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坠夏共燃沉沦。
周述送这个钥匙扣的时候,程幼雪也问过他这是什么花。
周述当时没答,她就没放在心上,想着不过是普通小白花而已。
甚至连这个钥匙扣是怎么得来的,她也以为是周述路过哪个小饰品店,看到觉得好看,就买下来送给她。
程幼雪从没想过它会是周述父母的定情信物。
周述送给她时,是那么的随意寻常。
“他肯定是不能说啊。”曾老师笑道,“说了都是压力嘛。小述这孩子,随
他爸爸了。他背后做一百件事,能一百件都不让你知道。”
曾老师擦干净手,又去前面拿新调料。
程幼雪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之后拿出手机搜索了垂丝茉莉的花语。
看到的那一刻,她心下一动,有个地方似乎开朗了。
*
超市离裴老师家很近,程幼雪和曾老师是步行去的。
回去的时候,一拐到小区所在的那条街上,程幼雪就见周述正往她们的方向走。
“小述怎么来了?”曾老师问。
周述看了程幼雪一眼,随即接过二人手上的购物袋,说:“裴老师怕你们东西多,叫我下来迎迎。”
他也不想想,这要是裴老师的主意,下来的肯定会是小禹。
曾老师没戳破,笑呵呵地先往前走,让两个年轻人相处。
程幼雪挽上周述手臂,掐了他一下,嗔怪:“天天就你等不了。”
“……”
周述没言语,反正人在身边了。
回去后,饭菜的香味已经飘出来。
曾老师说什么不让周述和程幼雪动手,自己和裴老师忙前忙后。
客厅里,小禹看着电视,问:“哥,幼雪姐,晚上咱们去广场上放花吗?”
仪城不比那些大城市,春节期间还允许市民适当燃放烟花炮竹,所以每年除夕的晚上,这里的天空是彩色的。
周述没意见,想问程幼雪的意思,却见她在走神。
“怎么了?”周述问。
程幼雪说没事,随手拿了个橙子,周述接过去,给她剥。
七点整,大家吃上了年夜饭。
曾老师昨天说要做几道大菜,不是随口一说,是真拿出了不输餐厅的水平,尤其那道东星斑做的,味道不比星级酒店差。
裴老师率先举杯,他有些激动,开了几次口,才说出话来:“今年,是最高兴的一年。小述带着小程回来,我……我非常……我没愧对小述爷爷的嘱托。”
曾老师抓抓爱人肩膀,程幼雪则站了起来,说:“裴老师,曾老师,今年也是我最开心的一年。这杯酒,请允许我先敬二位老师,谢谢你们对周述的关爱培养和无私帮助。”
程幼雪一口干了杯中的红酒,周述赶紧站起来扶她。
程幼雪笑意盈盈,说她一点儿事没有,叫他别大惊小怪的。
“哥哪能不‘大惊小怪’啊?”小禹打趣,“幼雪姐漂亮又能干,我看我哥恨不得天天给幼雪姐绑身上。”
这话给裴老师和曾老师逗笑,程幼雪也在笑。
周述看到她的笑容,心口就是暖的,刚才听到爷爷时的感怀伤心也就冲淡了。
这顿饭吃得要比昨天时间长。
电视上播着春晚,桌上的饭菜一点点变少,大家的话和笑声越来越多。
快到九点时,小禹说什么不在家里待着了,吵着要去广场放花,裴老师和曾老师一看,也跟着凑凑热闹,一行人坐上周述的车,出发。
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
仪城的母亲河位于广场前,河面在冬日里已经结冰,人们跑到河面上去放花。
小禹也要去,程幼雪问他安全吗?
小禹说:“多少年了都这样,保证安全!”
于是,程幼雪和周述也去到了河面上,周述为她点燃了一桶烟花,是粉紫色的,在墨蓝的夜空中绽开,很漂亮。
程幼雪仰头看了好一会儿,周述和她说河面上冷,就又带着她回到岸边。
烟花还在继续燃放着。
每一次光亮升起时,程幼雪和周述的脸也被照亮,而程幼雪就在这片光芒之中,凝望着身边的男人。
自从答应和周述回家后,程幼雪就在有意识地回避带周述回北城见她的父母。
她以为她是因为工作室还没筹备好,想先以工作为重,可实际上,这些理由不过是她给自己的“麻醉剂”。
事实的根本是她在面对父母时,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自信。
从小到大,她因为总被忽视,就渐渐把自己看做是父母的附属品,她很想证明自己,很想做出成绩,让父母知道她是独立个体。
她努力工作,想着只要能经济独立了,就是真的独立了,她忘了,在经济之上的,还有精神思想。
她的精神思想始终没能摆脱父母带给她的影响。
直到周述出现。
周述对她的爱像是一座在阳光照耀下的大树。
露出来的树干和绿荫只是他爱意的一小部分,埋藏在土地下面的根茎到底有多么庞大深沉,恐怕连周述本人都不知道。
程幼雪一直渴望能拥有一段真挚的感情,而周述给了他能给她的全部。
她依恋他,信任他,从他身上获得勇气,她的精神世界因为他变得更加坚不可摧,她缺少的那“一点”自信,在他这里,补足了。
所以,她不想再等了。
她也不用再等了。
周述下午就察觉程幼雪有些心不在焉。
这会儿看烟花,她眼睛里空空亮亮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是曾老师和她说什么了吗?
周述皱了下眉,刚想问问,就听:“周述,我想和你说件事。”
周述一愣,随即点点头:“好,你说。”
程幼雪笑了笑,开门见山:“我想你初三和我回北城见我爸妈。”
周述又是一愣。
只是这一次,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程幼雪戳戳他的脸,继续:“我爸妈那边可能不会那么快接受,你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我们要打持久战。”
“我……”
“但是,他们做不了我的主,只要……”
程幼雪看着周述,唇边的梨涡一点点收敛,郑重的表情让周述心跳加速。
“只要你不辜负我,我跟定你。”
*
后面的烟花是怎么放的,程幼雪和周述都迷迷糊糊的。
等小禹回来,周述开车送裴老师一家回家,和老师说他和小雪就不上楼了。
裴老师那意思大家聚一起守岁多好,周述还是婉拒,带着程幼雪返回酒店。
回去的路上,他们和昨晚一样沉默。
红灯的时候,周述的手指敲击了两下方向盘,程幼雪看了眼他绷紧的侧脸,又转头看向窗外,手就被握住了。
周述的手心比哪次都要湿粘潮热。
他紧包住她的手,力气很大,挤压得程幼雪骨头都有些痛。
待到绿灯亮起,周述又是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两人几乎是在丧失思考能力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酒店。
门一关,缠抱、拥吻、呼吸混乱。
周述一手搂着程幼雪的腰,一手去扯领口,程幼雪半挂在周述身上,任由他的强势带着自己一步步后退到屋内。
外套散落各处,高跟鞋和黑皮鞋交叠着倒在地上。
程幼雪被周述抵在墙上,吻到快要窒息,连丝嘤咛都发不出来。
她的双脚也是半悬空的,脚趾踩在周述脚背上,随着他一次次将自己往上提,无力地滑过他的小腿。
“小雪。”
周述松开娇嫩的嘴唇,手却不客气地按压着女孩的腰肢,他气息又重又烫,说:“把刚才的话,再对我说一遍。”
程幼雪力气都要被他吸干了,而且她一张口,他就吮她啄她,她的话都被他吃掉,她要怎么说?
周述意识到这个问题,低低地笑了声,平日里的端正似是歪了一下,荡出几分邪气来。
他将双手改成捧住她的脸,沙哑的嗓音满是诱惑:“再对我说一遍,嗯?”
程幼雪先是喘了几口大气,攥着衣摆的手也松开些,缓缓劲儿,她看着周述的黑眸,那里面被他关起来的欲。念,在暗燃。
她莫名有些怕,又有些得意。
因为不管这个男人的欲望有多么强烈,都由她掌控。
程幼雪咬咬唇,将指尖探进已经松垮的衬衣里,顺着垒块分明的肌肉慢慢上移,移到胸肌之上后点了点,再移到心口处,又画了一个圈。
周述的身体随她手指所到之处而骤然绷紧,他仰了仰头,凸起的喉结上下翻滚。
捧着女孩脸的手又变成掐住下巴,就在周述想要噬咬上去的时候,程幼雪紧贴上他,用她的温柔去克化他。
“周述。”她笑着唤他,妩媚又纯真,“我跟定你了。”
理智崩盘。
周述再度重重地吻了上去。
他在吻中将程幼雪打横抱起,几秒的工夫,他们一起陷进了床中。
半敞不敞的衬衣太过碍事,周述拽住衣服后领,直接将它提上去脱掉,扔到了地上。
程幼雪虽说刚才还上手摸了一遍,但看,还是第一次看周述的身材。
人鱼线、马甲线,腰腹肌理分明,还有微微隆起的胸肌,恰到好处的强壮,极具美感,以及观赏价值。
程幼雪顿时有些口干舌燥,眼睛看了好几遍上半身,又往下瞄了两下。
感觉到她似有若无的视线,周述体温又飙升了两个度,喉结再次滚动,却不是为了那难以自持的渴求,而是兴奋。
他俯身压下去,单手捞起程幼雪的后脑,扣紧了,又是一番缠吻。
吻到把自己的气息都灌入对方身体里,周述最后询问:“小雪,可以吗?”
程幼雪自己在抖,她看到周述手臂上绷起的肌肉也在抖,他鬓边的黑发叫汗水洇湿,晶亮亮的,烘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为英俊性感。
这个人,是她的了。
程幼雪手指描画着周述的眉眼,清凌的杏眼望着他:“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想要什么,就自己来取。”
呼吸一滞。
周述撑起的背脊上,两处肩胛骨倏而展开,像是终于挣脱掉了锁链。
待它们收敛拱起时,两只白皙纤细的手攀了上去……
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守岁的日子。
街道上不乏出来夜游的行人,鞭炮声更是响彻在城市里。
程幼雪很庆幸有那些源源不断的炮竹声,它们很好地掩盖了其他声音。
周述起初是小心克制的,反复和她说,有任何不舒服或者疼了,就告诉他;
进入后,她慢慢适应了,他就又通过她的表情去判断调整,认真地问她这样好不好、那样好不好;
最后,认真一点点变了味儿,老实人越来越坏。
程幼雪完全不是对手,几次下来,她的声音更加破碎,人也快要碎了。
这样的感觉于程幼雪而言太过陌生。
四肢百骸都在震荡,一颗心仿佛被丢到了云端上,起起伏伏。
可就差那么一下时,她的心又急坠下来。
程幼雪颤悠悠睁开眼,她早就不敢看周述动情时的模样,这会儿再看到,心中仍是被激起了阵阵酥麻。
周述脸上挂着汗珠,胸膛上也挂着汗珠,那双好似浸了水的眼眸幽深如渊,直直盯着她。
程幼雪想问怎么了?
可此时她的并不好受,她就像是一条被突然丢在岸上的鱼,扑腾着,急需要水源。
而周述就是不肯给。
程幼雪看着他,泪眼汪汪地控诉,周述却恢复了之前的耐心,一遍遍摩挲着她的眼角,用她的新眼泪润化开旧泪痕。
低头轻吻她的眉心,他问:“小雪,你还记得那年除夕的零点过渡吗?”
不记得!
程幼雪没心情和他追忆过去。
可周述还无比清晰地记着当时的每一帧画面:快到零点,她弄撒了糖果,他帮她去捡,捡到最后一颗,他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新年愿望。”周述伸手去握程幼雪,分开她的五指,扣进去,“想要什么新年愿望,就去做什么。”
他这么一说,程幼雪想起来了。
她联想过去,再听他现在话的,明白过来:“你是故意的!”
周述勾起了一边的嘴角。
其实,他根本不敢许愿,他的愿望是他在梦中都很难实现的,更何况是现实?
那时去触碰她的手,完全是情不自禁,他想着实现不了就实现不了,能和她过一个春节,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他别无所求。
周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愿望有朝一日居然真的实现了……
周述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表,还有十秒就是新年。
他深吸口气,极力的忍耐逼得他快要崩溃,可低下头时,他还是无比轻柔地吻了身下的女孩。
带着虔诚与珍视。
——这次,他要和她永不分离。
*
程幼雪重新得到了她的水源。
她悬于溺水的边缘,只能抱紧身前唯一的依靠,喃喃着轻一点儿、慢一点儿。
周述也想。
可当爱。欲焚烧,他和她,都只能共燃沉沦。
第62章 坠夏“我还没亲你。”
程幼雪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时,她的意识还没复苏,就先感到腰腿发酸,酸到她动一下,浑身的细胞都会跟着牵扯。
她皱着眉头睁开眼。
屋内光线昏沉,弥漫着香薰燃尽后的余味,丝丝缕缕,暗香浮动。
程幼雪想试着转个身,脚动了动,腿根那儿就发出了抗议,她眉头皱得更紧,视线一扫,看到盖在她身上的崭新被套。
结束后,周述给她在浴室放好洗澡水,在她泡澡时,把床单被罩全部换了一遍。
也是万幸周述带了好几套被单来,原来的那套实在是要不了了……
脸上涌起一阵热辣,程幼雪蜷着脚趾,阳台那边传来细微响动。
酒店的窗帘遮光性很不错,牢牢挡住了外面的天光。
但周述从阳台回来,开门的那一下,光线还是无孔不入地钻了进来,洒在床上。
周述快速进屋,又快速反手将门关上,把窗帘拉好,转过头,迎上了程幼雪水灵灵的眼睛。
四目相对。
一些画面自动在两人脑海里闪过。
疯狂的、缱绻的、柔情的、强硬的,做的时候恨不得风卷残云似的一概不顾,以为快感不过是快感。
可事实上,对方眼神里的胶着、呼吸频率的缓急,甚至亲吻时的深浅交缠,都跟刻在了他们的骨髓里一般,记得清清楚楚。
周述喉舌发燥,低头抿了抿唇,略带沙哑的声音比往日里更加温和:“醒了?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程幼雪盯着他,有点儿不能把眼前这个人和夜晚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什么禁欲、老实、腼腆,都是假象。
“哼”了一声,程幼雪气鼓鼓地裹着被子转过身。
这一转,腰也酸死了。
更气了。
周述有些手足无措,走到床尾站了几秒,才小心翼翼来到女孩面前,蹲下。
程幼雪很想转回去,可她没那个勇气,只好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周述一点点往下拽,他不敢太用力,拉扯了好几个来回,才拽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再接着是光洁的额头,最后是那双娇媚的杏眼。
两人对视片刻,周述脸红耳朵也红,垂眸道:“小雪,别生我气了,好吗?”
男人穿着睡觉时穿的宽松T恤,领口有些大,露出了一对锁骨,而锁骨上面,齿痕深刻,皮肤也还红肿着。
程幼雪想,前胸背后应该也很“精彩”。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也不想再矫情忸怩,毕竟她也是快乐的。
噘噘嘴,程幼雪小声咕哝:“我渴了。”
周述立刻说:“我去斟水。”
他早就备好了温度适宜的水,端过来放在床头,然后搂着程幼雪坐起来,喂她喝。
一杯水下肚,缓解了一些身体上的不适,程幼雪再要一杯。
喝了三四杯,她就靠在周述怀里,不想动了。
周述拥着她的肩,细密轻柔的吻落在她发顶,问:“那里还疼吗?”
“……”
程幼雪掐某人的腰。
那里也被咬破皮了,沙沙作痛,周述忍了忍,声音放得更轻:“告诉我,小雪。不然我不放心。”
“……”
“不怎么疼了。”
“真的?”周述又问,“疼的话,我去药店买药膏。”
又被掐 。
“小雪。”
“哎呀,我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
程幼雪一向是该大方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可不会委屈了自己,要是真的不舒服,她早就告诉周述了。
周述这才舒了口气,抱着人的手更紧了些。
两人就这么静静依偎了一会儿,直到程幼雪肚子咕噜一叫。
周述弯了弯唇,说:“我叫酒店送餐过来,想吃什么?”
“都行。”程幼雪现在不挑嘴,“清淡些的就好。”
周述帮她掀开被子,想抱她下床,两人视线一触,又是一阵心率共振。
“小雪,我能亲亲你吗?”周述问。
程幼雪夹他一眼,默许。
周述缓缓靠过去,程幼雪也闭上眼,还差一点儿,程幼雪的爱美系统及时启动。
她捂住了整张脸,闷声说:“我还没洗漱。”
周述一顿,笑着亲了下女孩手背,抱她去了卫生间。
进去后,周述一时也没放下人,而是让程幼雪拿他的毛巾垫在水台上,让她坐上去,就又出去了。
程幼雪不明所以,隔了几秒,就见周述拿着她的拖鞋过来,亲手为她穿上。
她有了鞋子,周述再抱她下来。
程幼雪刷了牙,洗脸时,她找头绳没找到,周述就帮她顺了顺头发,充当她的头绳。
洗完脸,程幼雪清爽了,握着她头发的手也松开了,将她转了过去。
“小雪。”周述又叫她,怎么都叫不够。
程幼雪不看他,说自己饿了,要吃东西。
周述说他这就让客服送过来,不过——
“我还没亲你。”
程幼雪本来还有些绷着的神经,一听这话倏而就又松弛了下来,她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面前这个男人的脸。
其实除了快乐,还有满足。
一种只有他给得了的满足,不管是身,还是心,都是因为他。
程幼雪踮起脚,双臂绕到周述脖子后面,周述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低头凝望她。
程幼雪揪了揪那又黑又硬的头发,昨天扎了她好几回,说:“今年的零点过渡又叫你得逞了是吧?”
周述脸一红,靠过去蹭程幼雪的鼻尖,回道:“我觉得这应该叫‘许愿成功’。”
新年愿望——想要什么就去做什么。
程幼雪脸也红起来,正要推开人时,周述吻了下来。
这是一个绵长温柔的吻,带着对爱人满满的爱意。
*
酒店送来了午餐。
程幼雪刚醒那会儿没注意,以为也就九、十点钟,等吃东西时,才发现现下已经十二点半了。
她说坏了,说好今天中午去裴老师家吃午饭的,这可怎么办?
“没关系。”周述给她剥鸡蛋,“我和裴老师通过电话,告诉裴老师咱们下午过去道别,明天一早,出发回海城。”
程幼雪咽下嘴里的蛋黄包,问:“这样合适吗?”
周述笑了下:“我和他们说我之后要和你回家,裴老师让咱们今天就走。”
闻言,程幼雪也笑了。
她就着周述的手咬了口鸡蛋,一边吃,一边擦嘴,又问:“会不会紧张?”
“还好。”周述实话实说。
他现在有了那句话,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唯一担心的,是小雪会夹在他和父母之间难做。
“不会的,你放心。”程幼雪再擦擦手,“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就不会为难。”
周述揉揉她的脸颊,又说:“回海城后,陪我去商场给叔叔阿姨挑礼物吧。我有一幅字画,是我去年参加会议,遇到的一位前辈送我的,把它送给叔叔,好不好?”
那幅画虽然不是大画家的遗迹,但也是现当代一位著名画家的作品,价值不低。
程幼雪说她爸爸对字画这些不太感冒,可这是周述的一份心意,他想送也好。
周述还想问问叔叔阿姨都有哪些喜好,话到嘴边,又想起另一件事,他起身去了行李箱那边。
程幼雪喝着牛奶,看他拿了什么回来,递给自己。
一个丝绒礼盒和一张贺卡。
程幼雪先打开的礼盒,里面是一条钻石手链,非常精致,小心思是锁扣那里,坠了一朵小雪花。
贺卡的话,比起当年他送她的那张新年贺卡要大出三倍,贺卡封面画的是他们和小小在餐桌上吃饭的场景,用的动漫风格,萌萌的,很可爱,又温馨治愈。
贺卡的里面,则是用钢笔写下的:岁月逢花,毕生欢愉。
——祝小雪,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程幼雪捏紧贺卡的一角,心里叫这几句话填的满满当当的,她抬头看了看周述,唇边梨涡甜美:“怎么办?我又没给你准备礼物。”
“我不要礼物。”周述坐回她身边,“你能收下就好。”
“可这样我会过意不去啊。”
她靠到周述肩膀上,一只手伸过去让周述给她戴手链,一只手举着她的贺卡欣赏,嘀嘀咕回送点儿什么好呢……
周述看着女孩的笑颜,移不开眼,拥着她,贴到她耳边,深沉的气息有些烫:“非要说礼物,我昨天已经收了。”
“……”
“是我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
下午四点多,程幼雪和周述去了裴老师家。
裴老师一家晚上要到裴老师大哥家聚餐,不然还真想再和两个孩子吃吃饭、说说话。
可得知周述即将要拜访程幼雪的父母,裴老师和曾老师悬着的心也是落地了,他们嘱咐了周述不少礼节上的事,叫他不能有一丝怠慢。
周述都用心听了进去。
临走时,裴老师让程幼雪把他珍藏十多年的老白茶带去给程开砚。
“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就是一点心意。”裴老师说,“小程,我希望你和小述明年还能来看看我和曾老师。”
程幼雪心口发热,接过茶,和两位老师保证明年她一定还来。
告别周述的家乡,程幼雪和周述返回海城休整了一天,就又坐飞机去了北城。
程幼雪不搞突然袭击那套,她在初二时给宁祎打了通电话,告诉宁祎她初三会回家,带周述一起回。
宁祎当时听后,半天没说话。
但末了,她也没有表现出愤怒或者拒绝,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这让周述受宠若惊。
他还以为他想登门的这个环节就不会顺利,没想到就这么被允许了。
到了北城后,程幼雪和周述还是先去酒店办理入住。
周述在房间犹豫穿什么好?
他这心情,程幼雪非常理解,也就没打趣他,帮着他挑选。
周述的意思是还是穿西服,正式些;程幼雪却说是去家里,没必要,显得太拘谨了,只要整洁大方就好。
周述听程幼雪的,这又再去翻找。
他带来的衣服不多,但无一例外,全是藏青色。
程幼雪本来还纳闷怎么都是这一个颜色的,直到看到一件藏青色夹克,才明白了其中意味。
心里泛起丝丝痒痒的甜意。
程幼雪过去捣乱,不许周述找衣服,还揪着他没摘下去的领带,拽来拽去地玩。
每次拽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欲说还迎地看他。
周述被诱得心跳又快了,他握住那只作乱的手,哑声说:“不闹了,小雪。”
“我闹什么了?”程幼雪无辜地眨眨眼,“我是想帮你松领带嘛,可我不会解这个扣儿呢。你教教我?”
“……”
小坏蛋。
周述看了眼时间,不敢再这么下去,求饶:“小雪,听话。”
程幼雪笑笑,脚点了下行李箱,像个高傲的女王,问:“怎么都是藏青色?”
周述嘴唇微微翕动,招认:“你说我穿这个颜色好看。”
“我有说过吗?”程幼雪故作疑惑,“你自己瞎想的吧。”
“怎么会?那年在商场,你明明……”
程幼雪吻了上去。
周述本来就紧着根弦,这下顿时就绷了,把人抱到酒柜上,狠狠地吮吻着。
程幼雪也不甘示弱,抓着领带的手丝毫没松,还加了几分力气,逼得周述和她死死贴着。
周述受不了,勾起程幼雪的腿按到自己腰间,滚烫的手一次次穿插在颈后,缠弄着那些细柔的发丝。
那些发丝就是一张密实的网,缚住了他的人,束住了他的心。
程幼雪唇间溢出细小而短促的气音,人也不住地往后仰。
局势节节败退,眼看自己就要和周述吻到床上去,她用力推开了人。
周述够不到了,不悦地蹙了蹙眉,他唇边全是杂乱无章的口红印,湿漉漉的眼睛纯真清澈又夹带情。欲,看着程幼雪,简直就是惹人犯罪的天然猎物。
程幼雪舔舔唇,忍下了为色所迷的冲动,喘着气
说:“你可不能迟到。”
“……”
周述现在蓄势待发,这话跟盆凉水兜头浇下来似的。
可就算是浇下来了,也压不下去。
他过去再度搂住人,程幼雪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如愿:“我爸最讨厌迟到的人。”
“……”
“我妈也讨厌。”
“小雪!”
周述急躁又颓靡。
程幼雪笑得狡黠娇艳,没心没肝,戳他的肩膀:“行了,快换衣服吧。你也不想想你那什么……那么久,除了迟到,没有别的可能。”
孰轻孰重,周述还是分得清的。
他调整着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个来回后,他把程幼雪抱下酒柜,给她抚好裙摆,闷声不语地又去找衣服了。
瞧他这样,程幼雪也不忍心再逗,可刚才话赶话,倒是叫她冷不丁想起个事儿来。
她必须和周述说。
“什么?”周述委屈巴巴地看她。
程幼雪就跟有什么重大发现似的,还挺严肃,压低声音告诉他:“这么看,那天旅馆隔壁那个男的时间很短啊。”
“……”
“一点儿也不持久。”
“……”
周述要疯了。
第63章 坠夏“那你今晚还要不要再试试你的眼……
程家位于北城市中心一片不起眼的区域。
说是不起眼,实际是闹中取静,门卫森严,外来车辆和人员根本不允许入内。
就是程幼雪,这么久没回家了,也得在保卫处做登记核查,然后才可以进入。
周述一手拎着送给长辈的礼品,一手牵着程幼雪。
他的掌心微湿,表情也很肃穆,之前还说自己不紧张,真到眼前了,也是惴惴不安。
程幼雪给他又正了正衣领,说:“没事。”
按下门铃,开门的是在程家工作了十多年的阿姨。
阿姨很想程幼雪,一见了面,笑着说:“小姐你可回来了!”
程幼雪笑了笑,叫了声刘姨,刘姨这又看向她身边高大俊朗的男人,礼貌道:“这位是周先生吧?快请进。先生和太太等着你们呢。”
先出来的是程开砚。
周述不止一次在新闻上见过这位领导,印象是端正沉稳,但见到了真人,又感到对方身上有股厚重内敛的儒气,所谓的“沉稳”,是年岁积淀下来的静水流深。
“来了。”程开砚开口。
程幼雪也好久没见父亲了,一声“爸”,叫得有那么一两分孩子气,但也仅仅是一两分。
程开砚眼神柔和下来,又有些怅然若失,看了看女儿,再望向周述。
周述:“叔叔好。”
程开砚颔首:“坐。”
周述把东西交给刘姨,和程幼雪跟在程开砚身后,到客厅落座。
刚坐下没两秒,宁祎也出来了。
不同于程开砚,宁祎的精明干练无时无刻都在体现着,哪怕是在家里,也有着强大的气场。
周述站起身来,程幼雪跟着他一起。
“妈。”
“阿姨,您好。”
宁祎“嗯”了一声,和刘姨吩咐了几句,也来客厅坐下。
气氛难免沉重压抑。
程幼雪几次想开口缓和,周述都拦下了,他想,还是该他主动才对。
“叔叔,阿姨,过年好。”周述恭敬道,“只提前了一天告知要前来,有些唐突了。还希望两位长辈不要见怪。”
程开砚坐在主位上,姿态尚算随和,没有上位者的压迫,问:“和幼雪交往多久了?”
语气平淡。
却是个很妙的问题,暗藏了无形的锐利。
周述要是答五年前他和小雪就在交往,那这五年的空白,不需要程开砚追问,就已经表明他和小雪之间存在的问题和差距;可他如果说他们是去年夏天重逢相恋的,又会叫人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就敢上门拜访,谁给你的胆量。
程幼雪也听出父亲话语里的刁难,想替周述圆过去,周述又没让。
他沉了沉气,迎着程开砚平和却带着审视的目光,说:“叔叔,我和小雪大二时就恋爱了。但因为我自身的原因,我不能在那时候保护好我们的感情,我们分开了五年。但这五年对我来说,小雪从没有离开过我。”
“所以,从我的角度,我和小雪交往六年了。”
周述说完,客厅里静得落针可闻。
程幼雪看着程开砚,程开砚完全喜怒不形于色,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似是觉得淡了,便又放了回去。
沉默还在继续。
程幼雪背后都渗出冷汗来了,周述反倒越发沉静下来。
约摸过了三四分钟,程开砚忽然问:“会下围棋吗?”
周述稍楞,点点头:“懂一些。”
“好啊。”程开砚起身,“陪我下一盘?”
周述跟着程开砚去了茶室,那里有棋盘,有时程开砚工作乏了,会过去和自己对弈。
这二人一走,客厅里剩下程幼雪和宁祎。
宁祎还和从前一样,问问程幼雪的工作,听听她的计划安排,哪里觉得不妥,就点拨两句。
程幼雪也关心记挂宁祎和程开砚的身体,宁祎说年中体检过一次,都还好。
程幼雪放下心,还要说什么,宁祎说:“和我去趟会客室。”
会客室是程家经过特殊处理的地方。
隔音做的极好,就是在里面用电锯,外面听的都不真切,且这里也还屏蔽信号,外界无法沟通,是个非常适合谈话的地方。
关上门,宁祎也不绕圈子,直说:“我不同意。”
程幼雪料到了。
来之前,她还想了,要是宁祎和她这么说的话,她该怎么反驳?怎么论证?又怎么证明周述是值得的?
可当她确切听到宁祎说出这句话后,她反而是头脑空白,丝毫不想辩驳。
因为她没必要陷入自证陷阱。
“妈,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和观点,我也尊重你的想法。”程幼雪说,“但我的选择,目前不会变。我希望你也可以尊重我。”
宁祎摇摇头:“你二十六了。不是过去那个十七八的少女,为什么还这么天真?”
程幼雪反问:“天真不好吗?”
程幼雪其实也知道,宁祎这么强势的性格不是天生的,是后天被逼出来的。
外婆告诉过她,外公去世后,家里的那些亲戚对外公遗留下来的古董虎视眈眈,一个个的都想欺凌到她们孤儿寡母的头上来。
外婆是个舞蹈家,只会跳舞,不擅长应付这些,为了不被欺负,宁祎就必须强大起来。
就是从那时候起,宁祎开始处处要强,不仅在事业上要强,婚姻上,她也要做到1+1大于2的效果。
所以,她选择能带给她无限助力的程开砚。
这是宁祎的选择,她选择从婚姻中得到更实际的东西。
而程幼雪不想要这些,她想她的婚姻建立在爱情之上,她要的是情绪价值。
“情绪价值?”宁祎冷笑,“情绪价值能换来什么?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可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而且我和你爸的婚姻,在我看来,是最完美的婚姻。我们忠诚于彼此,是战友、是知己、是最懂对方野心的人。我们的关系很牢靠。”
战友、知己、伴侣,独独没有爱人。
程幼雪问:“那要是有一天我爸下来了,或者你的事务所出现重大问题了,你们中有一个彻底倒了,还牢靠吗?”
宁祎一怔,半晌没说出话来。
程幼雪并不是想批判
父母的婚姻,她也从没有认为父母的婚姻一无是处,婚姻本身就是一种制度,双方制衡依托、遵循规则才是长久之计,谈感情其实是不利于它的长期稳定的。
程幼雪都懂,但她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我想要的。
程幼雪从来都清楚自己的需求,她不贪婪,也不降低自己的标准,更不会委曲求全,她要周述,就是因为周述能满足她的情感诉求。
仅此而已。
“妈,我不是为爱所困的小女孩。”程幼雪说,“即便退一步讲,我有一天可能会如你所说的那样,失望了,失败了,可那又如何?”
“我自己有资本,甩掉拖累我的,再站起来就是。”
听到这句话,宁祎终于确信她失去了她的女儿。
她的孩子长大了,有了独立的思想、独立的经济来源,这是她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扭转的,就像她不能穿梭时空,回到女儿的童年,让女儿对自己产生依赖。
那些失去的时光再也无法填补,她也没有砝码再将女儿拴住。
*
程幼雪从会客室里出来,去了茶室。
周述还在和程开砚下棋,她轻轻靠近过去,也不避讳,坐在了周述所坐的木椅扶手上。
周述见了她,同样不加隐藏,腼腆又有些开心地笑笑,捏了捏她的手。
程开砚瞧见这一幕,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他手指碾着黑棋子,还没有下。
周述自是不能去催长辈,耐心等候。
这盘棋,周述下得非常艰难。
为了哄长辈,叫长辈赢,很简单,可他面前的这位长辈不是一般人,他若是上来就“举手投降”,又怎么能叫这盘棋下得有兴味?
可如果一味求赢,那又是不顾长辈面子。
所以办法只有是:求和。
周述一直在和程开砚周旋,周旋过程中又不能太明显地表达他在“周旋”,他必须不露痕迹地让程开砚沉浸到棋局中。
程幼雪不懂围棋,只是看棋盘上黑白两子的分布,像势均力敌。
她冲周同学挑了挑眉:有一手嘛,周博士。
周博士耳朵又有些热,扣着她的五指紧了紧:乖一些。
“听说,”程开砚缓缓开口,“水利部那边想让你过去?”
周述收敛心思,坐直了些,却没有松开程幼雪的手,回道:“之前是有领导托教授来和我说,但我婉拒了。”
程开砚依旧看着棋局:“不喜欢?”
“更多的是不合适。”周述诚恳道,“水利部偏向统筹策划,我学的专业知识比较适合下到基层去一步步实践,得多历练。再有就是,我得考虑薪资待遇。”
周述这么一说,程幼雪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周述现在的工资比她爸高啊。
想到这点,程幼雪捂嘴忍笑。
知女莫若父,程开砚难得泄露了丝情绪,看了眼顽皮的女儿。
程幼雪坐好,可她面上是老实了,手里却不老实,一个劲儿挠周述手心,周述很想用力攥住她,又怕弄疼了她,只能忍着。
“年轻人多做实事还是好的。”程开砚说了一句,而后,终于落下那一子。
程幼雪这下真消停了,周述也严阵以待,观了局势后,再次稳定落子……
这盘棋下得有来有回,分不出胜负。
程开砚越下越想继续下,直到刘姨说晚餐准备好了,太太请他们出去吃饭,他才说暂且就到这里吧。
程开砚问周述是和谁学的下围棋?
周述答:“我的爷爷。”
周述爷爷生平的唯一爱好就是下棋。
家里穷,没有像样的棋具,周述爸爸就给做了一套木质的棋子和棋盘供爷爷用,闲来无事时,老人会去书摊和旧货市场淘棋谱,淘到一本带回家,便成日成夜地研究。
而周述,是爷爷教会他后,老人唯一的棋友。
程开砚听后,含笑道:“老先生棋艺精湛,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
*
在程家的这顿饭吃得算不上多愉快轻松,但也没太食不下咽。
程家有家规,食不言,桌上如果不是程开砚开口,大家就都不说话。
而程开砚话也少,期间偶有发言,都是问程幼雪的近况,明里暗里地叫她多回回家。
等吃完晚饭,程幼雪和周述告辞。
程开砚和宁祎没送他们到玄关,在客厅话的别。
程幼雪说后面几天她还在北城,要是爸妈都在家的话,她会回来吃饭,然后就和周述离开了。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的空气,周述长呼了口气。
程幼雪笑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周述说,“比想象中要好一些。”
岂止是好一些。
程幼雪都担心她爸会继续为难周述,没想到下了盘棋就完事了。
不过,宁祎和程开砚都不是外露的人,他们在上面久了,早就学会把所有的事压在内心,不让人探知半分。
所以,结果如何,还是不得而知。
周述明白:“我能理解叔叔阿姨的心情。不单单是财力上的悬殊,还有成长背景和生活环境的差异。说真的,如果我的女儿这样,我也不会放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程幼雪十分不满,“质疑我的眼光吗?”
周述笑了笑:“不敢。”
程幼雪又去揪耳朵,她最讨厌的就是周述妄自菲薄,他要是不优秀,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谁贬低他,就是贬低她。
程幼雪对周述又打又掐地出了大院。
周述去拦车,程幼雪说她还没欺负够,想再散散步,两人就又沿着林荫道走了一段。
这边的街道非常宁静,树木高大,到了夏天的时候,绿油油的连成一片,很好看。
程幼雪和周述说了些自己小时候的事,也说了自己在外婆家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爸爸妈妈来看她。
只可惜,他们很少来。
“丽茹姐说,我爸我妈可能是上年纪了,开始把心往家这边移了。”程幼雪说,“可我们这个家从来就不像个家,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聚到一起的?”
周述握着她的手,说:“可以试着一点点来。小雪,家人是这个世上谁都替代不了的,特别是父母。我们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程幼雪想到刚才无意中窥见的程开砚的白发,还有宁祎眼角加深了的皱纹,鼻尖发酸,心头还是软了些许。
她叹口气,也不想再多想了,就像周述说的,一点点来吧。
“对了,我明天要去见个朋友。”程幼雪说,“你是在酒店等我?还是四处逛逛?”
“什么朋友?”
“高中同学,岑雅。”
这名字,周述听着耳熟。
程幼雪没想到他能有印象,又说:“我和岑雅以前都是舞蹈团的,她一直跟我争领舞。”
周述知道是谁了,疑惑道:“那还吃饭?”
程幼雪莞尔一笑。
程幼雪和岑雅是合不来,但那也是因为两人在跳舞这件事上,谁都不肯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岑雅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对她从没一句好听的。
但那年她和梁逸之、周述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高中同学那边听到风声后,有几个男生在群里开她的黄谣,岑雅第一个站出来给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后来,程幼雪成立“x”工作室,岑雅也给她介绍过生意。
两人算是“亦敌亦友”吧。
“明天是女生时间,不能带你玩了。”程幼雪说,“你自己安排好事情,不许给我招蜂引蝶啊。”
周述冤枉:“我什么时候招蜂引蝶了?”
程幼雪“哼”了一声,想说之前那些实习生难不成都是假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了她的眼光不错,挑中的男朋友是个抢手货。
周述一听,停下了脚步,程幼雪还在往前走,见拉不动他了,问怎么了?
周述垂眸,顿了几秒,嗓音有些闷:“那你今晚还要不要再试试你的眼光?”
“……”
程幼雪脸一热,甩开手想走,周述早有预料 ,使了些劲儿,把人拽到怀里,裹住了。
程幼雪挣扎,周述抱得更紧,他们贴在一起,心脏咚咚跳着,分不清是他跳得快些,还是她跳得快些。
程幼雪嗔道:“你学坏了。”
周述舔舔嘴唇,低哑的声音黏糊糊的:“学坏了也是你的,你赖不掉了。”
第64章 坠夏爱的印记。
程幼雪和岑雅约好在一家商场见面。
周述不嫌麻烦,非要打车送程幼雪去,自己打车回,还说程幼雪要是约会结束了,再叫他来接才好。
两人在商场大厅就这事“掰扯”了会儿。
程幼雪说周同学你是不是太粘人了啊?
周同学“理直气壮”:我这是在证明自己没有招蜂引蝶的时间和机会。
程幼雪叫他逗笑了,还要说什么,周述也笑着说:“不打扰你和朋友聚会。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需要我就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程幼雪晃晃他的手,慢慢松开,“回去吧。”
“聚会愉快。”
目送周述离开,程幼雪掏出手机联系岑雅。
不想,人家早在不远处站着,看完了她和男朋友腻腻歪歪的全过程。
“可真是不得了啊。”岑雅啧啧道,“这还是咱们学校的那个周述吗?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不单是长相有了些微变化,主要还是整体气质和气韵。
以前周述在学校里跟个“透明人”似的,除了学校又要搞些思想教育,会把他搬出来做演讲,平时他是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要是偶尔叫人发现了,给人的印象充其量也就是个安静内敛的学霸。
可现在再看,周述身上的安静变成了沉静,过去总爱挺着的脊背看起来有些刻意,如今却是由内而外的挺拔,是自信自洽的体现。
程幼雪笑了笑,替男朋友谦虚一下:“这都多少年了?那岁数也不能白长啊,他肯定得有些变化。”
岑雅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她不和程幼雪遮掩,说:“讲真,我一开始还觉得周述配不上你。可刚才一看,你俩相当登对啊。”
“谢谢。”程幼雪说,“冲你这句话,今天的饭,我请。”
岑雅笑道:“本来就该你请。我可是又给你带生意来了呢。”
程幼雪眼前一亮,赶紧让岑雅挑最贵的餐厅,两人坐下聊。
*
西餐厅里,服务员为两位女士安排了一个小包。
岑雅直奔主题,说她这次也是受大学同学的同学所托,想请程幼雪推广旗袍文化。
一听是旗袍,程幼雪犹豫了下,因为旗袍太广为人知了,很难做出新花样来,自然也就难推。
“不难也不会找你了。”岑雅喝口果汁,“反正这个委托人也在海城,等过完年你抽个时间去看看呗。行就接,不行也不用顾虑我,我就是搭个桥。”
程幼雪心里有数了,和岑雅碰杯,谢谢她惦记着自己。
这一餐吃得时间挺长,她们聊了不少上学那时的事,也聊了聊舞蹈的事。
岑雅有念头搞一个舞蹈培训,目前还在做市场调研,想等有眉目了,给程幼雪看看。
“好啊。”程幼雪笑道,“要是真有市场,我入一股。”
岑雅要的就是这句话:“你说的啊!到时没钱就找你。”
吃完饭,两人又在商场里随意逛逛。
有家城市书店刚开业不久,在搞满减活动,她们进去看了看。
畅销的那些书中,有几本,程幼雪比较感兴趣,她拿起来翻看了下,这个画面,让岑雅一下想起来件旧事。
她问:“你以前在学生会是不是负责每周三图书馆的收借记录?”
程幼雪一顿,点点头:“怎么了?”
岑雅嘿嘿笑,凑过去小声说:“咱俩现在关系那么铁,你和我老实说,你和周述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
“啊?”程幼雪疑惑,“怎么这么问?”
岑雅没记错的话,高中那时,她撞见过好几次周述周三去图书馆借书还书。
当时她还和小姐妹们吐槽说学霸也是个被皮囊迷惑的肤浅之辈,为了能多看看某人,一周借那么多书,看得过来吗?
“他那时候铁定就对你有意思!”岑雅说,“你俩真是大二才好的?你放心啊,我可没有那些屁用没有的道德感,你俩就是无缝衔接,我也一点儿意见没有。”
“……”
程幼雪还以为怎么回事了呢。
她放下书,说:“你对学霸的阅读速度一无所知。周述看外文原版书,一周都能看好几本。”
“是、是吗?”
程幼雪耸耸肩:“对啊。我俩高中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过话。还有,我和他是在我和梁逸之分手一年后才在一起的。之前,谁都没打过谁主意。”
“……”
岑雅还以为自己八卦到了青春年少时的秘密,敢情是她想多了。
她叹口气:“你们这些学霸的感情生活就是无聊。”
两人“无聊”地又遛了遛,程幼雪没麻烦岑雅送她回酒店,自己打车走的。
之后的初五、初六两天,程幼雪回家陪父母吃饭。
程开砚和宁祎谁都没提周述的事,但似乎也没反对什么,一家三口平和地见面、平和地吃饭、平和地聊聊天。
初六晚上,程幼雪离开时,程开砚问了一句明天是几点的飞机?
周述初八上班,程幼雪不想他回海城太晚,订的航班比较早,是上午九点的。
程开砚听后照旧没说什么,又嘱咐了她没事多回家看看,就让她离开了。
周述在大院外面等程幼雪。
程幼雪见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隔着挺远的距离就小跑了起来。
周述也是,稳稳地接住扑进怀里的女孩,两人眼神交换,无声地告诉对方:我又想你了。
“你晚饭吃的什么啊?”程幼雪问,“我这边,厨师做了菠萝咕咾肉,比你手艺差远了。”
说这话时,女孩鼻子皱了皱,柔软的双唇微微噘起,娇俏又灵动。
周述忍不住低头轻吻了一下,说:“明天回去给你做。我看了几个新菜谱,你到时也尝尝看。”
“好啊。”程幼雪笑道,“你还没说你吃的什么呢?”
周述是让酒店送的套餐,就是简单的一些肉菜,搭配果蔬,没什么特别的。
程幼雪说:“那咱们去吃甜点吧?岑雅给我推荐了一家。”
“你晚上能吃?”
“我还吃花生糕和红豆年糕呢,怕什么?”她拉人,“走啦。”
两人来到北城商业中心外侧的一条小街上。
这里有很多店铺,卖什么的都有,服饰、音像、艺术品、食品,程幼雪一概不看,带着周述来到一家甜品店。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看到程幼雪时,夫妻俩不约而同先笑了下,老板娘才说:“欢迎光临。”
程幼雪问周述想吃什么?
周述很少吃甜食,但待会儿程幼雪吃,他干坐着的话,肯定影响她的用餐心情,他就想着要一个不太甜的。
“不太甜的啊?”老板娘看了眼程幼雪,“玛格丽特小饼怎么样?我家这款不怎么放糖,不甜。”
周述要了这款饼干。
落座片刻,老板娘端着他们点的甜品过来。
程幼雪要的是红丝绒蛋糕,她挖了一小口送到嘴里,说味道不错,让周述赶快试试饼干。
周述尝了尝,是不甜,主要是黄油的香气,还有一点他说不上来的味道,类似米香?
奇怪的搭配。
好奇心被勾起来,他又吃了两块,一共就四块,他吃到第三块的时候,里面有个东西,硌了他一下。
周述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程幼雪。
程幼雪则托着下巴,巧笑嫣然。
周述想到了什么。
他打开饼干里的“小胶囊”,里面卷了一张非常小的纸条,写着——
希望周同学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最最最重要的,要对他的女朋友好,因为女朋友超级喜欢他,会给他带去多多的快乐!让他每一天都笑口常
开!
后面还画了一个有些歪的迷你小猫爪。
周述的心被这只小猫爪抚了抚,他盯着纸条看了好久,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卷好,放回了胶囊里。
程幼雪问他干什么还收回去?看完就完了呀。
周述一本正经:“锁抽屉里去。”
程幼雪噗地一笑:“真的?”
“嗯。”周述点点头,看着女孩的目光真诚缱绻,“我的宝贝。”
程幼雪开心了,想着那就让周同学也再开心开心吧,她问:“知道为什么我偏偏做玛格丽特小饼吗?”
这是周述的知识盲区,他从理性的角度分析,揣测:“因为这个比较好做?”
“……”
老实人就是没想象力。
但程幼雪又没办法反驳,因为这确实是原因之一。
她嘴角耷拉下来,戳了戳蛋糕,周述浅浅一笑,赶紧哄道:“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因为什么?告诉我吧,小雪。”
程幼雪“哼”了一声:“你自己问百度吧。”
周述搜索了一下,看完后,了然:“原来是有个喜欢吃这种饼干的公主叫玛格丽特。”
什么啊?
程幼雪立刻说不是,是意大利有位糕点师每次制作饼干时都会默念喜欢的女孩名字,还会把自己的手印印在饼干上,这个饼干就以女孩的名字“玛格丽特”命名了。
玛格丽特小饼的寓意是:爱的印记。
程幼雪一口气说完,还觉得自己懂得挺多,但见周述眼中含着柔柔笑意看着自己,她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周述!”程幼雪撂下小勺,“你现在越来越坏了!”
周述扶额低下头,长密的睫毛跟着垂下来,他忍笑,忍得肩膀微微颤抖,店里暖黄的灯光从他的斜侧映照下来,光晕浮在周身,让他顿时有了种温柔的包容感。
包容宠溺着他的女孩。
程幼雪怦然心动,一时忘了批评,白皙的面颊透出淡淡粉红,在光线的笼罩下,同样明媚迷人。
周述伸手握住程幼雪搭在桌上的手,他的手掌那样宽大温暖,程幼雪每次被他握住,都安全感满满。
周述说:“下次,我也给你做。”
“那可不行。”程幼雪小声说,“这个太简单,我想吃复杂的。”
“行,复杂的。”
他做好多好多“复杂”的点心给她,每一道,都是他给她的爱的印记。
*
从甜品店出来,时间还不算晚,程幼雪就让周述陪她散步消食。
两人沿着小街慢慢走着,想到什么就聊什么,上一秒可能还在讨论某个科幻小说,下一秒就又说起该带小小去体检了。
走着走着,他们穿出小街,来到了主干道上。
好巧不巧,这里的中心街道是北城的那条老商业街。
和海城的老商业街相似,北城这边也是各大商场林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些小摊贩半隐在主街和小街的交汇处,买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程幼雪来了兴致,说去逛逛吧,就见周述有些走神。
“怎么了?”她问,“累了?”
周述望着长长的街道,眸光晦涩难辨,隔了两三秒才说:“没有,去看看。”
两人随着人流在繁华夜色中漫步。
程幼雪回忆以前来这条商业街的情景,说现在是冬天,游客算少的,夏天才热闹呢,在拐角的洋楼阳台上,还有人唱歌。
周述静静听着,也静静地看着女孩。
逛到一半,周述接到工作微信,步伐慢了下来。
程幼雪让他先回消息,她自己瞧前面有个卖花和气球的老伯,就过去看了看。
老伯花卖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十来支红玫瑰,唯一的一朵粉玫瑰很显眼。
程幼雪买下这支粉玫瑰,打算今天也反过来一下,女朋友送男朋友花,一转身,她看到周述站在街边的复古路灯下,影子拉得很长。
那一瞬间,某个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那景象消逝得实在太快,以至于程幼雪什么都没抓住,只心跳莫名地快了两拍。
她怔愣地看着手里的玫瑰,再抬头,周述回来了。
“怎么自己买?”周述问,“我看看还有……”
“没事。”
她本来也不是想让他送花,而是想送他花。
程幼雪正要说,她的手机也是一震,于是她就将手里的花交给周述拿着,点开了手机。
看到消息后,程幼雪好半晌没说话。
“小雪?”周述弯腰看她的脸,“有什么事吗?你别……”
程幼雪咬了咬唇,给他看手机。
上面是程开砚发来的消息:[我和司机说了,明天早上七点接你和小周,送你们去机场。回到海城让小周照顾好你。一路平安。]
周述也蒙了:“叔叔……”
居然提到了他,还让他照顾小雪。
程幼雪缓缓展开笑容,踮起脚,她亲了周述一口:“周同学,我们首战告捷。”
第65章 坠夏“周同学这么不识逗啊?”……
回到海城的公寓是下午两点钟。
程幼雪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去抱小小。
离开的这些天,上门喂猫的小姐姐每天都会给她和周述发视频,但隔着屏幕看和亲眼去看,感觉完全不一样。
小小也想爸爸妈妈了,疯狂蹭程幼雪和周述的腿,小夹子音都喊起来了,好像在责备他们怎么能把它丢在家里这么久。
程幼雪抱着小小温声哄着,周述也摸着小小的脑袋安抚了好一会儿。
等小小在程幼雪怀里打起呼噜,周述才去把行李里的日常物品归位,说:“我去超市买菜,你陪小小。”
“别麻烦了,多累啊。”程幼雪说,“晚上叫个外卖好了。”
“没事。我很快回来。”
周述走后,程幼雪抱着小小躺在沙发里打滚。
小小是个小心眼包,它知道程幼雪之前爱拿零食贿赂它,所以等周述一离开,它就喵喵喵地找程幼雪要零食。
程幼雪拿它没办法,说:“回头吃得胖胖的,不美了,你可别哭呀。”
“喵~”
周述在客厅角落放了张办公桌,办公桌旁边就是小小的食物储存柜。
程幼雪去翻猫条,意外发现周述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是上锁的。
她之前没留意过,这下立刻想到周述昨天说的要把她的小纸条锁到抽屉里,难道就是这个吗?
程幼雪笑了笑,可转念又觉得哪里奇怪。
周述看着可不像是个有“秘密”的人,居然还会有值得锁起来的东西?那得是什么?
程幼雪十分好奇,但她强迫自己别去好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该去打扰。
程幼雪喂了小小猫条,之后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等洗完出来,周述也还没回来,她又抱着小小在沙发上玩,玩着玩着,不知不觉眯了过去……
再醒来,窗外的落日余晖洒进客厅。
程幼雪身上盖着毯子,小小也还翻着肚皮睡在她怀里,周围静悄悄的,唯一的响动从厨房传来。
程幼雪动动手脚,小小睁开眼,打着哈欠舒展四肢,从沙发上跳了下去。
一人一猫来到厨房前,程幼雪轻轻拧开门,看到穿着西裤衬衣的男人正在煲粥。
他将衬衣衣袖挽到手肘处,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那一截窄腰被黑色皮带束着,端正之中暗涌着禁锢意味,莫名性感。
程幼雪清清嗓,小小也“喵”了一声,周述一顿,扭头看向这一大一小。
“醒了?”周述温声道,“马上就能吃了。”
程幼雪看着他,不言不语,周述疑惑地眨了下眼,她便过去扎到他怀里,跟小小似的,蹭啊蹭。
周述放下汤勺抱住人:“怎么了?”
“没什么。”程幼雪说。
就是觉得有种淡淡的安宁的感觉在心间缓缓流淌,舒服又踏实。
两人在厨房里拥抱着,小小跳到厨台上,把洗好的水果闻了一遍,没它爱吃的,就又走了。
程幼雪
和周述中午吃的飞机餐,都没吃多少,周述怕程幼雪饿,晚餐就做的比较早,他们吃完饭才六点多。
程幼雪还是坚持要刷碗,周述说和她一起,她没让,催他去洗澡去去乏。
只是男生洗澡一向都快,周述出来时,程幼雪碗还没洗完,所以还是周述帮着她一起洗的。
刷完碗,左右也没事,程幼雪提议看个电影吧。
她还挑的悬疑惊悚片,这次的是真烧脑,全程高能,容不得观众分神。
可也不知道从哪个节点起,程幼雪偏过头时,就被吻给堵住了,再也看不到电影,而没吻多久,她就又被周述抱起来,带进了卧室。
小小本来窝在茶几边陪看,见爸爸妈妈忽然走了,它也跟过去,不想却让爸爸给关在了门外。
小小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不满地挠门、喵叫,试图让爸爸妈妈给它开门。
可不管它怎么闹,都没用。
它坐在门口,小耳朵转啊转,卧室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比它撒娇时的叫声还要软绵细柔,它还听到了粗重压抑的闷哼,以及木头发出的嘎吱声。
这些声音交织了很久,久到小小趴在地上打起了瞌睡……
周述下床穿上衣服,宽大的T恤盖住背脊肩膀上交错纵横的咬痕和抓痕。
他回头看向程幼雪,程幼雪累得抬抬手都费劲儿,还含着水汽的眼睛无声发表着抗议。
周述垂眸,舔了下唇上的伤口,俯身去吻女孩额头,然后利落又温柔地用被子给她裹成个蚕蛹,放到角落的懒人沙发上,去换新的床单。
门打开,小小机警地走进来。
它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像个事后检查员,先是跳到床上闻了闻,接着又来到程幼雪身边,不停地闻。
“……”
程幼雪脸爆红,现在的她里里外外全是周述的味道。
周述的脸和耳朵也红,他收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再把弄脏的床单团好,准备待会儿放到洗衣机里去。
看到程幼雪呆呆地蜷缩在一角,凌乱的头发有几根还翘着,迷糊又害羞地和小小大眼瞪大眼,他心里又软成了一滩浆糊。
周述过去蹲下,拽拽被子,盖住女孩肩头上的暧昧红痕,问:“去洗澡吗?”
小小还在闻她,程幼雪乜了罪魁祸首一眼,负气道:“你下次能不能注意些?你看小小!之前还把它关在外面,它一直叫。”
“那……”周述和小小对视,“关到卫生间?”
“你怎么这么心狠?”
“……”
可总不能放小小进来啊。
她会紧张,没办法放松,他也艰难。
想了想,周述还是“心狠”一回,说:“在外面叫几次就不会叫了,它总得习惯。”
程幼雪踹过去一脚。
周述不偏不躲,顺势握住了脚踝,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还有未褪去的情潮,看着程幼雪。
程幼雪不争气地又心跳加速,再多的埋怨腹诽都化作了柔情,脚在周述手中轻轻动了动,她软声说:“抱我去洗澡。”
半小时后,两人躺在干爽洁净的床上。
小小又跳上来巡逻了一圈,不见异样,就回它自己的小窝里去了。
周述搂着程幼雪。
两人的身体这会儿是平静下来了,但血液里,甚至是神经末梢,还被刚才极致的快感冲击着。
周述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程幼雪是有些困倦,但一时又睡不着,枕着周述手臂,在那里神游太虚,长长的睫毛眨动两下,恬静乖巧。
周述浅笑,吻她发顶,说:“小雪,我想换个大些的房子。”
“嗯?”程幼雪抬起头,“怎么想起这个了?”
周述说,现在的公寓虽然住惯了,但总归太小,就一个小一室,他打算换个大两室,这样就能腾出一间书房,也能放更多东西。
程幼雪听出弦外之音,压着笑:“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跑步啊?”
闻言,周述耳朵又热起来:“你来和我住,就不大了。”
“我有说要和你住吗?”
“你想来随时来,不想来就不来。”周述说,“忙工作的时候,你不喜欢有人打扰,可以回复式。平时不忙的话,你要是愿意……”
程幼雪揪住某人耳朵,她现在已经揪得非常上手了。
“你是不是没安好心?”她问。
周述抿抿唇,想解释他也并非色中饿鬼,可看着女孩嫣红柔软的嘴唇,他还是老实地“嗯”了一声。
他想她。
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他之前总以为爱欲和其他欲求是可以分开的,但现在经历了,他才发现它们是杂糅在一起的。
爱到骨髓血肉里时,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行为的,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只有用最原始本能的方法,告诉她:我好爱你。
“小雪,我工作满一年后,就可以走内部福利通道,买一套三居室。”周述说,“我计算过,首付没有问题,之后的贷款也足够覆盖。买下来后,就写你的名字。但如果你不喜欢我单位合作的房子,那我们就再选。只是——”
那样恐怕就得再给他两三年时间,攒攒首付。
程幼雪忽而听他说起这些,一半是惊讶,一半是心疼。
海城这边的房价不输北城,有的甚至是比北城还高。
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没办法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大城市里落脚,周述无依无靠,孤军奋战,他得付出多少才能在这样的地方有个家?
背后的心酸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程幼雪的手顺着周述耳畔滑到他的眉间,轻声说:“干什么让自己这么累?周述,我们不是过去念书时的我们了,我们现在可以慢慢来。”
以前,他们不能慢慢来,是因为他们连地基都没打好,风随便一吹,就能给他们吹散;可现在,他们地基夯实,是真的可以一步一步走下去了。
周述握住程幼雪的手,按到他心脏的位置上,说:“可我想快些。我受不了你离开我。”
“傻瓜。”程幼雪翻身趴在男人胸膛上,“我不是就在你身边?”
还不够,远远不够。
人都是贪婪的,这是本性。
他和她走到如今这步,他就必须余生都得有她。
程幼雪笑了笑。
她喜欢周述在一些事上的强势和霸道,也喜欢和他规划未来,有她、有他,他们的未来。
“那我们……”程幼雪点点周述心口,“就去看看你说的房子。”
周述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扬起嘴角,还想说什么,程幼雪又打断他:“但我不许你都自己负担。我又不是没钱?我们两个一起。”
周述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男人的面子吗?”
周述不否认,确实有一部分这个缘故。
但更多的是,他能给她的已经很少了,要是连一个房子都要吝啬,那他根本不配有她陪伴。
“我发现诶,你们男的有时想的也是多。”程幼雪噘噘嘴,“如果你坚持不让我插手的话,那房子就还是写你名字吧。不然万一将来我们分开,你岂不是人财两空?”
一听“分开”二字,周述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差点儿要坐起来和程幼雪说怎么就分开了?为什么会分开?
结果程幼雪扑上去,压住了他。
她下巴掂在周述的胸膛之上,笑得很甜,也坏坏的,像个在草丛间嬉笑玩闹的精灵,美得天真纯粹,又迷惑人心。
“周同学这么不识逗啊?”
周述喉结滚动,有时他也会恍惚,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然怎么能看到她这样对自己笑呢?
周述抚摸着程幼雪的脸,心中柔情满溢,神色却很严肃:“小雪,不许拿这个开玩笑。”
“知道啦,知道啦。”她凑过去亲亲他,“小气鬼。”
周述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
两人既然有了规划,就可以按部就班实施。
只是才刚结束了春节长假,所有人处于复工阶段,都忙。
周述新接手了一个防洪坝的工程,程幼雪也得去见岑雅给她推荐的那位客户,找房子的事只能是放到周末,推进得很慢。
这天,程幼雪带着小贝去见了金小姐。
金小姐祖上三代都是做旗袍的裁缝师傅,即便是现在,真正的老海城人,还得是过去家底殷实的那些太太小姐们,都还会找金小姐的爷爷定做旗袍。
照理说,像金小姐这样的世家,也不用推广,一是他们靠做熟人生意就够了,二是他们所做的旗袍不是量产,需要量身定做,不管是周期和价格,都不是普
通人能接受的。
程幼雪和金小姐说了她的想法,也劝金小姐不要轻易投入推广,金小姐听后,笑着说果然没找错人。
原来,金小姐不是要推广她家的旗袍手艺,而是要推广她自己设计的旗袍娃娃。
“我爷爷老了,很少出山了。”金小姐说,“家里的手艺都传到我爸手上,我爸一个人撑着我们家的招牌。可说真的,手艺是很重要,但变现不是那么容易的。人活着,总得吃饭,你说是吧?程小姐。”
程幼雪明白了。
她和小贝看了金小姐的设计,倒是既有特色,又能兼顾年轻人审美。
程幼雪第一想到的,就是可以搞成盲盒……
三个年轻女孩讨论了一下午,越聊越有,程幼雪甚至想到可以和之前葛老先生的璃镇项目联动。
毕竟直接推娃娃会很难,但如果靠金小姐家的金字招牌做引子,就有话题度了。
金小姐当场和程幼雪敲定了合作,“x”工作室在海城的第一单也就此正式启动。
为着这个项目,程幼雪要和葛老先生沟通,海城和璃镇两头跑。
之前周述这样来回奔波过,知道有多辛苦,但他从来不会和程幼雪说“你太累了”又或者“让其他员工来吧”,因为这是程幼雪热爱的事业,她工作时有着独属于她的光彩。
所以,周述都是尽可能挤时间给程幼雪做些好吃的,让她多补充些营养,其余的,他都无条件支持。
等项目前期筹备都差不多了,程幼雪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了,七七那边又传来消息,让程幼雪回趟英国,有个法国客户说必须和她面谈。
程幼雪这又赶紧订了飞伦敦的机票。
周述送程幼雪去机场,叮嘱了许多。
程幼雪都快倒背如流了,说:“最多十天,我就回来了。”
“知道。”周述低声道,“你回来,新房子也差不多收拾好了。”
半个月前,程幼雪和周述租到合适的房子,离七局和工作室都挺近,房东还允许养猫。周述签了一年的租约,这段时间有工夫就把公寓里的东西往新房子那边搬。
程幼雪笑笑,牵着周述的手指尖戳戳他,说:“记得想我。”
周述叹口气,将人搂到怀里,不想放手:“我现在就很想你。”
第66章 坠夏永远明媚灿烂,永远热烈澄澈。……
程幼雪这趟回伦敦,项目谈得还是很顺利的。
客户是一位法国浪漫主义画家,非常痴迷中国文化,想在中国举办三次小型画展。
程幼雪和画家研究了各种方案以及细节,画家很认可她的创意,就是对举办画展的地点不太满意。
画家想在故宫、长城、兵马俑这些地方开画展。
程幼雪和七七听后:“……”
最后,程幼雪承诺北城的那场画展,可以提供私人四合院或者民国时期的洋楼旧址,画家有些遗憾地同意了。
达成这个项目后,程幼雪没急着回海城。
她查了伦敦这边的账目,也和七七讨论分析了海外资源开拓的种种问题。
晚上,程幼雪请手底下的人在外面吃饭,犒劳大家。
同事们聊到兴头上时,餐厅恰好播放到了程幼雪喜欢了很久的那支英国乐队的成名曲《star》。
这支乐队在英国是老牌乐队了。
这些年,随着大量新星的涌现,他们多少有些“落伍”,但在歌迷心中的地位还是无可替代的。
七七说:“我也听他们的歌。他们是不是要开世界巡回演唱会了?貌似中国也有一站。”
程幼雪一惊。
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知道?还真是工作误人了。
她赶紧搜索了一下,确实有,巧的是演唱会还在北城举行,仅此一站,和当年她高中时的情况一样。
“姐,你听过啊?”七七问,“和谁?”
程幼雪没遮掩,大大方方说是跟前任。
七七虽不比小贝那么八卦,但被小贝带的,也是有些鸡婆,他贼笑着:“述哥知道吗?姐,你偷偷告诉我,是述哥帅还是前任哥帅?”
程幼雪微笑:“不如哪天我把他俩请来,给你评判一下?”
“……”
七七老实了:“那就不麻烦了,不麻烦。”
回到公寓,程幼雪又查了下演唱会的事。
举办时间是五月下旬的一个周末,预售还没开,韩惜在票务上有熟人,应该能帮她搞到内场VIP票。
要不请现男友去听听?
她正想着“现男友”,现男友的语音电话就来了。
程幼雪捏着嗓子说:“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您稍后再拨。”
海城那边天刚亮。
周述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小雪打电话,听到这俏皮话,他笑了笑,声音带着醒来后的沙哑:“我可以等用户忙完。”
“这么执着?”程幼雪问,“那是有什么事吗?很重要?”
周述说:“非常重要。”
“……”
“我想我女朋友了。”
程幼雪笑起来,倒在床上,心里甜腻腻的。
周述听着她的笑声起床,一边忙着自己的事,一边聊天,两人每天的这个时段,都是这么度过的。
程幼雪说了演唱会的事,问周述:“我们去听吗?”
对面一阵沉默。
程幼雪以为周述是没听清,想再问一遍,就听到一声略微低沉的:“好。”
程幼雪愣了下。
她莫名生出种异样的感觉,可她不知道是什么,顿了顿,继续道:“那我给你发过去歌单,你这段时间听听看?这个乐队的歌都挺好听的。”
“嗯,你发给我。”
说着,周述就接收到了截图。
他看着上面的曲目,听程幼雪碎碎念,她说有两首她超级喜欢的歌,因为难度太大,这次演唱会就不唱了。
周述有些出神,慢了几拍才回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歌手上了年纪,身体机能支撑不了一直升key。”
程幼雪心说周同学一个理工男还懂升key呢?
她想打趣两句,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但她依旧不知道哪里不对。
程幼雪皱皱头,周述叫她,问她还在听吗?她才回过神。
程幼雪不是个爱纠结的人,既然想不出,那就先放下,她转而说:“就是挺可惜的。当初他们现场唱那两首歌的时候,体育馆的房顶都要被粉丝们的呐喊声震翻了。”
“嗯。”
“不过《star》还在,这首是王炸。”
“嗯。”
“我还记得主唱的那段吉他solo,简直就是……”
话说一半,程幼雪想到了什么。
她一下坐起来,问:“周述,你是不是知道我和梁逸之一起去看过演唱会?”
“……”
“你说啊。”
“……是。”
程幼雪又笑了起来,原来点在这儿呢。
周述情绪有些低落,明明不想笑,但想到小坏蛋笑时没心没肺的样子,就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
“你就是个闷醋罐。”程幼雪说,“都八百年前的事了。”
周述蹲下摸摸过来蹭他的小小,回道:“要是八百年前,我更要吃醋。”
“为什么?”
“那么长的时间……”周述呼吸稍滞,“你都看不到我。”
他这么一说,程幼雪心就软了,赶紧哄人。
好在周同学也一向好哄,没一会儿就把这事揭过去了。
只是哄人期间,程幼雪自是少不了要提提梁逸
之,而事实证明,背后是不能说人的,不管好话坏话。
因为转天上午,程幼雪就在工作室见到了梁逸之。
*
七七觉得自己这嘴就是开光神嘴。
昨天他还好奇幼雪姐前男友长什么样,前男友今天就来了给他看。
不得不说,也是个大帅哥,丝毫不输周述。
程幼雪时隔多年再见梁逸之。
照面的那一刹那,两人脑海里都空白了一下,但等意识回笼后,也都轻轻地笑了。
“怎么来伦敦了?”程幼雪问,“路过吗?”
梁逸之半开玩笑:“特意来找你,求你办事。”
程幼雪一听,请他去会客室聊,七七为他们送来两杯咖啡。
关上门,梁逸之打量了下屋内的装修,简洁大方,又不乏精致小巧的点缀,是程幼雪的风格。
他脱掉身上的夹克,坐在沙发上,看向程幼雪,说:“品味一如既往的好。”
“谢谢。”程幼雪也坐下,“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梁逸之正要回答,瞥到程幼雪腕上的钻石手链,又卡了两秒,才说明了来意。
毕业后,梁逸之就进了家族企业,现在主要负责跨境商贸这块儿的业务。
近期,他有意拿下英国这边一个轻奢服饰的代理权,而这个品牌创始人的独生女和程幼雪是大学同学,两人在牛津时关系就很不错,现在也是好友。要是有程幼雪为他引荐,他达成合作的几率会高些。
程幼雪佩服:“你都能想到这上来?能行吗?”
“试试。”梁逸之喝口咖啡,“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帮这个忙?”
这倒是小事。
程幼雪又询问了一些品牌代理的相关事宜,了解了大概,她联系她的同学,讲清情况。
对方说可以见,只不过她目前在瑞士度假,得后天才回伦敦。
得到答复,梁逸之舒了口气。
这个项目对他很重要,他能不能在企业里站稳脚跟,就看它了。
程幼雪帮了他一个大忙,于情于理,他至少该请人家吃顿饭,可这话悬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还是程幼雪,直截了当:“伦敦这边你不熟。今晚我做东,给你接风吧。”
梁逸之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的笑还和以前一样,但又有着细微差别,具体形容,大概就是以前的程幼雪是朵初初开放的玫瑰,而现在,她已经成熟,正在盛开。
心中各种滋味翻涌,梁逸之压下去,维持住了成年人的体面,说:“必须我请你。”
去餐厅前,程幼雪把这事和周述说了。
周述也诧异梁逸之居然就这么出现了,而诧异过后,也是一阵五味杂陈。
程幼雪问周述不会真吃醋吧?
周述不能骗她,“梁逸之”三个字,他大概是会在意很久了。
可吃醋归吃醋,他信任程幼雪,也信任梁逸之,所以还是让程幼雪好好招待梁逸之,但是——
吃饭时间不许过久、谈话不许过密、笑容更不许过多。
三个“不许”直接让程幼雪笑疯了。
“周述,你多大了?”她问,“幼不幼稚?”
周述管不了那么多,脾气难得倔了一回:“就是不许。”
*
程幼雪选了一家地道的英国菜餐厅。
梁逸之先到,替她开了门,拉了餐椅,十分绅士。
用餐过程中,梁逸之也同样保持着恰当得宜的社交距离,毕竟程幼雪能和他再吃一次饭,他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什么。
可当程幼雪手腕上的钻石手链一次次在他眼前掠过,他还是忍不住心中酸胀,看了好几遍。
程幼雪早就发现梁逸之对她的手链“情有独钟”,索性问了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梁逸之摇摇头,说:“是周述送的吧,他很会选礼物。”
程幼雪笑了笑,如实道:“你有时也非常会选。”
闻言,梁逸之心口就跟有刀子在戳似的,可不管怎么戳,流出的血,程幼雪都不会再看到。
放下刀叉,梁逸之很认真地问:“哪些选的好?那条小众手链?胶片机?还是木质芭蕾舞鞋八音盒?”
程幼雪有些蒙,她也不过是不想梁逸之太尴尬,顺口一说罢了。
不过他点出来的这几个,确实是她当时很喜欢的礼物,梁逸之送她的时候,她很开心,觉得自己被他在意着。
梁逸之脸色发白,笑得无力:“是不是还有那张英国乐队的珍藏CD?”
“……”
这是怎么了?
程幼雪不明所以,也不敢多说,想着还是赶紧转移话题的好,结果就听梁逸之又嘀咕了一句。
“什么?”她问,“我没听清。”
梁逸之自嘲一笑,声音依然细微渺小:“我早该察觉的。”
周述对程幼雪的用心程度远远超过了他。
可他呢?
还傻傻地在纠结程幼雪为什么没有以他为中心,又把精力和心思放在谢以檬身上。
所以,失去程幼雪,梁逸之怪不了任何人。
要怪就怪他自己蠢。
*
这顿饭用时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
饭后,梁逸之也没送程幼雪回去,只是为她叫好车,又记下车牌号,目送她离开。
程幼雪觉得梁逸之怪怪的。
她低头看了看周述送她的手链,想不出其中有什么关联。
想着要不问问周述?又怕那个醋罐再吃醋,也只有不了了之了。
之后的几天,程幼雪为梁逸之做了引荐,有她做中间人,梁逸之的确有优势。
看来人情世故这些事,梁逸之现在要比程幼雪拿捏得更好,不过,梁逸之能不能得到代理权,就与她无关了,她也不会再参与。
处理好工作室这边剩余的事务,程幼雪比原定计划早一天回到海城。
她特意没告诉周述,想制造惊喜。
可也因为太想制造惊喜,以至于她忘了公寓那边其实已经“空了”,周述承诺过在她回来前把东西都归到新房子那边去。
所以,程幼雪一进屋,面对的是一片空空荡荡,连小小都不在。
她扶额,又气又想笑,随手将包放到餐桌上,琢磨是现在给周述打电话小惊一下呢?还是去新房子那里大惊一下?
程幼雪去沙发那里坐下想。
想来想去,没什么思路,倒是这会儿安静下来,有些舍不得这间公寓。
她和周述的“开始”就是在这里,他在这里第一次吻了她。
甚至那空白的五年,周述也是守在这里。
程幼雪趴到沙发扶手上,回忆着那些点滴,视线一扫,她瞧见周述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上,插着一把小钥匙。
看样子是忘记拔了。
程幼雪起身过去看看,她轻松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木盒。
木盒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方方正正的,她拿出来掂了掂,有一点分量,晃一晃,里面东西似乎不少。
是什么呢?
程幼雪的好奇心再次强烈起来。
之前抽屉上着锁,她还能管住自己,可现在抽屉开都开了,要不就……
天人交战了一分钟,程幼雪恃宠而胆大一回,打开了盒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怔住了。
居然是北城一中的图书馆借书卡,有一摞那么厚,少说得有二十张。
而每一张卡的借书人都是“周述”,每一张卡的记录人都是“程幼雪”。
程幼雪脑子有些乱,她一张张地看 ,看到后面,借书卡变成了新年贺卡,从高一的新年开始,每一年一张。
唯独没有的,就是程幼雪大二春节的那一年,以及刚刚过完的这一年。
借书卡和新年贺卡之后,盒子里仅剩的东西,是一张生日贺卡——她的十八岁生日的贺卡。
贺卡封面上被人小心仔细地帖上了一朵玫瑰标本,内里则是贺词,写着:永远明媚灿烂,永远热烈澄澈。
——祝程幼雪同学十八岁生日快乐。
贺词下面还有画,画的是她穿着花仙子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
这个样子,是她高一开学前在北城老商业街参加志愿者时的装扮。
第67章 坠夏能让我爱你,是我此生的无上荣光……
周述提早结束了加班。
这一周他都是忙到八九点才离开办公室,想着把工作提前赶出来一些,明天接了小雪回来,好陪她在新房子过周末。
关了桌上的台灯,同样准备下班的前辈笑道:“今天早啊,这才七点半。”
周述颔首:“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完。”
前辈知道他最近忙着搬家,以过来人的身份幽默了几句:“收拾不完的。到时候都得花钱再添,搬家就是烧钱。”
周述微笑,和前辈一同下楼,两人在停车场分别。
回去也是一个人。
周述没心情做饭,想着去公寓那里把最重要的东西取走,然后随便在便利店买个三明治就好。
停好车,周述乘电梯上楼。
他和房东阿姨的租约到今年年底,阿姨说他既然不租了,那就把没用到的租金退还给他,人家也好再找下一个租户。
周述没让。
他不要剩下的租金,拜托阿姨这段时间先别外租,私心盘算要是能接私活儿挣出来些钱,留下这个公寓就好了。
合作这么多年,阿姨拿周述当自己人,不和他外道,实话说这公寓租赁合适,自住还是差着,如果钱不富裕,不要轻易买,不然很容易赔手里。
周述明白,还是请求阿姨再等一等,阿姨答应了。
来到门前,周述掏出钥匙开门。
楼道里的感应灯是亮着的,随他打开门,光挤进去,闪了一下屋里的地面。
周述隐约看到个箱子。
他立刻将门大敞四开着,再打开玄关的灯去瞧,等看清楚箱子的样子,心里又惊又喜,忙进了屋内。
“小雪!”
程幼雪坐在沙发上,抬起头,表情有些木然。
周述一愣,过去摸摸她的额头,并不烫,问:“不舒服吗?怎么今天回来了?”
程幼雪咬了下干涸的嘴唇,嗓音和口腔好像粘连在了一起:“你回来了。”
“怎么不开灯?”周述皱眉,“是出什么事了吗?”
程幼雪看着他,眸光微闪,周述心中疑惑,再要开口,程幼雪说:“周述,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周述又是一愣:“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我都看到了。”
程幼雪指了指办公桌,周述一见桌上的木盒,定住了。
*
客厅里没有开灯。
光源来自玄关的小顶灯,以及窗外渗透进来的月光,视觉上晦涩不明,让时间在这一刻都慢了下来。
程幼雪理解周述此时的沉默。
就连她自己,也一时找不到话说。
看到那些借书卡和贺卡,程幼雪是惊讶到有些迷惘的。
她以为周述对她产生感情是在她和梁逸之分手之后,可事实上周述喜欢她喜欢得比梁逸之还要早。
那她和梁逸之恋爱时,周述作为旁观者在一边看着,是种什么心情呢?
程幼雪没有亲身经历,做不到感同身受,但她想,那一定是无比酸涩的。
“我不是想窥探你隐私。”程幼雪小声说,“我就是好奇。你是早就……”
“第一眼。”
周述坐在程幼雪身边,两人离得很近,但周述没有牵程幼雪的手,而是两只手肘撑在腿上,他的影子映在地板上,有些模糊,也有些寂寥。
“什么?”程幼雪问,“什么第一眼?”
周述低下头,深吸了口气,然后转向程幼雪,说:“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
……
那年夏末,8月31号,周述来到北城。
从和裴老师上火车起,周述心里就堵着股燥意。
他知道,他不是真的烦躁,而是因为他要孤身一人去北城,去到中国北方第一大城市,在那里,他要读完他的高中三年。
从本心讲,周述并不想去。
尽管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他很怕,他怕他的出身会让他在北城熬不下去。
裴老师一直陪着他,给他讲了很多注意事项,也鼓励他好好学习,甚至,裴老师还从以前的大学同学中找到了北城人,腆着脸给人家打电话,低声细语地说了周述的情况,希望人家方便时能给照看一下。
周述很不喜欢有人为了他的事求人。
爷爷也好,裴老师也好,这会叫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可事实是,他确实没有用。
他还太弱小,不具备任何能力,如果不麻烦人,他将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
裴老师不能在北城久留,晚上十点的时候他还得赶回火车站,坐一夜的硬座回去。
离开前,裴老师带周述去北城的老商业街上,吃了碗拉面。
裴老师再次嘱咐一定要好好学习,踏实住了,外界的一些声音听听就好,重要的是自己的内心,自己的成长。
吃完面,裴老师又带着周述在老商业街上逛逛。
裴老师也是第二次来北城,看着这么一个繁华都市,老师眼里也流露出新奇和胆怯。
裴老师和周述在老建筑前合了张影。
之后,裴老师接到一通电话,让周述在原地等等。
周述眼睁睁看着裴老师越走越远,走到了小巷子里的僻静地方,而他自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茫然空洞。
他看到几个同龄人从面前经过,他们一个个自信活泼,穿着时尚青春,他再看看自己,穿的是洗得发白的布料裤子和T恤,还有从市场上淘来的处理运动鞋。
怎么看,怎么和这里格格不入。
周述想逃。
逃回他该待的地方去,那里虽然没有这里的霓虹大楼,却都是他熟悉的,他不会彷徨、不会忐忑,更不会自卑。
抗拒心情越发强烈,强烈到周述这就要去和裴老师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在这时,大街前面传来热闹的响动。
音乐声、人们的欢呼声,还有掌声。
周述周围很快被行人填补,他挤在中间,随波逐流,看不到裴老师了。
一堆人从前方走来。
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冲街上两侧的行人挥手,有的举着“北城我的家,爱护环境,人人有责”的牌子,有的在翻跟斗,还有的在跳舞。
其中,有个穿着粉绿色纱裙的女孩从一辆花车上轻巧地跳下来。
她在空地上和着音乐旋转,唇边的两个梨涡甜美清纯,很多行人给她拍照,她也大方配合大家。
有小朋友喊:“是花仙子姐姐!是花仙子!”
女孩听到了,小跑着来到小朋友身边,摸了摸孩子的头。
而周述,就站在小朋友的斜后方。
他怔怔地看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女孩,狂跳着的心脏咚一下、咚一下,像是在烙印住这一眼,也像是在定格住这一眼。
他丧失了所有的感知能力,一动不动。
他就只看得到她,只看得到这一抹鲜活明艳的色彩……
直到有人嫌周述碍事,推了他一把,才把他从这一眼中拽出来。
周述往前踉跄了两步,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扶了他一下。
他身体骤然僵住,抬眼就见女孩冲自己笑了笑,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和裙摆,他闻到一股香味,像是城市橱窗里卖的香草冰淇淋,甜甜的。
女孩把手里的玫瑰花递过来,口型像是在说:送给你。
他讷讷地接了,她就走了,融进了队伍之中。
而自那一刻起,周述的心就坠入了那个微风拂动的夏夜里,再也没出来过……
“转天开学,我在学校又见到了你。”周述顿了顿,不自觉浅笑了下,“我以为我是在做梦。”
可那不是梦。
周述遇见了程幼雪,和她成为了同学。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着。
程幼雪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过年那时,她和周述路过北城的老商业街,她的心头有划过一丝异样。
她当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才明白:原来早在
那么多年前,他们就有过一面之缘。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程幼雪轻声说,“你说了,我能想起来的。”
周述摇摇头。
他曾经也想过和她说出这件往事,可说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向她证明他的深情?还是什么?
对周述来说,喜欢程幼雪是他一个人的事,她知道还是不知道,他都会喜欢她。
他不需要她的回应,也不需要她的感动,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看看她的笑脸,听听她的声音,就够了。
如果不是后来梁逸之出现了偏差,他和程幼雪交集增多,他会永远藏好他的喜欢,把它埋在心里,不打扰程幼雪一分。
“可我还是知道了呀。”程幼雪吸吸鼻子,“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好像是个薄情女。”
她走到办公桌前,看着那些贺卡,除去她手里的两张,一共九张。
换句话说,周述喜欢她喜欢了整整十一年。
这其中还有五年,程幼雪全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程幼雪只觉得自己又亏欠了周述五年。
周述怕的就是程幼雪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从来都是希望她好,希望她可以自由自在的,他不想自己的感情成为她的道德捆绑。
“小雪,之前的事你都不知道,那就和你无关。”周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
可程幼雪还是难受:“我要是高中那时注意到你就好了。可我……”
“我说过,你不会喜欢高中时的我。”
那时的他,封闭、畏缩、矛盾,不会给她带去一丝快乐,要是他们那时就有交集,怕也就止步于那时了。
“才不会。”程幼雪说,“你高中时是安静了些,但你积极努力。你每次演讲,内容都很向上,你从来不拿你的苦难说事儿。”
“周述,你那时还只是个少年,但你是个非常坚强的少年。”
周述眼眶蓦地一酸。
原来,他年少时的挣扎和自尊,也是有人看到的。
老师总想用他激励同学们刻苦学习,却从没有问过他是否愿意把他的经历拿出来说。
如果可以,周述宁愿一直在家乡那个小地方生活,他不要那些成绩,也不要大家口中品学兼优的评价,他只要他的爸爸妈妈陪他长大。
周述起身来到程幼雪面前,一把将她抱住。
程幼雪也在用力抱住周述:“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谁都回不去。但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周述,我把你的那五年补给你。”
“不用,小雪。”周述闷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就留在我身边。只要留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程幼雪说:“可我不满足。我想再多给你一些,更加爱你一些。”
“我想永远都爱你。”
*
夜色渐浓,窗外风声幽微。
一抹月光落在桌角上,随桌子来回晃动。
程幼雪一只手勾着周述脖子,一只手死死抠住桌子边缘,纤细的骨节凸起泛白。
桌上只铺着周述的西服外套,桌面还是硬邦邦的,每撞一次,都磨的程幼雪皮肤疼。她皮肤又白,晕开的红色很快在全身蔓延开,像一支摇摇欲坠的粉玫瑰。
程幼雪喃喃着不行了,周述就去吻她的眼睛,搂她搂得更紧。
可是腰好酸,腿也好累,程幼雪去咬周述,周述见她是真的不舒服了,松开箍着腿的手,转而将她托抱了起来。
突然的没入,程幼雪没防备,惊呼一声,指甲直接嵌入了坚实的臂膀中。
周述没试过这样,也瞬间尾椎激麻,浑身肌肉绷了起来。
他咬牙克制,双手在娇嫩的肌肤上留下深深的指痕,他带着程幼雪去了沙发那里,放她躺下。
腰后垫了个靠背垫,程幼雪还能借借力,她看着身前的男人,汗水染的他黑发晶亮,那双眼眸像是凝结的宝石,深邃又柔情。
“你以前都是故意挑我值勤的时候去借书,是不是?”
周述“嗯”了一声,伸手拂开贴在女孩侧脸的一缕发丝,低头吻她。
程幼雪扭过头不让,再想问,又被打断,反复几次,只要她一张口,周述就发狠,好像故意不让她说话似的。
程幼雪急了,叫他名字。
周述喉结滚动,支撑在两边的手臂,青筋明显。
“去借书,书卡上会有你的签名,你也会和我说话。”周述哑声道,“我每周三都在等你和我说一句话。”
可程幼雪想不起来她那时说的什么。
“注意还书日期,逾期会影响下次借阅。”
就这?
就这,便是周述日日期待的。
程幼雪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碎了的声音里满是心疼:“真傻。你怎么那么傻?你为什么……”
周述存心不让她说,用吻堵住她的话。
程幼雪无法,只能沉浸到温柔陷阱里去。
可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她不信周述一点儿都不在意那五年,所以她想尽办法磨周述。
周述叫她引得眼睛都红了,剩下不多的理智溃不成军,捞起人,他锁着那抹腰肢,让她坐到了自己身上。
程幼雪不想局势一下扭转成这样,她又是猝不及防,且这次也要比刚才更深。
那一刹那,程幼雪只觉一股电流从她的头发丝猛地直蹿到脚趾,脑子里闪过乍然白光,再多的想法抵不过此刻的感官刺激,她的自主意识彻底失灵,被迫高高地仰起脖颈,暴露了脆弱。
就在她丢盔卸甲时,周述紧紧抱住她,和她一起,并在她的颈侧落下一吻……
过后,两人一时都动弹不得。
程幼雪伏在周述肩上,急促地呼吸着。
周述给她顺背,他的气息同样不稳,但嘶哑的嗓音里掩不住他男人的那点儿恶劣得意:“还觉得我傻吗?”
程幼雪眼角糊着泪,人完全脱力,浑身软趴趴的,声音也软:“你混蛋。”
“嗯,我混蛋。”周述抹掉她的泪花,“那你就不要再心疼混蛋。”
“你这人简直……”
“小雪,你要知道,那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
能多看你一眼,是我的幸运;能听你和我说一句话,也是我的幸运。
而能让我爱你,是我此生的无上荣光。
第68章 坠夏暗恋,是用自己的心去看那个人。……
程幼雪去浴室洗澡时,已经是凌晨了。
她自己都惊讶和周述居然折腾了这么久。
更要命的,这还是因为他们以前在沙发上来过两回,周述顺手放在茶几抽屉里的小盒子只剩了三个,不然周述还要没完没了……
程幼雪长长地舒了口气。
热水顺着她的身体自上而下滑过,滑过遍布各处的吻痕和指痕。
腰腿上最为惨烈,水一激,皮肤灼热火辣,叫她一下想起周述抱着她从桌子走到沙发时,那种极致猛烈的契合。
程幼雪捂着脸,人要熟了。
磨磨蹭蹭洗完澡,程幼雪出来时,周述已经把客厅收拾得差不多,他本人也收拾得整整齐齐,丝毫不见刚才吃人时的凶狠无度。
程幼雪瞪去一眼,周述面露心虚,耳垂通红,转头去看沙发。
他看了有一会儿了,沙发套不好拆卸,洗起来颇为费事,周述在思考该怎么办。
“带走。”程幼雪斩钉截钉,“必须把这个沙发带走。”
这个办法好。
周述点点头,又看向沙发旁的办公桌。
桌子已经摆正了,但因为刚才遭受的撞击太猛,桌角不停撞墙,不仅撞破了壁布,还撞掉了桌子上的漆。
程幼雪羞耻得想要遁地:“桌子也带走。”
“好。”
周述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男人抿抿唇,走过来,又抱住了人。
“你不许再胡来了啊。”程幼雪别过头警告,“这都几点了。”
周述也不好意思,他确实是失控了。
有些压抑得更为深刻的感情在刚才集体喷涌爆发,他只想在她身体里生根,好叫她再离不开自己。
不过,这会儿的周述又掌握回分寸了,他就是想抱抱她而已。
“那里还疼吗?”他问,“我看看?”
“……”
程幼雪真想狠狠踢这人一脚,可她也是真没劲儿了,只能没什么攻击力地说:“闭嘴。”
周述不说话了,但也抱着人不肯放手。
两人傻傻地在客厅一隅站着,脑海里是会不自觉浮现那些疯狂的画面,但那种合二为一,仿佛灵魂都融到一起了的紧密亲热,也叫他们的心连得更近。
特别是程幼雪想到周述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就又觉得那
一切还是种幸福。
周述和她想的一样,但有一点,他得再说说:“小雪,你说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所以你不要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念头。”
说着,他松开手,轻轻捧起女孩的脸:“我们现在就是最好的。”
这话程幼雪爱听,他们现在最好,未来会更好。
程幼雪脑袋埋在周述心口,说:“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
“嗯。”
“还有,你的那些东西,没收了。”她故意戳被她咬破的地方,“那都是我的贺卡。”
周述笑了:“嗯,物归原主。”
*
这一觉,两人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后,他们去外面吃了早午饭,接着去了新房子那里。
门一开,小小冲着他们喵喵叫。
程幼雪和周述赶紧去洗手,哄他们的小公主。
坐在客厅里,程幼雪撸着猫咪,打量屋内。
周述是居家好手,不仅把各处都整理得非常妥帖,还有些小心思在其中,像是她以前买的那些小装饰品,他都一一摆上了。
“沙发和桌子明天会送来。”周述清了下嗓,“你说放哪里好?”
程幼雪觑他:爱放哪儿放哪儿。
周述:“……”
哄好了小小,程幼雪顺带就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搁在周述这儿了。
她拿出来放一样,周述看一样,好像在以此计算她住在这里的日子会有多久,那有点儿幼稚又认真的模样,很可爱。
等到行李箱空了,周述问待会儿要不要去超市采购?晚上他下厨。
程幼雪说好啊,她还想逛逛家居店,看有什么能添置的,刚要和周述说她的想法,台上护肤品的瓶子勾了下她的手链。
手链划到程幼雪手腕,带倒了瓶子,发出叮咚声响。
周述没管瓶子,过来握住程幼雪的手查看:“疼吗?”
“没事。”程幼雪笑笑,“没那么娇气。你不要把我当成……”
“嗯?”
看着腕上的手链,程幼雪忽而想起梁逸之之前的古怪,正好,就和周述说了。
周述听后,没言语。
程幼雪以为闷醋罐又酸上了,想要欺负欺负,又听:“他可能是想到那条小众品牌的手链了。”
程幼雪一愣:“什么?”
周述没想说的。
但既然过去的事被挖出来了,他也就不瞒着了。
那条小众品牌手链,是周述让梁逸之送的。
周述也是偶然听程幼雪和顾筱琪提起过,之后,他就开始关注那个品牌。
他知道这个牌子的首饰都是纯手工制作,预订期很长,他提前透露给梁逸之,让梁逸之考虑把它作为新年礼物送给程幼雪。
“居然是你挑的?”程幼雪惊讶不已,“我……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条手链,是梁逸之送她的那些礼物中,她第二喜欢的,最喜欢的是那张英国乐队的绝版珍藏CD。
等等。
该不会……
手链、CD、八音盒、胶片机。
周述一一沉默,一一默认。
程幼雪瘫坐在沙发上,难以置信这世上会有人这么清楚她的喜好。
她父母都做不到。
周述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
只是这个心要“细”到何种程度,就不好说了。
可对于暗恋中的人来说,他能做的,就是在各种蛛丝马迹中去拼凑完整的她,也是在时间和空间中搜寻关于她的千丝万缕的细节。
暗恋,是用自己的心去看那个人。
程幼雪看着周述,眼眶又有些红。
她这样,周述就心疼,过去坐下,把人抱到了怀里。
“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周述说,“不想过去了。”
“那你没告诉我还有这些啊!”程幼雪生起闷气来,“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赶紧招了。”
周述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太多,太琐碎了。
程幼雪气鼓鼓地捉住周述的手,用力捏、用力搓,还泄愤地咬上一口,咬完了,她又给他揉。
以前她觉得周述对她的感情像是一棵擎天大树,根系繁茂;现在,她又觉得周述的爱像是深海,见不到底,也永远不会枯竭。
她跌了进去,能出来就怪了。
“小雪,别想那些了。”周述指背刮着女孩的脸,“都是小事。”
程幼雪“哼”了一声,反驳这才不是小事,可想到什么,她又突然坐直了,问:“你学西班牙语不会也是因为我吧?”
周述顿了顿。
“还真是因为我啊?”
“不全是。”
学一门小语种,是裴老师给周述的建议,为的是叫他多门技能傍身,也是方便他可以多个门路挣些学费。
选择西班牙语,是周述综合考察翻译市场后做出的决定。
但是,他可以倒背聂鲁达的所有诗歌,他用西班牙语挣来的第一笔钱也不是因为翻译,而是替人配音聂鲁达的《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买方当时听了很满意,还给他多加了两百块报酬……
程幼雪定定地看着周述,半晌没说话。
周述以为又哪里惹她不开心了,琢磨怎么哄人,然后就见女孩拿起手机,给他微信转了一笔钱。
“从今天晚上,你给我读。”程幼雪扬扬下巴,“我买你。”
“……”
周述被逗笑。
他要把钱退回去,程幼雪不许。
“拿钱买,我用着硬气。”她说,“你以后就只能给我念我偶像的诗。记住了吗?”
周述点头:“都听买方的。”
程幼雪这才也笑了,扑过去抱住人。
其实,除了西班牙语,程幼雪还想到了演唱会。
她猜她高三那年和梁逸之听演唱会的事,周述了解得很清楚,否则他也不会说出歌手升key的事。
但她没提。
她要向周同学学习,偷偷去做一件事。
*
程幼雪没再回复式公寓。
她找周述要新房子钥匙,周述说房东那边问要不要换密码锁?她说不要。
程幼雪拿出她的白花刺绣钥匙扣,告诉周述,她得用钥匙扣,就用钥匙开门。
周述听她这么说,还和她装呢,说一个钥匙扣而已,没什么。
程幼雪就是叫他这样“骗”成了傻子。
曾老师说得一点儿错没有,周述背后做一百件事,能一百件事都不让你知道。
为着这事,程幼雪晾了周述两天。
周述后知后觉自己早就露馅儿了,才说了钥匙扣的事。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他老实交代,“就是想把我妈留给我的这件东西送给你。”
程幼雪问他:“那你知道垂丝茉莉的花语吗?”
自然是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送的。
过去那些不起眼的小事一个个的全成了“回旋镖”钻进程幼雪心里。
那晚,她放软了态度,就又给了周述“可乘之机”,两人没羞没臊地闹到后半夜,小小都没脸进屋看那满地的狼藉……
日子一天天过去,海城春意浓烈。
街两边的白玉兰傲立枝头,迎着和煦的风,焕发勃勃生机。
程幼雪全力推广金小姐的旗袍娃娃。
正式投入的前几天,程幼雪因为紧张焦虑,有些失眠。周述安慰开导她,说带她出去玩玩,放松心情。
程幼雪拒绝了。
有些事,是必须自己一个人去承受面对的,她还需要再成长,不
能依赖任何人,包括周述。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波投入后,效果很不错,这也为“x”工作室在国内打响了一点儿知名度,韩惜再出去和人家谈项目,也有底气了。
程幼雪一直忙到五一小假期,顾筱琪来海城找她和韩惜玩了两天。
剩下两天,她和周述回了北城程家。
程开砚去外省考察了,家里只有宁祎。
宁祎对周述还是冷冷淡淡,从不主动交谈,但也由着周述那两天都在家里吃饭。
饭桌上,宁祎提了一句丁老师过生日的事。
丁老师是程幼雪的舞蹈启蒙老师,也是程幼雪外婆的得意门生之一,五月中是丁老师的六十岁生日,宁祎怎么也得有所表示。
“礼物都准备好了。”宁祎说,“你回来给丁老师送去。”
程幼雪点头。
她已经答应参加丁老师的生日会。
丁老师亲自给她打的电话,叫她一定要去,话间还明里暗里提到秦悟一直单着。
程幼雪无奈,只好也“明里暗里”说自己有男朋友,丁老师一听,颇为惋惜,但也邀请了周述一起参加生日会。
得知周述也会去,宁祎没说什么。
宁祎现在对周述的态度,可以用“扑朔迷离”来形容,不过程幼雪不急,周述更不急。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程幼雪还想和宁祎说说丁老师生日的事,不巧手机这时候响起,她一看到号码,表情略微迟疑了下,和宁祎说了声,跑去没人地方讲电话去了。
周述余光跟着程幼雪。
这段时间,程幼雪总会背着他接些电话,通话内容还都是英文。
他猜应该是英国那边的业务,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周述皱了下眉,抬眼见宁祎还端坐着用餐,他也不敢再走神,继续安静地吃饭。
第69章 坠夏“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程幼雪和周述对丁老师的生日宴很上心。
不仅是因为尊敬丁老师,也是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以恋人身份公开参加活动。
周述对穿搭又犯了难。
他本来就不会打扮,衣服的种类又都偏日常,参加长辈的生日宴,他不知道该怎么穿才既显得正式,又不会端得太过。
好在小雪都帮他想着了。
两人去了商场,程幼雪爱看“奇迹述述”的瘾就又犯了。
她不停让周述试衣服,每件穿出来,都非常养眼。
与大学时期相比,周述又稳重内敛了许多,这份稳重并不会让他显得沉闷,反倒是让他更具男人味,而这股男人味里也还保留着一点少年的质朴纯粹。
每次看向程幼雪的时候,眼神既纯,又欲,暗戳戳地勾人,性感极了。
程幼雪被迷得不行,充分发挥了她隐藏的大小姐属性,为博“红颜”一笑,试过的衣服全要了。
周述想说这么多,得穿到什么时候?
但他似乎也能理解为爱的人花钱的感觉,而他现在也有了一定的积蓄,可以随程幼雪花,只要她高兴。
丁老师生日当天,程幼雪和周述精心准备。
程幼雪穿了条带珍珠扣的樱花粉小礼服裙,好搭配周述送她的那对珍珠耳钉。
她给周述准备的则是纯黑色的戗驳领外套,看着像西服,但实际没有西服那么板正,很适合今天这种场合。
两人在酒店大堂一亮相,就吸引来无数注目。
周述鲜少经历这种场合,多少不太适应,但有程幼雪挽着他的手臂,他就又很自然地挺胸抬头,毫不怯场。
来到楼上的宴会厅,工作人员引导他们在签名簿上留名。
程幼雪弯腰低头时,一缕长发从身后滑落到身前,她伸手要去拂开,周述先一步帮她别到耳后,指肚还在她的珍珠耳钉上微微流连了一下。
程幼雪眼波流转,看过去,周述也看着她,两人视线一触,嘴角同时扬了扬。
这幕叫工作人员看见了,其中几个年轻女孩都红了脸。
签好名,程幼雪又挽上周述,两人进入厅内找丁老师。
丁老师正和同事闲话,见程幼雪来了,脸上笑容热情,等再看到程幼雪身边的男人,笑容又凝滞了一下。
“幼雪来了。”丁老师笑道,“这位就是小周?”
程幼雪点头,做了介绍,然后和周述把预备好的礼物送给丁老师。
丁老师谢谢他们的心意,也托程幼雪问候父母,等再看向周述,她随口问:“小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周述恭敬道:“我在水利水电七局工作。”
丁老师略有惊讶:“工程师吗?”
“是。”
三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丁老师还要招待其他客人,程幼雪和周述就去入席了。
一落座,程幼雪的端庄之下便漾出些俏皮来。
她问周述丁老师是不是一点儿不像六十岁的人?
周述承认,老师确实看着很年轻。
程幼雪得意道:“我们学舞蹈的人都年轻。周同学,你可得好好保养啊。别回头让外人瞧着咱俩不是一个年龄层的。”
周述在桌下握着人的手一紧,皱了下眉:“你是觉得我显老?”
看老实人这副当真的样子,程幼雪憋笑,严肃地说:“现在还不太显,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
周述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脸,但对上小坏蛋狡黠的眼神,手又放了下去。
“小雪。”周述看着人,有些闷闷不乐,“你不能这么逗我。”
程幼雪梨涡绽开:“你看你,实话还不让说了。我也是好心……”
“你昨晚还说我体力好。”周述垂眸道,“我不老。”
“……”
她是说的体力好吗?
她那是骂,骂他是魔鬼。
想起昨晚,程幼雪又羞臊起来,她逗人不成蚀把米,掐了周述腿一下,不言语了。
周述去勾她手指,她躲开,他再勾,她继续躲,两人借着桌子当掩护,幼稚地闹着。
直到有人来到他们这桌,程幼雪和周述的手就自动交握在一起,不乱动了。
“李校?”周述认出人,忙站了起来。
程幼雪也觉得眼前人面熟,听周述叫了人,一下想起来:这不是海城大学的李校长吗?
李校长笑笑。
他以前经常和各学院的学生代表开座谈会,周述是会上的常客,他自然记得这个学生。
“真是巧啊。”李校长说,“我爱人和丁老师是同事,你们这是?”
周述说:“我女朋友是丁老师的学生。李校,这是以前公关学院——”
“知道,我知道。”李校长看向程幼雪,“你的转学手续还是我加急办的。可惜了啊,程同学,海城大学没能留住你这个优秀生。”
这话程幼雪可不敢当,她连忙感谢李校长以前的帮助,再狠狠夸赞了母校一波。
李校长又是笑,问道:“六月底是学校成立120周年校庆,你们知道吗?”
周述和程幼雪惭愧,没有关注过这方面。
李校长表示无妨,他说学校拟邀了毕业生回校演讲参观,周述在名单之上,估计很快水利土木学院那边就会联系周述。
“期待你到时候的演讲啊。”李校长拍拍周述肩膀,“给学弟学妹们立个好榜样。”
送走李校长,程幼雪和周述重新坐下。
程幼雪觑了某人一眼,咕哝:“我怎么不在名单上?我也上了两年的。”
周述浅笑着,正要说什么,秦悟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在一旁观察,秦悟一进厅里,视线就精准无误地落在程幼雪身上。
程幼雪没什么反应,倒是周述握着她的手紧了些。
一刻钟后,宴席开始。
丁老师和她爱人上台感谢亲朋们能来赴宴,说了些祝福的话后,请大家用餐,尽情享受今晚。
程幼雪不是吃周述做的菜的话,晚上还是尽量控制着饮食,吃了几个周述给她剥的虾,就不想吃了。
周述哄着她再多吃一点点,不然每天那么辛苦,营养
跟不上。
程幼雪给周同学一个面子,吃到一半时,韩惜来了通电话,说工作上的事。
宴会厅有些吵,程幼雪去外面讲,说完之后,她顺便去了趟洗手间,等一出来就叫秦悟堵了。
“幼雪。”秦悟叫她,“方便聊几句吗?”
“可以。”
两人到了厅堂安静的一处。
秦悟告诉程幼雪,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忘不掉她。
他试着交往过几个女友,可每次持续不过一个月就不了了之,原因是那些人都不像程幼雪。
“幼雪,我就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吗?”秦悟问,“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试试?”
别人不知道,但就程幼雪而言,她认为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不可能再看到别人。
秦悟口口声声说忘不了她,可这些年他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他又还不停和别的女孩尝试交往,这叫喜欢她?
这样的喜欢,程幼雪不理解。
不仅不理解,她还有些反胃,都怪周学坏一个劲儿叫她吃。
程幼雪说:“秦悟哥,我过来和你说话,就是想把话说清楚。你的感情,我是不会接受的。所以也请你不要再和丁老师说——”
“我就这么比不上那个姓周的?”秦悟打断,“他到底哪里好?幼雪,以你的条件,你完全能找一个比他高出好几个阶层的。他有什么?小工程师而已,说破天,一年能挣多少钱?”
程幼雪想问那你一年是能挣一个亿还是怎么?
她来了脾气,正要怼回去,秦悟眼色闪了下,又说:“你以前是和梁家小儿子交往的吧?要是和他比,我还算服气。我听说姓周的和你们是高中同学,他难道不会自惭形秽吗?他怎么和梁逸之……”
“秦悟,你够了。”
“羞不羞愧都和你无关。”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程幼雪扭过头,周述过来搂住了她的肩。
周述依旧是睥睨着秦悟。
当年,秦悟就觉得自己在气势上矮周述一截儿,更重要的,周述在护着程幼雪时,眼里暗藏着狠厉决绝,那是敢豁出命的坚定不移,这让秦悟感到畏惧。
现在,秦悟又一次对上周述目光,心里也又是咯噔一下。
“秦先生,以前的话,我不想重复。”周述声音淡漠,眼神冰凉,“别有下回。”
秦悟咬着牙,想反驳,但只看了周述一眼,就又哑巴了。
相比过去年少外放,如今的周述已经不会再露出任何锋芒,但这种叫人看不透的深沉,更摄人。
程幼雪没见过周述这个样子,挺新鲜。
她刚才还拉着脸,这下又眨着水灵灵的杏眼,冲周述挑了挑眉。
周述叫她看的,就像是被小猫尾巴搔了下心,痒痒酥酥,眼里的冰凉瞬间消融,扣着女孩肩膀的手压了压。
——别闹。
——就闹,就闹。
程幼雪拿手肘磨周述侧腰。
周述顿时呼吸一重,另一只手握成拳,搂着人离开。
秦悟见他俩就这么走了,不死心,小声在后面说了句:“牛什么牛?比不上梁逸之一个手指头。”
秦悟刚才就是透过反光看到周述过来,才故意提梁逸之刺激周述,这会儿故技重施,他不信作为男人,周述能不难受。
周述并不理会秦悟,但程幼雪忍不了。
“比不比得上,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目光也冰冷下来,“世上优秀出色的人千千万万,我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秦悟,你再敢挑衅我男朋友一次,丁老师面子都没用。”
脱离了秦悟的视线,程幼雪又秒收刚才的女王脸,笑着问周述自己霸不霸气?
周述眼眸低垂,仿佛又用睫毛盖住了眼底心事。
程幼雪很久没见周述这样了,心头一紧,忙说:“不开心了?我再骂一遍秦悟去!”
她这就要折回去,周述回过神,一把将人按进怀里。
笑了笑,周述说:“小霸王还没霸气够?”
程幼雪噘噘嘴:“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嘛。你不用管秦悟,这种人就爱凹深情人设,骗不了别人,先给自己洗脑了。”
周述又是笑:“我没不高兴。我们进去吧。”
回到宴会厅,丁老师和她爱人为了感谢来宾们,正在转桌。
转到程幼雪他们这桌时,其他几个小辈都在敬酒祝寿。
作为丁老师爱徒,程幼雪也该意思一下,可周述不想她喝,就替喝了,一口气干了三杯。
丁老师爱人见状,还以为周述是海量,当着他和程幼雪的面,说程幼雪多么多么好,漂亮又能干,叫周述可得好好对待。
如此,周述又陪了三杯酒。
程幼雪早有耳闻,丁老师的爱人是个豪放性子,和丁老师的优雅派,天差地别,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品酒。
眼看对方还要让周述来几杯,程幼雪赶紧打圆场说周述明天还得回局里加班,再喝怕耽误工作,这才让周述逃过一劫。
敬完酒,两人坐下,程幼雪打量周述,问:“没事吧?你酒量是多少?”
周述的酒量别说程幼雪不知道,就是周述本人,也是不清楚的。
周述从来烟酒不沾,以前最多和赵星岩张昇他们喝过一些啤酒,白酒还是第一次。
“不舒服就告诉我啊。”程幼雪摸摸周述脸上的温度,“别自己忍着。”
周述望着她,笑得温和:“放心。”
宴会结束后,程幼雪和丁老师一家道别。
秦悟也在其中,他看程幼雪的眼神像是还心有不甘,但也只是眼神,周述站在程幼雪身边,他不敢不停了心思。
程幼雪和周述往酒店的地下车库去。
一路上,周述都很安静,脸没泛红,走路也不打斜,看起来不像是喝酒上头的。
只有程幼雪知道,周述用了好大的力气牵她的手,跟怕她随时要跑掉似的。
“松手啦。”程幼雪笑道,“你不松开,我没办法开车。”
周述又是望着她,深邃的眸子像是深潭,幽静澄澈。
程幼雪习惯性揪周述耳垂,捏住了,来回揉搓,问:“你这是醉没醉啊?”
“……”
“这是几?”
程幼雪比划个“3”,周述视线移过去,盯着白皙纤细的手指三秒,握住了。
“……”
看来是有些醉了。
程幼雪笑着摇摇头,轻声细语地哄着,哄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一个上了驾驶座,一个上了副驾驶。
平时都是周述给程幼雪系安全带,今天也反过来一回。
程幼雪探过去身子,周述的眼珠便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跟着她的行动左右移动,一刻不离。
程幼雪叫他看得心里湿腻,捂住那双眼睛,命令:“闭上。不然给你扔马路边上。”
周述一听,点点头,很乖,说:“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第70章 坠夏爱意回响。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怕被扔马路上,周述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格外老实。
看他这样,程幼雪又觉得少了点儿乐趣,等红灯时,她就坏心眼地逗逗周同学、戳戳周同学。
自然,也关心周同学。
程幼雪去摸周述的脸,想看烫不烫。
而周述感到她的触碰,身体发硬发僵,看她的目光却是湿漉漉的,无比柔和,他用脸轻轻蹭她手心,像只小心翼翼讨主人欢心的狗狗。
程幼雪心要化了。
这要不是还在路上,她非得好好“蹂。躏”小狗不可。
她收回手,周述随着她的离开又把脸追过去,眼里明晃晃地写着:还要摸。
“坐回去。”程幼雪语气有些凶,“不许那什么我。”
她没好意思说勾引。
周述有些委屈,不舍地看了眼那只温软的手,坐了回去。
*
进了屋,小小第一时间出来喵叫着迎接他们。
程幼雪一声声唤着小小,余光观察周述,还想分辨他是真醉假醉。
周述起初并没有理会小小的撒娇,他去了卫生间。
出来时,他将两只洗干净的手互相握着,
好像是在以此取暖,等手掌暖和了,他过去摸了小小的头。
纯黑西服衬得男人颇为强势,轮廓分明的侧脸,英气十足,看起来很强硬的一个人,却在耐心安抚猫咪。
程幼雪专注地看着这一幕,心跳得没有很剧烈,却有什么从内心深处破土了。
她去了厨房,为周述调了杯蜂蜜水。
周述还是很听话,只要是她给的,也不问问是什么,一股脑全喝了下去。
两人坐到沙发上,小小跳到茶几一角,端坐着舔爪爪。
程幼雪用膝盖碰碰周述,又问:“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周述也又是不言不语。
程幼雪见过一些醉了的人,有的耍酒疯,有的异常兴奋,有的变成话痨,只有周述,静上加静。
这种静,让程幼雪心里莫名有些刺痛。
她总觉得周述的静是不得已的静,他没有放肆的条件,更不能放纵自己,就连喝醉了,他都必须谨慎克制。
“去躺下歇着吧。”程幼雪说,“睡一觉就好了。”
一听“躺”,周述得到指令,直接就躺到了沙发上,还躺得笔直,眼睛巴望着程幼雪,像在摇着尾巴求表扬:我听不听话?
程幼雪哭笑不得,忍不住又去拨拨耳垂,笑道:“知道啦,你最听话。”
周述腼腆一笑。
既然已经躺好,程幼雪也不勉强周述再折腾,她又起身去了卫生间打水。
等她拿着盆和毛巾回来,周述已经闭上了眼睛。
程幼雪蹑手蹑脚地坐到他身边,用热乎乎的毛巾给他擦着眉眼。
周述的眼睛像他的妈妈,明明眼尾是有些上扬的,却不见锐利,看着人的时候,带着平和的包容。
程幼雪想,她就是因为周述这双干净的眼,开始对他心动的。
一个人的眼睛是他内心的写照,做不了假,周述温柔清澈,是她见过最好的人。
程幼雪会心一笑。
她收了毛巾放到盆里洗涤,拧干了再要为周述擦拭时,周述睁开了眼。
他看向她,她就怦然心动。
“我弄醒你了?”程幼雪轻声问。
周述依旧不答。
几秒后,伸出了手。
程幼雪立刻回握他,问怎么了?
周述反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周述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渐渐漫开浅淡的红,喃喃了好几次“怎么办”。
“我赶不上他,也比不过他……”他说,“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我太差了。”
谁?
梁逸之?
程幼雪皱眉,正想问,周述又闭上了眼。
他的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哀伤,近乎呓语:“可我太爱你了……怎么办?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
话音落下,客厅里安静极了。
周述还握着程幼雪的手,但他不敢太用力去握了,只是虚虚地笼着,如果程幼雪想走,她随时可以走。
他不会牵绊她,也不会强迫她,他只想爱她。
程幼雪眼中划过一丝晶莹,她转过头,调整气息。
再转回来,她带着浅浅的笑容,俯下身去吻周述紧蹙着的眉心,说:“我也放不下你。”
她和他,要么终生厮守,要么各自孤独。
*
转天,周述头痛欲裂地醒来。
翻了翻身,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他一下清醒不少,这也才发现自己睡的是沙发。
昨晚的事,忘的差不多。
周述就记着他和小雪去参加丁老师的生日宴,他和丁老师爱人喝了几杯酒,对了,还有秦悟……秦悟提到了梁逸之。
心又往下沉了沉。
周述克制住不去多想,按按太阳穴,他抓着沙发背坐起来。
小小一下蹿到沙发上,对着他“喵”了一声。
周述抓抓它的小耳朵,问:“妈妈呢?”
小小歪头:“喵?”
程幼雪比周述早醒十分钟。
看到这一人一猫都傻傻的,叹了口气。
周述听到了,立刻侧着身往过道里看,见到了想见的人。
程幼雪抱臂走出来,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淡淡道:“知道这是在哪儿吗?”
“……知道。”
“知道我是谁吗?”
“……”
男人声音沙哑得厉害:“小雪。”
“哼。”
程幼雪去吧台那边斟水,说:“以后禁止你喝酒。”
“我……”周述喉咙也干得要命,看着女孩沾了水的唇瓣,更干,“我撒酒疯了吗?”
程幼雪又斟了一杯水,走过来:“那倒没有。不过——”
周述喝着水。
“你谁的话都听,差点儿和别的女人回家了!”
“咳咳!咳咳咳!”
周述呛到,咳嗽起来。
程幼雪吓了一跳,心说老实人要不要这么不禁逗啊。
她忙给周述抚背,见他整张脸通红,想笑,又有些过意不去,“哎呀”一声:“我就是说一下,你……”
“不可能。”
“嗯?什么不可能?”
“我,”周述喘着气,眼红嘴巴也红,“我只听你的话。”
怎么可能和别的女人走。
程幼雪:“……”
好吧,学霸的逻辑思维没跟着醉。
程幼雪皮一下很开心,弯腰亲了口周述侧脸,软声说:“起来啦,不许赖沙发。”
她只字未提昨晚周述醉后的那些话,她也不用说。
周述的心意,她很清楚,她也该让周述知道她的。
*
一周后的周末是去看演唱会的日子。
韩惜托人给程幼雪搞到的内场票,VIP中的VIP席位,视野绝佳。
程幼雪和周述周六清早出发,上午到达北城,时间充足,他们办完入住手续,找了家法餐厅用餐,之后又返回房间。
程幼雪说她要换身衣服。
周述以为她是想打扮得更漂亮,不想她居然卸了妆,换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T恤和牛仔裤,又将披散的长发斜编起来,整个人好似一下回到了学生时代。
周述不明所以,程幼雪又塞给他一个小包裹,推着他进卫生间,叫他也换衣服。
于是,换装出来的周述也是T恤牛仔裤,变成了男大学生。
“为什么要这么穿?”周述还是不解。
程幼雪含糊道:“算是应援吧。你不太懂这里面的事儿,听我的就对了。”
周述点头,不多话了。
两人来到体育馆,外面已经集结了好多歌迷。
大家举着各式各样的应援牌,练习喊口号,比当年程幼雪来听演唱会时还要热情。
程幼雪和周述走的VIP通道,不用排队,轻松进入内场。
场地内人还不多,两人落座,周述问程幼雪他们是不是也得买些荧光棒之类的?
“不用。”程幼雪说,“认真听歌就好。”
“好。”
随着越来越多的观众入场,演唱会即将开始。
周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不上不下,像是紧张,又不像是紧张,看看自己的穿着,一些封存在记忆里的画面,时不时闪现。
看出他有些拘谨,程幼雪挑起话题:“是不是第一次来听演唱会?”
“……是。”
“以后我们多听听,你就习惯了。”
七点整,全场灯光暗下来。
倒计时启动,一秒、两秒、三秒——砰!
大屏幕上播放绚丽多彩的画面,伴着紧密的鼓点和酷炫的电吉他声,乐队登场。
尖叫声、掌声、欢呼声,顿时震得体育馆抖了抖。
开场曲是一首节奏感十足的摇滚歌曲,把气氛一下燃了起来。
程幼雪抓起周述的手,举起来,用力挥动。
周述受程幼雪的感染,也受大家的感染,渐渐把那些不好的心绪放下,也沉浸到了音乐中去。
一首接着一首歌曲,熟悉动听。
周述和程幼雪跟着歌迷们一起唱,一起呐喊。
所有人都站着,没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坐下,大家都想动起来,都想短暂逃离现实生活中的烦恼,跑到另一个由他们内心构建的乌托邦中。
程幼雪踮起脚凑到周述耳边,喊着问:“喜欢吗?”
周述点头,也喊:“喜欢!”
“那这么近去听,是不是比在外面听好?”
周述还想点头,可在明白这话后,愣住了。
他蒙蒙地看着程幼雪,程幼雪笑着用两只手抓住他的耳垂,用力一捏——
现场灯光又一次暗下来。
舞台上面,主唱示意大家安静。
举起话筒,主唱用英语说:“前段时间,我收到一位歌迷的来信。她说她喜欢我们很多年了,上次我们来中国开演唱会,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她和她那时喜欢的人一起来听我们唱歌。现在,很多年过去了,她长大了。当年她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她爱的人。这次,她带着她的爱人来听我们的演唱会……你们知道,我有首歌是用来告白的。”
这话一出,现场沸腾,歌迷们齐声喊:“Star!Star!Star!”
主唱冲队友打了个响指,笑着说:“嗨!这个幸运的男孩,你准备好了吗?你的女孩要带你穿越时光了。”
“这首《star》,送给你们。”
前奏响起,灯光再次变换,整个体育馆变成了漫漫星空。
大屏幕上这时出现了一个面容青涩的男孩。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布料裤子,以及从市场上淘来的处理运动鞋,一个人站在繁华的北城市中心,眼里充满胆怯彷徨。
但很快,一个穿着粉绿色纱裙的女孩带着一朵玫瑰来到他身边,两人照面。
再接着,画面不停切换,变成了一张张他做学生时的合影,甚至还有他打篮球时的样子……
周述怔然地看着曾经的自己。
他有些分不清他是在过去,还是在现在,直到同样的一朵粉玫瑰出现在他眼前。
他看过去,女孩的笑容一如当年,也一如当年用口型对他说:送给你。
那一刹那,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不仅仅是他和她相遇的那年夏夜,那一眼沦陷,还有高三那年,同样是在夏天,他在体育馆外站了整整一夜。
他早早听过这支乐队的每一首歌,可他进不去,他的钱不够买最便宜的票。
他只能在外面听着模糊不清的歌声和尖叫声,也是听这首《star》,他想象着她在另一个男孩身边,和那个男孩一起笑、一起挥手、一起歌唱。
周述比不上梁逸之。
不管他如何拼,如何追,他永远都不及梁逸之拥有好的家世、好的出身。
在那些暗无天光的日子里,他看过了太多她对梁逸之的笑,他多么渴望她对自己也笑笑,哪怕是那种对待陌生人客气疏离的笑,也好。
可他太渺小,渺小到她看不到他一眼。
他告诉她过去的那些不重要,可那五年怎么会不重要?
那逝去的一千八多天,是他的来时路……
心潮翻涌,周述低下了头,一只手在这时覆在他的手上,紧紧握住了他。
程幼雪这一身打扮和那时她来看演唱会差不多,虽然面庞不及十几岁时青涩稚嫩,但她仍然纯真明媚。
周述望着她,注视她唇边两个梨涡冲自己绽放开。
“周述你看,时光是可以倒回的。”程幼雪眼中含着光,“从我们的初见到高三的演唱会——我回来了。”
“我看到你了,找到你了。”
——这次,我的身边不会再有别人。
一瞬间,现场灯光乍然亮起。
明亮到驱散走了所有的灰暗和黯然,让以前的时光有了星光。
周述眼眶骤热。
刚才回忆里的种种在这一刻开出了花来,迎来属于他的灿烈骄阳。
周述接过程幼雪手中的玫瑰,他不顾任何,将人死死抱进怀里,用力吻了下去……
大屏幕上昔日的少男少女也在此时变成了热烈拥吻的年轻男女。
音乐、掌声、欢呼,鲜花。
庆祝见证他们的爱情。
*
周述比不过很多人。
可他永远都爱他的女孩,永远守护她。
永远不会变。
而爱意回响。
他的女孩也来守护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