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Chapter71日常
没搞懂。你们少年Jump番的友情都这么活力四射的吗?
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生活中的主基调也确实是友情了。
“虽然是这么说,”稻川秋道,“但彭格列不是可以‘试着’去了解的东西,只有加入和不加入。”
哪怕说得再好听,彭格列本质也是黑手党。纵使初代Giotto的本心只是为了保护民众,可经历了百年光阴,时代更迭,这个庞然大物早就已经不是个体能够把握动摇的了。
沢田纲吉是彭格列的唯一继承人,他将不可避免地走向里世界的中心。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血液、子弹、黑暗都将成为他未来生活的主基调。
对于这个前十四年都在小镇上平稳度过的、有些懦弱的少年而言,告诉他彭格列不是坏到底的黑手党,是一种善意的慰藉。
对山本武却不是。
他没有必须放在肩膀上的责任,也可以避开里世界吹向他的风雨,他大可以继续举起棒球棒,享受着他人的欢呼、喝彩,直到站上甲子园的土地,为自己的人生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没必要走进里世界。
“为了‘想要离同伴更近一点’就贸然作出了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定,这是极其不智,或者说愚蠢的。”稻川秋毫不留情面地道。
山本武还想再说什么,但被她制止了:“就算你再怎么说,这事也应该考虑上至少……嗯,二十四个小时吧。”
“我当初决定加入彭格列可是花了整整三个月。”
她犀利地评价:“你看上去却只花了三秒不到。哪怕我卖了你,你也会帮我数钱吧?”
山本武愣了一下:“诶,小秋想把我卖到哪里去?卖了多少钱?我至少值一千万……不,一亿日元吧!”
他开始认真计算起自己的价值,最后得出至少一亿的结论。
然后抬起头傻乐。
稻川秋:“……”
沢田纲吉没忍住:“不仅会帮你算钱,看上去还会帮你把自己卖出去……”
他捂住了额头:“阿武你清醒一点啊!这可是黑手党!”
“就算这么说,黑手党也有好人不是吗?”
“可是那是黑手党啊!”
两个人开始争论起来,期间山本武提出理由若干,而沢田纲吉只有“可是那是黑手党啊!”的无力借口。
好消息:沢田纲吉以后不会当律师。
坏消息:彭格列首领也是要学会谈判的。
最后是稻川秋把他俩扔了出去,附赠一瓶跌打药水:“你们两个。一个回去好好考虑。另外一个……”
她的目光移到沢田纲吉身上,委婉劝告:“你回去练练口才。”
沢田纲吉:“……”
山本武哈哈大笑。
正好午休时间也快结束了,两人匆匆离开,校医室终于安静下来。
Reborn仍然坐在位置上慢悠悠地喝着咖啡,向她投来一瞥,算得上温和。
“这些暂时就留在这里?你什么时候看完了我再将它们带走。”
指的是他带来的彭格列家族史。
“不用了,”稻川秋说,“反正关于他们的篇章我也已经看完了。”
初代的历史虽然辉煌,放在九代人的故事中仍然显得篇幅好短,匆匆翻看不久就结束。
稻川秋意识到这已经是结局了的时候,不可思议,怅然若失。史书的三言两语,寥寥几笔,就这样写完了一代意气风发的青年的人生。
而后她又想起来。
两百年前,两百年前。
尘埃都作旧,故事都泛黄,人与承诺都埋葬在时间的洪流里。
除了她,又有谁会记起从前?
她平静地说:“现在就带走它们吧。”
徒然带来眼泪的东西罢了。
并盛中学不是一个很平静小镇里的很平静学校吗。
为什
么会有人来和她抢校医的位置?
而且还一上来就想吻她的手!
“哎痛痛痛痛……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暴力……”
夏马尔把自己从墙上撕下来,发出了嘶嘶的痛呼声:“不就是竞争上岗吗……一个校医的位置你为什么这么不舍得?”
“反正也只是一个校医的位置而已。你为什么不去找别的工作。”
“因为我只会治病啊!大叔我可是医生!”
“说得好。我也是医生。”
“……你!你刚才把福尔马林和盐酸乌拉地尔都给弄混了!这也算医生?”夏马尔瞪眼。
弄混了药可是会治死人的好吗?这到底是医生还是杀人犯啊?
“那又怎样,我合同都签了。按照合同,”稻川秋面不改色,眼也不眨地说,“我还有三十五年才退休,三十五年后你可以来应聘,鉴于你今天在我这里留下了印象,三十五年后我会优先推荐你,确保你能够坐上我这个位置。”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我辞职,没门;但你可以等我退休之后再来。
夏马尔瞪着死鱼眼听她说完,开始battle:“你退休的时候我都半截身子进棺材了吧。能不能尊老爱幼,先把这份工作给我,等我退休了,这个位子再传给你?”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更何况尊老爱幼,你就不能爱护幼小,别跟我抢这个位置?”
“哈,”夏马尔说,“你都还没成年吧!没听说过日本允许雇佣童工的法律啊。”
“意大利人偷渡到日本显然罪加一等。”
“喂喂!小丫头不要胡说!我可是有护照的!”
“比我的身份证明还假。你确定要把它拿出来?”
两个人掰扯了两句,夏马尔发现自己居然论不过她。中年大叔最拿手的就是耍赖皮,他原地一躺:“反正我肯定要当校医。这是彭格列的命令!”
“噢噢所以呢。关我什么事。”
你一个中年老大叔学什么撒娇啊。别人不会感动只会报警把你抓进警署改造好吗?警察给你端上猪扒盖饭的时候就老老实实交代了吧,你这个猥琐男。
稻川秋睨了他一眼,不动如山地继续翻手里的书。她最近对少年Jump漫很有兴趣,看得津津有味,夏马尔如同垃圾一般躺了半个小时,把走进来的沢田纲吉砰咚一声绊倒了。
“什么东西!”沢田纲吉大惊失色地爬起来,腿发软地后退数步,“有鬼……有鬼啊!”
“在说什么啊你这小鬼,看清楚路行不行!”夏马尔一脸不爽地出声。
沢田纲吉瞬间改口:“有变态啊!!!”谁那么变态躺在校医室门口啊!
“……”夏马尔额头上迸出青筋,“彭格列未来有你这样的首领不会完蛋吧……”
“慎言,夏马尔,”Reborn神出鬼没地从墙角出现了,仿佛某种到处钻洞的老鼠……。
杀手萌萌地道:“就算体育不及格、文化不及格、情商也不高……但毕竟是我的弟子,随便侮辱是不可以的唷。”
沢田纲吉眼角冒出泪花:“所以我是只能给你一个人侮辱吗……”
“正好你们来了,”稻川秋一挥手,“帮我打扫一下卫生吧?”
“要帮忙扫地吗?”
“那倒是不用。把地上这坨垃圾拖出去扔掉就行了。”指了指夏马尔。
沢田纲吉咽了口口水,开始兢兢业业地搬运垃圾。夏马尔感觉自己正在被拖动,想要站起来给这个不会看眼色的小子好看,却发现自己似乎动不了了。
……不对,不是动不了了。
而是他身上的衣服,有志一同地维持住了形态,导致他的手只能在袖管中挪动,除此之外根本无法移动。
“……”
他睁大了眼睛。
彭格列未来十代目仍然在尽职尽责地充当清洁工。
黑医仓皇地看向Reborn:“喂,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上回还是被我救了的啊!如果不是我你就死在那条臭水沟里了啊!”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杀手冷哼一声,送了他一颗子弹,嗖的一声,夏马尔紧急避险,但子弹还是擦着他的脸颊过去,留下好深一道血痕。
没办法指望外力,他只好自己奋斗,如同毛毛虫一样尝试打挺。但完全没有办法——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与他曾经接触过的都不同,把他死死地固定住了。
“邪门,邪门啊……”
他两眼一翻,心如死灰,如同死狗一般被拖走,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徒弟,你害得师父好惨啊!
把师父害得好惨的徒弟正在满脸不耐烦地收银。
“买完了东西之后就不要在柜台逗留了,快点走啊!”
“喂你们这群女人……!不买东西的话别聚在一起!”
银发帅哥恶声恶气,却挡不住女生仍然蜂拥而来。
“是恶犬系帅哥呢!骂人的时候好有魅力噢!”
“好帅。我愿意被他骂!”
“喂喂你们让一下,我是真的要买便当……”
“哎呀不要挤,看帅哥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啊你们!”
嗡嗡声让收银员眉宇皱得更深,但这对现状毫无改善,他只能容忍着一群人在他耳边说话,按耐着把这群人炸上天的心情。
不能炸不能炸,这是普通人……不能炸…可恶!!!
虽然在意大利混得风生水起,但在日本,毕竟不能太过放肆(指拿着炸弹到处乱炸)。狱寺隼人找了一家便利店打工,日常负责整理货物和收银。
一开始便利店的生意不太好,老板开的薪水不多,仅仅够吃饱肚子。狱寺隼人来了之后,客流量陡增,老板大喜,将薪水提高了一倍。
狱寺隼人却不高兴。
高兴个头!每天应付那么多花痴女,谁能高兴得起来!
果然他还是想陪伴在十代目身边……
入夜之后,客流变少,最后几近于无。狱寺隼人整理着货架上的商品,心不在焉地想着明天和十代目去做什么……
“拜托,”有人说,“你把瑞泉的酒放那么高干什么?”
嗯?!
他警觉地回头,不知是谁绕过他的警觉,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杀手吗?还是他以前的仇人?或者是——?
都不是。
女生不高兴地下垂着眼角,像一只气势汹汹的狸花猫,质问他:“你知不知道货架的高度也会影响商品的销量?”
第72章 Chapter72是幽灵吗?
狱寺隼人:?
他迷茫地理解了一下,没成功。因为在他从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因为商品放得太高或者太低来找他的麻烦。
他根本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反应。
看着他脸上迷惑的神情,狸花猫的表情更加不高兴。她抱起了手臂:“货架的高度会影响商品的销量。放得太高和太低都会导致顾客忽略商品的存在,优先考虑其他的选择。”
“所以呢?”狱寺隼人大惑不解。
“所以你应该把瑞泉的品类放低,把月桂冠的往上放。”
她不大高兴地强调:“有的人拿不到货架上面的商品,就会直接离开,这样会大大影响瑞泉的销量。”
狱寺隼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低头往下看,自己手里拿的可不就是瑞泉的酒吗?他正在整理酒类货架,和前几次一样,他下意识想要把它放到更高的位置上。
“但这和你没关系吧,”他不爽地道,“这酒放在哪里又没有规定。”
“怎么和我没关系,”稻川秋同样不爽地说,“作为瑞泉的忠实粉丝,我绝不允许你做出这种损害它利益的事。”
狱寺隼人:“……”
搞清楚了,彻底搞清楚了。原来是个酒迷。
他不想跟她纠缠,反正也就是酒的位置罢了。正好他也没有摆放多少,当即便顺着她的心意,在她的指挥下给瑞泉和月桂冠调换了位置。
她在旁边监工,看他老老实实没有偷懒,这才满意地点头。
狱寺隼人可不觉得她在监工,他以为她想要买酒。
“喏,”他把手里拿着的那瓶酒给了她,“你继续去买要的东西,之后去收银台的时候再喊我过去结账。”
“……”
瓶身上还有少年手掌心留着的温度。稻川秋颇为嫌弃,想问能不能换。转头看看他整理货品满脸不耐烦,觉得打工人还是要体谅打工人,便放了他一马。
女生
的脚步慢慢走远了些,然后停下来。
狱寺隼人挪动着货架上的酒瓶,叮叮当当,像湖水在阳光下互相挤挤攘攘,玻璃瓶身上,便利店暖黄的灯光映出狱寺隼人的脸。
他发现自己有些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意大利的火石血腥味,都短暂地离他远去。从前在这样的夜晚里,狱寺隼人随便住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里,裹着潮湿的被子,翘着二郎腿,瞪着昏黑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不知道明天该做什么。
现在他在日本的乡下小镇里,整理了货架上的商品。忙得脚不沾地,瞪着酒瓶。刚刚他应付了一个找茬的顾客,明天他要去找十代目。
银发少年屈指弹了弹酒瓶,铛的一声。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哪怕只是短暂、尚且还不知道遥远的未来之后,可这似乎也足够唇角的弯一弯了。
他站起来回到收银台前准备关门,突然发现找茬的顾客还没走。
她正倚在柜台前,研究着展示货架上的各种杂志。
便利店售卖杂志,这是收入的一大来源,因此,杂志会摆放在入门的、显眼的地方,收银台附近当然也会有:方便顾客们结账时顺便带走一本。
杂志的种类不定,由摆放商品的人决定。狱寺隼人来第一天,就把他喜欢的《月刊世界之谜和不可思议》放到了收银台附近,方便他打工空闲的时候翻看。
没想到他来了不久,生意寥寥的便利店就变得客人盈沸起来,他忙着收银整理货架应付客人,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翻看过了。
她看的却正是那本《月刊世界之谜和不可思议》。
接连翻了几页,不像是随手翻看,而像是真的在阅读内容。
难道是同好吗?
狱寺隼人顿时对她多了些好感,但这好感转瞬即逝地就被打破了:女生翻看了几页之后,草草转到最后一章,接着完全失去了兴趣似的,“嘁”了一声,将之随手塞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喂你这女人……!”
狱寺隼人站不住了,他大步走出去:“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她转头过来:“什么什么表情?”
虽然知道对客人臭脸八成会搞黄生意,但狱寺隼人难道会用这个理由绷住吗?他不当场抽出炸弹把人送上天已经是十分克制了!
他气势汹汹道:“你对《月刊世界之谜和不可思议》有什么意见,居然这样对待它!”
少年一指货架上的杂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指什么稀世珍宝。
“《月刊世界之谜和不可思议》可是一本集大成之作!每一期的内容都经过了翔实的记录和检验之后被刊登出来,通过这本杂志,完全可以窥探幽灵的进食方式和月外生物的……”
他也真的把它当成了稀世珍宝,一张口就是滔滔不绝的夸赞。
稻川秋耐心地听他说完,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结账,谢谢。”
狱寺隼人:“……”
他气得跳脚:“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月刊世界之谜和不可思议》可不是那些三流小报,你对它尊敬一点!”
“对一本浅显的书有什么好尊敬的,”稻川秋抱着手臂用怜悯的表情看着他,“你也是,居然把它奉为圭臬……啧啧啧。”
“你!”
狱寺隼人的理性岌岌可危,仅有的良知告诉他不要把普通人牵扯进里世界,然而心中的恶魔告诉他赶紧把她送上天堂……可恶!日本人这么日常干什么,能不能像意大利一样说干就干!
“结账,”普通人继续推了推商品,仿佛没有看到他气炸了的脸,催促道。
“不会卖给你的!你死心吧!”
狱寺隼人自觉找到了报复她的方法,学着她抱起手臂,得意洋洋地重复一遍:“我不会卖给你的。你今晚没有酒喝了。”
已经很晚了,很多店都已经关门,而别的售卖这种酒的便利店离这里很远,想要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
感谢并盛町这个小乡下地方,狱寺隼人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并盛町的落后——这里的便利店甚至少到屈指可数!
骤然得知自己没有酒喝了的稻川秋如遭雷霆。
“……我要投诉你。”她憋了一下,干巴巴地威胁。
“那你投诉吧,”狱寺隼人不觉得老板会为了一个客人把自己开除。
如果真的把他开除了也不错——他早就不耐烦应付一群花痴女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想要喝酒,稻川秋没带枪出门,袖子里只有皱巴巴的餐巾纸、同样皱巴巴的小票、手机。
早知道把枪带下来了,她略微后悔地想。
但现在让她再回去也不可能。就像是宿舍在五楼、没有电梯、饿着肚子下楼来买饭发现自己没带钱,那就是死了也不会再空着肚子回去的——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狱寺隼人看着她表情凝重地想着什么,半天终于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
……像偷吃小鱼干被人类发现的狸花猫,毫无悔改之意,抖着猫咪胡子瞪人。
在想什么啊狱寺隼人!他在脑子里给了自己一炸弹,冷酷道:“便利店马上就要关门了。客人,请离开吧!”
稻川秋胸有成竹地问:“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这本杂志很浅显吗?”
狱寺隼人愣了一下:“为什么?”
他以为她只是单纯不喜欢这本杂志。因此诋毁它。
“因为它真的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大多数是胡编乱造,只不过误打误撞推理出了一些正确的又合理的真相。”
稻川秋竖起一根手指在脸颊边摇了摇,仿佛二流说书先生,若有其事:“幽灵不会进食。它们靠着人类的情感而生,在人间游荡,偶尔和三维世界交错,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见鬼’。”
“这本书上说幽灵会进食,并且吃人类的食物,可以说是大错特错。如果真的如它们所说,幽灵也吃人类的食物,那么地球上的食物早就被吃光了。我想,这本杂志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测,是因为撰稿人恰好观测到了幽灵和三维世界的交错过程。”
“还有,月外生物确实存在,但它们并不是真正的生物,而是……”
狱寺隼人眼巴巴道:“而是……?”
“结账。”
狸花猫亮出了自己的爪子,喵喵地把人类叼进自己的陷阱里。
人类……人类无法抵挡诱惑,自己跳进了陷阱里。
“滴”的一声,他果断扫了码:“我请你喝!你告诉我,而是什么?”
“真请我喝?”她把酒瓶抓到手里确定。
“真的。你告诉我答案就行。”
“答案就是……就是……嗯,哈哈。编不下去了。”
她睁圆了眼睛,纯良地道歉:“抱歉。完全编不下去了呢。”
“嗯……嗯?!”
狱寺隼人宕机了一下,反应过来拍桌而起:“你骗我?!”
银发少年气得头发根根竖起,章鱼头气鼓鼓得晃动。他咬紧
了牙齿、握紧了拳头,愤怒而隐隐委屈地确认:“你居然骗我?!”
他甚至已经把她的前半段关于幽灵的理论都听进去了!结果她说那是假的?!
稻川秋很淡定:“可这个又很难证明,包括幽灵,其实也没有人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存在,不是吗。”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骗我吧?!混蛋,把我的酒还来……!”
“诶诶诶别抢……啧!”
稻川秋看着他又把酒抢回去,后悔自己刚才没有马上跑。
不过想想自己体能一般,八成会被追回来,她又释然了。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看到那个世界的话,”她慎重地说,“看完之后,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今天晚上的经历。”
狱寺隼人把她往门外推的动作墩了一下,接着咬牙切齿地继续把她推走:“别以为我还会再……”信你!
她任由他的动作,往外走的时候突然转身说,你听。
听什么听?他又想反驳。
“你看。”
“……”
她蓦然回首,叫他撞进她铅灰色的眼睛,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她带着金色的符文耳饰,上面的线条不定、游走、仿佛她给他的初印象一般,不可捉摸。
“……?”
他睁大了眼睛,明亮的光点在他视野中升起,拥簇着仿佛涌动的潮汐,在他脸颊边碰一碰、留下轻微的触感之后瞬间飞远。
女生手心的光点仿佛无穷无尽,在他的世界中璀璨好长时间,轻飘飘地落走的时候,如同了无痕的月光。
喂。喂……这是魔术吗……?
不,魔术不会这样得……这样得……
“这是幽灵吗?”
过了好半晌,他脑海中的念头才夺来了声带的使用权。他艰涩地问。
“是蕴养幽灵生存的感情。”
她从他僵硬的手指间轻易拿走了今晚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那瓶酒,向他笑了一下。
“交易完成,再也不见。”
“等等……!”
呼吸在空气中吐出,结成夜晚的水珠,重新回转的大脑慢过身体一步去挽留,少年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就连那些魔术一样的光点,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忽而回想,今天晚上真的有人出现在他面前过吗?
还是说,那是人类一直苦苦追寻的幽灵?
第73章 Chapter73都是假的吗
常常出门遛弯可以碰到有趣的事。
比如说现在。
“等等——不对啊!!!!”
男生崩溃的喊声在风中隐隐传来。
“嘎——吱——”
年久失修的栏杆生锈,在重力的作用下断开连接点。
“呼——”
稻川秋抬头往上看。两个小点正由远及近地放大,向着他们生命的尽头进发。
已知两个体重超过50千克的男生从六层的顶楼向下坠落,每层楼高超过3米,加速度暂定10米每秒平方,无视空气阻力,求两人的生还几率为几何?
稻川秋电光火石之间做了一道计算题,得出了明年可以去帮人处理坟头草的结论。
怎么看都是死定了嘛!
“你不出手吗?”她转头看人群中的杀手。
杀手半边脸隐没在帽子的阴影中,婴儿的声音天真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想要成为彭格列的十代目,就要对自己可能迎来的结局做好准备唷。”
……你说的结局是指在大庭广众之下摔死吗。这真的是一代黑手党首领应该有的待遇吗。
稻川秋叹了口气:“指望我帮忙是不可能的。”
她补充:“让我帮他们加速死亡倒是可以商榷。”
“真是无情的人呢,和史书上记载的完全不同,”杀手说着,不以为意地扣动扳机,发射了一枚子弹。
“史书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扭曲的。Giotto也不像书上写的那样啊。”
“这种话我可没办法反驳。毕竟我没有玩弄时间,见过两百年前的风景。”
子弹在空中划过一道细小的火光,射入了棕发少年的额心。这是稻川秋第一次看见沢田纲吉中了死气弹之后的表现——
展现出无畏的勇气、拼死的决心、明亮的眼眸仿佛能够将倾颓的世界都推回正轨。
真是了不起啊。
一旦拥有了决心,仿佛世界上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难倒他了。
稻川秋笑了一下:“他现在就很像Giotto。不止是脸像。”
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比比皆是,精神与灵魂却是无法模仿的。倘若说从前的沢田纲吉像是Giotto的傀儡木偶,那么现在他至少已经是一个独立的灵魂。
“不过……”稻川秋微妙地为初代澄清,“Giotto没有这样裸奔过。咳。”
另一边抱着必死的决心将山本武救下、两人一起平安落地的沢田纲吉额心的火焰练练熄灭,再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棕发少年发出了崩溃的呼声。
“Reborn——!!!你这家伙!!!”
“不要用这幅表情来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杀手萌萌地说,“如果不是我你可是死定了。你说呢?”
“就算是这样……!啊啊啊就你不能使用一些不会、不会、不会爆衣的子弹吗……”
沢田纲吉语无伦次,脸色烫得可以去烧烤,他偷瞥着围观的稻川秋,磨磨蹭蹭、磨磨蹭蹭地靠近:“小秋……对不起,刚才我,是不是很丢脸?”
杀手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Reborn!!!”废柴弟子跳脚。
好在山本武挺身而出。
“哪里丢脸了!”
山本武搭着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你可是救了我诶,阿纲!刚才超帅的好吗!”
“本来以为死定了呢,毕竟那么高的楼,往下掉的时候满脑子都空白了,后悔地想就这样死掉的话好像很不值……如果说一开始还值一亿日元,那尸体的话怎么算都会很便宜吧。”
沢田纲吉:“……?”是这样换算的吗?
山本武笑道:“幸好最后还是活了下来!这样我就还是值一亿日元,之后身价也还是会往上涨吧!太好了阿纲!”
沢田纲吉被他劈头盖脸的理论说得晕乎乎的:“嗯嗯,真是太好了呢……”
黑发少年又转向了稻川秋:“之前小秋不是说,想要加入彭格列的话,至少要考虑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吗?”
稻川秋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有这回事。”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我可是为了这件事睡不着了呢……”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剖析心迹对他而言从来不是什么难事。
他太明白了。真诚是最能打动人的东西。
“我一直在想,到底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总是像这种问题,好像有些青春期无病呻吟的感觉,但我很认真地思考,到底是棒球,还是小秋呢?”
稻川秋忍不住打断他:“不管怎么想都是棒球吧。我们认识都不超过三个月。”
山本武接触棒球却至少已经有十年了。
从四岁第一次摸到棒球开始,小小的孩子就知道自己有天赋,他奔跑、投球、接球,当棒球的影子模糊化作流年光阴,它似乎已经变成他生命的一部分。
山本武想过带领社员们一路比赛,直到站上甲子园的土地,直到捧起奖杯,赢得全国各地的欢呼和掌声。他看过棒球明星的人生,想过自己的未来也是如此。他想过和棒球有关的一切一切。
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将离不开棒球。
“但时间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少年平静地说,“有意义的东西是需要自己去选择,才能被抓在自己的手掌心。”
“我之前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犹豫不决。我不舍得已经拥有的一切,但又太向往注定站着你和阿纲的世界。”
他咧开嘴,露出了笑:“太纠结了。直到不久之前我的脑子里都还是一团团的乱麻啊!” ”
所以说你现在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在以为自己要死掉了的时候做出了选择。”
山本武说:“我果然还是更想站在你们的身边。就像是刚刚被阿纲救下来了一样,我希望有一天也能这样保护你们。”
少年身上的衣服在刚才的波折中有些破烂,他身上沾着在地上打滚的尘土,手上还有被栏杆划破的伤口,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眼神坚定地说出了这样的话,简直像是不得了的誓言。
“……”
说得是很动听啦。
“但是,”稻川秋说,“谁说我是彭格列的人啊。”
两人始料未及,同时发出了:“——诶???!”
“诶也没有用。我确实不是彭格列的人。就算以前是,这么久了应该也算自动退出了吧。说起来婚姻上两年分居都可以自动离婚了呢。”
“这么久了是指……?”
“两百年。”
“……呃,”沢田纲吉挠了挠头,露出尴尬的试图解围的笑容,“小秋还真是很喜欢开玩笑呢。”
Reborn不合时宜地幽幽道:“她没有骗人。已经两百年了。”
沢田纲吉:“……”
他死鱼眼地看向Reborn:“就算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啊你……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活了两百年?”
杀手巧妙道:“这个问题不该问我。”
“问我就问对人了,”稻川秋表示,“我可是穿越了两百年,玩弄时间的高手。”
“怎么你也这样……”
沢田纲吉无力道:“不过最大的问题不应该是阿武你突然决定加入什么彭格列吗……明明都说过了我不会当黑手党首领的……”
“这个不是你能决定的,蠢纲,”Reborn飞踹废柴弟子一脚,在后者痛呼倒地之后落到了他身上,微笑道,“另外,不是‘什么彭格列’,而是‘彭格列’。”
“罚你抄彭格列初代史十遍。”
“什么啊!初代史又是什么——”
Reborn摇了摇头:“放到眼前的答案都没有想到去翻。看来我的任务完成还任重道远。”
他看着稻川秋远去的背影,黑黝黝的眼珠中辨不出情绪:“你们不是想知道这是不是玩笑吗?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山本已经决定加入彭格列了——很好,你也拥有了翻看彭格列家族史的资格。那么,今晚的任务就是,你们两个一起找出初代历史中的蛛丝马迹。”
“叮铃铃——欢迎欢迎~”
门铃声尽职尽责地响起,在夜色里显得些许寥落,狱寺隼人站在柜台后心不在焉地翻着杂志,顺口道:“客人里面请。”
插着兜的客人便走了进来,熟门熟路地走到货架面前,暗暗点头:不错,瑞泉的酒确实放低了。一伸手就能拿到的程度。
她提了三瓶酒,走到柜台面前,默不作声地推了过去。
虽然那天说出了很帅的话。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喝酒更重要。
而且瑞泉推出新品,旧的商品被快速挤压销售渠道,很快附近的店里都没有了从前的种类。稻川秋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她倒是蛮好运的。
柜台后的人眼睛还落在杂志上,伸出一只手来给商品扫码。滴、滴、滴,连着三声,他散漫地说:“一共是两千四百——”日元。
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骤然收紧,猛地抬起了眼睛!
“喂,你该不会——”他脱口而出,然后顿住了。
他脸上露出震惊、茫然、惊喜,表现出来的却只是瞪大了眼睛。
“……”
稻川秋跟他对视两眼,有礼貌地提醒:“我要一个袋子。”
“什么一个袋子啊,喂,你这家伙,难道想假装那天的事完全没发生吗!”
狱寺隼人从柜台后俯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急切地大喊:“你别想跑了!说清楚啊!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那天晚上,”被他抓住的人皱紧了眉头,“好痛……你能不能放开我。”
她低着头,发出泫然欲泣的气音,让抓着她的少年迟疑了一下。她再接再厉:“你干什么,我第一次来这里……”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狱寺隼人摇晃着她,“你别告诉我你被车撞了失忆了!”
“你这人怎么还诅咒别人。……等等……难道你是遇见了我的双胞妹妹?”
女生抹了抹眼睛:“我,我妹妹一直很叛逆,前段时间她离家出走,我就是为了找她才来这里,不然,我才不会来这种乡下小镇呢!”
“你这个乡下的野蛮人!”她大喊,“快点放开我!我不要酒了可以了吧!”
“……”狱寺隼人不自然地僵住了手指,喂喂,假的吧,他确认:“你……你真的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那不然呢!你想要证据吗?你这个乡巴佬!”
狱寺隼人头回被人骂乡巴佬。他又气又想笑,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办,干巴巴地问,“那,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她在哪里?她是什么人?她会魔法吗?”
“魔法…?所以果然你也被她骗了啊,”女生看着他的表情从愤怒变得同情,“她不会魔法,但是会一手好魔术。很厉害吧,我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她变出了天上的星星。她却非跟我说那是什么灵魂的肥料……经常有人被她骗啦。”
“……只是,骗局吗?”
“那不然呢?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魔法不成?”
“……也是。”
狱寺隼人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又有些不甘心:“但是,她骗人……骗人的手法也太真了。”
让他信以为真,念念不忘。
稻川秋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那不然怎么有那么多人被她骗了呢。”
“对了,”她舔了舔嘴唇,“能帮我结账了吗?”
她故意沉吟道:“我妹妹有没有骗你的钱什么的?我愿意帮她偿还。”
狱寺隼人哪里还管得上结账的事呢。他随手挥了挥:“算我请你的。”
“噢噢!大好人啊!”
稻川秋又问:“能给我一个袋子吗?”
这种不会看气氛的理直气壮让狱寺隼人顿了顿,偏头去看她,幸好她没忘记低头抹眼泪。狱寺隼人疲惫地扯了个袋子给她,把她高高兴兴地打发走了。
只剩下狱寺隼人一个人怅然若失。
所以那真的……只是魔术吗?
第74章 Chapter74你谁啊
狱寺隼人跟沢田纲吉一起被抬进了医务室。
“怎么会……这样……”躺在担架上的棕发少年淌下了眼泪,“明明不是我炸的教学楼……”为什么连他一起给抽飞了!
躺在他旁边的狱寺隼人比他伤势更重,此时却挣扎着想要起来土下座:“都是我的错,十代目!请原谅我的愚蠢……”
他满脸痛惜后悔:“早知道不该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的!”
那个握着浮萍拐的男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敢对十代目动手!他甚至没有发现他已经靠近了他们!可恶!让不明强者偷袭,这可是左右手的失职啊!思及此狱寺隼人信誓旦旦:“早晚有一天我会为您将他狠狠地踩到脚下,向您道歉!”
沢田纲吉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云雀恭弥……被狱寺隼人踩在脚下……向他道歉……
这什么噩梦啊!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还是不要了!那可是风纪委员长啊!你以后不要那么莽撞就行了……。”
说到后面他不禁用手盖住了脸。
就是因为狱寺隼人炸了两层楼,这才引来了风纪委员长。当看到那个影子出现在视野中时,沢田纲吉发挥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却还是被一拐子抽飞——顺便一提,他飞的速度比他跑的快多了。
那可是风纪委员长啊!大家不都是从小听着他的恐怖传说入梦的吗!
狱寺隼人还想说什么,但他尊敬的十代目已经伸出手,有气无力地盖住了他的嘴,他只好不平地压住了声音,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要给云雀
恭弥好看。
“不过也不用去医务室,”他不甘愿地嘟囔,“这种伤的话,我自己过两天就能痊愈……”
就在意大利摸爬滚滚滚打这么多年的狱寺隼人而言,医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名词。他更在意的是胜利而不是保全自己,因此也将身体逼出了了不得的痊愈能力。
此时被人抬在担架上去校医室,对他而言又新鲜,又别扭。
好像露出了弱点似的。好像这弱点一露出来,就显得他没用了、没有价值了、会被抛弃了。
虽然他浑身刺挠,但还是被送进了校医室。负责把他们送来的风纪委员完成任务便走了。
也不管校医室空无一人。
“怎么没人?”狱寺隼人纳闷道。
“诶……诶。可能去闲逛了吧,”沢田纲吉下意识回答,“小秋最近神出鬼没的……”
最近稻川秋好像对在校园里散步有了点兴趣。好几次沢田纲吉来医务室都没有见到她。倒是有几次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看到她在窗边张望。
他还以为看花了眼,下意识擦了擦眼睛。
她挥了挥手,他才确认真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咧开了笑脸,体育老师正好叫到他的名字:“沢田纲吉!”
啊啊,轮到他了!
“是……是!”他慌慌张张地扭回头,助跑两下,咚得脸朝下倒在了垫子上。
“跳马又是零分,”体育老师摇摇头,见惯不惯地记下了他的成绩,同学们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他却无暇顾及,去看窗边的人。
她捂着嘴,没发出笑声,但他看到她的眼睛弯了起来。桃花眼笑得明明很开心。
他面红耳赤地爬起来,趁着大家不注意,和山本武溜到窗边,压低声音问她怎么在这里。
“有只鸟飞进校医室,我想逗它玩,”她说,“结果它又飞走了。我一路追着它,顺便逛一下校园。”
“噢……噢。”他有些干巴地应答,不知道是满意这个答案还是有遗憾。
山本武敏锐地发问:“不过,怎么突然来这里?这附近可没有鸟。”
她笑眯眯地说,这里不是有你们吗。
虽然笑的时候,嘴角翘起的弧度和平时的没什么两样,但她真会骗人,简直让人以为她就是专程为他们而来。
沢田纲吉:“……”
少年不大自在地挪开了眼睛:“可是我们又不是鸟。说这种话,之类的……”
“都大差不差啦,”她从口袋里掏磨牙棒分发,“来,鸟食。”
“噢!谢了!”山本武拆了包装,把它扔进了嘴里,“小秋要进来吗?正好大家会和别的班举行排球比赛,老师也可以参加!”
“不了,”稻川秋委婉地说,“我膝盖有伤,不喜欢剧烈运动。”
上一个世界里,身处警校,在大家都训练的时候仅她一人闲着,实在太过显眼。在膝盖上包扎是个幌子,光明正大地说我的腿不行。
这个世界里她提前退休当上了老校医,又不必跑操,何必再多此一举?顶多是难受的时候敷一敷也就好了。
两人大吃一惊道:“什么时候受的伤?我们怎么不知道?”
“是旧伤,”她说。
她跟两个人告辞,去追那只不明行踪的鸟儿了。这之后,她就常常溜班,沢田纲吉猜想她很喜欢鸟儿。……可能也有点喜欢他和山本武,喜欢鸟儿那种喜欢,因为有时候上课上得正犯困,山本武会给他扔一个纸团,让他看窗外。
窗外的稻川秋向他挥一挥手,点点头就走了。
他却睡意全无,被国文老师抓住站起来,苦哈哈念了一段课文。念得结结巴巴、不知所谓,满脑子都是她站在窗外面的场景。
“可能又去喂鸟了吧,”他猜测。
狱寺隼人却觉得哪里不对,半天回过味来:“小秋是谁?”
“是这里的校医。”沢田纲吉道。
“难道十代目认识他……她吗?”狱寺隼人说到一半,艰难地换了个人称代词。
“是,我在她还不是校医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她了呢,”沢田纲吉高兴地说。
狱寺隼人登时想到了很多。一个合格的家族不仅需要进攻的火药、防守的盾,还需要作为后备力量的奶妈。
他感动地道:“十代目这么早之前就已经在为了家族而努力招揽人才了吗!想必那位校医一定医术卓绝,这才让十代目您主动相交吧?”
“……”
医术卓绝指的是敷衍地把药扔给他们自己处理。有时候还会扔错药吗?
沢田纲吉心虚地挠了挠脸,眼神漂移:“应该……应该算吧。哈哈。”
狱寺隼人瞬间变了脸色:“既然已经是家族的一员,那就应该在岗位上负责!现在正是十代目您需要她的时候,她居然不在,真是可恶!”
说到这个,沢田纲吉有些低落,不过还是强打精神:“嗯、其实她还不是彭格列的成员…不对啊!”
他蓦地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坚定人设:“我没有打算继承彭格列啊!”
狱寺隼人的耳朵选择性地把他的话过滤了,此时正勉力支撑着自己起来:“既然医生不在,正好我也学过一点医术,就由我来为十代目您寻找需要的伤药吧!”
沢田纲吉大惊:“你快躺下!你身上还在淌血啊!”
狱寺隼人不在意地抹了把额头上的血,露出八颗白牙的笑容:“没问题!对我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沢田纲吉看着他把脸上的血抹匀,欲言又止:“……”
“你还是……”
他还想再劝,校医室外却传来了脚步声和聊天声。
“下周我们要会组织去踏春!小秋会去吗?”
“应该会去吧。看学校安排。”
“那完全没问题了!踏春这种活动不一般都会配备校医吗?到时候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山里冒险噢!”
“……?这合理吗。为什么突然就说到冒险上去了。”
“因为很有趣?而且以前没有去过,如果这次有机会去一次,以后想起来绝对会变成珍贵的回忆。”
“你可以和阿纲去。”
“肯定也会和阿纲一起啊!但是小秋你如果不去的话也绝对不行。”
“……搞不懂你们。”
两人说着说着,逐渐靠近校医室。
狱寺隼人的脸色随着声音的传来,变得不爽中夹杂着几分疑惑。
沢田纲吉的嘴角却往上抬,终于在两人踏进门槛的时候,他高兴地出声:“啊!阿武!小秋!你们原来在一块啊!刚才一直在想你们去哪里了呢!”
山本武哈哈笑:“嗯,交代完部门的事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小秋,就和她一起过来了。”
还没等其他人再作反应,一道震惊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你,”狱寺隼人颤颤巍巍地指着走进门里的女生。
他两眼混乱,各种念头在他脑子里轰炸,最后,他失声道:“你难道有两个双胞胎姐妹?”
“……?”
稻川秋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沢田纲吉同样惊讶,“小秋有双胞胎姐妹吗?”
“对啊。”
稻川秋淡定道:“我们一共是三姐妹。我们用同一个身份做着校医的工作,所以,有的时候,你见到的是我,有的时候,你见到的是我的姐妹。”
沢田纲吉没听懂:“我有时候,见到的不是你吗?”
他马上和狱寺隼人一样混乱了,两个病号躺在担架上,仿佛被煎融化了的两个煎蛋:“怎么会这样……真的假的……”
山本武哈哈大笑:“所以是说,我们有时候见到的小秋,其实不是小秋喽?”
稻川秋淡定地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本武笑了半天,没有主动戳穿这个拙劣的骗局,而是靠近稻川秋,和她说悄悄话:“这样骗阿纲的话,他真的会信啊。”
稻川秋也靠近他,表示:“真的很好骗。感觉彭格列的未来堪忧啊。”
“我会努力的!”山本武握紧拳头,“做首领的左右手,带着彭格列走向辉煌!”
好伟光正的宣言!稻川秋被此人脸上的光芒灼晕。哪怕你不进里世界,以后也绝对是从政的好苗子啊少年。
狱寺隼人晕乎乎地抓住了关键词,躺在担架上大喊:“十代目的左右手只会是我一个人!棒球混蛋你顶多是耳垂!”
“哈哈,”山本武天然地一针见血,“可是你被骗了都不知道。怎么看都还要多练练呢!”
狱寺隼人:“……”
虽然很想跳起来,但病号根本无能为力。
他陷入半宕机的脑子回转了过来,碧色的眸子转向稻川秋:“喂,你骗我?!你
不会想说你从来没见过我吧?!”
稻川秋看着他被血抹得看不清真面目的脸。
沉吟片刻:“你谁啊?”
第75章 Chapter75俄罗斯套娃
狱寺隼人噎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之前的两次见面,他们都没有互通姓名。他甚至到了现在,都还以为她们是不同的人。
沢田纲吉毕竟认识稻川秋久一些,对她的恶劣本性略有认知。他可怜巴巴道:“所以是假的对不对?从头到尾都只是小秋一个人。”
稻川秋眨了眨眼:“你认不出来吗?”
“诶……诶。可是,你说……”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话,那你也太容易被骗了吧。”
沢田纲吉抿了抿嘴:“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大概他在稻川秋告诉他枪里的子弹是玫瑰时,他就知道她是撒谎不眨眼的角色,可他总是忍不住想要相信她。
“没有可是。不要听信语言,语言就是欺骗的基础。用你的感觉去看。”
稻川秋指了指自己:“你觉得,之前那些和你打招呼的人,是不同的个体吗?”
沢田纲吉顺着她的引导,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常在看她时有少年人的羞赧,好似看她太多便冒昧冒犯,于是总在目光的驻足后反应过来,急匆匆地移开视线。
这时候仔仔细细地看她,忽然意识到,这世界上哪里还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一双铅灰色的眼睛呢。
好多好多的东亚人,好多好多的铅灰色的瞳孔,好多好多的相似的个体。
在所有的相似之中,仅仅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睛。
“……”
沢田纲吉屏住了呼吸,他的上颚和下颚好像黏住,嘴唇蠕动了片刻,他慢慢地说:“嗯。果然是玩笑呢。如果以前站在我面前的是不同的人,我肯定能够认出来。”
“没有什么双胞胎,只有小秋,对吗?”
“当然。”
稻川秋打了个响指:“我就说这种拙劣的谎言怎么可能骗得住所有人。”
被拙劣的谎言骗住的狱寺隼人:“……”
他拍担架而起:“你果然是在骗我!什么双胞胎什么离家出走什么幽灵,根本都是假的!”
因为太过气结,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否定了幽灵。
他死死盯住随便披着白大褂、插着兜的女生,牙根发紧:“你怎么能骗我!”
“为什么用一副我是负心人的表情看着我,”稻川秋说,“我顶多只骗了几瓶酒吧。”
“这是酒的问题吗!”狱寺隼人激动道,“你是在否定我的信仰!”
“哦,”稻川秋无所谓地望天吹了声口哨,“我哪里否定了,你有证据吗。”
“你!!!”
病号被气得鲤鱼打挺,当即就要翻下担架爬过去给她好看。山本武一把将他按回去,耐心道:“你身上还有伤呢!别冲动!……嗯?你身上怎么有伤?嗯?阿纲怎么也受伤了!”
……现在才发现吗阿武!这也太神经大条了吧!
躺在一旁的沢田纲吉默默担当吐槽役。
山本武对受伤没有多少畏惧和担忧情绪。反正在他的意识里,受伤是正常的——有哪个棒球手不受伤的——受伤了就去医治,总会痊愈的不是吗。
他的关注点在于:“你们突然伤成这样,难道是背着我们去冒险了吗!”
他用一种看叛徒的眼神看着两人:“我和小秋可是打算过两天的踏青邀请你们去山里冒险呢!没想到你们两个偷跑!我要和小秋一起去!不带你们了!”
稻川秋默默地:“……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事了。”
沢田纲吉则是急得也要鲤鱼打挺起来:“不行!冒险当然是应该一起去,不是吗?”
山本武乐哈哈地把他按了回去,跟打地鼠似的:“你说得对,那你可要好好养伤,免得到时候赶不上我们。”
稻川秋继续默默地:“……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事了。”
沢田纲吉和山本武同时将目光投向她。
稻川秋:“……知道了。”
狱寺隼人爆发地继续拍担架而起:“不要无视我啊!你可是骗了我啊!”
山本武打地鼠地将他按回担架。
稻川秋慢吞吞地翻袖子。……不好意思钱包忘带了,但没关系。
她掏出两根磨牙棒,上供似的放在了狱寺隼人枕边:“能不能用这个来抵酒钱。”
狱寺隼人被她气得头晕目眩,她嘴皮子上下飞快地道:“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我们两清。”
狱寺隼人:“……”
山本武把手放在他额头上,等着地鼠冒头一般随时准备把他按回去。
沢田纲吉虽然没有这么过分(主要原因是他躺在旁边根本没力气把手抬起来),但也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小秋有时候会开一些玩笑,不过她不是坏人的!也许你们之间有一些误会,我希望你们可以解开误会,好吗?”
夹在两个人中间,显然他很为难,双手合十道:“如果她有错的话我愿意替她道歉……狱寺君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也会尽力做到……”
狱寺隼人吃了一惊:“怎么可能要十代目您道歉啊!”
“补偿什么的更是不必要!我狱寺隼人的一切都愿意双手奉上给十代目您,怎么会需要您补偿呢?我可是您的左右手啊!”
他急急忙忙地表忠心,把沢田纲吉弄得面红耳赤起来。年轻的十代目面皮太薄,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堪称肉麻的效忠。
狱寺隼人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
“看在十代目您的面子上,”他不情不愿道,“我就不追究她骗我的事了。”
“只是……”
他顿了顿,毕竟不甘心。
“只是,我不愿意相信,那居然是假的而已。”
以为惊鸿的那瞬间是假的。那样的让人心生惆怅的明亮不过是某人的玩笑。对狱寺隼人而言,这无异于构建的世界突然塌了一角。
他用自嘲的口吻,慢慢道:“我还以为那真的是幽灵呢。”
“你说的是那些金光的话,”稻川秋懒散地道,“其实不过是燃烧了小票后的灰烬而已。”
……所以他以为的奇迹只是一些转瞬即逝的灰烬。
狱寺隼人茫然地应了一声。
稻川秋没再理他,看了两眼病号:“虽然很想给你们医治,但显然我没那个本事……除非你们真的想进棺材玩玩。”
她指使山本武去找能用的药给他们带上,等人能起来之后爬去医院。
“……说起来,”她纳闷道,“我一开始应聘这个岗位是因为没人会来寻医。为什么你们会来这里?”
沢田纲吉:“不知道。但是风纪委员们把我们抬来了这里……”
说着他也觉得奇怪:“以前好像确实校医室不怎么会有人来。”
他呆呆地补充:“好像小秋来了之后,校医室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了。真好呢。”
稻川秋:“……”你在好什么。校医室热闹,听听,这像话吗。
她最初可是冲着清闲没事干才来应聘的好吗。
算了,这是以后要算的账。她大手一挥,三个少年一个赛一个凄惨地处理好表面伤口,然后你搀我我扶你地往外走。其中狱寺隼人最惨,他的小腿被抽了一记,只能被伙伴们夹在中间,扮演僵尸往外蹦。
偏偏这僵尸还不安分。他疯狂地向十代目表示愧疚和失职,“十代目这都是我的错!”“十代目我让您受苦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之类的话层出不穷。因为太过激动,他整个人摇晃得更加厉害,沢田纲吉同样被他带得慌慌张张地表示不要那么郑重,大幅度挥手,“不是你的错狱寺君不要再说了!”“没关系……没关系……”少年崩溃的呼声越发孱弱。
最惨的其实是山本武。因为他本来是毫发无损的那个,结果一个没留神 ,过门槛的时候被他俩咚得带倒在地,三人俄罗斯套娃一样倒在一起,哎哟哎哟痛痛痛成一团。
稻川秋:“……”
这什么倒霉熊剧情。
“对不起……”沢田纲吉从地上爬起来,第一反应是道歉。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稻川秋:“小秋,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稻川秋:“……”
她不存在的良心突然痛了一下。
虽然医院离这里还有两公里,虽然三个人里腿脚好的只有一个人,虽然……虽然虽然,但是你们可以挺到医院的,对不对?
眼看着三人又跌跌撞撞地把彼此扶起来,踉踉跄跄你碰我我碰你地往外走了,稻川秋沉默了一下。
“唉,我这个人就是太好心了,”她在心里想,“要是太宰,管他们去死呢。”太宰治自己只会迫不及待地去死。
就当我是个好人。
她伸出手,指尖对准了三人。有一个恍惚,她想起了自己上个世界也曾经对某个人这样帮忙……嗯,应该是松田阵平。
粒子在空中汇集,而后开始啃食现实。
正在前进的沢田纲吉忽然觉得身上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一些。不过,应该是错觉吧,他转头看了一眼狱寺隼人脸上的血,马上觉得自己的胃又痛了起来……
倒是狱寺隼人忽有所觉。
银发少年想到什么,急急地回头。
稻川秋已经放下了手,视网膜上猝尔飞逝的金光如同错觉,好像从来没有存在、仅仅是他晕头晕脑、神经紧张下的产物。
……她刚才戴符文耳饰了吗?
狱寺隼人吃力地回想,却没有细节。
“欸欸,狱寺!你这家伙别往那边倒、看路啊!”山本武惊呼着提醒他。
狱寺隼人只好将注意力转回去好维持平衡。
在拐角即将离去的地方,他微微游移了视线看过去。
“……”
那儿什么都没有了。
“她叫,小秋吗?”他突然艰涩地问。念到这个亲昵的音节时,仿佛口舌被黏住。
“如果狱寺君想要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问噢。”
“没错。名字的话,果然还是应该自己问吧!这也是一次正式的认识哦。”
“……知道了。”哼!
狱寺隼人想,大不了他去翻学校的职员表——就不信找不到她的名字!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好多个月。
距离稻川秋来到这世界已经过去了半年,秋天早就走了,冬天更是已经离去,春天的雨水浸润着大地,整个世界都呈现出斑绿色的明亮。
沢田纲吉抱头发出了痛呼:“等等——不是踏春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考核了!!”
第76章 Chapter76攀高
Reborn收起10T大锤,Cos狼王,站在他旁边微笑道:“首领必须要有将生活中的一切化身为挑战的觉悟,如此才能够带领家族走向繁荣。蠢纲,我这是在培养你。”
沢田纲吉:“这就是你把我们扔在狼窝旁边的原因吗?!”
“嘘——”杀手保持表情不变,“小心声音太大引来大灰狼把你叼走唷阿纲。”
沢田纲吉撑着手臂爬起来:“要叼走也是先叼走你吧……童谣里不是都有大灰狼叼走小孩子的剧情吗……”
Reborn确认他站稳了:“你说错了,人类。”
“哈?这又是个什么称呼啊?”
“我可不是人类。我是狼王。”
Reborn招一招手,狼窝边的几条狼便缓缓立起身往这边走来。沢田纲吉头皮发麻,看着穿着Cos服的婴儿混迹其中:“喂,你不会是想让我和它们搏斗吧……”
“我怎么会给弟子布置这样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在沢田纲吉“这是侮辱吧侮辱!”的抗议声中,杀手微微一笑,“我会将它们留在这里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它们可以自由活动,只要你能在它们的追杀中坚持三个小时,就算你胜利。”
他拍了拍灰狼的头,獠牙凛凛的灰狼欺软怕硬地蹭了蹭这小婴儿的手。
“你可以把自己藏起来,也可以和它们对抗。只要撑过三个小时,考核就通过了。”
沢田纲吉不敢相信:“就这样吗?”没有别的陷阱了?
倒不是他突然自大起来了。只是,Reborn出现以来,给他的选择向来只有——拼死了也要去完成。
Reborn没有给过他放弃、藏起来的选项。“连首领都到了自顾其身的地步,这个家族也离灭亡不远了,”杀手用平淡而冷酷的语气叙述,“所以阿纲。你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饶是沢田纲吉仍对加入彭格列有所疑虑,但他已经知道。
他没有后退的选择。
这时候,Reborn居然说他可以躲起来?真的假的?假的吧。杀手从来不是那么宽容的人。
沢田纲吉怀疑地看向杀手。后者果然也不负所望:“但是,还有一个前提我恐怕你要知道。”
“你的同伴,也都在这座深山之中,同时他们没有逃跑的能力……如果你不去帮助他们。”
Reborn顿了顿,抚摸狼头,幽幽道:“这些大家伙已经饿了三天了呢。”
沢田纲吉:“……”恶魔啊!这人是恶魔啊!
他还想挣扎:“阿武和狱寺君都比我厉害,他们怎么会没有逃跑的能力呢?”
杀手微微一笑。
沢田纲吉:“……”有没有人来把他带回地狱啊!!!
“除此之外,”Reborn道,“我想你应该还认同了其他的同伴吧。”
“三浦春、屉川京子、碧洋琪……她们也在这座山里唷。”
“……这里面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名字?”碧洋琪需要谈判能力吗?有狼敢靠近她吗?
“如果上面这些名字对你而言分量都不够的话,”Reborn晴天霹雳般扔下炸弹,“稻川秋也在这座山里。”
沢田纲吉果然大吃一惊:“什么?!她不是说不会来踏青吗?”
“我怎么知道呢?咦?也许是我记错了也说不定,我的年纪大了,根本记不清有谁参与了这场游戏呢。”
婴儿咳了两声:“包容一下。年纪大了记性就会变差……”
谁信你啊!你这个恶魔婴儿!
“你说清楚啊,小秋到底有没有来?不要骗人啊!”
“嘛。十分钟转眼之间就过去三分之一,只剩下七分钟了呢……”狼王看了看表,惊讶道,“你真的还要在这里问东问西吗?”
“你……!为什么不早说已经在计时了啊!而且小秋到底在不在山里,你快说啊!”
沢田纲吉慌张地大喊,东张西望,疯狂寻找可以逃跑的路径。
“六分四十三秒、四十二秒、四十一……”
恶魔不语,只是一味倒数。
沢田纲吉慌不择路地逃了。
从方向上来说,他完全跑向了更深的山——简而言之,完全跑反了。
杀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影之中,自言自语道:“合格的首领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阿纲,你做好准备了吗?”
灰狼蹭了蹭他的手掌心,急不可耐地想要前往狩猎,被他轻而易举地安抚回去。
“乖一点。临时用一座山做游戏场,可是花费了我不少力气……”
落叶重重地堆叠成丛,在行人的踩踏下发出油炸的滋滋声,偶尔有鸟啼的细声一溜烟儿飞过,回过头去山还是山,林还是林。
稻川秋抱着手臂走了一会儿,盯上一棵颇高的大树。
叶冠葳蕤,树斑明绿,最重要的是,有一根横贯而出的粗壮树枝,适合坐卧。
她拍了拍手,抱着树干,攀着树枝,转眼便爬了上去,坐下的时候又仿佛卸掉了全身的力气,懒洋洋地倚着树开始啃磨牙棒。
她当然是不大乐意参加这种少年人踏青活动的。Reborn却和她说只要她过来充当人质,就给她委托意大利那边送来的初代的遗物。
“Giotto他们的遗物给我,”她诧异道,“这不合程序吧。”
历经九代,初代的留下的东西早已经变成彭格列的象征之一,连出借都很难,更妄论送给某人了。
简直像个骗局。
“本来就和你有关的初代遗物,给你本就是物归原主。”Reborn道,“只是看你想不想要了。”
“……说是物归原主,结果还有前提条件对么,”她刺了它两句。
“毕竟说服九代目这件事上,我出了很大的力,”杀手毫无羞愧之意,“就当是为了报答我。”
“好吧。我同意。东西呢?”
“之后会有专人送来。”
几句话就把人钓上来,真是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稻川秋晃荡着小腿,看着树下两匹狼走过去,无趣地掀了掀眼皮。
就拿灰狼来考验彭格列的未来十代目?相比起Giotto他们的经历,不禁让人感叹一代不如一代……
坐在高处俯瞰着地面,好像是一种身体的习惯。稻川秋忽然想起意大利西西里的彭格列城堡。她有几次坐在最高的塔楼上往下看,家族里的成员们都小小的,蚂蚁一只,谁在做什么都一目了然。蓝宝说她老在塔楼上像长发公主,什么时候把头发垂下来让人爬上去?她说她是在勘测情报,如果她是间谍,那么彭格列现在已经腹背受敌。
Giotto笑着说如果你是间谍,那就应该暗杀我,那可比勘测这些情报有用多了。
那不是打不过你吗,她说。
“你这家伙还真敢想啊!”G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因为这几句话,她那几天又被阿诺德“重点监视”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间谍,”情报部长冷淡地说,“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去传递情报。……想睡觉去沙发上。”
她打了个哈欠,没多久就被蓝宝“偷”了出去,两个人在领地里到处跑。
说真的,她如果真的是间谍,彭格列早灭亡了一百次。她真的知道很多关于彭格列的情报。后来她不禁担忧地向阿诺德提议,谁都能上塔楼的话,彭格列的情况不就被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你想对彭格列下手?”阿诺德看了她一眼,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嗤笑。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她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在他背后学蓝宝做了个鬼脸。
略——
因为动作很不熟练,被他抓到了。
阿诺德:“……”
他冷哼:“幼稚。你以为谁都能上彭格列的塔楼么?”
于是稻川秋发现,能上彭格列塔楼上的人原来寥寥无几。高度不仅是视野、远方、太阳,更是金钱、权势、地位。站在高处的人可以俯瞰低处的人,坐在塔楼上的人能够看着底下的人忙忙碌碌,怎么不算是一种优待呢。
穿越之前,没人教过稻川秋往高的地方走。可能是因为她接触的人太少,更没有人会牵着她的手往上走。
是来了彭格列之后她才慢慢地习惯了往高的地方跑。包括在屋顶上乱跑被G探出头骂,包括在塔楼上看远方的太阳被楼房啃下一角又一角,包括她遇到一棵树的时候下意识不是就那么在它的树荫处躺下、而是爬上去,晃着小腿看着蚂蚁们乱跑。
习惯养成需要多久呢。
对于稻川秋而言,这是一个近乎漫长的时间。她需要一整个世界的时间来改变自己的习惯,最后在遇到一棵树的时候爬上去。不管它是杉树、榕树还是樱花树。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险些忘记了很多人。但关于他们所留下的身体肌肉记忆,时至今日都还在影响着她。
她翘了翘唇角,很快又抹平了。
……初代都已经全部不在了。
再回忆起从前,仿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配合——十代目的老师,以得到他们的遗物了。
山本武挠了挠头。
他尝试喊了两声:“有人吗——”
声音在山林间回荡,除了惊起的鸟之外没有任何人回应。
“好!看来小婴儿说得没错,”他却没有沮丧,反而兴致勃勃地将棒球袋打开,取出棒球棍挥了挥,“真的是一场了不起的冒险啊!”
Reborn告诉他,今天会给他们安排一场冒险,其他同伴也都会参加,问他愿不愿意参与。
那还用说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就是有点可惜小秋不在附近……”他有些遗憾,“那现在的目标就是找到小秋和阿纲……还有其他同伴……嗯,走这条路好了。”
他选了一条路走了进去,身影逐渐被树影吞没。
第77章 Chapter77时移境迁
涩春岳是东京境内的一一处山岭。所辖地域看似不大,实际上山脉衔接富士山,常有登山客发烧友沿着山路前进,不知不觉就迷失在了山间的迷雾里。
并盛中的踏青本只安排在涩春岳一块极小的地域内,然而,来自意大利的家庭教师却大胆地将场地扩大到了整片山里。
……说那么多的本意,是想要表达,此恶魔教师有多么得不人道。
脚跟被一根横剌的枯木划了一下,血液薄薄地结了一层痂,不久又在运动中裂开。沢田纲吉灰头土脸地扒开挡路的棘木,身后若隐若现的狼嚎让他不寒而栗。
“骗人的吧……这是梦这是梦……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嗷!”
他被树根绊倒,脸朝地式摔了个狗啃泥,晃晃脑袋半天爬不起来。但因祸得福,他意外发现了一个树洞。
离地面有点距离、爬上去的话应该能把自己藏起来。说起来狼嚎的声音似乎远了一些、如果留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够撑过三个小时。
棕发少年脸上沾着大块大块的泥土,毛茸茸的头发被汗水黏成一络一络。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树洞,它隐蔽、昏暗、安全,简直像是蜗牛的壳、寄居蟹的家,仿佛住进去了外面的风雨就再也不会靠近了。
沢田纲吉对于这样的环境,是再熟悉不过的。
就像他在被追着打的时候,潜意识会跑到小巷里、而不是大路上,他会把自己缩在墙角里,阴影里的一小角对于他人显得逼仄,对沢田纲吉却是刚刚好。
……如果一辈子都能够刚刚好,好似也是不错的。
可是蜗牛的壳踩上一脚就会碎,寄居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换新家。时间、外力、世界,各种因素让龟缩在狭小的世界里——让这个选择充满了不确定。
如果是以前,沢田纲吉愿意冒这样的风险、也习惯了冒这样的风险。
可是……
可是。
少年的鼻尖渗出了汗水,他忽然咬牙,举起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
“不行……不行,”他快快地转身了,好像多看一眼自己的决定就会动摇——哪怕这本是不可能的——举起乳酸堆积的小腿慌乱地跑了,谁知道跑去哪里呢,反正不能就停在这里。
“小秋、阿武、狱寺君……还有大家!都在等着我呢!”
就算知道Reborn说的话肯定有水分,大家未必真的就失去了逃跑行动的能力,可是这就是一场赌局,沢田纲吉战战兢兢地被推上了赌桌。
他发现,在这场赌局中,他唯一的筹码是——
想要坐上赌桌,至少得有筹码吧?钱财、权势、你自己的命、别人的命……
沢田纲吉自己的命好似不大值钱,他一开始没好
意思把它放到赌桌上。可是稻川秋的命、山本武的命、狱寺隼人的命……大家的生命如同一枚枚轻飘飘的筹码,杀手轻轻一笑,桌子上当啷声响,他问,阿纲,你要来么?
他唯一的筹码是他自己的生命。
沢田纲吉闷头前进。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在山林里好狼狈的家伙,没有死气弹作用的情况下,居然也有了拼了命都要完成的觉悟。
“倒是有点样子了呢,蠢纲。”
在他身后,杀手站在高高的树梢上,看着他前进的影子,微微一笑。
狱寺隼人闹出来的动静很大。
不如说大得过头了:在发现自己被投放进荒郊野岭、十代目又不在附近的时候,这个暴躁分子直接掏出了炸弹开路。
好几棵树都被他炸倒了,不妙的是这没有达成目的,反而引起了小片的火灾,直接将他包裹进了火海之中。
在火焰升腾之间,隐隐能够想象几天之后的报纸上刊登新闻,《不明男子引起山火,确认为国际友人被遣返出境》《山火燃烧の犯人!尸体未验明身份》,狱寺隼人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闯了祸。
如果被遣返了,谁来为十代目鞍前马后?如果被烧死了,十代目的左右手不就没有了吗?!
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结局,狱寺隼人运用毕生所学,在火焰附近制造了一片隔离带,成功将Be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理论上隔离带似乎容易制造,但实际上是极累的苦活。狱寺隼人顾忌炸药的威力太大,只能亲自动手挖坑砍树,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把这工作完成。
“呼、呼、呼……”
他累得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整个人狼狈得好像诈死后刚刚把自己从棺材中挖出来的尸体。
累得不想动。
不行!不行!十代目……!
优秀左右手猛然挺尸而起,激吓起一大片鸟叫,灌木哗哗哗的声音持续片刻,有人疑惑出声:“有人吗……?”
狱寺隼人和来人对上眼,惊呼:“怎么是你!”
“不要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啊哈哈哈哈,”山本武走过来,向他伸出一只手,“这附近怎么这么黑?”
狱寺隼人看着他的手心,半天才把手放上去:“……你的手怎么这么红?”
“遇到了一只……嗯,年轻熊?总之我跟它打了一架,好险好险!赢了!不然你就要在它的肚子里找到我了。”山本武用力把他拉起来,“所以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好像闻到了焦味。难道你在烧烤?”
狱寺隼人没好气道:“我把你烧烤了怎么样?看不出来吗棒球笨蛋,我是把这里炸了!”
山本武愣了一下,正经了脸色道:“没关系,我不会举报你的。”
狱寺隼人:“……”
两人汇合之后,简单总结了一下情报,便打算一起出发。
“但是……往哪个方向走呢?”
两人面面相觑地僵持了一下,接着山本武靠着直觉、狱寺隼人靠着鸟飞行的痕迹,两人选择了同一个方向。
“说起来鸟飞行的痕迹,也能判断出其他人的行踪吗?”
“嗯……集中精神的话是能做到的。”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狱寺!我们大概还有多久能遇见其他人呢?”
“……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你这笨蛋!我怎么知道!走快点!”
两个人拌着嘴,又穿过了几条蜿蜒的小道。清晰可见地上的脚印通向某个方向、他们追着这脚步跑,然后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树影之后,棕发少年握紧了树枝,大气不敢出。不久之前他被一头熊追了半路,虽然很快它就对他没了兴趣,但他还是变得草木皆兵起来。
如果是野兽的话,他小幅度地挥舞了一下树枝,我就……我就把树枝扔出去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赶紧跑。
毕竟不能指望他和野兽搏斗吧。
沢田纲吉满脑子都是吾命休矣时,山本武和狱寺隼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清晰又新鲜的脚印,看来我们离得不远了。”
“会是谁呢?真想马上就追上去啊。”
“那还用说!肯定是十代目大人啊十代目!”
“虽然也很想看到阿纲,不过打赌的话果然要是不同的答案吧,我猜是小秋!”
“……谁想见到那女人啊!棒球笨蛋!”
“哈哈哈哈哈对啊!我现在就想见到小秋了!”山本武哈哈大笑。
“……”是狱寺隼人郁闷地踹了一脚路边老树的声音。
“什么人?!”
狱寺隼人收回脚,惊疑不定地喊道。
树的后面冒出半个脑袋,沢田纲吉挠了挠脸:“是……是我。”
他露出了又腼腆又高兴的笑,下一秒就被两个人抱住了:“噢噢!太好了!大成功!任务进度+1!”
“欸欸欸等等——咚!!!”
被熊吓得魂不附体的十代目站立不稳,在同伴们的拥抱中往下倒,三个人倒在一起,彼此身上都沾满了泥土枯叶,好似三只摸爬滚滚滚打的毛毛虫兄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对视一眼,就像是被戳到了笑穴一样,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在地上滚啊滚。
“好!”沢田纲吉坐了起来。
他把手伸了出来,这是一个邀请大家一起加油的姿势。从前,他可从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但现在才发现,邀请同伴和自己一起往前跑,分明是再容易不过的、本该刻在灵魂里的事。
他的声音从轻到重,从些微的颤抖到坚定,眼瞳明亮好似恒星聚变时汇出的火光:“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我们的同伴!”
“加油!加油!加油!”
他们站起来,聚在一起,在逐渐变得昏黑的小道上前进。
三个小时早就过去了,但游戏迟迟没有结束。
——事实上,只有找到所有的同伴,才是真正的结局。
稻川秋打了个盹儿,猛地睁开眼睛。
穿着日式和服、头戴高冠的青年温润的眼眸瞬间碎在了朦胧的夜色中,梦结束了。夜风吹动她的碎发,鼻端嗅到草木的气味,仿佛与呼吸作用共振,她有些涣散的目光聚焦,忽而定格在远处的小点上。
沢田纲吉三人终于在山脉间找到了零散分布的同伴,现在只差一个人。天色已晚,他们举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向着四方照亮,寻找落单的同伴。
手电筒的光在林间碰撞折射,照亮了年轻的彭格列们的面庞,他们呼喊着、逡巡着、沾着泥土的脸好狼狈。
稻川秋忽然想起来,曾经她莽撞行事,被Giotto罚在领地里等他们回来。她在塔楼上等了一天,好晚了,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脑袋,把她喊起来。
“我可是拼尽了全力赶回来找你!”蓝宝不满地撇嘴,“结果你居然睡着了么。”
“只有你回来了?”她捂着脑袋嘟囔。
“Giotto他们慢一点,但也慢不了多少……喏,回来了。”
她从塔楼上探出脑袋去看,年轻的彭格列初代正携着同伴们匆匆归来,踏过门槛,鱼龙而入,火把熊熊地燃烧着照亮他们,投向阴影,青年脸上和披风上都沾着敌人的血,往前走的时候,尘土在他们身后飞扬,胜利追着他们跑。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金发青年若有所感,忽然抬起了头,看向塔楼——看向她的方向。
看到她时,灼灼的眼眸弯了起来,青年喊她——
“小秋!”
沢田纲吉抬起头,看到了坐在树上的人。
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儿,仿佛是跨越好多个世界的孤独。他情不自禁大呼出声,弯起了眼睛,向她招手。
而坐在树上的人,好似有片刻的恍神。反应过来之后,她露出很淡的笑容,触目惊心得让他屏住呼吸。
——从此终身难忘。
第78章 Chapter78纵横学
“爬得真高呢,”山本武把手掌搭在眉骨上,抬头估量,“好厉害……感觉有五六七八九十米。”
他一只手做喇叭状,一只手使劲挥动:“喂——小秋——!听得到吗——我们来找你了!”
好家伙,他说的“我们”可真是浩浩荡荡一大群。
除了经常见到的三人,还有毒蝎子碧洋琪、校花笹川京子,她的闺蜜黑川花和哥哥笹川了平、波维诺家族的下任继承人蓝波,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一平、隔壁学校的三浦春、还有……呃,一只黄鸟。
这些人中,有一些和稻川秋仅
仅是点头之交,有一些却算是有交情。比如说那只黄鸟。稻川秋很确定就是她认识的那一个——并盛再没有哪只鸟儿的嘴能有那么大了。
她也抬起手来挥了挥,黄鸟很乖地飞到了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
“你是来找我的吗?”她小声地问它。
“秋!秋!啾!”
它喊她的中文名字,喊着喊着就变成了啾啾啾。
稻川秋把它戳得翻了个跟斗。“我严重怀疑你是故意的。是秋不是啾。”
它叫得更大声:“啾!啾!啾!”
“……算了。随便你怎么叫。”
大嘴巴鸟儿啄了一下她的手指,叫得更欢了。
跑到树下的几人抬头看她,认出黄鸟的时候,表情都变得有些诡异。
“那不是云雀学长的宠物鸟吗?云豆看上去好像认识小秋。”山本武仔细辨认着。
刚才他们在山中寻找同伴时遇到了云雀恭弥。站在五头黑熊的尸体面前,黑发凤眼的风纪委员长冷淡地投下来一瞥。
“来得这么慢?”
沢田纲吉的脑神经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就被抽飞了。纵身起飞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飞出五米外顺势跃入黄泉比良坂,结果没有。
他轻飘飘地摔了个屁股墩,茫然地看过去。
云豆唱着并盛中的校歌,飞到了主人的肩膀上。云雀恭弥握着浮萍拐的动作一松,偏头看它时神情温和,“你也想去见她?”
云豆啾了两声。啾得不太标准,像“秋秋”。
沢田纲吉昏头昏脑地看着浮萍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风纪委员长的威压实在可怕,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指一指云豆,让它跟着他走。
“那你就跟着他去找她,”他言简意赅地说。
云豆飞到了他头上,舒舒服服地扎了窝。沢田纲吉仿佛头上顶了个太子,目送皇帝大摇大摆远去,才瘫倒在地地松了口气。
……等等,松气松得太早了。
皇帝到底让他带着太子去找谁啊?!
好在太子比皇帝好相处多了,一路上不吵不闹,顶多唱点跑调的并盛校歌。当然了,因为跑调,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是校歌,直到三浦春皱起眉毛说好耳熟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
这玩意儿唱的居然是并盛中吗?!
在沢田纲吉脑袋上筑窝半天,终于挪窝的时候,居然是飞向了他们共同的目标。
“看来真的是认识呢,”山本武摸着下巴回想,“之前小秋不就是为了追一只鸟而到处跑吗?没想到是云豆。”
……没想到是云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真是让人心情微妙。尤其是云豆和她的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
一人一鸟叙旧完毕,稻川秋让云豆蹲到自己肩膀上,往下看。
“……”
她刚才怎么爬了那么高。
看出她有下来的意思,沢田纲吉不禁担忧:“要跳下来吗?可是这树也太高了!”
“话说小秋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呢……”
稻川秋耳朵很灵地听到了他的疑问句。
她淡定地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第一次见面?
沢田纲吉想起那个下午。已经是去年的秋天了,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Reborn、狱寺隼人,甚至和山本武都还不熟悉,那个时候他还是遇到困难就会跑、跑不掉就把自己缩起来——好吧现在偶尔也这样——的样子,但也是那个时候他遇见了稻川秋。
他忽然发现,好像稻川秋出现之后,他的世界都变得丰富起来。虽然每个人单拎出来——尤其是Reborn——对他的影响都大得不可思议,但那天从天而降的少女简直像是舞台剧的开幕式。
舞台开幕之后,灯光打下,目光汇聚,在昏暗中沉浸多年的少年茫然地发现自己成为了主角。从此开始了都市奇幻冒险少年热血番……什么啊!什么Jump剧情!都说了没有版权费啊!
发现自己的思绪不知不觉跑了八千里,少年猛地摇头,把自己的脸狠狠地搓红,不知是心虚还是夜里温度低,哆嗦着说:“我记得你是从围墙上面跳下来的。”
啊,说起来,她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个围墙上呢?他之前从未见过她、她出现得居然如此恰到好处。
“不是围墙,”稻川秋说,“其实我当时被一只鸟叼了起来,在天上飞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掉下来了。”
云豆叼住她的衣领,做出扑腾翅膀的动作。
肉眼可见带不动她。
“……”狱寺隼人无语道,“你这女人在说什么魔幻故事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鸟能把一个人叼起来飞。”
她忽视他,自顾自地说,“这次也是一样,不过那只鸟把我带到了这棵树上。”
狱寺隼人一个劲儿地翻白眼,沢田纲吉却担忧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该怎么下来呢?”
山本武出谋划策:“不如就这样跳下来,我们会接住你。”
沢田纲吉呆呆地赞同,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然后预估她跳下来的话,也许会把他们连人带人砸出三米大坑。
“……”
就在他还苦恼的时候,稻川秋支着手臂站了起来。
“跳水运动第一式——呃。好吧。不知道。那就跳树。”
她说着不正经的话,脸上明明只有淡笑却这般鲜活。
羽织的袖子被吹得猎猎鼓起,将她整个人衬得高挑瘦弱,像一只风中战战发抖的白鸟。她不以为意地站在树枝上的风口旁,任由世界穿过白鸟的羽翅。
屏住呼吸的时候能听到耳边的风声以及胸口器官传来的咚咚闷响。
三浦春双手合十抱拳,挣扎着摇头:“不行……不行!小春不是移情别恋的渣女!”
但是,稻川秋足尖轻点、往下坠落,最后站在她身前的时候。
她看过来了哦!小春!她是在看你哦!
是怎么跳下来的?——这样的问题一点儿也没有在脑海停留,马上就划走了。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三浦春捧脸:“渣女就渣女,小春愿意!”
稻川秋想了想,把云豆递给她:“要交朋友吗?”
“啾啾!”
“要!!!”三浦春眼睛里冒出星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抱住了她,“好高兴好高兴好高兴!小春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虽然身上已经沾满了行路过来的泥土,却还是说自己很幸运吗?本来可以远离里世界却还是为同伴站到了这里,看上去普通的女孩却有着金子一般可贵的心。
稻川秋和她攀谈起来,很快笹川京子和黑川花几人也加入了对话。虽然神经并不在同一条线上,但她们奇异得很和谐。
大概友谊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就如同春天泛滥的花,哪怕有人气势汹汹地大喊我要断情绝爱烧光你这片大草原,友谊也冒头钻出来,根本无法忽略。
根本插不进她们的对话。一出声就会被黑川花不客气地说“女孩子密谈男生走开!”,哪怕是山本武也只能摸着鼻子败退。
但不管怎么说,都太好了。
大家都聚集在了一起,忙着摘眼镜的摘眼镜,忙着胃痛的正在胃痛,蓝波和
一平跑着打闹,三三两两的交谈让原本阴森的树林也变得温馨起来。
原来不需要多么明亮、多大瓦数的灯泡,就能够让人感到温暖。
“呀嘞呀嘞,真是没想到,废柴阿纲也会有今天,作为老师的我真是感动到落泪了呢。”
感动的氛围中,穿着保姆育儿服的Reborn出现,拿着列恩擦了擦眼角:“把孩子抚养到幼稚园的任务看来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挑战至少也要是国小阶段了。阿纲你准备好了吗。”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而且这口癖抄袭了齐木O雄吧!我们付不起版权费啊!”
沢田纲吉指着他,天崩地裂似的:“还有,你不会把整座山也改造成你的基地了吧?!”
“严格来说涩春岳也是富士山的一部分。如果我有能将日本的象征之一改造成我的个人基地的能力,我就不必发愁该怎么教导你了呢。”
好高明的嘲讽!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就算这么说。”
沢田纲吉只能孱弱地发出最后抗议:“国小阶段什么的……我觉得我上到幼稚园也就差不多了吧。”
“对未来踟蹰不前是大忌,”Reborn毫不留情,把他整个人捶进了地里,“咚!”未来首领眼泪汪汪地倒栽葱了。
“痛痛痛……”
再等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大家已经生起了火。
“这是要放火烧山吗?”
“一点判断局势的能力都没有的话不如直接去黄泉比良坂报道呢,蠢纲。”
“什么啊…!我只是问问而已……”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谨慎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后挪,远离顶着脑门的枪口。
杀手慢里斯条地收回手中的枪擦拭:“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篝火晚会。”
“刺激的冒险之后,总要有一场篝火晚会来加深同伴之间的联系。这就是首领的纵横学。蠢纲,你还差得远呢。”
“……如果你想告诉我这什么纵……纵横学,也是你的国小学习内容的话,”沢田纲吉无力地说,“我真的不能解聘我的家庭教师吗?”
第79章 Chapter79十年后
解聘家庭教师什么的,这种事情也就在梦里想想了。
沢田纲吉盘着腿坐在篝火边,揉着脑袋抱怨:“真是的,不要老是打脑袋啊……会变傻的。”
“哦?你指的是17分的试卷变成6分的试卷吗?”
“Reborn!!!”
篝火熊熊地燃烧着,大家围坐成圈,面庞被照得明亮,不知道Reborn是怎么做到的,烧烤材料也被送到了,大家兴致勃勃地用树枝削成木签,将鸡翅举在火上烤。
“说起来我本来想吃熊肉的,”山本武遗憾地翻着木签,“但太难处理了,也很难带走,所以还是算了。”
沢田纲吉额头冒冷汗:“吃熊肉……这个还是算了吧,野生动物可不能乱吃。”
“这不是不吃就浪费了嘛,好了——!小秋,给你。”
山本武把鸡翅递给了稻川秋。
被他细心刷上酱料的鸡翅在火中烤得刚刚好。肉本身的香味和木头的气味融合得恰到好处散发出来,布朗运动因为篝火而更加热烈,鸡翅表面滋滋冒油,花刀附近微微焦褐,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稻川秋却微微犹豫。
她收敛了微微翘起的唇角,谨慎地问:“如果我把它浪费了,你会生气吗?”
其实经过上个世界之后,她的食量已经变大了一些。但是厌食症——这个根深蒂固的毛病,已经追着她许多个世界阴魂不散,难以改善,察觉到记忆开始模糊之后,她对食物的接受度又下降了——面前这诱人的鸡翅对她来说不算洪水猛兽,至少也是拦路的怪物了。
“没关系,”山本武说,“本来就是给小秋的。”
“虽然很想劝你多吃一些东西、现在你看起来实在太瘦了,但是,如果小秋不开心的话,这些还是算了吧。”
“扔了也没关系,”他说着要把树枝递给她,“只要你开心就行——”
稻川秋踟蹰片刻,伸出手去准备接过,然而原本近在咫尺的人却忽然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听到一声“砰!”的炮响,与此同时浓烈的烟雾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
她有些错愕地睁大双眼。
小孩的打闹声和少年少女的谈话声都在这瞬间远去了。流动着的烟雾携带着她,一片轻飘飘的游移,她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只是十秒——她定住了目光。
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正望着她,在她注意到他的时候,弯了弯眼尾。
“哇哦,”她听到他小声的感叹。
之所以仅仅形容她的眼睛,是因为太近了——对方离她这么近,以至于鼻尖碰鼻尖,她只能看到他的眼睛,缱绻、温柔、甜蜜得有些发腻。
……不太对吧。
她战术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紫罗兰眼睛并没有步步相逼,而是在原地含笑看着她。她得以看清对方的全貌:
白色的往上翘的头发,欧美人棱角分明的面容轮廓,紫罗兰的眼睛和眼下的刺青,穿着正式的西装,然而站姿闲适,神情似笑非笑,一手插兜,一只手……捏着棉花糖?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空气中传来的阵阵甜香又在提醒她没错:这就是棉花糖所特有的甜腻味道,简直要把人溺死在空气中。
【食我嗅闻】出毛病了?还是说突然之间又有谁对她的感情达到了“爱”的程度?可她应该有所感应才对……。
青年看着她吼了吼唇角:“Ciaoyo,tempoospiti.”
稻川秋:“……Italiano”
意大利人?
巧了,她听得懂意语。虽然是两百年前的,但只要知道基本的语法和词汇,他们就能交流。
她从善如流地用意语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食我嗅闻”作用,对方应该不认识自己才对。她也不认识这样一个特征鲜明的角色。
回想起Reborn曾意味深长地评价她“玩弄时间”,而这个世界有“十年后火箭筒”的存在,稻川秋猜想自己来到了十年之后。
只是不知道十年后的自己遇到了谁、经历了什么,以及——在不在原来的这个世界里?
青年也学着她的口吻,流利地回答:“白兰杰索,这里是意大利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外围街道,我是你的未婚夫。”
“……”
“…………”
稻川秋战术后仰:“你在开玩笑吗?”
“我看上去像在开玩笑吗?”
白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西装:“我这样打扮,看上去难道不像为了精心准备婚礼的新郎吧。”
好像确实是面料很贵、剪裁也很合身的名贵西装。可是……
“恕我直言,”稻川秋诚恳道,“穿西装的不一定是新郎,还有可能是抢婚的。”
白兰微微睁大了眼,接着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人笑点好奇怪。不会真的是来抢婚的吧?
他身后的红墙并不高,她趁着他笑的时候攀上去,发现大教堂的塔尖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虽然建筑重重叠叠,但隐约能看见附近的街道被清场了,好像有玫瑰花瓣在空中飘。接着,街道上出现了一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左顾右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行动匆匆。
不会是什么嫌疑犯抓捕现场吧。
稻川秋再往下跳,正想问奇怪青年知不知道十年后火箭筒的维持时间,手突然被抓住了。
“……?干什么。”
“啊,得赶紧跑了,”他说,“不然会被追上了。”
喂。居然真的是嫌疑犯抓捕吗!!!放手啊!
稻川秋有点后悔自己没有随身带
手铐或者炸药了,她试图把手抽出来:“抓你一个而已,不用把我拖下水吧……”
失败了。
青年的手掌比她的大一号,在她下意识的挣脱中用力,包裹住了她的手指,温热、修长、若有若无的甜腻。
他笑够了,终于停下来,抓着她的手,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那可不行噢。没有秋的话这场抢婚不就没有主角了吗。”
稻川秋茫然了一下。
什么。真的是抢婚?真的假的?十年后她会和人结婚?然后被抢婚?
“新娘子当然应该是我一个人的才对啦,”他牵着她的手,趁着她发愣,顺势把她抱了起来,稻川秋听到他很小声的嘟囔,“哪怕现在的不可以,那之前十年前的秋只属于我。”
虽说是抢婚,但青年毫无低调的意思。他轻点足尖,居然带着稻川秋一起跃上了红墙——不对,不是跳,而是飞!
他身后展开一双洁白的翅膀,扇动时将他带上了天空。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高高兴兴地冲情敌们喊:“再见喽!手下败将们!秋是我一个人的了!”
稻川秋很想扒开他的手跳下去,可他好像已经料定了这一点,带她飞得很高。她往地下看了一眼——如果她一定要跳下去,大概明年这个时候大家就可以给她铲坟头草了。
“……”稻川秋松开了手,把自己躺平。反正最多再过五分钟就回去了。至于现在么……她想到不久之前幌沢田纲吉说她被鸟叼走了,嘿,谁能想到这世界上真的有鸟人呢?
白兰察觉到她的心思,笑意加深,在身后此起彼伏的攻击中移动躲避,却没有让她感到颠簸,两人没有远离大教堂,而是逐渐靠近在阳光下折射出彩光的教堂塔尖。
“你这家伙,快点把秋放下!”
“别以为只有你会飞啊混蛋——”
“把他拉下来,玉藻前!”
“Kufufu……”
因为白兰不走反归,身后的声音随着他们的移动而靠近,最后当白兰停下悬浮在塔尖旁时,稻川秋已经能够看清追逐的人影。
她瞳孔紧缩,几乎以为是幻境。
十年后沢田纲吉、山本武、狱寺隼人……这些人也就算了,他们毕竟是这个世界的角色,出现在这里至少称得上理直气壮。
可是松田阵平、中原中也、江户川乱步……还有那几个凭着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或悬立在空中,或乘着模样奇异的怪物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到底是哪个世界?
“叮咚~快醒醒,”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她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倒映着她的面容,十年前的她显得稚嫩、青涩,可无论是哪个时间线的她,都一样得让人在看到的时候忍不住捂住心脏,听到从胸口升腾而起的扑腾闷闷的咚声。
“至少这一刻你可是我的新娘,怎么能把目光投给别人呢,”他说着,往她的手里塞了一片发着光的东西。
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塔尖的玻璃,倒映着几百年光阴明亮的玻璃,仿佛能有一瞬间代表永恒。
“不要忘记我,”他轻声哀求,好像一个濒死的转瞬即逝在哀求永恒。
“……这一点,我无法保证。”
“那么,至少这一刻把我记住。”
烟雾从四面八方涌上来,那些扑过来的人们看清她的脸后,表露出的神情难以形容,但最后,他们却都异口同声地告诉她:
“不要忘记我们。”
“秋!”
烟雾将一切都笼罩了,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一切都扭曲着远去了。
“砰咚!”
稻川秋昏头昏脑地落地了,仍然是刚才的草地,篝火将她手中的玻璃折出明亮的光斑。
不是梦。
……那么,那些哀求着她的人……曾经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过吗?
第80章 Chapter80逃婚
烟雾一拥而上,将眼前的人包围,山本武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伸出手探向浓舞,姿势像在水中捞一片月亮——
他的手被握住,月亮被他拉出水面,月光扑面而起。
“……”
少年睁大眼睛。
夜风将女人的额发吹得凌乱,露出她一双铅灰色的、被火光染上金色的眼睛。他看到她瞳孔中倒映着的火星在夜色中明灭,接着是他怔愣的脸。她的面庞轮廓与稻川秋一般无二,但看上去更年长些,褪去了青涩,显得更加慵懒与自如。
烟雾包裹在她身周,显得她朦胧隐约像森林传说中的妖怪。
“你……你,”他难得笨拙地停顿了,理性提醒他这应当是十年后的稻川秋,他知道十年后火箭筒,可是感性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时间的不速之客低头看看他,看着他保持着姿势递过来的烤鸡翅,接了过去:“谢谢。”
山本武才重新找回了语言系统,看到她的穿着时,不大好意思地小声道:“你是在什么宴会上吗?吃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他迟疑地想,小秋不是不喜欢吃东西吗?难道十年之后改了这个毛病?
“咦咦咦咦咦——?!”
不等山本武再次询问,烟雾彻底散去,忙着去安慰大哭的蓝波的众人看清了这边的情形,纷纷大惊失色。
三浦春捂着脸尖叫:“怎么会……突然变得更漂亮了!是秋酱吗?是秋酱吧!我不会认错的!”
沢田纲吉原本正把蓝波抱在怀里安慰,不经意间投来一瞥后彻底呆住了,接着他的脸像火车头的蒸汽炉呜呜呜地通红了,头上开始冒蒸汽。
狱寺隼人一把抓住趁机逃跑的蓝波:“蠢牛!你乱扔什么东西!别给十代目添乱!”
“呜哇哇哇哇哇哇——!要——忍——耐——”
蓝波大人一边忍耐一边踩了他的脸一脚,挣脱跑走,狱寺隼人却没有精力再去追他,银发少年有些茫然地保持着被踩时的姿势,眼睛看着突兀出现的女人。
……这个世界真的有妖怪吧?……喂,没准那家伙就是妖怪……等等、十年后火箭筒,所以她十年后是这样的吗…?
他大脑中的理性就这样在炮筒中相继纠缠混乱,龙卷风般扫清所有思绪,根本没有余地留给他去思考其他。
因为这位来自十年后的不速之客,大家都呆滞下来。
而罪魁祸首毫无自觉,正在拆分一只烤得正好的鸡翅。这个动作配上她身上的服饰,怎么看怎么诡异。
沢田纲吉惊疑不定地指出:“呃……嗯,难道小秋你身上穿的是,礼服吗?你十年后……不对,你是在cos宴会穿着吗?”
话说到一半,想起笹川京子等人并不知道彭格列和十年后火箭筒的存在,他生硬地转了话题。
稻川秋把树枝放下:“没关系,不是宴会。”
“诶?可是看上去很隆重的样子……”
“哈哈,因为是在婚礼上啦。”
“??!”
沢田纲吉的下巴瞬间砸到了地上:“什什什么???”
他下意识避开了最有可能的可能:“是在参加别人的婚礼吗?不会是当伴娘之类的重要角色吧?”
他抱着头,发出了晴天霹雳的崩溃呼声:“蓝波!你闯的祸也太大了!!!”
蓝波被几人围追堵截,无路可逃,最后蹦到了稻川秋身边,被她一把抓住。
“原来是你毁了我的计划,”稻川秋幽幽道,“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了教堂。十年前的我如果不知道我的计划,又回去了怎么办。”
蓝波被她提起来,呜哇哇地吸鼻涕:“……”
稻川秋:“……”
看惯了十年后的少年蓝波,再看他现在的小屁孩样子,还真是不习惯。
她把他高高举起,轻轻放过,小孩刚刚落地,又乐了起来,跑去跟一平继续打闹。稻川秋坐下来,接着篝火烤了烤手,暖洋洋的。她眯着眼睛,轻快地说:“还有三分钟。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快点问。”
大家就在等她这句话似的:“确实很想问呢!所以小秋你身上的是婚纱吗?”
稻川秋提了提裙摆,洁白的纱绸在火光中显出漂亮的图案,有种流光溢彩的昂贵。她问:“不像吗?”
少年们凝视着她。
……像。或者说这当然就是新娘的打扮了。这样隆重、这样美丽,出现在婚礼上才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可是……可是。
当这个问题被解决,下一个问题就迫不及待地涌上了心头,像摇晃之后,汽水中的气泡往上涌,可是瓶盖没有被打开,汽水本身便被这气泡弄得酸胀不堪。
——你是新娘,那么,新郎是谁?
沢田纲吉轻声道:“十年后的小秋,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吗?”
山本武喟叹一样:“那么说,只剩十年的时间去奋斗了。”
狱寺隼人很想刺她两句,说撒谎精居然也会和人相爱、真心相待之类的讽刺话。话到了嘴边他才猛然惊觉比起嘲讽,这话更酸得令人发指。他抹平了嘴角,撇过脸去不再去看她。反正不管怎么样,和她结婚的又不会是他。
稻川秋托着脸,一一看清了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啊啊,十年前的这些家伙真是好懂呢。不像是重逢之后,一个个都难懂得很,不像现在这样,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表现出什么。
把目光放远,似乎置身事外、在树冠中隐匿身型的Reborn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与她对视。
杀手倒是十年如一日地扑克脸,根本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一张大扑克带出了好几张小扑克,真是厉害。
她捧着脸噗嗤笑了。
“虽然是婚礼,”她留有悬念地说,“但是主题可不是相亲相爱的童话故事。”
三浦春兴奋地提问:“是什么主题?难道是——”
她看向三浦春,对她比了个wink:“没错。其实是超级潮流的逃婚主题!很帅对不对?”
三浦春果然星星眼地赞同:“逃婚!自由!浪漫!不愧是秋酱!”
“逃婚……?”而沢田纲吉失声确认。
“嗯。”她点头,“本来已经站在了教堂的中央,被神父问到‘你是否愿意’,需要答‘yesorno’了。可是突然又觉得就这样结婚的话真是可惜啊、还是等下次吧,于是就这样跑出了教堂,开始逃婚。”
“那还真是——真是,真是很厉害的经历呢……”沢田纲吉讪讪道,对他来说,“逃婚”是一个又遥远又超出认知的存在,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逃婚成功了吗?”
“正在逃,”稻川秋淡定道。
山本武不经意似的,问:“假如逃跑失败了呢?”
稻川秋仍然很淡定:“那就回去继续结婚好了。反正我又不讨厌新郎。”
随着她的声音,烟雾再次慢慢涌了出来,这是十年后火箭筒作用的特征,她很快就会回到十年以后。也许再一次见面要等上十年。
“还有问题吗?”
狱寺隼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话,这时候却突然急切了。他顾不上可能会露出破绽,转过脸来迫切地问她:“最后一个问题——”
“新郎是谁?”
稻川秋看着他的脸,好整以暇地说:“你好像对这个问题很关注?”
“喂——你!”他咽了一块石子似的,瞪着她。
“但是回答你们也没关系,”她弯着眼睛道,铅灰色眼瞳像宇宙不定的熵增,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无法预测答案,“我的新郎是……”
还来得及说完。烟雾一拥而上,将她整个人裹住,塞回十年之后,模糊的尾音不足以他们听清那个幸运儿的名字,下一秒,女人的身影消失了,像是一个留下悬念的恶作剧,叫人抓心挠腮,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属于这个时间线的稻川秋出现在原地,手中攥着一片彩色的玻璃。她有些茫然地看了它一会儿,又抬头看他们:“你们怎么了?”
三浦春:“好厉害!快速变装!这样的技能可以教给小春吗?小春也想学!”
沢田纲吉几人:“……”
不要什么都想学啊!!!
一个问题的结束,代表着其他问题的纷至沓来。坏消息是,能够回答答案的那个人却不存在于这里,甚至不存在这个时空,使得所有的疑问都只能塞回肚子里,时时闹得胃疼。
篝火晚会结束之后,大家又回到平时的生活中。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摸鱼。顺带一提,夏马尔争不过稻川秋的校医位置,只好蹲到门口的亭子里当保安。
“其实待遇也不错,”他很快和稻川秋一样躺平了。纪律由风纪委员负责,秩序也一样,他唯一的职责是当一个“保安”,坐在亭子里看学生上下课,然后随机冲上去搭讪女学生。
“就是那个拐子不讲理,”他摸了摸脸上的淤青,抱怨,“搭讪一下美丽的小姐怎么就违反纪律了!这是搭讪自由知道吗?再说了,他一个学生,居然管起员工来了!”
沢田纲吉一行人路过保安亭就被他抓着抱怨,听完之后嘴角抽搐:“你就不能不搭讪吗……还有,你说的‘拐子’不会是委员长吧……那是浮萍拐啊!别乱取名啊!”
“管他什么拐。不能结识美丽的小姐的人生还不如一坨垃圾,”夏马尔颓废地说,“我绝对不会放弃同时搭讪两个女生的。”
“……那你被抽的原因可能不是搭讪,而是群聚。”众人放弃挣扎。
说着说着,夏马尔丧尸挺立地直起上半身:“我看到了美丽的………噢她啊。”
他又躺了回去,懒洋洋地和转向走过来的稻川秋打招呼,并进行例行询问:“对校医工作厌倦了吗?”
稻川秋:“你脸上的伤好了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夏马尔郁郁地撇开脸,不想看这小丫头。
沢田纲吉很惊喜地和稻川秋打招呼:“小秋!你怎么在这里?”
“下班了,”稻川秋说。
虽然没下班的时候她也照样不在岗位上。随机刷新出现地点。
沢田纲吉看着她又要走,欲言又止地嗫嚅了一下。
山本武则直白得多。他爽朗地开口:“我们等会要去阿纲家聚会,小秋要不要一起来呢?”
出乎意料的是,稻川秋转过身来,沉吟片刻,答应了:“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