伴随着那一瞬间的亮光,他清清楚楚看到了玻璃倒映中,自己茫然又难过的表情。
不是你的错。
他一点点把头靠了上去,就像是和自己依偎,水珠从浸湿了的头发上面滴落下来。
都是他们的。
所以一个都不能放过。
要慢慢来。
这时,突然有一把黑色的伞倾到了顾央的头上,挡住了不断增大的雨势。
顾央转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宋引星。
“宋先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笑起来,却像是隔着层雾一样似真似假。
“我之前给你的伞呢。”宋引星也冲他微笑,“为什么每次都喜欢淋雨。”
第一次是在宴会上,第二次是在这里。
看着永远都是这么一副萧条落寂,但又满脸不甘的模样。
“有些东西,不是用伞就能挡住的。”
顾央轻声呢喃道,声音又被雨水给打碎。
宋引星沉默,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他伸出手,搭在顾央的肩膀上:“走吧。”
“去哪里?”
“回家。”
顾央就这么乖顺地被牵了过来,质感厚重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让感受着冷意的身体复苏回来。
“宋引星。”顾央裹紧了衣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喜欢我吗?”
宋引星顿了一下,那双眼神中的情绪莫名:“不喜欢。”
一如上次那样没有任何回转之地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会要对我这么好。”顾央真心地不解。
人类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可以接受无缘无故的恶意,但却对无缘无故的善意心存犹疑。
“这就算对你好了吗?”宋引星轻声笑了一下,“我对你怎么个好法?”
“你送了我一把伞,免费收留我一晚,现在又主动给我挡雨……”顾央越派越不对劲,听着像个没药救的恋爱脑,他非常冷静地找补,“主要还是那块地皮。”
“这样就值得上你的一句告白?那岂不是谁都可以?”宋引星的手往下,揽住顾央纤细而单薄的腰身。
“只要开出足够的价格,就可以对你做任何事吗?你把自己当成了筹码?”
包含着暗示意味的动作和话语,但顾央没有挣扎的反应,所以先一步退开的还是宋引星。
到家了。
他们进去后,宋引星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
顾央脱下身上的衣服,挂到衣架上面。
他缓缓闭上眼睛,身上还残留着宋引星的气息。
其实刚才,他有一句话想要对宋引星说。
不是筹码,是真的喜欢。
但不可能,原著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顾央的cp是顾烨。
所以这个莫名的念头很快就压了下去。
不要做徒劳的事。
这只是一本与他无关的书而已。
他站在上帝视角观看了一切的发生,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执念,贪欲,追求。
他应该想的是怎么下好这盘棋。
睁眼时,他的眼中是一片清明的残忍。
然后又融溺在虚假的温情和无辜之中。
“宋先生,谢谢你又收留了我一晚。”顾央转头,对着宋引星轻轻笑道。
但回首间,他看到宋引星正坐在偌大的客厅之中。
房内的装潢都是冷色调,因此看着有种莫名孤寂的氛围,宋引星上身只穿了件衬衣,袖口挽上去,一个人安静地坐着。
就好像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你是不是该感谢感谢我。”宋引星从出神的状态出来,他指了指客厅边上的钢琴,“来给我弹奏一首吧。”
又来?
顾央面上笑容不变,他真不知道宋引星到底是有多喜欢看他弹琴。
他眨了眨眼睛,无辜说道:“但宋先生不是说,让我不要把自己作为筹码吗?”
这句话让宋引星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自己走向了那架钢琴。
悠扬的琴声在房间回响开来。
顾央稍微有点惊讶,因为书里面没有提到,宋引星还会弹琴。
但这种豪门少爷从小培养点特长也算正常。
他干脆坐到了沙发上,去当宋引星此刻唯一的听众。
音乐的旋律明快而简洁,甚至将雨天的萧冷都冲淡了,感觉更加适合在阳光下弹奏。
顾央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想着,这首曲子他也会弹,因为节奏简单算是入门级,所以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怎么样?”一曲完后,宋引星问道。
这么简单的曲子也听不出什么技术吧。
顾央脸上惊叹的表情十分真情实感,捧着脸贡献了他毕生的演技:“没想到宋先生对于钢琴的造诣居然如此之深。”
“事实上我只会弹这么一曲。”宋引星似笑非笑,并没有接顾央这一茬。
“会弹一首也很了不起了,宋先生可是日理万机,事业繁忙。”
顾央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带着笑,纯情漂亮的眉眼间溺满了笑意,但就是让人感觉不到贴切的温度。
“早点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宋引星像是没有听到他满意的答案,合上了琴盖后淡淡说道。
“我要在这里等雨停。”顾央抱过来个靠枕,继续坐在沙发上不动,他看着落地窗外的逐渐小下去的雨色,“很快了。”
“雨停了以后你还去哪里?”宋引星走过来,站到他旁边。
“当然是回顾家。”顾央随口说道。
“回那里做什么?”宋引星用那双阴鸷而温柔的眼睛看向他,“你不是都已经撕破脸了吗?”
“你打了顾佳辛,又造谣顾顾城和顾烨的关系,还要回那里吗?是舍不得还是存有幻想?”宋引星问得很认真。
“我当然要回去,要把他们搅得日夜不得安宁,不然任由他们在那里平平静静地生活,也太便宜他们了。”
“顾烨和顾家生意上关系紧密,你回去,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逼你交出地皮。”宋引星继续说道,给他分析利弊。
难以想象,不管是以前那个温顺的原身,还是现在做事偏激的他,宋引星好像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并且提供避风停留的港湾。
即使对方能看穿他所有的算盘,看到他如何疯狂歇斯底里,都没有露出任何质疑的表情。
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雨停了。”
顾央出声,算是清淡地拂开了宋引星的好意。
他站起来,和宋引星道别后就要离开。
“顾顾城没法把我怎么样的,因为他本质就是个没出息的软饭男。”他神使鬼差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拒绝了对方把自己送回去的提议走了。
出门后,他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客人打算去哪里?”司机热情地问道。
“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买到骨灰盒?”顾央温和而慢条斯理地问道。
司机脸色一僵,他缓缓看了一眼后视镜。
这,不就是之前他拉过的那个半夜去扫墓的神经病吗?
他这是什么破运气?
“我要去买一个骨灰盒。”见对方没有反应,顾央趴过来,强调了一遍,“丧葬店有的卖吗?”
“这位客人,大晚上的,怎么突然要买骨灰盒?”司机颤颤巍巍问道。
“装东西。”顾央简洁回答道,“有没有啊。”
“有的有的,我这就带你去。”司机欲哭无泪,这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呢。
但顾客就是上帝,他也只能一脚油门踩下去,将人带往他想要去的地方。
顾央回到顾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估计里面的佣人也差不多都去休息了。
他想了想,十分贴心地绕到后院,拿着手里趁手无比的骨灰盒敲碎了紧闭的窗户,伸手探进去从里面打开锁,推窗翻了进去。
他才刚翻进去,就和穿着真丝睡衣披散着头发在客厅游荡的林念撞了个对眼。
“你!你怎么进来的?”林念吓了一跳。
“翻窗进来的。”顾央无辜地指着碎掉的窗户,“你们没给我配钥匙,大晚上的我怕吵到佣人休息。”
他说得非常善解人意,然后绕过林念,将手里的骨灰盒摆到了客厅正中心的位置。
“这又是什么东西?”林念脸色无比难看。
“啊,骨灰盒啊。”顾央笑道,“我妈妈的,刚好你们见见。”
“对了,爸他睡了没,这么多年没见,正好一起下来见一眼吧。”
“怎么样?”余白的眼睛还在注视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那是我的女神,是不是很漂亮?”
他也没管顾央有什么反应,少男心萌动地拉着人就是一顿输出:“经过我这些天下来不懈的努力,我终于加上了她的v信。”
“加的时候还是她扫的我,跟我发的验证消息,你说她是不是对我也有点意思啊……哈哈哈开玩笑的。”
余白那张嘴,自己就可以和自己演上一段,叭叭叭一顿讲了那么多以后,他才想起来这里都快到他们班门口了。
鉴于贺明安有时候会很恶趣味地突然闪现在他身后,然后悄无声息地搭上他的肩膀,余白警觉地回过头去扫了几眼周围的情况,还不忘拉过顾央告诫。
“对了,我刚刚跟你说的这些,你可千万不要和贺明安说,我不是要早恋,只是想认识一下,对,认识一下而已。”
顾央敷衍地嗯嗯了几声:“刚刚那个女的是谁啊?””你不知道吗?哦对你不知道也正常,反正你谁都不care。”余白非常热情地和他科普,“她叫夏椿,我们一个年级的,在外面兼职模特,还是个百万粉丝的博主,我们学校也有挺多人喜欢她的。”
算起来这些都是他潜在的竞争对象,余白觉得他的担子有点重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想到,他是不是可以诱导下顾央,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抖出点和夏椿有关的事情,从而在这个赛道上领先一步。
女神!我来了——
但也许真的是心想事成,他都还不用问出口,顾央已经在心里想道。
【这位余白的女神夏椿,居然是男扮女装?而且据说尺寸超过绝大部分同性。】
【笑死实在是太精彩了,这种东西也能拿出来讲吗?什么时候看看能不能约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开开眼吧。】
余白原本害羞的表情瞬间呆滞。
他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努力地去消化对方话里的意思。
在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之后,余白瞬间就红温了。
第 49 章 (1500营养液二合一)
余白几乎是木着一张脸飘回教室去的。
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他还是有种灵魂出窍的呆滞感。
谢坞走到他的身边,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上对方略带怜悯的眼神,余白一下子就意识到他也听见了,全班都听见了。
哈哈,这不是挺正常的吗,毕竟都离得那么近了。
他扯出一个笑容,但两道清泪却缓缓地从他无神的双眼中流了下来。
黑色的轿车停下,顾央从后座打开车门下来。
他背靠在巷口的墙壁上,一条腿屈起来半抵着墙面,全靠另一条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安静地等待着宋引星停好车。
等对方下来以后,看到的就是顾央那副兴致勃勃的表情。
男孩的面容在昏暗的路灯下看不太真切,晚风吹拂着柔软的发丝,光线勾勒出他骨相清晰的侧影,素白的肤色在这样朦胧的视线中依然有些晃眼。
纯良又轻佻。
根本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宋引星没有说话,转身走了进去,顾央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在他们到达门口时,一路无言的宋引星却猝不及防地发难了。
他按住顾央的肩膀,砰地一声将人按在了门板上,欺身而上,然后伸手抚摸上对方的脖颈。
温热的掌心挤开空气,接触到皮肤,顾央很轻地抽了口气,下意识就想要往旁边躲开。
但宋引星已经将一只膝盖抵进他的两腿之间,牢牢制住了他,按上来的那只手动作时带着说不出的狎呢,男人面上却挂上了游刃有余的笑意。
手指继续往下,顾央的扣子已经松了两颗。
他从脊背窜上一股本能的寒意,但却没有更加激烈的挣扎动作,只是咬着牙,抬起下颌盯着面前的男人。
“随意邀请要回陌生男人的家,你就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男人说话时的吐息扫在他的耳廓上,膝盖又往上顶了点,不断施加过来压迫感,那架势就好像随时打算在这里跟他来点什么。
顾央沉默着别开头,不断压迫上来,过于富有侵略性的雄性气息压到他有点喘不上气来。
恍惚间他好像置身于另一个场景,星里压下冰冷的身躯,伴随着无比浓郁的血腥气,绝望和痛苦从心脏的位置爆发出来,让他的腿跟都在发抖,连站都要站立不住。
感受到面前人明显的异样,宋引星猜他估计是被吓狠了,该是彻底吃下了这个教训。
他本来也就是想小作教训,点到为止,倒是没打算给人留下心理阴影,轻笑一声后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在顾央往后踉跄时,伸出双手牢牢扶稳了他。
“下不为例。”
走进来以后,顾央紧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终于缓过来了点。
他环视了圈下周围,拉过宋引星的衣摆抬头说道:“先给我拿件干净的衣服,我洗个澡。”
宋引星:“……”
合着他刚才的话全都白说了?
但看着顾央苍白如纸的脸色,他勉强咽下要说出口的话,把他带到了楼上的浴室内。
顾央利落地关门上锁,一点点解开衣服上的扣子,偏过头时从镜子里还能看到刚才宋引星因为摩挲过度而留下的红痕。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甚在意地打开花洒,在水雾逐渐晕上镜面前,看清楚了自己的躯体。
健康的,完整的身体。
顾央伸手,回忆着书里的剧情,用手指抵上镜面,顺着侧腰上的位置一点点划开,冷凝的水珠缓缓淌下去。
敢让他捐肾。
真是好的很。
他突然对着镜面露出一个笑容,有些神经质的笑意很快就被晕上来的雾气模糊掉。
走着瞧吧,这才哪跟哪。
简单沐浴之后,顾央关上了花洒,抓过宋引星给他的衬衫一边穿上一边往外走。
他只随意系了几颗扣子,对于他单薄体型而言明显偏大的衬衫勉强挂在肩头,连带着袖子都盖过了手背。
但沐浴后残留在身体上的水汽粘住了布料,若有若无地透出下面的皮肤。
宋引星靠坐在桌边,他已经脱掉了外套,袖口往上卷到肘部,露出来的手臂线条匀称而具有力度,狰狞的纹身覆盖了上面大半的皮肤。
他旁边放着瓶开好的酒,正在给自己倒上一杯浅酌,看到顾央时,动作一顿,面色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喝酒呢。”顾央笑着问道,他的手撑到宋引星面前,微微弯下腰,勾起来的嘴角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给我也来一点。”
这几天砸是砸了不少,但还没有正经喝过。
宋引星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扫视了一遍顾央,也没有说什么,又拿了个杯子,放到了他的面前。
顾央随意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过酒瓶开始倒起来。
他也就只穿了件这么件上衣,垂下来的衣摆堪堪遮住腿根,笔直修长的双腿自然垂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举杯面向宋引星,鲜红的酒液在玻璃中晃荡着,折射过来的灯光从他的脸上流过去,淌进漆黑的瞳仁中:“干杯。”
宋引星垂眼,还算给面子地轻轻碰了下,但并没有喝,他反问道:“为了什么干杯?”
与之相反的,顾央一饮而尽,吞咽下去的酒精很快就烧了起来,在白皙的脖颈上透出点薄红。
他笑了一下,手指一点点往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就当是为了揭起向这个狗屁世界反抗的序幕吧。”
不甘心啊。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要承受这个世界所有的恶意。
被侮辱,被谩骂,被欺凌。
唯一的温暖也没能攥住,早早消失在了那个冰冷而黑暗的雪夜。
这具心脏每一次的搏动,都好像在倾诉着那份深深的不甘和痛苦。
顾央感受地无比清晰。
他偏过头迟缓地看向宋引星,两颊上泛起的红潮让原本端丽苍白的五官被晕染开来,显出惊心动魄的秾艳。
紧接着,滚烫的手掌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顾央的声音很低很沙:“宋先生,你喜欢我吗?”
宋引星看着他,偏深的眼廓显得目光深邃,却难以读懂其中蕴含的意味,他勾唇笑道:“不喜欢。”
好巧,我也不喜欢你。
顾央默默想道,但他眯起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浓,整个人非常造作地直接跌进了宋引星身上。
虽然不知道原著的感情线是怎么发展的,但主动才有故事。
顾清文那逼看着就是靠不上的,这么粗的一根金大腿,不抱白不抱。
这样后面的计划,就能更加顺利了。
宋引星不拒绝也不接受,只是单手环住了他的腰,免得人栽倒过去。
顾央仰起头,带着几分笑意,氲得跟葡萄酒一样红的嘴唇开开合合,在跟他在说着什么,但因为声音太小,宋引星还得俯下身去听。
“可是宋先生,我真的好喜欢你的。”
这句话如同羽毛轻轻挠过,柔软的嘴唇有意无意蹭过他的耳廓。
那一瞬间,宋引星原本不动声色的脸上突然间松动了点痕迹,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对方已经断片了一头栽进他星里。
……酒瓶碎了一地玻璃渣子,顾佳辛被砸得眼冒金星,就这么一头往旁边踉跄了一下。
红酒液淅淅沥沥从他头上滴下来,一时间竟看不出伤势到底如何。
“啊———”林念瞬间花容失色,当场尖叫了出声。
但顾央根本就没能解气,他看顾佳辛摇摇晃晃勉强还能站住,又抄了一瓶继续砸下去。
玻璃撞到脑袋碎裂后产生的震感振得他手掌发麻,溅出来的酒液溅满了他一身。
柜台上已经没有酒瓶了,但他内心的冲动依然没有消除。
顾央缓缓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因为过于激动而抖个不停的手指,弯腰打开玻璃柜门又拿了一瓶出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林念已经扑过来把他推开,然后一把抱住满头是血的顾佳辛。
“你这个疯子!”
顾央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红酒瓶往林念身上砸过去,惊得对方又是一阵尖叫仓皇躲避。
顾顾城都被他的丧心病狂给吓到了,指着他连话都要说不连贯:“你,你……”
直到现在,顾央才终于有了点灵魂归位的实感,空下来的手缓缓抓上自己胸口的衣服,艰难而小幅度喘着气,他的心跳得很快,快到好像随时都要跳出胸膛。
原本胸口总有股散不去的郁气,往下压迫到让胃袋都在痉挛,好像连吃饭时都难以把食物从喉咙往下咽下去。
但当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和所有人惊怒交加的神色后,郁结之气慢慢消散,一股奇异的,令人战栗的快感涌了上来。
原来,就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
顾央从喉咙里漏出很轻的笑声,他的手一点点捂上自己的眼睛。
刚开始只是低笑,但笑声一直没有止住,到了后面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放肆,像是抽泣,又像是声嘶力竭的发泄,眼泪从指缝里不断地涌出来。
屋外的风不断拍打着窗户发出呼啸声,衬得顾央的笑声都无比毛骨悚然。
愤怒,痛苦,憎恶,不甘,绝望……
汇聚在这幅躯壳里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与他疯狂共鸣,流淌过去的血液好像都在拼命叫嚣。
顾顾城不可置信,手指颤抖地指向顾央,竭力嘶吼着命令站在旁边的佣人们。
“还不赶紧给我把他抓住!!!”
但没有一个人敢动。
因为那个昔日里温吞的二少爷,现在简直跟疯魔了一样。
笑声一点点止了下来,只剩下颤抖的呼吸。
顾央缓缓后退靠到窗边,反手打开了窗户,风雨瞬间飘了进来。
他一翻身,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跨了下去。
餐厅在二楼,看着不高,落地时还有柔软的草坪作为缓冲,但真正实践起来还是够呛,顾央下意识嘶了口气,关节麻得差点失去知觉,但还好没有扭伤。
他回头看了眼被打开的窗口,顾顾城已经趴了过来,满脸阴沉地盯着他。
可惜对方现在连喊他回来都做不到。
因为这一片是别墅群,周围住的人非富即贵,还有不少跟顾氏集团在生意上有往来,顾顾城要脸。
明白这一点的顾央嘲讽地对着顾顾城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了这里。
他刚开始还只是走路,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外面正下着连绵的细雨,不断飘下来的雨水迎风砸到顾央的脸上,淋湿他的衣服,但他却浑然未觉,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
肺部因为快速灌入大量湿冷的空气而火燎得在疼痛,但脚步节奏却在继续加快,每一下踩进水坑的动作像是发泄的呐喊。
原本撑着伞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去看向这个毫无形象可言,跟在逃离警察追捕的犯人一样的男生,在对方毫无条理的直线运动中忌讳地让出道路。
直到另一只拖鞋因为打滑差点绊倒他时,顾央才堪堪扶住旁边的栏杆维持住平衡。
他表情恍惚地看了眼街边商店玻璃橱窗中自己的倒影,忍不住笑了一下。
湿透的头发耷拉下来,溅到白色衬衣上面的酒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的痕渍,看着活像个凶案现场在逃嫌疑犯。
顾央懒得在意,走进店里买了把铁锹,然后到马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坐了上去。
司机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等乘客上车关门以后,他刚要笑眯眯招呼一声,却在后视镜的随意一瞥中僵住了身体。
坐在后面的男生看起来非常年轻,浑身被雨淋得透湿。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简直不像正常人该有的状态,但偏偏眉眼又格外精致秀丽,在这昏暗的夜色中给人一种不真切的错觉。
当那双漆黑的眼睛顺着后视镜直勾勾地对上时,司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小伙子…你要去哪里?”
顾央报了个地名,吓得司机面色一变。
那是位于郊区的一处墓地。
“你说这、这大晚上的,跑那里去做什么?”司机笑得勉强,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看个人,别多问。”
随着轻轻落下的话语,天空中猛地炸开一道惊人的闪电,照得男生脸色雪白,雨水不断从漆黑的头发丝里面渗下来,顺着形态优美的下颌淌落。
“是是!”司机一激灵,脑海中跟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恐怖片桥段,当场踩下油门狂飙出去。
但直到把人送到目的,看着那男生甚至掏出手机扫码付钱,然后没多看一眼下车离开时,都没有发生什么惊悚的事情。
真、真是来看人的?
搞什么啊?他还以为撞鬼了,原来就是个神经病啊。
司机欲哭无泪地瘫倒,但攀着回忆琢磨,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看人就看人,拿什么铁锹啊?
墓园中。
顾央打开照明功能,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最终在其中一座碑前停了下来。
母亲陆晚琴之墓。
顾央神色复杂地用手指摩挲了几下还算崭新的石碑,然后缓缓半跪下。
淅淅沥沥的雨仍然在下个不停,挖土的松软声音在寂静无人的墓园里面不断响起,半晌后,顾央扔掉了铁锹,小心翼翼地将埋在地下的骨灰盒捧了出来。
撕心裂肺的痛楚从顾央的胸膛中传递出来,充斥着可怕的融化感,仿佛身体都要溶解在漫天的雨水中,尽归于尘土。
光影中的记忆碎片在失神间又悄然涌现上来。
那个站在黑夜中的男人面色冰冷如铁,半侧着身体站在石桥边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小巧的盒子。
「求你了,顾烨,别这样。」
他满脸惨白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嘶哑,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绝望。
男人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没有任何的怜惜和动容。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那张嵌着黑白照片的骨灰盒被打开一条缝隙,倾斜向急速流淌的河水,照片上女人的神情温柔又哀伤,随时都会淹没在这片夜色中。
「顾烨!」他目眦欲裂,发了疯一样想要冲上前去,但被几个黑衣保镖强硬按着跪在地上。
「阿辛的未来不能就这么断送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承不承认?」
「他是你的弟弟,他都哭得那么惨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人不是我杀的,那天晚上我明明跟你在一起,你明明就知道——」
啪。
男人几步走上前来,扬起巴掌重重扇在他的脸上,止住了他的话头,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是吗,但我那天,确实是没有见过你。」
「为什么要伪造不在场证明呢?你在心虚什么?」宽大捎着古龙香水气息的手掌摩挲着他的下颚,残忍地将他的未来定锤,「因为人就是你杀的。」
电话铃声在兜中突兀地响起,惊碎了黏腻难捱的梦魇。
微弱的荧光倒映进顾央漆黑的眼眸里,他盯着上面的名字看,然后划下了按键。
“顾烨。”
他很轻地呢喃着,像是将这两个音节细细掰碎,揉开。
背景音是毫无遮挡过于清晰的雨打声。
如果稍加留心,就能够注意到顾央的处境。
但顾烨没有,应该说他根本懒得细想。
对于他来说,真正的珍宝只有顾佳辛一个人,而顾央,不过是鱼目混珠,用来打发时间的便宜货而已。
况且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顾央,顾烨劈头盖脸质问:“你打了阿辛?”
消息还挺快。
“对啊。他犯贱找抽,我就如他所愿了。”顾央背靠在石碑上,把骨灰盒牢牢护在星里。
没想到对方会承认地这么干脆,顾烨把声音压得很低,但依然难掩怒火:“你怎么敢的?”
“当时旁边刚好有红酒瓶,我就拿了过来,朝着他的脑袋砸下去。”顾央的手在虚空中缓缓勾勒,然后一下张开五指。“啪的一声。”
“砸了两次。”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骤然粗重起来,顾烨放在心上根本不忍亵渎的白月光,居然在他的替身小情人那里受了这么大委屈,这让心高气傲的顾烨根本无法忍受:“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没想到这一问却问住了顾央。
他的手顿在半空,雨珠被纤长的睫毛托住,随着缓缓眨眼的动作滚落下去,落在皮肤上过于真实的触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就身处此处。
一本小说而已,他是不是太上头了点。
顾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无比真情实感地喃喃自语:“操,我自己也没想明白。”
“可能因为他们实在太傻逼了吧。”顾央用这句话成功说服了自己,“嗯。”
“……”
“你真的抽风了吗?”觉得自己被愚弄了的顾烨额头上都暴起了青筋,他忍无可忍地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我不管你怎么想的,现在马上给我到我这里来。”
“你敢不来的话,我们就分手好了。”
顾烨对这句话的分量非常有信心,当初他们在一起时,顾央就还只是个穷学生,到底不过是为了图他的钱而已。
就算不清不楚被顾顾城接回了家,也没有变成凤凰的那个命,还不是要巴着他。
“行啊,你发个地址,我这就过来。”
毫无犹豫的回答让顾烨更加鄙夷,赝品到底只是赝品,比不得阿辛半分。
“听起来,你那边的人好像还挺多的。”
嘈杂的人声不断地透过来,顾央的话语中捎了点很轻的笑意,听起来也有些飘忽,随着风声灌进顾烨的耳朵里,细密的凉意瞬间泛了上来。
不是喜欢玩替身吗?
我让你玩个够。
顾央缓缓睁开了眼睛,从外面照进来的亮光刺得他难受,宿醉后的脑袋还有些神经痛。
他用一只手的手背挡住眼睛,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缓缓坐起来,从床上滑了下来。
原身一杯倒的体质还真不是写写的,喝点红酒都能喝晕过去。
看来以后不能在外面不能随便乱喝。
身体上并没有传出什么异样的感觉,这跟顾央预想得差不多。
毕竟作为书里情绪稳定的优质男配,在这方面还是有点保障的。
顾央缓缓往外走,昨天没仔细看,他现在才发现,宋引星在客厅边上摆了一架钢琴。
他走上前,用手指随手按下一个键。
传出来的声音醇厚又悠扬,可见品质非常地好。
“要弹弹看吗?”
宋引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后面,他抱着手臂站在那里:“你不是会弹吗?”
“宋先生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顾央笑着问道。
“之前路过餐厅时听到过。”
“噢~”
原来是原身打工弹钢琴时看对眼的。
好这一口啊。
顾央保持着笑容。他确实也会弹钢琴,但弹起来的味道肯定和原身不一样,很有可能会露馅。
所以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拨开话题:“宋先生穿戴地这么整齐,是有什么事情要出去吗?”
见他不正面回答,宋引星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无事地仿佛昨晚的旖旎暧昧根本不存在。
“嗯,是要办点事情。”
说话的期间,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宋引星随手按下位于旁边的按键开了门。
突然之间,原本没什么反应的顾央突然凑近了上来,他弯起眼睛,语调中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亲昵:“我今天刚好很空,不如宋先生把我带上一起出去走走。”
宋引星正在系着身上的领结,闻言看了他一眼,居然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顾央笑意更盛,他伸手够上宋引星胸口的领带,动作亲昵地帮他系好。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顾央的站位刚好被宋引星挡住了大半,从进来者的角度只能看到无比亲密的举动。
顾央勾起嘴角,那双漆黑的眼睛尽显无辜,直勾勾地看向从门口进来,脸色铁青的顾烨。
贺明安没办法,只能把对方那条镂空设计,除了好看以外不知道还能发挥什么作用的围巾往脸上扯了扯:“别把自己弄着凉了。”
终于从紧急奔赶中回过来的宋引星,也意识到顾央穿得太少了,他说道:“我给你打辆车吧。”
“然后你在后面追着我骑吗?”顾央懒洋洋地说道,想到那个画面,他居然还笑了下,“没事,直接走吧,冻不死。”
而在不远处的后面,顾清许幽幽地按下车窗,看着完全无视他走过去的顾央。
坐在前面的黄叔不禁感叹了句:“好久没有见大少爷笑得这么开心过了。”
在听到这句话时,顾清许终于没忍住冷声笑出来。
好你个顾央。
宁愿坐在自行车后面刮冷风,也不肯坐在车里面吹空调。
第 50 章 第 50 章
贺明安站在原地看着顾央和宋引星离去。
原本还坐在车里的顾清许终于忍不住开口刺道:“人都走了你还杵在这里,当保姆当上瘾了是吧。”
贺明安回过头睨向对方,他的脸色带上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和阿央从小一起长大,我把他当作我的亲兄弟一样,你没办法理解也正常。”
真正有血缘关系的顾清许直接冷笑出了声。
果然他还是很讨厌贺明安,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了。
当时他才刚刚进入顾家,人生地不熟的。
被带出去露面的时候,顾俞辉也从来不对他多加照拂,由着他自生自灭。
外界揣测着他,议论着他,对于他这个半道被接回来的孩子,采取了排斥和观望的态度。
而顾央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就算被要求出席,也只会自己缩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
沈铎熟门熟路地走进宋宅。
不管来多少次,他都会暗暗感叹这里冰冷的氛围。
宋引星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出神地看向某处。
沈铎才发现客厅里空落落的,似乎是少了什么。
原来是那架钢琴。
他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那宝贝钢琴去哪里了?”
他自然知道,宋引星有多看重那架钢琴。
之前有个不长眼的客人,说自己获得过小学生钢琴大赛的参与奖,非要在宋引星面前展现一下。
然后被宋引星当场请了出去,后面听说所持有的公司也是好一番伤筋动骨。
“送人了。”宋引星平静地说道。
“你送给谁……”沈铎愣了一下,刚要问,突然之间灵光一闪,“诶,是不是顾家那个小疯子。”
小疯子?“时间不早了。要先去吃个晚饭吗?”宋引星体贴地发问。
当然,他问的是顾央,并没有捎带上顾烨的意思。
顾烨深吸了口气,目光阴沉。
从刚才起,宋引星就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感觉很微妙,并不是因为身份地位差距产生的鄙夷,而是类似于雄性之间竞争的意识。
一想到这里,顾烨就感觉到了荒谬。
虽然不甘心,但顾烨心里也得承认,宋引星确实厉害。
在当年宋家老家主暴毙后,以二十岁不到的年纪,雷厉风行地稳住了动荡不安的宋家。就连他的父亲顾儒康,都对此人夸赞有加。
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看上顾央?
看上这么一个,这么一个……
顾烨咬牙瞥向身边的少年。
仿佛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顾央偏过了头,沉静秀丽的侧颜被亮起来的昏黄路灯笼罩着,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睑下,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质地良好而稍显宽松的衬衣将他衬得柔和而单薄。
“不用了,我等会还有约,宋先生可以先行一步,不用在意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央的目光一直看着宋引星,不真切中产生了几分缱绻的错意。
“这样吗。”宋引星只是点了下头,并没有因为顾央的拒绝而产生不高兴的神色,临走上车前,他还叮嘱了句,‘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就行。“
他就这么当着顾烨的面给顾央留了个联系方式,袒护的意义不言而喻。
在宋引星走后,偏无人烟的地段就只剩下了顾烨和顾央两个人。
他莫不是特地留下来等我的。
这个念头在顾烨脑海中瞬闪而过。
一想到这里,顾烨就不可自控地产生了几分难言的冲动。
自从宋引星掌权以后,宋家的发展势头甚至隐隐超过了顾家,再加上他还没有正式接班,因此虽然是同辈人,他还是处处矮了宋引星一头。
他一向心高气傲目下无尘,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能力不如宋引星。
只觉得是时运不济,被父亲压了一头而已。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处超过宋引星的地方。
宋引星看起来确实很喜欢顾央。价值不菲的地皮眼睛眨也不眨地就送了出去,连合作伙伴都懒得管了。
但对方这么重视的小情人,到头来还不是巴巴地上赶着舔自己。
顾烨用混合着兴奋和高傲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央,在等着对方主动开口。
之前还跟他拿腔作调的,还不是放不下自己。
真是个小贱.货。
一想到那天大庭广众之下受到的屈辱,顾烨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身高的差距让他可以清晰窥见顾央白皙的后颈,形状优美的线条一点点没入松垮的后领。
这件衣服看起来还是宋引星的。
因为顾央没钱,穿得都是些便宜货。
那是一个高位者带着欲望□□的凝视,没有任何尊重的意味。
顾央抬头,漆黑的眼眸落入顾烨的眼中,让他没法再肆意观看。
顾央从星里拿出协议纸,冲顾烨扬了扬:“想要这个?”
这件事情实在是过于重要,以至于顾烨连多拿些乔的耐心都没有,赶紧点了点头。
“拿不下这块地皮的话,你应该会很不好办吧。”顾央脸上的笑意浓了些,“那就过来拿啊。”
在顾央柔和,带着蛊惑的语调中,顾烨刚才那些念头突然之间就散开来,朝他伸出了手。
但下一秒,顾央就把手里的协议撕成了一片片,然后朝着空中扬洒了出去。
纷纷扰扰的纸碎被洒在顾烨身上。
顾烨下意识地去拢那些碎片,但根本无济于事,反而显得他狼狈不堪。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顾央忍不住笑开了星。
“顾央!”意识到自己被戏耍,顾烨忍不住吼出了声,他双目赤红,带着非常明显的怒意,“你怎么敢……”
“顾烨,你看。”骤然间刮起的风将纸碎卷上了天空,顾央将手插进兜里,仰头虚无地看着天空,他的嘴角还残留着笑意,但看起来就是无端地落寂,“明明你也会追逐这些东西。”
“金钱,权势,地位。”他喃喃地念道,“只不过你生来就已经用有拥了很大一部分,所以你理所当然地看不起我们这些还在底层苦苦挣扎的人。”
他的胸口传来钻心的痛意。
畸形的生长环境让原身渴望爱,柔弱的母亲让原身仰慕强大,缺钱的贫穷让原身会在条件优渥的人面前下意识退让和自卑。
所以顾烨的出现就令他无法自拔地陷了进去。
即使只需要付出,将吃剩的肉骨头丢给流浪狗那样微不足道的爱意。
“你是疯了吗?”顾烨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块他必须拿下的地皮,根本听不清顾央在讲什么,他跟条疯狗一样就想要拽起对方。
因为常年健身而保持良好有力的身材和顾央形成了强烈的体格差。
上一次顾央能够占领上风给顾烨一大嘴巴子,纯粹是顾烨被弄懵了而已。
而这一次的较量似乎没有任何的悬念。
但就在这时,一声非常聒噪的鸣笛声响起,从路边驶过来的车直接一个转弯过来,车头缓慢地逼上顾烨,逼得他不得不往后闪。
但这车并没有让开的意思,而是继续碾上来。
“操,有病啊,怎么开车的?”顾烨忍不住怒吼,干脆就站在原地不走,他就不信这车还敢开过来。
但随着一脚油门,车头突然间快速地往前窜了点,吓得顾烨不敢再较劲往旁边狼狈地窜开。
这时车窗缓缓摇了下来,从里面伸出一只手靠在窗沿上。
随后探出来的脑袋,让顾烨看清了对方是谁。
“顾书黎!”顾烨咬牙切齿。
又是这个下贱的私生子。
顾书黎笑眯眯地看着他,活像个才考出驾照来的男大学生,他轻松开口:”这不是烨哥吗?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你在这里。”
“不过你也真是的,居然敢跟车硬碰硬,万一我没看清就这么辗过去了怎么办?”他啧啧摇头,脸上满是惋惜,“那顾家不就剩下我这个独苗了吗?那你说,父亲他该不该追责我呢?”
一番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言论呛得顾烨脸都青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呛回去,一声开门关门后,顾央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施施然上了对方的车。
“好了,先不跟你说了哥,我约了餐厅要和顾央一起去吃饭,就先走了。”顾书黎伸回了手,随手冲顾烨摆了摆,还不忘再来一句,“回去路上小心啊。”
一点点关上的车窗将后座顾央含笑的面庞遮了上去。
顾烨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他打心底里瞧不起的人,不知为什么搅合在了一起离开这里,只给他留下了一溜车尾气。
宋引星稍微一想,居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沈铎稀奇地看着他:“真是他啊。”
“又是送地皮又是送宝贝钢琴的,啧啧啧。你知不知道这几天都传疯了。
“说你宋家家主为博美人一笑,那么贵的地皮眼都不眨就送出去了,甚至不惜开罪顾家。”
“你是,喜欢他吗?”沈铎停下了轻浮的调侃,他坐到宋引星的靠手边,偏过头认真地问道。
他这朋友,一个人走了那么多年,什么都有了,但看着还是那么孤独。
有时候他也在想,如果身边能有个知冷暖的人或许能好点。
虽然顾央看着和知冷暖这几个字完全沾不上边,他不把人烧死就不错了。
宋引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说他喜欢我。”
沈铎:“!”
“他看着不像是会爱人的样子。”沈铎凭着刻板印象,真情实感地说道,但他还说问,“他都说喜欢你了,那不就得了?”
还等什么啊。
“我不喜欢他把自己当成交易的筹码。”宋引星轻声说道,他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边,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莫名的孤寂。
肆无忌惮地和他回家,毫无羞耻穿很少的衣服,在他面前把自己灌醉到不省人事。
不管怎么警告都没有用。
不是信任过了头,就是太有所图。
“所以我才会把那块地皮给他。”宋引星缓缓说道,“他走得很艰难,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我希望他能够有足够的底气之后,可以先学会爱自己。”
沈铎沉默,然后才艰难说道:“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你说出来的话。”
“你居然也有这么温情的一面,那个顾央就这么入你的眼?”
宋引星眼中闪过悠远而恍然的回忆之色,但马上就黯淡了下来,像是匆匆划过夜空中的流星一样。
另一边的宴会现场,顾烨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让里面的人下来。
来往的宾客纷纷停下驻足,好奇地张望着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顾家大少爷这样对待。
在看到顾央那张脸时,不少人轻轻嘶了口气。
毕竟上一次顾央对于顾烨单方面撕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两人怎么又凑一对去了。
正当顾烨充满绅士风度地向顾央伸手时,对方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开了他。
“滚,离我远点。”
不算大的声音清晰落到众人耳朵里。
很好,还是那个味道。
顾烨被当众拂了面子,脸上一恼,但又不敢发作,怕顾央突然又犯神经,只能保持风度,并排走进去。
走进去以后,他最先看到的是顾佳辛,对方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非常古怪。
戚宣站在他的旁边,脸色比平日里还要苍白,连站都站不太稳,懒散地单手倚靠在扶栏边。
“要喝点什么吗?”顾烨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问他。
这幅作派落到场内众人的眼里,心下就有了计较,看向顾央的目光也热切了几分。
和书里完全不一样的剧情。
原身也参加了这场晚会,只不过是被顾佳辛拉过来看笑话的。
全程他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向他传递善意。
顾烨更是忙着对顾佳辛嘘寒问暖,完全没有在意他,中间还被几个踩低奉高的给阴阳了一顿。
也就是在这里,原身喝下了戚宣准备的,掺了东西的饮料,然后被拍了照片,导致了后面的声败名裂。
顾央没有理顾烨,而是径直朝顾佳辛他们走去。
“你干什么?”
顾佳辛都快要被顾央搞得应激了,他浑身紧绷,警惕地问道。
“好久不见了。”顾央微笑着冲戚宣颔首。
那副沉静而秀丽的面容天然地就能让人放下戒心,眸色漆黑的眼睛微微弯起,顶灯璀璨的光芒投射下来,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冰冷而细腻。
“好久不见。”戚宣脸上带着敷衍又虚伪的笑容,一看就是满肚子的坏水,“希望今晚是个愉快的夜晚。”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暗流在他们之间涌动,顾佳辛嗅出了某种不对劲的气息,他用眼神和戚宣交流。
后者隐晦地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安心。
顾烨目光复杂地看向那边。
过了今晚,他就彻底和顾佳辛没有缘分了。
还是他亲手斩断的。
他的命都是顾佳辛救起来的。
难以想象,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够做到跳进水里,把比他还沉还大的人给救上来的。
一想到这里,顾烨那颗冷硬的心就柔软到不可思议。
和顾央结婚,实在是迫于形势无可奈何。
对于顾佳辛,他实在是亏欠太多。
既然没法给对方幸福,也只能够在余生,用其他方式去补偿了。
宴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行了一半,顾央低调地站在角落,顾烨就非常死乞白赖地陪在他身边。
一个侍者走过来,从盘托中取出一杯饮料:“先生,不喝点什么吗?”
顾央冷淡地地瞟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但顾烨却主动接了过来,殷勤地递给顾央:“我看你一晚上什么都没吃过,这晚会还长着,你这样吃不消的。”
是原身根本没法从顾烨那里得到的温柔和体贴。
但他付出了什么?
一个巴掌,还有一堆阴阳怪气。
贱死了。
场外好像又有人到了,因为有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
明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顾央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听出来,是宋引星的车。
好几道隐晦的目光聚集到顾央身上。
顾央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顾烨,余光又瞟向戚宣那边。
顾佳辛带着几分压抑的紧张,死死盯着那杯被顾央接过去的饮料。
在注意力极度集中的情况下,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识接过了旁边人递给他的杯子,顺势喝了口里面的红酒。
在看到顾央低头,将杯中的饮料喝了一半以后,顾烨肉眼可见地送了口气。
然后和不远处的戚宣,交换了个计划得逞的眼神
虽然是很细微的事情,但他还是格外欣慰。
回去之后,顾央直接要回自己房间,但刚好撞上了正坐在客厅里的顾清许。
顾清许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动辄刺上他几句,说些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例如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去哪里浪了之类。
他手里拿着份文件,表情看着还有些微妙。
在和顾央对上目光时,他也只是面色古怪地把把那份文件后缩了点。
这里面装着的是一份亲子鉴定。
顾央和顾俞辉。
显示并不是父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