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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何建国又在家暴。

    每年弄贫困补助资料的时候,何野都很烦。

    要贫困证明就要回村,回村可能会遇见何建国或者何聪,最关键的一个,还要回家拿建档立卡证。

    记得之前一次,她刚从宋芬芳手中接过建档立卡证,就碰见何建国一身酒气走进门,一句话都没讲,何建国不由分说一瓶子砸她头上。

    酒瓶很厚,砸头上竟然没碎,浑浊刺鼻的酒水洒了她一脸,混着新鲜的血液顺着脸颊下流。

    宋芬芳吓得不知所措,整个人都在抖。而她捏皱了手中的纸张,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碎茬子。

    酒瓶重重落到地上,“嘭”一声,终于碎了。

    何野一早起了床,就是为了跟何建国错开时间。

    何建国一般要睡到九、十点,等她办完村委会证明,正好趁何建国睡觉的间隙拿到建档立卡证。

    事实证明,只要不跟姓何的那人扯上关联,进展还是蛮顺利的。

    村长是何野叫不出来的亲戚,挺热心肠的一个中年男人,帮过她不少忙,每年的贫困证明也是他开的。

    “小野这么早来了,吃早饭了没?”村长捂着刚买的包子,匆匆走来,“我买了包子,你拿去吃吧,老婆子回娘家去了,要不然给你尝尝她的手艺。”

    说完就不由分说把包子塞她手里。

    包子还是烫的,她为了赶时间没吃早饭,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推脱一番,实在没推脱过才接过来。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村长一边给她写证明一边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

    何野应了一声,手捂着热包子,暖乎乎的。

    村长在证明上盖上公章,证明算真正弄好了,他一抬眼瞧见何野还一口没吃,催促道:“别捂着,吃啊,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何野慢吞吞咬了口包子。

    肉馅儿的,有点腻。

    “我给你倒杯水,你坐着慢慢吃,等吃饱再走。”村长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何野加快速度,三两口解决了一个包子,正要吃第二个,门外传来一道大嗓门:“怀国!怀国!快去何建国家看看吧!”

    何野动作一僵。

    何建国?哪个何建国?

    村长忙道:“李婶,又咋啦!”

    “你快去瞧瞧!何建国又打她老婆了!”李婶踏进屋,长得五大三粗,说话也粗里粗气,“脸都打青了!”

    “小声点儿!”村长压低声吼了一句,回头看了眼何野,说,“何家女儿还在这儿呢!”

    大清早的,村里只听得见鸡鸣狗吠,村长压着声也被何野听得一清二楚。

    又在家暴。

    何野听见家暴两个人,就知道是哪个何建国了。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小指微微颤抖。

    除了她那位何建国,村里村外十里地没一个何建国会拿家暴当玩似的。

    “何家大女儿?叫……叫何……何野吧!?”李婶眼睛都快黏何野身上了,“都这么大了?!”

    何野一口把整个包子塞进嘴里,鼓得腮帮子发涨。

    “念高一吧?”李婶上下打量着何野,“再过两年也要嫁人咯。”

    村长一掌拍李婶手上,瞪着她说:“你瞧瞧说的什么话。”

    何野咽下包子,差点噎着嗓子,她喝光村长接的水,把贫困证明装进包里,目不斜视地绕过李婶走了出去。

    “她妈被打了一点表示都没有,何建国说的一点都没错哟,”李婶嘟囔着,“真是个冷血的小白眼狼。”

    又是嫁人、又是白眼狼。

    都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何野咬牙转身,直直走到李婶面前。

    李婶虽然看着壮,但比她矮半个头,两人一对视,李婶顿时弱了气势。

    “你、你干嘛?说还说不得了!”李婶强装镇定嚷道。

    村长见气氛不太对,拉了拉李婶,“小野算了,你李婶也不是故意的。”

    “我他妈就是冷血,就是白眼狼,”何野直勾勾顶着李婶,眼神仿佛淬了毒,盯着李婶后背一阵发凉,“说话最好小心点,当心我真丢一只白眼狼到你家里,到时候你孙子被抓了挠了可别怪我。”

    李婶听见“孙子”,脸色一变,顿时说不出话来。

    何野出了口气,往村口走。

    李婶在身后“呸”了一声,故作镇定地说:“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

    何野不想再恐吓长舌妇,她想赶快离开这里。

    不被任何人看到,如同她来时那样,不引人注目地离开。

    可何野仿佛感受到许多注视她的视线,那些视线穿透她的胸膛,无声地告诉她,何建国又在家暴!

    你不回去就是白眼狼!

    冷血的白眼狼!

    何野扭头,只有合上的窗帘。

    何建国家暴不是一两天的事,她也劝过宋芬芳离婚,可人家不愿意。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凭什么回去活受罪?

    凭什么何聪可以在何建国家暴时心安理得打游戏,她却备受煎熬。

    她不想再管烂摊子了,这种生活她受够了!

    何野边走边等车,一辆三轮车从后面驱来,她招了招手。

    三轮车停下,她一脚跨上车。

    “何建国又在打她老婆了!”又是李婶的声音,“快去看看吧!”

    何野愤怒地回头,眼前只有无边的稻田和参差错落的房子。

    哪还有李婶的影子?

    她脑海中又响起李婶的话:“脸都打青了!”

    “嘭!”

    眼前闪过玻璃碎茬子,她额头热乎乎的,是血。

    宋芬芳拿着所剩不多的钱带她去村里的诊所。

    何野一摸额头,指尖是湿润的触感,她竟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

    “喂,走不走了!”

    何野颤抖着手,怔怔一看,手上什么也没有,湿润的触感是她的冷汗。

    她迈下车,快步往回走。

    第62章 我求你,别这样跟我讲话。

    何建国家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有村长和李婶,有老人指指点点,妇女们眼里闪烁着八卦的玩味,小孩躲在他们身后,害怕地伸出头看。

    现在连八点半都没到,难为他们这么早起来吃瓜。

    何野单肩甩包,从人群中挤过去,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何建国的怒吼:“死娘们!一点用都没有,当初瞎了眼才会娶你!”

    许是她过路的幅度太大,很多人不满地抱怨,转眼一看又吃惊地闭了嘴。

    紧接着跟旁边的人唠起来。

    “何家大女儿?她怎么来了?”

    “哎哟,一早就来办贫困证明。”李婶耳朵尖,一听就津津乐道地说,“当时还要走呢,没想到回来了!”

    “看她这年龄才上高中吧?摊上这么个爹。”有人惋惜道。

    “照我说啊,等过年嫁人算了。”李婶不嫌事大,大声嚷着自己的见解,“清净,自在!何建国有了彩礼钱也能消停好一会,她要嫁了个好人家也能享清福。”

    “那丫头不是还在念书吗?”

    “念什么书?就我家那丫头,过年就结婚。”李婶似乎很自豪地挺挺胸,“丫头片子念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嫁人。不如嫁出去,还有几万彩礼拿……过年都来我家吃酒啊!”

    房子里还响彻着打骂和讨饶,屋外已经商量起过年的婚事。

    何野撞开李婶,李婶一踉跄,差点摔地上。

    “欸,你这丫头……”李婶指着她的背影骂道,“果然是一家人!一点教养都没有!”

    何野狠狠踹开门,一股浓郁的酒味窜进鼻腔,客厅酒瓶滚了一地,还碎了个碗,满地狼藉。

    何建国正用脚踹宋芳芳,每一脚都没留情,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宋芳芳缩在角落,抱住头止不住地哭,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村长挥舞着胳膊想制止何建国,趁何建国歇口气的功夫连忙抱住他胳膊:“哎!别打了!等会打伤了!”

    “打死了最好!”何建国被扯得连踹几脚都没踹到,又随手捞了个塑料凳子砸过去,“没用的东西!一点钱都凑不到,肯定养别的野男人去了!我要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凳子砸到宋芳芳身上,宋芳芳只是整个人抖了抖,继续缩成一团。

    何野弯腰抄起酒瓶疾步走去,一抬手,直接砸何建国头上!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气氛一瞬安静下来。

    “嘭!”

    玻璃茬子撒了一地。

    “又耍酒疯?”何野垂着手臂,手上还握着只剩半个身子的酒瓶,她红着眼,手臂微颤,“我他妈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何建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窝凹陷,整张脸泛着不健康的死灰色,活像病入膏肓,他怒不可遏道:“回来了?好啊!回来了!”他摸了摸头,没摸到血,但疼得很,“真是无法无天了!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要挥拳冲过来。

    “来啊!”何野紧紧捏着酒瓶,好像要咬碎牙一般吼道,“今天没搞死我,以后你别想睡一个安稳觉!我他妈和你同归于尽!”

    都死吧!

    一起去死吧!

    这哪是人间?分明是炼狱!

    都去死吧!

    村长死死抱住何建国,被何建国一肘撞开。

    “老子打死你!”

    何建国一巴掌扇下来,何野偏过身子躲了过去。她举起胳膊,碎掉的酒瓶狠狠砸中何建国后颈。

    锋利的玻璃划过皮肤,血珠顿冒。

    何建国更加愤怒,抓住她没来得及缩回的手,何野感觉胳膊都要碎了!

    她用尽力气想抽出胳膊,奈何何建国的手跟大钳子一样,牢牢抓着她。

    两人的力量宛如虫臂拒辙,何野打架有一套,但体力跟不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反抗如同跳梁小丑,显得可笑至极。

    下一秒,一巴掌拍到她脸上。

    “啪!”

    世界仿佛按下静音键,清晰的疼痛感迅速从脸颊散开,紧接着是发麻,发辣。

    她懵然抬头,眼前闪过一张张吃笑玩味的脸,混着冷漠和讥笑。

    一股冷意从脚底传入神经,何野后脊发凉。

    她脑袋嗡嗡作响,只见何建国嘴巴一张一合,却半个字都听不见。

    嘴角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她呆滞地摸了摸,鲜红色的,有点黏。

    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血。

    何建国被拉走,村长喊:“来个人!快来人!”

    人群中又冲出两个男人,一块抱住何建国。

    何野快速收拾好心情,手背擦过嘴角,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村长冲她喊:“你上学去!”

    妇女们吓了一跳,嘀咕道:“……疯了吧?”

    “别拦我!”何建国蹬着脚要踹她,“胆越来越肥了!也不看看谁生的你!白眼狼!都滚蛋!”

    何野暗自在自己腿上锤了几拳,扔了瓶子走到宋芬芳身边,她听不见自己说话,凭感觉喊了声:“走啊!”

    宋芬芳艰难站起来,身上很脏,隐约能看几个大脚印,脸和裸露出来的手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何野静静缓了一会,耳鸣稍微好了点,咬牙骂了句:“你不会跑吗?就站着让那个傻逼打?何聪呢!?”

    “在楼上。”宋芬芳低着头说。

    都打成这样,还不下来。

    “操!”何野压制住怒气,用仅剩的理智说,“建档立卡证在哪?”

    “房间里。”宋芬芳怯怯地看了眼何建国,都不敢大声说话。

    “去拿。”何野扯着她走向房间。

    何建国见她们过来,又想冲过来打,压着他的俩大汉差点被甩出去。

    “你俩快走,这两天别回来了,避避风头。”村长说。

    “我拿东西。”何野推开卧室门。

    要不是为了建档立卡,谁愿意来?

    卧室也是一片狼藉,衣服撒一地,能摔的物件都在地上。

    “找。”何野推了把宋芬芳。

    宋芬芳一言不发地翻找柜子。

    村长叹了口气,“你别这样,她是你妈妈。”

    “顺便收拾两件衣服。”何野目光盯着宋芬芳。

    村长又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过了会儿,宋芬芳拎着一个破旧的包,把建档立卡证塞到她手里。

    何野啧了一声,扯着她离开屋子。

    何建国见着她们,又骂着低俗的污言秽语。

    她们走出门,院子里看戏的人纷纷拥挤着让出一条路,好似她们是瘟神。

    何野扫了一眼。

    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凌厉狠辣,也可能是嘴角的血太过渗人,议论声渐渐弱了下去。

    可脸上的意犹未尽却没半点收敛,眼底闪烁着冷漠。

    何野大步走出去。

    闷头走到村口,她回头,宋芬芳一瘸一拐远远落在身后。

    等宋芬芳走近了些,她说了句不知道劝了多少遍的话:“离婚能要你的命?何建国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宋芬芳一声不吭。

    “就算是为了给我……不对,为了给何聪一个完整的家庭,何聪也十四岁了。”何野感觉手在抖,握紧拳头才压制自己没吼出来,她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问,“你为什么不肯离婚?是不是要我疯了才肯离?!”

    宋芬芳还是一个劲流眼泪。

    何野摸了摸脸,又辣又疼,好像还肿了。

    远处屋顶升起袅袅炊烟,在风中消散。

    “我为什么不是男生?”她痛苦地喃喃,质问道,“为什么不在我出生时就掐死我?”

    没人能回答她。

    好像她的出生就是一个未知的错误。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何野收拾好情绪,扯了扯嘴角说:“带钱了没?”

    宋芬芳慢慢地摇摇头。

    “也对,你钱要么在何建国手里,要么在何聪那,傻逼似的。”何野自嘲一笑,在包里找出三百元现金塞她手里,“拿着,自己找个地方住。”

    她转身,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囡囡。”宋芬芳终于开了口,缥缈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被风吹散了,“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何野抹了下眼角,鼻尖发酸。她仰头深呼一口气。

    “我求你,别这样跟我讲话。”她提了提包,眼泪就这样划过脸颊,隐没进发丝,“搞得好像我上辈子欠你似的。”

    第63章 古老的童谣说,女孩子是用糖、香料以及世间所有美好制成的。

    车斗颠簸,震得脸撕扯搬的疼。

    她和宋芬芳的关系,就像宋芬芳兜着她上辈子做的天大的孽,这辈子专门还债来了。

    她可以狠心的,满身淤青的时候没哭,被全班孤立针对也能咬牙坚持。

    但面对宋芬芳,她咬碎牙也狠不下心。

    何野抬起胳膊,白色的校服袖子上有个硕大的巴掌印,她嫌恶地脱下校服塞进包里。

    里面只有一件单衣和毛衣,冷风一过,顿时汗毛竖起。

    目光触及到小指上的伤疤,伤口早在十年前就好了,又似乎没完全好,总在隐隐作痛。

    如同眼下看似逃离了何建国,只有她自己知道,有这一层看不见的血缘在,她永远摆脱不掉那个累赘的家庭。

    何野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她时常会拿自己和何聪对比,明明样样比何聪优秀,却只有自己压的喘不过气。

    如果自己是个男生,是不是人生轨迹就不一样了?

    肯定比现在好一点,至少不用活的那么苟延残喘。

    口袋里手机震了好几次,何野接起电话。

    “你那边弄好没?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是祁麟,语调一如既然的朝气蓬勃。

    眼前景物逐渐熟悉,何野扯了扯嘴角,张嘴不敢大幅度地说话,含糊不清道:“弄好了,你等会儿,我在路上,马上到。”

    “不急,慢点。”祁麟那边不知道在干嘛,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嘈杂声,“吃早饭了没?给你带点?”

    “吃过了。”何野顿了顿,“带点喝的吧,想喝点东西。”

    “行,给你带豆腐脑。”祁麟说,“挂了。”

    何野张了张口。

    要不再聊会儿吧。

    好像有东西堵住了嗓子,使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缓了缓,只来得及在挂电话前说一个好。

    屏幕上是挂断电话的界面,何野没由来感到一阵失落。

    心底空落落,像破了个窟窿。

    她伸出右手,握紧拳又松开,小指还是使不上劲。

    早上运动广场人很少,偶尔路过的驼背的老人,路边是随处可见的垃圾,屋子上褪了色的招牌呈现出一丝萧条。

    何野到超市买了包纸巾,在收营员错愕的目光下结账。

    厕所的镜子上倒映出女孩子又红又肿的半点脸,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嘴角还残留干涸的血迹。

    一眼就能看出被打了。

    她捧起冷水洗了把脸,除了血迹洗掉了,该肿的还是肿。

    她叹了口气,用冷水浸湿纸巾敷在脸上,顿时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传入神经。

    又疼又麻又凉,仔细一感受还有点痒。

    不过跟之前比好多了。

    何野在心里安慰自己。

    期间有个大妈来上厕所,身上穿着超市的工作服,进去时还算正常,可能在洗手的时候看见了她隔着一层纸都能看出肿起的脸,顿时警觉地看着她。

    大妈走后,时间也不早了,脸上五个指印看不太出来,变成一片红肿,她又洗了把脸,收拾东西准备去找祁麟。

    还没走出厕所门,她迎面撞上刚刚来上厕所的大妈。

    “小麟,就是她,在厕所鬼鬼祟祟的!”大妈指着她喊。

    何野望着祁麟,双双陷入沉默。

    祁麟打破沉默,解释道:“阿姨,这是我同学,来找我的。”

    大妈还是狐疑道:“真是你同学?”

    “对,我同学,找我玩的。”祁麟一边不着痕迹把大妈往外推一边说,“阿姨你去忙吧。”

    大妈不放心地叮嘱:“同学也有手脚不干净的,你小心点……”

    何野一脸憋屈的在厕所门口等。

    过了会祁麟回来了,她一脸不爽:“我可没偷你家东西。”

    “我知道,别误会。小学的时候我同学拿了零食没给钱,所以阿姨才这样。”祁麟原本还一脸笑意,一看见她的脸,语气顿时冷下去,“脸怎么回事?”

    何野啧了一声,“我自己磕的。”

    “我成绩是不好,但我不是傻子。”祁麟紧紧盯着她的脸,“你掉沟里去了磕成这样?”

    何野不想说,何建国就像隐藏在血液里的毒,她下意识不想让祁麟知道。

    不止祁麟,她不想让所有人知道何建国是她的父亲。

    两人在厕所门口无声对弈了一会,最终何野叹了口气,说:“别问了。”

    “学校里的人?张淼?”祁麟低垂着眼睛,眸子里乌黑一片,“还是谭帅帅?”

    “不是。”何野无奈道。

    “给你一个冰敷的时间。”祁麟牵着她走,“组织一下该怎么说。”

    能怎么说,何建国——她亲爸家暴,还顺手呼了她一巴掌。

    祁麟拿了瓶冰水,带她到休息区坐下。

    水瓶贴在脸上,还有细密的水珠,再加上寒冷的天气,何野被冻的一激灵。

    偌大的休息区除了她俩一个人都没有,针落有声。

    “又穿这么点衣服?你是真不怕冷?”祁麟说。

    不仅语气冷的没起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祁麟这是……生气了?

    她生什么气?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何野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带了校服,在包里。”

    “那你不穿?”祁麟蹙眉,语气更冷了。

    “它脏了。”何野说。

    祁麟举着瓶子没说话。

    何野一回神,才发现她们的姿势有多亲密。

    在别人眼里可能觉得没什么,祁麟或许也觉得没什么,但何野感觉有点儿不自在。

    尤其是在这种安静,没话说的环境。

    她咳了一下说:“我自己来吧。”

    交接矿泉水的时候,她碰到了祁麟的手指,冰冷冷的。

    原来体质再好的人在深秋也受不了冰水。

    何野刚刚还只是脸颊冷,这会手跟脸颊一块冷,连带着身体一起冷下来。

    “现在没什么人,解释一下?”祁麟靠着椅子说,“别浪费时间,等会还要去火锅店面试。”

    “也没什么。”何野捏紧了手里的水瓶,深吸一口气,故作轻巧地说:“重男轻女、酗酒家暴知道吧?”

    祁麟心中咯噔一下。

    “正巧,这些垃圾因素全集中在我爸身上。”何野的声音轻轻的,她不敢看祁麟,不知道祁麟听到她家这些糟心事会是什么表情。

    于是她就盯着自己鞋尖。

    鞋子是去年在网上花二十块钱买的,早穿开胶了,她一直没舍得换。

    她就跟脚上这双鞋一样,虽然还可以穿,但早已残破不堪。

    “又正巧,今天我回去,我爸正好在打我妈。”何野说。

    她真的不想把这些耻辱讲给别人听,也不敢说。

    就算是梁夏,对她的家庭也是一知半解。

    但她真的很累,很累。

    再憋着,她就要被压垮了。

    “你看,”何野伸出手,露出小指上的疤,“知道我手上这个疤是怎么形成的吗?”

    祁麟沉默着,于是何野便自顾自地说道:“在我八岁、还是就岁?我也不记清了,反正就是有一天,我爸在打我妈,下手狠得让别人以为他们是仇人。”

    “给你形容一下有多狠。”何野自嘲一笑,“当时我爸拿菜刀砍。”

    祁麟握住她的手,“别说了。”

    何野深吸口气,使劲眨眼睛,缓了缓情绪继续道:“我刚放学,一回家就看见我爸举着到要砍下去,不要命似的。”

    祁麟摸着她手上的疤。

    “我也怕,但是……”她的嗓音染上了哭腔,“但我要是不帮我妈挡一下,就没人帮她了……我就这么一个妈。”

    都是血。

    刀砍到何野手上时,一瞬间,刺骨的疼痛感传入脑中。

    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血流不止,这是何野九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

    她妈妈惊惶地抱着她,围在房子外看好戏的人也惊恐地喊,村长在打电话给镇上的医生。

    她疼的嘴唇颤抖,说不出话,只是流眼泪。

    何建国还是用嫌恶的眼神看她,好像她是个随意丢弃的垃圾。

    村长扯着何建国,说送她去医院,何建国扔了刀,刀锋在地上磕出一声刺耳的“叮——”

    “去什么去?这点小伤去医院浪费钱?”她爸说的话更加刺耳。

    小伤?

    血流在地上,形成一个血红的圆,还在不断扩大。

    伤口深可见骨。

    她记得不久前,何聪仅仅只是从几个阶梯上摔下来,何建国就带何聪去了医院。

    这跟何聪比,只算小伤吗?

    何野不知道,她只记得那时候很挤,一堆人簇拥着她去医院,护士姐姐让宋芬芳去交医药费。

    而宋芬芳掏空口袋,也凑不出交手术费的钱。

    “就因为这一刀,我差点没学上,留了一级。”何野拉回思绪,鼻尖发酸,她抹了把脸,不知道怎么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虽然医生说这只手指好了,不过我还是使不上力,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钱去医院检查。”

    或许是憋太久了,从小指被砍的那一天,她就把这些糟心事深埋心底,到如今的一吐为快。

    也可能因为祁麟帮过她。

    “所以你不是天生的左撇子。”祁麟摸着小指上的疤。

    “也算是吧。”何野动了动小指,虽然使不上劲,但她能感觉到从祁麟手上传来的温暖的温度,“那时候用左手做事习惯了。”

    祁麟问:“你妈妈为什么不离婚?”

    “不知道,我也劝过,她都跟放屁一样。”何野说,“可能还是因为老土的思想。”

    她放下已经不冰的水,压在心中多年的积郁一道消散了。

    当初要不是宋芬芳四处求钱,她这根手指估计是保不住。

    当初也是宋芬芳坚持要她上学,她现在才能有底气和何建国对抗。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成为男生。”脸颊冰麻木了,何野感觉不出疼,“出生有优先权,也不用来姨妈生孩子。”

    成为男生,是不是就没这些糟心事了?

    她是不是也能和正常人一样,不用担心学费、伙食费,不用恐惧回家,不用经历这些没人愿意经历的事。

    是不是也能活的轻松一点?

    “这不是你的错。你很好,身为女生也很好。我之前在网上看过这样一段话——”祁麟很认真地对她道,“古老的童谣说,‘女孩子是用糖、香料以及世间所有美好制成的,仅比天使差一点。’我觉得这句话很好。”

    “何野,不要否认自己,你很优秀,比你想象的自己要优秀。”祁麟眼里倒影着她的脸,好似满眼都是她,“下次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打电话给我,你解决不了,我帮你解决。”

    第64章 姐姐,你願意溫暖我的伈嗎?

    半小时后,何野恢复好情绪,终于吃到了祁麟带的豆腐脑。

    一口下去,她发出灵魂质问:“为什么是甜的?”

    “也有咸口,不过我感觉甜的更好吃。”祁麟说,“不喜欢?”

    何野:“……你觉得呢?”

    她也不是非要吃咸豆腐脑,只是第一次吃甜豆腐脑,感觉有点奇怪。

    豆腐脑入口即化,配上甜甜的糖汁,味道竟意外的不错。

    一口口喝完豆腐脑,何野说:“感觉甜的也还行。”

    祁麟一笑:“下次给你带辣的尝一尝。”

    “还有辣的?”何野第一次听说豆腐脑还有辣口的。

    祁麟:“我听粉丝说的,感觉可以尝试一下。”

    “还是算了吧,一听就很黑暗。”何野想也没想拒绝了。

    她虽然喜欢吃辣,但辣豆腐脑……感觉跟外国人饺子沾糖一样。

    吃饱喝足后,祁麟简单给她上了药,两人就去了火锅店。

    火锅店就在超市隔壁,两层高,一走进去热火朝天,以学生居多。

    何野观察了一下,一楼目测有二十几桌,二楼是包厢,服务员两三个,忙的起飞。

    这种周末生意显然雇兼职更划算。

    到了二楼的办公室,祁麟敲了敲门进去。

    办公室不算很大,老板原本坐椅子上,看见她们来了起身说:“来了,这边坐。”

    “彬哥,这是我同学,叫何野。”祁麟侧过身介绍,“之前也干过,很有经验的。”

    “你好。”何野点点头。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彬哥抓了一小撮茶叶放进茶壶,“今年几岁?”

    “十九。”何野说。

    “成年了就行,我们不是大饭店,也不能用童工。”彬哥往壶里倒开水,升起袅袅白雾,“祁麟说你之前也干过,在哪里做的?”

    “辣三鲜,暑假加寒假也干过几个月。”何野看着倾斜而下的开水,在玻璃壶壁行成水珠。

    “工作时间是周末的两天,早上十点上班,周六晚九点下班,周日你们上晚自习,就五点下班,一小时十八,行么?”彬哥泡完茶,摆上茶杯一人倒了一杯,“喝茶么?我泡茶不怎么样,凑合喝。”

    一小时18,十二个小时就是216,一天工资够她一星期生活费,还能多出一点。

    想不到这种小县城开价比在辣三鲜都高。

    “谢谢。”何野捏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午休多久?”

    彬哥悠悠喝了口茶,“包两餐,人多的话可能没休息时间。”

    何野放下茶杯:“吃饭的时间算工钱吗?”

    “算,前提是不能摸鱼。”彬哥说。

    除了没午休,其他方面何野还是很满意的。

    她答应下来。

    “什么时候能上班?”彬哥说。

    “下午。”何野说。

    “四点有时间么?”彬哥问。

    何野想了想,“行。”

    “来的时候把脸遮一下。”彬哥看了看她的脸,“影响不好。”

    猛然一提,何野感觉脸上有些刺挠,可能是药效发挥了作用。

    “那我戴个口罩。”

    “行。”彬哥点点头。

    祁麟突然往前一倾,笑眯眯地说:“彬哥,我同学你多照顾着点,下次来我家买东西给你偷偷办会员卡。”

    彬哥也笑了笑:“会照顾的,毕竟小孩儿,活儿也不重,就端端菜收拾东西。会员卡就算了,上次办的还没用完呢,叫你爸带点酒就行。”

    “那我们先走了,谢谢啊。”祁麟站起来往门口走。

    “有空叫你爸来吃火锅,打折。”彬哥招呼了一声。

    “好,下次一定。”祁麟关上门。

    火锅店还是热火朝天的,像开了暖气,一路走出去祁麟甚至和好几个人打招呼。

    这些人何野看着眼生,不像她们班的。

    不过就祁麟和谁都能聊几句的性格,朋友多一点也能理解。

    屋外的温度一下降下来,何野冻得一激灵。

    她裹了裹衣服领子,道:“谢谢,帮我张罗这么久。”

    祁麟走路的脚步一顿,继而笑道:“都是同学。而且彬哥这个人就爱喝酒,正好我爸会酿,这点小事拿点酒给他就行了。”

    “反正谢了,下次有什么要帮忙的事儿也可以叫我。”何野踌躇道,“我先回学校?”

    祁麟看了眼手机,“到饭点了,不吃个饭再走?”

    何野说:“这块儿吃饭贵,我去学校随便吃两口。”

    “瞧你那抠搜样。”祁麟啧了一声,“行吧,路上小心。”

    何野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再见。”

    “脸回去自己好好弄弄,有事打我电话。”祁麟挥了挥手,“下午见。”

    和祁麟道别后,何野又坐上了去学校的三轮。

    祁麟帮了她的大忙,有了这份工作,不仅日常开销的费用省了,还能攒下一点留到大学用。

    仔细算起来,祁麟帮过她不少忙。

    她俩虽然第一次见面不算很友好,她被泼一身面汤,打了那个叫马浩的人一拳,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也算是间接的不打不相识。

    有祁麟这样的人交朋友,偶尔烦是烦了点,不过是真挺幸运的。

    她竟分不清来这上学,是幸运多一点,还是不幸多一点。

    到了学校,何野简单吃了点,就回了宿舍。

    时间还早,她点开游戏,登上自己的账号去世界接单子。

    她的账号一般会在赛季初冲分,等冲到实在打不上去就去接单。

    刚在世界上用大喇叭发了条消息,有个人就发来了组队邀请。

    何野一愣,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快,连价格都没聊。

    她进了队伍,拉她的人id叫神兽,头像是个卡通人物,看样子是个女孩子。

    等了会,神兽没发文字也没开麦,她率先发出一句话:请问需要代打吗?

    神兽:我找陪玩。

    何野编辑了条信息发出去:不好意思,不陪玩。

    神兽:我加钱,市场价30一局,我50。

    何野稍稍心动了一秒。

    她之前不是没当过陪玩,局面要么和老板对骂,要么和队友骂,最后钱没搞到还被投诉了。

    她真控制不住自己这臭脾气。

    何野叹了口气:你加钱也没用,我不会聊天。

    神兽:我会聊天。

    何野还是第一次碰见老板加钱找人聊天的。

    这种人要么钱多,要么就是人傻钱多。

    代打一把六元两把十元: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五十块钱我能帮你打十把。

    神兽:因为寂寞。

    神兽:我家人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寂寞又孤独,只能在网络游戏上寻找温暖。

    神兽:姐姐,你願意溫暖我的伈嗎?

    何野手指顿在删除好友的键上,忍了半天才控制住没按下去。

    敢情对面还是个葬爱。

    代打一把六元两把十元:姐姐不能温暖你的心,不过姐姐能帮你上分。

    神兽:可是,我第①眼就認定了姐姐。

    神兽:七十块,我出七十,你陪我聊聊天。

    何野再一次心动了。

    啊,她动摇了。

    果然,没人能在金钱面前不动如山。

    何野艰难地坚守底线:……我真会和你吵起来的。

    神兽:一百!

    何野:成交!

    她也不想的,但对面给的实在太多了。

    神兽开起组队模式,她们很快进入游戏。

    何野打开组队语音,清了清嗓子,颇有些不自在地说:“你好。”

    神兽还是打字:哇,小姐姐声音真好听。

    “是吗。”何野照旧选了狙击手。

    她没注意过自己声音好不好听。

    神兽:小姐姐,我选医疗师辅助你。

    “好。”何野说。

    神兽:小姐姐,你长得好看吗?

    “一般般。”何野拿起镜子照了照,不笑的时候显得又颓又凶,现在半边脸又红又肿,显得更凶了。

    长得也不算很好看,两个眼睛一个嘴,放人堆里也找不出来。

    唯一的特点就是凶吧。

    神兽:小姐姐,别否定自己呀,你声音这么好听,肯定长得也好看。

    何野放下镜子,随口道:“你说好看就好看吧。”

    神兽:小姐姐很缺钱吗?

    “谁嫌钱多呢。”更何况她确实缺钱。

    神兽:那我下次还能再找你吗?

    何野想说,要是还以这价格,别说下次了,以后包了都行。

    不过她刚坑小孩一百,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坑人家,何野轻咳一声说:“你想的话就可以。”

    神兽:好的!

    游戏加载,神兽办法打字,短暂歇了一会。

    其他两位组队的路人甲看着神兽自娱自乐,一直沉默着。

    进了游戏,神兽好像不太会玩,满地图乱跑。

    何野躲在一栋房子里,打出一梭子弹,秒掉了藏在建筑物后想打神兽的狙击手。

    “你待我后面,没血补上。”何野换上弹夹,“别乱跑。”

    神兽估计也知道自己捣乱了,乖乖待在何野身后。

    因为神兽位置暴露,其他两位路人甲早挂了,她不仅要当狙击手,还要兼备储能手挡子弹。

    她们被不知道几人包围着,听脚步声估计不少于两人。

    不同职位的脚步声都不一样,狙击手脚步轻,储能手脚步重,五米内伴随喘粗气,医疗师会有药物碰撞的脆响。

    她刚杀了一个,运气好点应该是一狙击一储能。

    何野仔细倾听,没有粗气,可以判断出储能手不在附近。

    她通过窗户朝门扔下一发迷雾弹,烟雾渐渐浓郁,子弹声从右耳响起。

    在右边。

    何野调整位置,翻到窗沿边,精准地打出一发子弹。

    子弹打中了狙击手,狙击手躲到岩石后。

    何野翻下窗户,说:“走,正面刚。”

    神兽跟在她后面:不怕对面有埋伏吗?

    “储能手不在附近,不能扛伤,对面没有医疗师,被我打中的狙击手最多只剩三分之一的血量,按照他自己的治疗,时间根本不够。”何野解释道,“咱们正面刚绰绰有余。”

    她朝岩石后扔出一枚手榴弹,狙击手没办法,只能跑出去,靠走位躲掉何野的第一发子弹,在进入掩体前还是被打中挂了。

    姗姗来迟的储能手被她俩打成筛子,也断了气。

    轻轻松松拿下比赛,何野愉悦极了。

    她俩加了微信,神兽按照约定转了一百元。

    神兽:姐姐,和你打游戏很开心,我妈回来了,下次再找你。

    “好的,小妹妹好好学习。”何野带着愧疚感收了钱,满脸笑容地苦口婆心道,“有不会的找姐姐,免费辅导。”

    这神兽铁定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傻女儿。

    第65章 祁麟低垂着头慢慢靠近她。

    下午何野戴着口罩去了火锅店,这会儿客人没早上多,三三两两的人坐着吃饭。

    她推门进去,混着火锅味的热气扑面而来,服务员连忙迎过来:“您好,几位?”

    “我来应聘的,上午聊过。”有点冷,何野搓了搓手。

    “你是何野吧?彬哥跟我说过了,你这两天先跟着我。我叫于林,叫我小林就好。”于林说着往后厨走,“我给你拿围裙。”

    何野站外边等。

    除于林外,还有两个服务员。收银台旁边有个小窗口,专门放菜用的,服务员看见上了菜就走来,但并不是每次都会拿走。

    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

    于林拿了围裙给她,看见收银台边的菜说:“你跟我一块儿。”

    何野套上围裙,跟在于林身后。

    “彬哥说之前做过,所以这两天让我带带你,下星期你就自己干了。”于林找了个托盘,一盘一盘把菜放上托盘,“菜多可以拿个托盘,记得拿菜单。”

    托盘上还是放不下,于林努努嘴:“这两盘你拿着。”

    何野一手托青菜一手托萝卜,青菜萝卜放在两不大的盘子里,各七八片,看着小巧玲珑,价格应该也不便宜。

    于林到一个大圆桌前停下,略微弯腰,单手举托盘,将菜一份份放上桌子说:“您好,这是您点的菜。”

    这一桌坐着的是五六个大男人举杯畅饮,菜没上桌酒就已经喝了两瓶白的。

    “小妹妹,菜什么时候能下锅啊?”一个坐在边缘的光头男人酒杯抵在嘴唇上,上下扫视着两人,“这锅底都好一会了,咋还没开?”

    “牛肉丸可以先下锅,这个熟的慢。”于林拿了个漏勺,小心把牛肉丸放进锅里,“等锅底开了就可以下牛肉了,到时候可以叫我,我帮您涮。”

    “好。”光头男人放下酒杯,里面已经空了。

    何野讨厌死别人用这种目光看她,她面带不爽,放下盘子匆匆退到一边,生怕多待一秒就忍不住上手。

    于林下完牛肉丸,没多废话离开了。

    “这里人就这样,别管她们。”于林说,“有事儿打电话找彬哥。”

    “嗯。”何野应了一声。

    “这八桌我负责,另外十二桌和楼上包厢是小方和徐姐的。”于林指着一排位置说,“你的区域等下周彬哥来了再说。”

    何野点点头。

    “还有,上完菜一定要记得划菜单,上错了菜扣工资。”于林从围裙兜里拿出菜单,菜单是热敏纸,指甲一划就划出一道黑痕。

    “明白。”何野说。

    接下来就围着那八桌转圈儿,有菜上菜,没事儿就搅两下锅底防止糊锅,活很简单,却也单调无趣。

    换而言之,就是一门靠时间换金钱的工作。

    六点后,来吃饭的客人明显增多,甚至还有人在候客区等着下一桌。

    何野主要跟在于林后面端拿不下的菜,帮阿姨收拾桌子,给下一桌的客人拿餐具,到门口迎客。

    这种客流量高峰集中于一到两小时,八点之后,客人寥寥无几。

    “快下班拿干净的抹布擦桌子,还有旁边放菜的小台。”于林到洗手池边给她拿了两块毛巾,“蓝色擦一遍,再用白色擦一遍,卫生搞完就可以下班了。”

    何野看了眼手机,还有二十来分钟九点。

    五个小时真漫长啊……

    玻璃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跳广场舞的大妈都回家了,唯有路灯在昏昏沉沉亮着。

    “还有,有客人的先别打扫。”于林补充道。

    “好。”何野拎着毛巾去擦桌子。

    先用蓝毛巾,然后白毛巾,蓝毛巾白毛巾,蓝毛巾白毛巾,蓝白蓝白……

    何野机械地擦桌子。

    天气冷,抹布又是湿的,摸着感觉像冰块。

    擦完第张六桌,何野直起腰握了握拳,看见流光溢彩的玻璃上映出女孩子的身影。

    女孩子双手插兜,笑意盈盈地透过玻璃注视着她,见何野发现了自己,伸出手比了个开枪手势。

    接着手指上抬,冲她开了一枪。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祁麟的那一瞬间,所有不好的心情一扫而空,心跟着扬起的手一块儿扬了起来。

    祁麟走进来,跟路过的于林打了声招呼,还顺嘴聊了两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何野扬着嘴角问。

    “这块儿晚上有狗,怕大学霸第一次晚上回学校找不着路。”祁麟笑吟吟地说。

    何野微微倾身道:“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下捶你。”

    祁麟捂住胸口,非常戏精:“——啊,好狠的心。”

    “行了,你找个地方歇着吧。”何野说,“我快下班了……喝不喝果汁?”

    “不了,我家果汁都喝不完。”祁麟说,“我在那边位置等你。”

    祁麟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低着头安安静静玩手机。

    何野继续拎着抹布去擦桌子。

    依旧是蓝毛巾白毛巾,唯一不同的是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何野干劲十足,桌子被擦得锃亮,时间感觉一晃眼就过去了。

    “何野,下班了。”于林换下了围裙,晃了晃手机说,“往后厨走的路上有个小挂钩,围裙挂那。”

    何野还了围裙,不自觉地脚步加快。

    除了梁夏,还是第一次有人等她下班。

    而且是特意坐在店里等她下班。

    明明都是朋友,却跟见到梁夏的心情有点不一样。

    见梁夏的感觉是似亲人似朋友,更多的是归属感。

    但她觉得见到祁麟要更开心一点,单纯以朋友的角度开心。

    她在祁麟耳边打了个响指,“走了。”

    “终于下班了你。”祁麟收起手机,“我无聊的都快长蘑菇了。”

    她推开门,帮祁麟拉着:“不就十几分钟,而且你不是在玩手机吗?”

    祁麟道:“不知道干嘛,视频刷腻了,这么点时间也开不了游戏。”

    “那你怎么还来?不睡觉了?”

    “不是说了吗,有狗,怕大学霸迷路。”

    何野知道“此狗”非“彼狗”,祁麟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对她好。

    “你怕不是忘了我会打架。”何野握拳,利利索索的在空气中挥了一拳,“来一个打一个。”

    “你瞧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两个都够呛。”祁麟伸出手,张开五指,“你看,我手都比你大一圈儿。”

    何野不服气地张开五指贴上祁麟的手。

    大一圈儿是夸张了,毕竟她俩都是女生,再怎么大也大不到一圈。

    不过手指确实比她长三四毫米。

    手型也好看,手指细长,突出的关节却显得很有力量。

    关键是——祁麟手还是热乎的!

    何野不相信的又抓了两把。

    真、是、热、乎、的!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祁麟的手还是热的?不公平!

    “……为什么你手是热的?”何野又摸了两把,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每到冬天,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戴手套穿棉鞋都一样。

    梁夏也手冷脚冷,全靠暖宝宝续命。

    她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结果,祁麟不光手热,还热的跟暖宝宝一样。

    多么气人啊。

    “当然是运动,你看我天气好有事没事就去打球。你呢?整天窝教室里,除了上厕所屁股都不挪一下。”祁麟抓住她的手,主动充当暖手宝。

    何野一点被念叨的烦躁都没有,甚至还舒服地长叹一声,“谢了。你冬天也这么给别人当暖手宝吗?”

    她也不想,但祁麟的手实在太暖了。

    “做梦呢?你是独一个。”祁麟搓着她的手说,“别人好歹知道冷热,知道天冷加衣,你呢?大冬天穿个毛衣外套出来瞎溜达。”

    “反正就是谢了。”何野道,“你是第一给我暖手的人。”

    “因为我是大冤种。”祁麟咬牙说。

    虽说祁麟自称自己是大冤种,何野还是没让送太远,差不多快出广场就让她回去。

    再怎么说祁麟也是一个女生。

    祁麟也没硬要送她回学校,只是说:“遇到事儿给我打电话。”

    “知道。”趁着手上还有点余温,何野忙把手插进兜。

    就路上这么一会儿,她的手就被捂得热乎。

    祁麟的手比暖宝宝还好使。

    “等下。”

    她转身刚要离开,就被祁麟一声叫住了。

    “又怎么了?”何野扭头问。

    一只手捏住她的口罩的一角,紧接着又轻又快地往下一拉。

    冷风呼呼地吹脸上。

    “干嘛呢……”何野下意识身子后仰。

    那只拉口罩的手拂过脸颊,顺着发丝滑到后脑勺,制止住她要退后的脑袋。

    祁麟低垂着头慢慢靠近她,连风都轻柔了许多,带着甜丝丝的果香传入鼻尖,何野一时竟忘了推开。

    祁麟停在距离五六厘米的位置。

    天色昏沉,满天星斗,皎洁的月光撒在祁麟身上,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

    又因看不清、好似添了丝暧昧不清的气氛。

    祁麟睫毛挺长,眼睛又圆又亮,显得有神又无辜。

    手心还是暖的,何野心中无端漏了一拍,脸上莫名发热。

    顿了顿,祁麟说:“看着好像好了一点,回去脸上别碰水,也不能吃辣的,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留疤太丑了。”

    何野一晃神,往后退一步。

    她深呼吸口气,拉起口罩重新戴上,“欠打是不是?吓我一跳。”

    “我又怎么你了?”祁麟莫名其妙。

    何野张了张口,刚要反驳,仔细一想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祁麟确实没怎么她。

    不过她慌什么?人家就拉口罩看一眼,她脸热什么?

    肯定是何建国那一巴掌给她打坏了神经系统。

    “没事。”何野烦躁道,“你也快回去,一个人不安全。”

    “行。”祁麟又瞅了她两眼,转身离开。

    祁麟走后,何野又晾了会脸。

    得亏是晚上,什么都看不见,要是在白天,肯定囧死了。

    莫名奇妙的,这破脸不要也罢。

    第66章 何野以一己之力拉高平均分,你也凭一己之力把平均分拉了回来

    第二天何野跟个跟班似的兢兢业业在于林身后一整天,从早忙到下午上课,当真是脚不沾地,午饭都是随便扒拉几口。

    下班后她坐祁麟的小三轮去的学校,面对祁麟有股莫名的心虚。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毛心虚。

    好在这股心虚感面对教室的嘈杂不堪一击,当即烟消云散。

    今晚出期中考试成绩,大伙都很兴奋,聚成一圈地聊天,猜测谁有资格代表一班去参加竞赛。

    “马萍肯定去,咱们班的顶料柱。”程一水自信满满,“当然,以我的成绩,铁定也是其中一个。”

    叶迟迟抱胸:“你就吹吧,不知道谁上学期期末倒数。”

    程一水无能狂怒:“那是程一山!”

    “何野,你应该也去吧?”叶迟迟扭头问,“你考多少分?”

    突然被点名,何野手上笔尖一顿,在试卷上点出一个黑点。

    “陈青霞没说,我怎么知道?”她继续写下答案。

    “以前江成海在的时候,咱班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什么成绩、排名啊,通通不在话下。”叶迟迟慨叹道,“换陈青霞,真沉得住气,两天愣是连个风声都没有。”

    “不过我怕进打气组都困难。”叶迟迟失落地叹口气,“貌似一个班只有前十和单科前三能去。”

    按叶迟迟这么说,其实能去的也不少了。

    往多了算,一个班能去十五六个,附中高三有十六个班,总人数也有两三百个,还是不算老师的情况下。

    就附中这经济条件,别说一半人,就一个班十五六个人去都够呛。要不是来了个何野,估计连去都不会去。

    何野被叨唠的实在写不下去作业,笔一摔,上下扫了眼祁麟,她实在想不出就祁麟这样——上课睡觉玩手机,扬言说叶迟迟给她补课,反而把人成绩带下来,能进前十?

    “你确定你能去?”她带着质疑的口吻问。

    祁麟手上动作没停,抬眼说:“那肯定,就没有我祁麟办不到的事。”

    祁麟笑着看她,却打出一梭子弹,屏幕上方弹出“你已击败对手”的提示音。

    何野啧了一声,以示不信。

    下一秒班里神奇的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祁麟二话没说关掉手机,塞进桌洞。

    “一栋楼里就你们最吵,我从办公室就听见你们讲话。”陈青霞把一沓资料重重摔在讲台上,“考成这样也就你们能笑得出来,等高考的时候我看你们还能不能笑成这样。”

    “我就笑,就笑。”叶迟迟低着头,脸埋在胸前做鬼脸,不服气地嘀咕道,“等你走了,我还要仰天长笑。”

    陈青霞拿出一张A4纸,“我来给你们报一下你们考的鬼样子,祁麟——”

    祁麟举了下手,“在。”

    “十分!”陈青霞声一出,班里就发出压抑的笑声,“就对两个选择题!你真愧对你的名字,我闭眼蒙都不止十分!”

    祁麟“啊”了一声,“抱歉,我下次努力考上三位数。”

    “还笑!你们有什么脸笑!”陈青霞手一指,“程一水,你以为你好到哪去?你四十分,倒数第二!”

    程一水顿时脸一垮:“啊?我这张卷子写的下笔如有神,是不是算错了……肯定是一山的卷子吧?”

    陈青霞按分数从低到高依次报下去,上一秒还笑同桌的人下一秒就轮到自己,瞬间小脸一丧。

    一直到马萍,也才两个数学上九十。

    “马萍还不错,一百,下次继续努力。”陈青霞的语气转为缓和,“还有很高的进步空间。”

    马萍被同桌连连夸赞,低头害羞地笑了笑。

    “最后一个,何野——”陈青霞压抑着喜悦,轻轻咳了下,高声说,“一百五,满分。”

    “我操……”

    第一声带着不可思议的感叹响起,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惊叹响彻整间教室。

    “牛逼,满分啊!”

    “抄的吧?”

    “一中转来的,果然不一般……”

    “马萍,何野竟然一百五?!”马萍同桌话都捋不直了,“我只在电视上见过满分试卷,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真见到一回学霸。”

    马萍上扬的嘴角僵在脸上,她僵硬地点头:“是啊。”

    “我好几次看见她上课玩手机,学霸不愧是学霸,不用学就考满分。”同桌说,“不像我们,这么努力连一百都够呛。”

    马萍扯了扯嘴角,晦暗不明地盯着陈青霞手中的成绩单。

    “厉害啊,大学霸。”祁麟举起水杯,“庆祝一下,喝一个。”

    不可否认这种行为挺傻的,不过何野还是和祁麟碰了一个。

    “条件不允许,以水代酒,我干了,你随意。”祁麟一饮而尽。

    说实话,这种难度的试卷在一中都当练习题写,一个班满分能占四分之三,都是基本操作。

    但她看祁麟高兴,她心中也腾起一股高兴的情绪,还莫名有点自豪。

    于是何野也浅浅喝了口水。

    “就算何野考满分也救不了你们的平均分。”陈青霞说,“何野以一己之力拉高平均分,祁麟你也凭一己之力把分拉了回来,同桌俩还真是互补。”

    全班又笑起来。

    就属当事人祁麟笑得最开心。

    何野又好气又好笑。

    “你想想你怎么去比赛?”她说,“我给你直播?”

    祁麟挑起一边眉毛,“等着吧。”

    “何野不光数学满分,还有几门科目也满分,你们多跟人家学习一下学习方法。”陈青霞说,“貌似语文一百四十五,扣了作文。”

    前一声还没退下,下一秒又一声涌起。

    都是发自内心,真情实意的感叹。

    “太牛逼了!”

    “我只想说一句——数学竞赛稳了!”

    “不拿冠军都对不起我激动的心!”

    一个班纷纷斜眼往后看,何野都怕他们给看斜视了。

    虽然她之前也当着几千号人上台领过奖,但人家的眼神也没这么炽热,跟看猴子似的。

    她自觉自己脸皮也没多薄,现在硬生生给盯得脸都烫了。

    操。

    看个大爷!

    有什么好看的!

    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何野也不知道该看谁,连陈青霞都笑意盈盈满目温柔地注视着她。

    于是她就瞪着祁麟。

    祁麟被盯得一头问号:“?”

    何野说:“看着你,我就觉得别人看的不是我。”

    祁麟:“……”

    祁麟举手问:“老师,比赛带多少人去?”

    陈青霞的目光重新转向大众:“说到竞赛,每个班安排总分前十和单科前三的人去。”

    陈青霞说着又看向何野:“鉴于我们班情况特殊,所以单科前四去,成绩单我贴墙上,你们下课自己看看。另外住宿费学校出,伙食自费。”

    祁麟话题转移的十分成功,所有人都跟着欢呼雀跃。

    “比赛就拿出比赛的样子,这几天我拿几套卷子给你们做做。”陈青霞脸色一沉,秒变严肃,“还有,你们的手机都给我交上来,要是谁上课被我抓到玩手机,没到毕业别想拿回去。”

    一些女生还犹犹豫豫,纠结交不交,陈青霞一巴掌拍讲台上,吓得他们一激灵。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现在交,放假给你们,被我缴到的,请家长写检讨一个都不少!”

    一些人陆陆续续上去交手机。

    最后一排的第一和倒数第一宛若磐石。

    “你手机,不交?”何野看了眼桌洞。

    “我走读。”祁麟呲牙一笑,“你这不也藏着。”

    何野确实不方便,除了打单子,偶尔还要和梁夏联系。

    被抓就抓吧,在一中她又不是没藏过。

    “我乐意。”何野扔下一句。

    第67章 我,就是传说中的人民币玩家。

    陈青霞收完手机,足足有一袋子,看着都沉。

    陈青霞颠了颠,说:“还有没有?被我缴到的手机要么摔,要么用水泡,我看看谁的手机经得起这样折腾。高三了,还不收心,天天心不在焉的。”

    叶迟迟犹豫良久,还是没抗住心理战,颓然交了手机上去。

    陈青霞面色如常接过,放进袋子又重复了一遍:“还有没有?”

    全班噤若寒蝉。

    “看来是没有了。”陈青霞又扫视了一眼,把成绩单递给马萍,“从前往后传着看,别弄丢了,看完你贴起来。”

    马萍点点头,和同桌脑袋凑在一块看成绩,旁边一圈人都伸着脖子向前凑。

    陈青霞拎起袋子,走到门口停下来说:“何野,你跟我来一趟。”

    伸脖子的人又纷纷注视着何野离开。

    不用想就知道叫出去干嘛,这成绩明晃晃亮在眼前,肯定是竞赛的事。

    何野跟着陈青霞进办公室,白炽灯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的,轻吸口气满满的书卷气息。

    陈青霞系好袋子,放进保险柜锁好,随手在旁边拉了张椅子,“你坐。”

    何野依言坐下。

    “你应该猜到了我为什么叫你过来,还是因为竞赛。”陈青霞说,“我们学校你也知道,不论师资还是资源都不比其他学校。所以担子就落你一个人肩上,我和校长都对你寄予厚望,缺资料跟我讲,我尽量去找。当然,你拿了奖不光是学校的荣誉,也是你自己的荣誉,无论是大学还是工作都会是很不错的履历,希望你能全力以赴。”

    何野点头:“我会的。”

    “竞赛定在下个月五号,也就二十来天,时间挺紧张的,你多努努力,争取取得一个好成绩。”陈青霞从办公桌下几沓小腿高的试卷中找出一打两厘米高的资料,“这是我和数学组的其他几名老师一起找的题,你拿去做做,不懂的来问我。”

    正好梁夏带来的题她已经做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估摸着几天能写完,等写完就复习错题,做陈青霞的题练手。

    “谢谢老师。”何野随手一翻,虽然一打纸看着多,不过除了选择题,大题一面只打印了一题,剩下还有很多留白。

    “这些题步骤很多,留白部分是用来给你做笔记的。”陈青霞解释道。

    像她能省则省的步骤,一道大题最多只用半面。

    剩下的打草稿好了。

    何野问:“还有事吗?”

    “是还有件事,你真不打算换座位?”陈青霞眼里闪过忧色,“祁麟做你同桌总归是打扰你。”

    “不了,我觉得这样挺好。”何野站起来,不愿多聊,“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回教室了。”

    陈青霞犹豫再三:“行,那你去吧,帮我叫一下马萍。”

    何野离开办公室,手里沉甸甸的是附中给予的厚望。

    讲真,要不是刘悦可那件事,她根本不会注意到附中,也不会来附中上学。

    “平遥附中”,这个词她听到最多的是在小学,居多同学口中所要上的中学。

    要搁两年前,刚中考完意气风发的她,听见两年后的自己来这上学,对此肯定嗤之以鼻。

    如今,她背负着附中的希望,以一人对抗全市所有的尖子生。

    这是一场无形的较量。

    她不止要赢一中,她还要拿下这场比赛的冠军,漂亮地拿下冠军。

    以一己之力。

    回到教室,成绩单已经传到了最后一排,祁麟的位置。

    一圈人围在她和祁麟的座位,堵的水泄不通。

    马萍下了课还在写作业,她敲了敲马萍的课桌:“去办公室,老师找你。”

    说完她往后走,渐渐听清了那堆人在说什么。

    话题居多以她和祁麟的成绩展开。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同桌俩都是第一,一上一下,还挺对称。”

    “我俩成绩加起来都没人总分高。”

    “何野居然甩马萍一百多分!”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居然能考七百多分……”

    “我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数学满分……”

    “此绩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何野不太想去打扰他们,不过手中的厚望实在太沉重,她不想举着。

    于是她对位置正中央的人说:“让让。”

    那人上一秒还沉浸在膜拜大佬,下一秒大佬就出现在眼前,登时眼睛瞪得像铜铃。

    何野抬抬手,“我放东西。”

    “噢、好的。”那人迈着小碎步愣愣地让开。

    何野顺利坐下,她面无表情用眼神扫了一圈,一圈的人顿时像四散开的鸟,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何野,母老虎叫你去办公室坐什么?”叶迟迟问,“气得你脸色这么臭。”

    “没事。”何野说。

    她知道自己长得凶,不笑时跟要打架似的,才扫这么一眼。

    偶尔这招还挺管用,能省去不少麻烦。

    “她就这样,有事没事老摆着个脸。”祁麟捏着成绩单说,“大学霸考的不错啊。”

    何野放下资料,“给我看看。”

    祁麟递给她成绩单。

    第一排名字就是她,曾经这是时启隅的位置,现在变成“何野”,还真有点不习惯。

    比想象要差一点,刚考完她还以为起码四门满分,没想到只有数化满分。

    总分741,这种难度的试卷考741,也算正常。

    下一行是马萍的成绩,总分五百多。

    她和马萍足足相差一百八十五分。

    何野顺着名字下数,在最后一行终于看见了祁麟。

    看见不到三百的总分她沉默了。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何野很认真地问,“你成绩真这么差,是怎么到一班来的?”

    连倒数第二名好歹也是过了三百分。

    梁夏都不止三百。

    祁麟竟然能考这么一点?

    她真的无法想象怎么有人能考差么差,就算闭眼蒙数学也不止对两道选择题。

    怪不得祁妈让她留级,有些事情发生是有原因的。

    何野表示,已经在血压飙升了。

    祁麟没回答,反而往头上一指,“看见那俩崭新的空调没?”

    何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窗户上方果然有两个崭新的空调。

    貌似国庆节之后,她还有幸吹过几次,挺凉快的。

    一股金钱的气息涌入鼻腔。

    “看见没,整个学校的空调都是我爸捐的,你觉得还有哪个班是我进不去的。”祁麟财大气粗地说,“就算我去校长室,校长也得给我把椅子推我面前。”

    祁麟拍拍胸脯,狂放地说:“我,就是传说中的人民币玩家。”

    啊。

    金钱的力量使何野麻木。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有空调能进尖子班。

    爷俩一个比一个豪横。

    何野竖起大拇指,千言万语总归化作一句:“你牛。”

    怪不得祁麟在学校讲话跟老大似的,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祁麟呲牙一笑,颇为骄傲:“毕竟,靠爹也是实力的一种。”

    第68章 两人站在高处,俯瞰皆是风景。

    当晚,何野的名字再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校园墙。

    741分,附中建校几十年,最高分也只出过一个高考598,还是复读生,校长上辈子怕是救了银河系才招到何野这个大学霸。

    不对,还是学霸主动倒贴。

    更魔幻了。

    大部分人都膜拜于令他们望尘莫及的成绩,也有一小部分人不相信是真的,固执地认为这是运气好抄的。

    就这样逐渐形成三股流派。

    一股是同考场,当场膜拜何野的成绩;一股在帖子下各种暗讽;还有一股抱着吃瓜的心态看热闹。

    等一波吵完,又爆发出一个新的疑问——既然何野成绩这么好,她为什么从一中退学,到附中来念书?

    还是在最紧要的高三。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理由都十分牵强。

    于是又一道新的声音出现——何野就因为考试作弊才被一中退学的。

    众所周知,一中出了名的严,考试作弊被退学,也不是不可能。

    也是最贴合实际的想法。

    这也导致评论风向越发向一边倒,越来越多的人赞同“作弊”观点。短短几天,当事人都没发声,何野的称号就从“学神”变成“抄神”。

    何野的大名就这样风风雨雨在校园墙上挂了整整一周。

    “这帮傻逼玩意儿真能吹!”叶迟迟愤愤不平地说,“要不是匿名,我高低得找他们当面对质——操!还整了个投票?!有毛病吧!”

    何野确实无语,网络上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人多的是,再加上无所顾忌的匿名,真是什么都敢编。

    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取绰号“抄神”,都说一中严,考试也肯定严,一间教室两摄像头是基本配置,再加上监考老师,可以说得上无死角,她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祁麟上下翻帖子,全是关于何野的。

    “无所谓。”何野转着笔,“爱怎么说怎么说。”

    只要不触及她的利益,怎么吵怎么闹都不关她的事。

    实力会吊打一切。

    叶迟迟打抱不平道:“看得我气死了。”

    “没什么好气的。”祁麟退出万能墙,突然问何野,“晚自习你干嘛?”

    何野一愣,“什么干嘛,当然写题啊。”

    “今天别写了,晚自习跟我出去一趟。”祁麟表情还挺严肃,“彬哥有事儿找你。”

    她不解道:“什么事不能在手机上说?”

    祁麟说:“你别管,反正是很重要的事,到时候放学你跟我出去就是了。”

    何野仔细回想前两次的工作,没犯什么错,无非有一次客人走了她少算一瓶饮料,可已经扣了工资,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如果不是这件事,她确实想不到彬哥找她的理由。

    下节体育课,何野揣着单词,等铃声响就和大伙一块下楼。

    竞赛题占了很多时间,她不得不利用碎片时间见缝插针学其他科目。

    高三体育课弥足珍贵,属实上一次少一次,铃声一响班里就闹哄哄地往门口走。

    一帮人属叶迟迟最高兴,第一个冲出门。

    何野坐着,打算等人走完再下去。

    谁知浩荡大队突然不动了。

    就这样持续一秒,还在教室的人看不见外面状况,不耐烦地推搡道:“走啊!前面有恶狗挡路还是怎么地?”

    “老师好……”是叶迟迟怯怯的声音。

    “哪个老师啊?就算母老虎来了也阻挡不了我上体育课的心!”那人说,“快走!”

    “别喊了!陈青霞!”另一人拍了他一掌,低声说,“就你嘴碎。”

    那人灰溜溜地低头不说话了。

    此话一出,热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都进去!”陈青霞的声音一如既往严肃,“我有事说。”

    一声令下,一个班的人宛如鹌鹑,又陆陆续续回到座位坐下。

    直至最后一人坐下,陈青霞才迈着步子走进来。

    “体育老师身体不舒服,不能上课。”

    此话一出,众人燃烧的热情宛如一盆冷水泼头上,浇了个透心凉。

    “怎么这样?!”有人小声呐喊着,抒发自己的无能狂怒,“骗人的吧!”

    “这是体育老师说的。”陈青霞又道,“简单讲就是上次试卷没讲,占一节课讲试卷。我也不想这么老套的借口,你们也不会相信。”

    “……”

    “没有异议就上课。”陈青霞捻起一支粉笔,“试卷拿出来,选择题哪几道要讲?”

    何野掏出小册子,余光瞥见祁麟正趴着准备睡觉。

    她捏起笔往祁麟头上一敲。

    祁麟一脸懵地抬头。

    “你妈妈可是委托我帮你补习的。”何野转着笔,“你这样的成绩,我怎么向你妈妈交代?”

    祁麟无声笑道:“我妈说着玩儿的,别当真。”

    她盯着祁麟:“我没开玩笑。”接着点了点祁麟桌面上的空白试卷,“听课。”

    她吃了祁麟妈妈给的糖,得按承诺把祁麟成绩提上去。

    虽然祁麟这踩了狗屎一样的成绩大学希望不大,但好一点的大专还是可以努努力的。

    祁麟愣了一愣,无奈似的哂笑道:“行吧。”

    祁麟在桌洞里翻出支笔,支着脑袋:“听课。”

    讲台上的陈青霞在讲第六道选择题,何野这才开始写自己的作业。

    她看了行题目,又扭头说:“认真听,还不会的下课跟我讲。”

    祁麟轻轻“啊”了一声:“好的,何老师。”

    何野写完一题,看了眼祁麟。

    对方一边支脑袋一边百般无聊地写笔记,一看就是在游魂。

    字挺好看的,就是写的不平整,显得乱。

    终于熬到放学,祁麟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比我打一天游戏还累。”

    “你竟然在学习?”叶迟迟惊讶道,“不可思议。”

    “老师告诉我,是时候该努力了。”祁麟伸了伸腰。

    “陈青霞告诉你的还少吗。”叶迟迟道,“嘴皮子都说破了,你终于听进去了。”

    何野啧了一声:“走了。”

    路上很多人奔涌去食堂,回宿舍的人少,男生宿舍楼下更少。

    她们又来到男生宿舍后面,最先入眼的依旧是垃圾,貌似比之前更加脏一点。

    只是翻墙的地方多了几个跃跃欲试的人。

    祁麟吹了声轻佻的哨,引来一排目光。

    “哟,黑皮,上网去呢。”祁麟自然地走过去。

    一个皮肤黝黑的寸头男生说:“你也去?正好咱一块儿。”

    “我不去,有其他事儿。”祁麟双手抱胸道,“你们先翻,我们等一会。”

    黑皮撇了眼祁麟身后,“行。”

    说完,黑皮带头爬上桌子,熟练地趴墙翻过去。

    祁麟幅度不大地向前迈出一步,挡住了何野半边身子。

    等黑皮翻完,祁麟说:“我先上,等会我拉你上去。”

    何野道了声好。

    祁麟在桌面铺了张纸巾,灵活地翻上墙。

    何野踩上桌子,握住祁麟的手时,问了一句:“你不是可以从校门走么?”

    祁麟闻声说:“不是怕你上不来么。”

    何野扶住墙沿,脚一勾跳上去。

    映入眼帘的是墨黑的群山和红里透金的余晖,两者相互交映,却半点不突兀。

    两人站在高处,俯瞰皆是风景。

    祁麟跳下去,面朝她伸出手,“来。”

    何野轻抿唇,却朝另一个方向跳下,与祁麟错身而过。

    她稳稳落在地上,单手撑地。

    祁麟攒住掌心,只来得及抓住虚无缥缈的风。

    何野站起身,冲她挑眉,“我可比你想象中厉害。”

    “是么。”祁麟笑笑,“何老师当然厉害了。”

    第69章 这些都是祁麟给她的浪漫。

    何野被带到熟悉的菜馆,忍不住开口:“你说彬哥一个开火锅店的,会约我在别的饭店?”

    “先吃饭,吃饱了再去找他。”祁麟将菜单推给她,“点菜。”

    何野没拿,反而推回给了祁麟:“你先,我想想吃什么。”

    祁麟随便写了几个菜。

    “你晚上几点睡觉?”何野倒了杯茶喝。

    “十一点左右。”祁麟停下笔,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

    “就是看你上课困得跟八百年没睡过觉似的,”何野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晚上做贼去了。”

    “我就是一听老师讲课就困,小学就这样。”祁麟写完菜单看了一遍,非常满意的把菜单递给她,“两菜一汤,你看看还要再点些什么。”

    何野扫了眼菜单,祁麟应该是淡口,一个辣菜也没有。她琢磨了一分钟,只点了碗鸡蛋面。

    服务员接过菜单离开了。

    “那你今天上课怎么样?”何野继续聊刚才的话题,“听懂了没?”

    祁麟一脸真诚:“一点也没听懂。”

    何野皱眉:“不至于一点也没吧?”

    “真是一点也没。”祁麟无奈叹口气,“说实话,我初中就开始摆烂了,要不是我爸给学校捐那么多空调,指不定你现在都见不着我呢。”

    有钱真好。

    何野感叹。

    整个学校的空调说捐就捐。

    “……那行吧。”何野说,“我回去给你做一份初中的知识点合集。”

    “我看网上不是有卖吗?”祁麟说,“什么全科只要8999,只要报了他的课,稳上清华。”

    何野啧了一声:“你觉得是他的线上课好还是我的线下课好?”

    祁麟立马拍马屁:“当然是何老师的课好,我永远为何老师打call。”

    何野满意地点点头。

    菜一一端上来,何野搅了下满是红油的面就一口口吃起来。

    祁麟夹了筷子鱼肉放进嘴里,几次想开口都只扒了口米饭。

    最后实在忍不住说:“这家馆子辣酱挺辣的。”

    何野嚼着鸡蛋:“你猜辣椒酱为什么叫辣椒酱。”

    “我的意思是,”祁麟清了清嗓子,“你吃这么辣,真不会闹肚子吗?”

    何野一嘴蛋差点没咽下去。

    她被呛了一下,一股要命的辣劲直蹿咽喉和鼻头。

    她连忙抽纸巾捂住嘴咳嗽。

    “你慢点!”祁麟急忙给她倒水。

    一杯水被她两口咣咣喝完了,祁麟又倒了一杯。

    何野足足喝了两大杯水才缓过来。

    她抹掉眼角被呛出来的眼泪,十分无语地说:“姐姐,不能等吃饱了再问吗?”

    “不好意思。”祁麟尴尬地笑笑。

    何野心有余悸地又咳了两下,确认嗓子不辣了才重新拾起筷子,“你能透露一下彬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不?我有点慌。”

    找到一个时间合适工资待遇还算不错的兼职实在太难了,彬哥真不会因为她漏算一瓶饮料开除她吧?

    “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儿。”祁麟安抚她说,“你等着吧。”

    不是坏事还不能在手机上说?

    难道是要加薪?

    何野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所以然来。

    等祁麟快吃完,何野主动道:“这次我去结账吧。”

    “我有会员。”祁麟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我请客。”

    祁麟去前台结账,何野还是给她转了10块钱。

    祁麟应该大手大脚惯了,结账这种小钱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一般都会一起付了。

    蹭吃蹭喝很爽,但一直蹭吃蹭喝就是她不知好歹了。

    不一会儿红包显示已收,何野松了口气,如果祁麟不收她反而不自在。

    祁麟去时清清白白一人,买完单回来身后还跟着俩推着小推车的服务员。

    小推车上披了层布,轮廓像个金字塔。

    吃饭的人不明所以,纷纷侧目观望。

    何野愣了几秒。

    就这架势,再不明白她都愧对于自己这么高的智商。

    今天有人过生日。

    谁?

    祁麟?肯定不是,要是祁麟过生日,一定会叫上叶迟迟,而且之前祁麟也说过,她生日已经过完了。

    今天好像确实是她生日。

    距离她三米时,祁麟猛地抬手,俩服务员齐齐唱起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祁麟充当指挥员,两只手在空中不停比划,根据何野对她的了解,应该在瞎比划。

    俩服务员都是男生,唱歌声音特大,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祝你生日快乐——”俩男生同时拖长尾音,来了个九曲十八弯,最后猛地收尾,“祝你生日快乐!”

    祁麟扯下布,推车上赫然出现一个七寸的水果蛋糕。

    祁麟啪啪鼓掌。

    服务员也啪啪鼓掌。

    反应过来的吃瓜群众也很捧场地啪啪鼓掌。

    何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很感动祁麟特意为她庆祝生日,但还是免不了她用眼神剜祁麟。

    祁麟真的一点都不尴尬吗?

    她凑到祁麟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说:“谢谢你啊。”

    祁麟呲牙一笑:“不客气,感动吧?”

    “感动死我了。”何野咬牙说,“拿蛋糕去外边吃?”

    祁麟拿起蛋糕,冲服务员笑笑:“现在弄好了,麻烦你们了。”

    服务员说了声“好嘞”,又推车进了后厨。

    何野忙不迭拉祁麟离开。

    直到出了周记菜馆,何野才感觉注视她们的视线消失了,她被刺骨的夜风一吹也冷静了下来。

    心中被尴尬点燃起的生气被浇灭了,她叹了口气说:“你怎么想出在大庭广众下为过生日的?”

    “还以为你不在意呢。”祁麟举着蛋糕说,模样有点委屈,“外面太冷,教室人太多,怕你不习惯。”

    何野想说,其实她也不是非得过生日。

    最积极的那几年是在初中,和梁夏一起,后来高中分班,她和梁夏见一面都不方便,生日也渐渐被她遗失在记忆里。

    不过她犹豫一秒,还是道:“谢了。”

    这是祁麟的一番好意思,过程虽然社死,但结果令她感动。

    祁麟问:“现在去哪吃?”

    ……她也不知道。

    何野说:“你有没有好去处?”

    祁麟想了想:“这样吧,我家超市仓库可以避一避风。”

    为了保护蛋糕,祁麟拉开羽绒服拉链,扯开一半挡着蛋糕,风挺大,挡尘效果微乎其微,就图一个心理安慰。

    她们溜溜达达将场地转移到了祁麟家超市的仓库里。

    祁麟带着她从后门进去,打开门一片漆黑,还有尘土的味道,祁麟一手托蛋糕,一手招呼她进来。

    何野心跳得有些快。

    就好像她也任性了一回,做着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有朋友,有生日,还有蛋糕。

    祁麟打开灯,仓库不是很大,货架上堆满了纸箱,稍微胖点都略显拥挤。

    祁麟带她去了块稍微大点的空地,把蛋糕放在纸箱,“好了,许愿吧。”

    “操。”何野咬了下下唇,来掩饰翘起的嘴角,“这年头谁还许愿啊。”

    “快点,过生日肯定要许愿的。”祁麟催促道,又从兜里摸了摸,“差点忘了点蜡烛。”

    说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和一个艳红色的……莲花蜡烛。

    插上蜡烛,祁麟打开打火机,小火苗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了。

    何野:“你真要点?”

    “那当然,肯定要点蜡烛啊,要不然愿望就不灵了。”火苗与芯线相接触,祁麟成功点燃了莲花蜡烛。

    下一刻,刺耳的音乐伴奏响彻在偌大的仓库。

    莲花灯缓缓绽放,变成了一朵盛开的莲花。

    何野说:“……你会后悔的。”

    “许愿。”祁麟还在坚持。

    何野盯着莲花灯,许了个愿望。

    -如果许愿真的有用的话,希望以后慢慢好起来。

    摇曳的烛火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明明灭灭照映在她们脸上。

    这个场景一点都不浪漫,冰冷的货物架,惨败的白炽灯,地板上残留着不经常打扫的尘土,可何野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就像这暖黄的烛火,搞笑的莲花蜡烛,不算精致的蛋糕,都是祁麟给她的浪漫。

    何野吹灭了蜡烛,祁麟啪啪鼓掌。

    偌大的房间里还响彻着莲花蜡烛的伴奏。

    祁麟把蜡烛拔出来,找半天没找到开关。

    “开关在哪呢?”祁麟嘀咕道。

    何野说:“我听说这玩意儿没开关,要自个把电放完才能停。”

    “那不得吵死。”祁麟拿出手机,给灯拍了张照片,“我问问客服。”

    过了会,祁麟说:“客服说过一会就自己停了。”

    她又在羽绒服摸了摸,掏出了一个还没巴掌大的正方体小盒子。

    “这是什么?”何野愣了愣。

    “生日礼物,过生日怎么能没有礼物。”祁麟打开盒子,是一枚“H”形状的耳钉,“我看你之前耳洞还发炎了,定了枚耳钉,纯银的,好看不?”

    何野怔怔地看了会,点了点头。

    “我给你带上?”祁麟取出耳钉说。

    何野没说话,取下了消炎棒。

    祁麟捏起耳钉,站在何野身侧,小心为她戴上。

    银制的耳钉和消炎棒戴上耳朵的感觉不一样,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好了。”祁麟满意地看了看,“好看。”

    何野抬手摸了摸耳垂。

    冰冰凉凉的,与皮肤接触的那一面已经有了温热的温度。

    何野低低地说了句:“我也觉得好看,破费了。”

    “不客气,切蛋糕吃吧。”祁麟说。

    何野收拾好情绪,正要分蛋糕,两手空空,别说刀,连个叉子都没有。

    她盯着祁麟。

    耳钉晃眼,祁麟被盯得有些遭不住:“你切蛋糕啊,瞪我干啥。”

    “刀呢?”何野说。

    祁麟摸了摸羽绒服口袋,又摸裤子口袋,“好像忘饭店里了。”

    何野沉默了几秒,“那怎么办?”

    “没事儿,我在仓库找找,应该有一次性筷子。”祁麟站起来,到货物架前找着。

    货物架上都贴了货物的名称,祁麟找起来也方便,不一会找到了。

    她分了一双给何野:“你一半我一半。”

    何野拆了筷子,取出一支筷子从蛋糕中间前后摩擦,分成了两块。

    何野夹了一筷子,跟吃菜一样。

    奶油没梁夏买的细腻,蛋糕胚子也粗糙,不过水果很多,解腻,挺好吃的。

    吃上这一口蛋糕还真不容易。

    七寸的蛋糕她们俩吃正好,吃完刚好饱了。

    她们稍微收拾了一下,离开时把垃圾带进了垃圾桶。

    出来天完全黑透了,星星又多又亮,冷也是真冷,何野牙齿都在打颤。

    她酝酿了一下,说:“今天的生日蛋糕,还有耳钉,谢谢了。”

    祁麟插着兜:“没事儿。”

    “应该快放学了,你直接回家吧。”何野说,“回去找找初中课本,明天带过来,我跟你讲讲。”

    “好吧。”祁麟说,“明天见。”

    何野迎着风,瞳孔中映出女孩子被风吹得凌乱的发尾,似乎比暑假时长了一点。

    她缩了缩脖子:“明天见。”

    第70章 有些事情总要处理一下,我不喜欢麻烦不代表我怕麻烦。

    说是明天见,但何野关掉灯,看着黑漆漆的上铺床板,还是想起了祁麟。

    于其说想起祁麟,倒不如回味今天发生的事更为贴切。

    她过了十九岁生日,虽然只有两个人。

    但从没一个人这样关心她,知道她生日是什么时候,了解她需要什么,也会沉默地保护她的自尊心。

    真好。

    这个生日真好,祁麟真好,还有偷偷许下的愿望也很好。

    似乎以后的生活,真的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天气冷,再加上被子薄,何野睡觉都挺晚,怎么都得熬过十二点。

    她扯了扯被子,侧躺着缩成一团,从床头摸出手机。

    冷风嗖嗖往被窝里钻,她把头也埋进被窝里,一下就暖和了。

    刚过十一点,不知道祁麟睡了没。

    她给祁麟发了条消息。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祁麟没回,估计睡着了。

    倒是梁夏发了消息过来。

    -十九岁生日快乐呀,吃蛋糕没?

    -给你买了礼物,过几天等你来了给你。

    何野窝在被子里回:吃了,什么礼物?

    梁夏:来了就知道了。

    梁夏:你,自己买蛋糕吃?

    梁夏:以前我催你你都不过,果然,感情啊,说淡就淡了,沧桑点烟.jpg。

    梁夏肯定不敢相信有人特意给她过生日。

    何野摸了摸耳垂,银制耳钉入手很凉,连她自己都感觉像做了一场梦。

    她朝手上哈了口热气:你偶像,祁麟买的。

    她不自觉勾了勾嘴角:还送了生日礼物,耳钉。

    这句话打出来有点炫耀的意味,何野犹豫了一秒,删掉了生日礼物。

    总觉得“生日礼物”这四个字有股莫名的羞耻感。

    -羡慕.jpg。

    -我也想要麒麟送的礼物。

    -那比赛她来不?

    何野手指刮掉屏幕上的水雾,发了语音过去:“前三才能去,她考倒数第一。”

    -啊!果然人都不是完美的,哈哈大笑.jpg。

    -对了,我给你的卷子刷完了没?时启隅现在可牛逼了,老师天天给他出新题。

    -你要是不加把劲,第一可就悬了!

    -虽然时启隅第一我没意见,但一想到刘悦可跟着沾光我就不爽。

    -老王偷偷给我留了一份电子档,我等会转给你。

    看来对于一中来讲,时启隅是他们手中一张看得见的好牌。

    而她要在这场比赛中,让一中看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王炸。

    “你看着吧,”何野按下录音说,“时启隅和我,总有一个第二。”

    比赛场上不会有两个第一。

    她让了时启隅两年,这次不会再让了。

    梁夏:那我定蛋糕,提前预祝你旗开得胜,耶.jpg。

    梁夏发了文件过来,有四十套卷子。

    何野点进一套看了看,难度比之前高出不少。

    闲着也是闲着,她就着手机刷起题目。

    等刷完一套退出去,才发现祁麟竟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刚没注意,之前警察局看到了你的身份证,就记住了,早点休息。

    祁麟发完这条信息是十一点半,还在路上。

    她没回家,反正走上一条偏僻小路。

    这条小路上垃圾很多,平时她嫌弃,不愿意来,但过几天就是比赛,她怕再不处理就忘了。

    她轻车熟路进了一家网吧,一打开门烟雾缭绕,没有暖气却很暖和。

    祁麟皱了皱眉,轻轻咳嗽一下。

    一眼望去,网吧里有很多及时行乐的不良少年,顶着鸡窝头和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不堪入耳的吐词此起彼伏。

    祁麟烦躁的啧了一声,这就是她不太喜欢网吧的原因,肉眼可见的脏乱差。

    她拿出手机,点进黑皮的消息框。

    -今天来了,在56号机那。

    祁麟算着机位,慢慢靠近56号机。

    距离越来越近,她看见一堆人中正激烈对战的马浩。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站在马浩后面欣赏操作。

    一局下来,马浩都没发现她,电脑屏幕上又出现一个大大的“失败”,他烦躁捧过旁边已经冷掉的泡面吃了一口。

    “啧啧啧。”祁麟摇摇头,“技术是真抠脚。”

    马浩猛地往后看。

    见是祁麟,他警惕地问:“你来干嘛?!”

    “有些事情总要处理一下。”祁麟本来想扶椅子,但看见椅子上不知道是什么的褐色污渍,转为双手抱胸说,“毕竟,我不喜欢惹麻烦不代表我怕麻烦。”

    “你还要干什么?”马浩不自觉捏紧手,泡面桶被捏得变形,汤潵了一手,“之前你不是阴回来了?!”

    “之前?什么之前?”祁麟说,“我祁某人光明正大,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你别污蔑我啊。”

    “操!祁麟你别太过分!”马浩喊,“我用钉子阴你一回,你用钉子阴我一回,我俩平了!”

    “我可没阴你啊,小心告你污蔑。”祁麟目光一转,眼神一瞬间冷下来,“所以,你要在这大庭广众下解决我俩的事,还是出去处理?”

    原本她脚好了就来了一趟,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一连几天没蹲到人。

    后来托人帮她盯着,终于在今天,黑皮告诉她马浩来了。

    有些事情早解决早好,要不然一直在心里就是个疙瘩,虽然没实质伤害,但难受。

    周围一些游戏打完的不良少年两眼发亮地望着这边,祁麟的到来似乎为他们平淡如水的生活填了几分钟乐趣。

    网管都放下手头的活,站在不远处靠着椅子看戏。

    马浩畏惧地看了眼四周,抽了几张纸巾擦掉手上的汤汁,说:“出去再说。”

    “嘿!耗子,这是惹上哪个娘们啊?都找这儿来了!”不远处有人揶揄地喊。

    祁麟盯着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再说一句,小心脑袋。”

    “嘿!这臭娘们!”那个不服气地喊了一声。

    “走吧,快走吧。”马浩低着头说,“出去聊。”

    祁麟轻飘飘地看了那人一眼,轻蔑一笑。

    马浩带她走进网吧旁的一个小巷子里,这里没灯,只有一点从窗户缝隙里透出来的光。

    “我说真的,之前有人来放过钉子了,我还踩到了!现在身上还有疤。”马浩语速很快,“我真不欠你了。”

    “又不是我,你搁这那么多仇人,说不定就是哪个看不惯你,偷偷放的。”祁麟眯着眼,默默后退一步,和他保持一米距离。

    马浩沉默一秒,好似平静道:“真不打算扯平?”

    祁麟轻笑一声:“扯平?凭什么?”

    “祁麟,是你逼我的!”马浩的手从裤子兜里拔出来,被微弱的光一照,反射出雪亮的白光。

    他挥舞着刀,朝祁麟冲过去。

    祁麟快速倒退。

    但退得再快也没马浩跑得快,几个呼吸间,那雪亮的刀已经到了眼前,朝她的脸挥了过来!

    祁麟扎好马步,看准时机擒住马浩的手,接着手在马浩肩上一敲。

    马浩手臂发麻,刀瞬间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祁麟反手一扭,将马浩的胳膊反剪身后。

    马浩疼得嗷嗷直嚎。

    “挺牛逼啊,还带刀。”祁麟把刀踢远了一点,“要是我打不过你,你是不是还要毁我尸灭我迹?”

    “啊、啊!别拧了!”马浩痛苦地喊,“我他妈不是怕又遇到谁带钉子。”

    “还说脏话?”祁麟手上劲又大了一点。

    “不说了!对不起对不起!”马浩疼得直嗷嗷,“我再也不打扰你了!你松手行不行?!”

    祁麟一脚踹马浩屁股上,“滚!要是我再听见你侮辱女生,看我不用这把刀剁了你的手。”

    马浩弯着腰不受控制地往前跑,接着摔了一个狗吃屎。

    他摸了摸鼻子,月光下,手上的红色液体尤为亮眼。

    马浩随便抹了把脸,仓皇跑走了。

    祁麟捡起刀,上抛又接住,刀是新的,正好没刀切水果。

    祁麟心情颇好地走上另一条小路。

    手机来了电话,祁麟接了起来。

    “这么晚咋还不回家?你看看都几点了!”她妈的吼声带着怒气,还有一点点难以琢磨的担忧,“又去哪鬼混了?!”

    “妈,我跟小迟在一块呢。”祁麟睁眼说瞎话,“今晚不回家了,我跟小迟一起睡。”

    “你骗谁呢!今天才星期三,小迟搁学校睡!”祁妈妈喊,“你要是今晚上不回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一个女孩子家家天天出去鬼混!你看谁家姑娘跟你似的。”

    “妈,我没鬼混,何野来了,她还说给我补课呢。”祁麟说着,又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什么?补数学?好嘞,我马上来!”

    她对着手机匆匆道:“妈,何野要教我数学呢,先挂了。”

    “祁麟,你敢骗我你死定了!”祁妈妈最后放下一句狠话,被祁麟掐掉电话。

    她松了口气,去了另一个方向。

    晚上的农村很安静,她很喜欢这种安静,偶尔的几声狗吠,余下只有贴着耳朵的风声。

    她悠悠走在熟悉的小路上,五岁开始,记忆里就保存着这片土地,她记得路上的每一棵,春天会开什么花,还有小学旁边有个很旧的秋千。

    那个秋千很受欢迎,不论是哪个年级的学生都喜欢荡,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女孩儿,总喜欢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或者下雨天一个人玩。

    很奇怪的一个女孩儿。

    祁麟来到一处住处。

    这里只有十几平米左右,布置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电脑和一些用品。

    她把刀随手塞进抽屉里,简单洗漱了一下,躺上了床。

    窗外月亮很皎洁。

    祁麟闭上眼。

    第71章 祁麟慢慢用力把她的脑袋摆上自己的肩膀。

    接下来几天,何野除了刷题就是给祁麟单独开小灶。

    祁麟不懂不是说说,她是真啥都不懂,连两直线平行同位角相等都不会。

    教得何野血压飙升。

    不过祁麟还算听话,让她写的题目第二天怎么也会写出来,刚开始何野还以为她是拍的答案,直到偶然一次,她发现祁麟一边直播一边写作业,原来都是粉丝教的。

    这让何野挺好笑的。

    连梁夏都说,看祁麟直播自己作业都会写了。

    离竞赛没几天,一班的人又紧张又兴奋。

    虽然做题时很受挫,不说一题都做不来,有时候几个人只做对一题,但一想到能去一个未知的地方,他们就高兴。

    竞赛在五号举行,附中四号定了十一辆车,一辆坐两个班。

    四号一早,十一辆大巴车从校外缓缓驶入校内,停在操场,停不下了直接停路边,十分威风。

    陈青霞拿了个大喇叭组织队伍,整个校园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一班到这集合!”陈青霞高举小红旗,一边晃一边喊,“五班在一班旁边集合!别忘带东西!衣服水杯毛巾!牙膏牙刷!”

    周围很多人,人挤着人,行李箱磕着行李箱,很混乱。

    一班的人在陈青霞面前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何野只背了一个包,她站在最后面,踮脚望了望,没看见祁麟。

    按附中的计划是八点半上车,九点出发,现在快到时间了,有的班已经陆陆续续上车,祁麟却还没来。

    何野怀疑祁麟是骗她的,其实她根本来不了。

    他们班也开始上车,何野跟着挪动着。

    一些人去放行李箱,她拆了一个口罩戴上,上车前望了最后一眼,祁麟还是没来。

    一进车里何野就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她走到最后一排坐下,闭眼,开始睡觉。

    最好的晕车药就是睡觉,一觉睡到下车是最完美的状态。

    可能因为太吵,何野一直没能睡着。

    车里人渐渐多起来,座位一个接一个坐满,都在兴奋地聊这一次的旅程。

    何野实在睡不着,瞪着窗户。

    车外围了一圈没被选中的人,艳羡地看着他们。

    她又默默扭回了头。

    车里的位置差不多都坐满了,她身边还光秃秃的。

    不远处叶迟迟旁边的位置也没人。

    何野打算等快发车让叶迟迟坐过来,避免陈青霞没位置坐,和她一块儿。

    陈青霞站在前头,拿着喇叭:“都齐了吧?两个班班长点下名。”

    又有两个人走上车,祁麟戴了顶鸭舌帽,站在陈青霞身后:“老师让一下。”

    “走读还迟到,下次早点儿。”陈青霞侧身让了位置。

    叶迟迟一通晃手,“麒麟儿,这儿!”

    何野靠着椅背无奈地想,啊,她要和陈青霞坐一块了。

    虽然陈青霞对她不凶,但尴尬。

    也没关系,反正就睡一觉的事。

    她安慰自己。

    祁麟胳膊肘撑着椅背,朝叶迟迟笑了笑,“我有事儿跟何野讲,正好马萍还没位,和你一块坐。”

    叶迟迟笑容有一瞬间僵在脸上,随即扯了扯嘴角说:“那你快去吧,何野在最后一排。”

    “给你带了瓶水。”祁麟从包侧拿出一瓶可乐,扔到叶迟迟手上。

    她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在何野面前打了个响指。

    何野睁开眼瞪她。

    “出去玩还不开心?拉着个脸。”祁麟看着她说。

    何野轻轻摇了摇头,拿出手机在便签上打字给她看:晕车。

    “晕车?早知道给你带点晕车药来。”祁麟说,“我妈说晕车不能说话,那你睡一觉吧。”

    何野点点头。

    她晕车确实不能说话,一说话就想吐。

    “你会吐吗?”祁麟忧心地问,“我没带塑料袋。”

    何野无语地拍了拍自己的包。

    “噢。”祁麟端坐着,“那你睡吧,不舒服叫我。”

    何野拿出耳机戴上,选了个助眠音频。

    睡不着,只能闭目养神。

    车发动了,有点儿晃,何野感觉脑浆都跟着一块儿晃。

    而且大巴车的座位不能调,她往下滑了点,头抵在窗户上,调整出一个相对舒服一点的姿势。

    还有点吵,隔着耳机都能听见男生在叫唤,好像还在唱歌。

    唱的真难听。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确实有个男生站车中央,拿着矿泉水瓶在深情唱歌。

    逗得一车人哈哈大笑。

    他是怎么毫无负担在陈青霞眼皮子底下唱出口的?

    一只手慢慢摸上她的脸,何野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想到是祁麟,好像有了心理安慰,又感觉可以接受。

    就让她摸五秒,五秒后要是手不拿开,别怪她不留情面把手拍掉。

    然后,在五秒之内,祁麟慢慢用力把她的脑袋摆上自己肩膀。

    何野的脑袋从原本的靠窗变成了靠肩。

    合着废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让自己靠着舒服点?

    大巴车突然猛地减速,她的脑袋滑下去了一点。

    祁麟小心翼翼地托着她,肩膀和手一块暗自使劲,给她又托了回去。

    别说,还真舒服,比窗户软乎,就是有点废脖子。

    可能因为男生五音不全的歌很催眠,何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一觉还睡得非常熟,还是祁麟叫她起来。

    她看向车外,还在行驶中,还没到目的地,不过已经能看出变化了。

    高楼大厦,栽成一排的树,随处可见的年轻人,一切都很熟悉,又显得有些陌生。

    明明才走了两个月,却像离开了很久。

    何野摘掉耳机,陈青霞在前面说着注意事项。

    “两个人一间房,自己组队,别乱跑。”陈青霞没拿喇叭,扯着嗓子说,“还有,到了宾馆别讲话,别大喊大叫,显得没素质。”

    “知道了。”他们齐声说。

    “我组个群,班长把班里人都拉进来,有事在群里说,手机时刻保持联络!”陈青霞说,“明天比赛也别乱跑,何野,还有马萍,你俩跟着我,观赛的同学跟着李老师,再重申一遍,别乱跑!走丢了我们不负责的!”

    何野痛苦地一仰,隔着口罩都能闻见车上的味道,她是真想吐。

    “要喝水吗?”祁麟问。

    何野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

    “再坚持一下。”祁麟说,“快到了。”

    大巴车又行驶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到了宾馆。

    何野一下车,找到一棵树干呕起来。

    幸亏早上没吃饭,要不然真丢人丢大发了。

    祁麟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她灌了一口吐掉。

    这会儿都在拿行李,何野闲着无聊问:“你怎么说服校长让你来的?”

    “能来的成绩和钱总得占一个,”祁麟拉出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这车租金都是我出的,可不得等我一块儿。”

    第72章 恭喜你,成功烧到38.9度。

    对祁麟这种壕无人性的氪金方式,何野已经见怪不怪,她甚至有点猜到结局,能面无表情地接受一切。

    “我能不能设想一下,宾馆也有你的一份资助吧?”风有点大,树枝被吹弯了,她们往宾馆大厅走。

    不大的大厅集满了穿着附中校服的人,看着很壮阔。

    祁麟拖着行李箱,打了个很响的响指,“bingo,答对了。”

    她们走进入群,成功混成其中一员。

    耳边充斥着不下五人讲话的声音,何野脑袋嗡嗡作响,她揉揉耳朵,和祁麟一块在角落里站着。

    “我们一共就住四天,”她看了眼祁麟手边那个硕大的行李箱,“你是把家都搬过来了吗?”

    “你不懂,我们精致的猪猪女孩都这样。”祁麟一屁股坐行李箱上,“累了还能当板凳使。”

    何野提了提包,她就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连外套都没多带一件。

    “安静!各班负责人点名!”陈青霞举着喇叭喊,“一到九班留在这里,剩下的班级跟着蒋老师去另一个居住点。”

    前台负责人很不负责,全程低头玩手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等各班班长清点完人数,确认没漏掉,陈青霞又说:“竞赛明天早上九点在少年宫举行,七点楼下集合,统一吃早饭。没比赛就在宾馆休息,不要乱跑!谁被抓到扣分,还要叫家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写检讨!”

    “马萍,你带咱们班人去找房间,知道房间在哪吧?”陈青霞看了眼表,“午饭你们点个外卖,快两点了,现在订餐来不及。”

    “好的老师。”马萍招招手,“一班排好队跟我来。”

    祁麟坐在行李箱上滑着走。

    马萍带队伍绕过电梯,直奔楼梯,原本安静的楼梯间顿时闹哄哄得响着回音。

    叶迟迟带的也是行李箱,举步维艰地拖着行李箱抱怨:“不是有电梯吗,怎么不坐电梯上去?”

    “电梯坐不下这么多人。”马萍解释说,“反正就在二楼,老师叫我带你们走楼梯。”

    “陈青霞真事多。”叶迟迟一步一格艰难前行。

    何野还行,她没多少东西,就是惨了祁麟。

    “重不重?”何野问,她感觉祁麟带的箱子有她腿高,但祁麟拖着好像一点都不费劲。

    “还行,其实就看着大,也没多重。”上了拐角,祁麟拐了个弯。

    上了二楼,马萍指着楼梯口的一个房间:“从这个屋子开始,一直到那边第六间,”他们顺着马萍指的方向看过去,“都是咱们班的,两人一间。”

    宾馆的房间是屋子对着屋子,十二个房间聚一块倒也方便。

    大伙儿听完,顿时哄一下去抢房间。

    叶迟迟手顿在门把手上,犹豫半响走过来问:“麒麟儿,你和何野住一间吗?”

    祁麟顿了一秒:“我都行。”

    何野看出了叶迟迟在想什么,主动后退半步说:“我和马萍一起,讨论一下明天的题目。”

    叶迟迟嘴角愉快地扬起来一点,“正好,我找到一个特好玩的游戏……”

    叶迟迟接下来还说了什么何野没听清,她关上了门。

    马萍也没讲话,沉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何野心里清楚,她和马萍没什么题要讨论,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而已。

    刚在车上她就感受到叶迟迟不太开心,其中一部分有她和祁麟的原因。

    叶迟迟看着跟梁夏差不多,开朗而无害,其实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比梁夏内心敏感的多。

    原本俩人好好的,被她突然转学横插一脚,换谁都受不了。

    何野把一些生活用品摆好,拉开窗帘,开了小半面窗户,阳光一下涌进了屋。

    房间布局很简单,标准的双人间,娱乐设施只有自己带的手机,连台电视机都不舍得敷衍,最大的电子器械估计是台子上的烧水壶。

    马萍又在写作业。

    马萍好像就没玩过,除了写作业就是写作业。

    何野玩了一把消消乐,主动开口道:“存个电话吧,有事好联系。”

    马萍停下动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手机还是之前她教马萍题目时录音的那个,她原以为是马萍不敢藏手机,把智能机交了上去,自己留个老年机在身边备用,没想到马萍连个智能机都没有。

    她虽然也穷,但该舍得花钱的地方也不会省,这个时代没有智能机确实不方便,虽然她用的还是前几年买的二手机。

    交换了手机号,马萍继续去写题目,房间里又充斥着沉默的气息。

    又过了半小时,依旧是何野率先打破沉默:“我点外卖,你要一块儿吗?”

    马萍写字的动作没有停顿:“我带了吃的,不用了谢谢。”

    好吧,那她自己点。

    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何野确实有点饿了,不过由于晕车影响了胃口,她只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

    一碗破粥竟然要十块钱!

    附中的粥虽然没皮蛋,没肉沫子,也没有青菜,碗还油叽叽的,但它只要一块钱……

    她宁愿吃附中一块钱碗还油叽叽的粥。

    可能因为晕车的缘故,何野有点儿没缓过来,脑袋晕晕乎乎的,还有点沉。

    她躺床上一边等外卖一边眯眼休息。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她连手指都不想动弹。

    隐约间手机响了,好像是外卖。

    晒暖了身子,她竟然感觉有点热。

    她披着外套下楼去拿外卖。

    宾馆大门口有两个石狮子,外卖小哥说外卖挂石狮子的牙上了。

    俩石狮子牙上挂四个白色塑料袋,挺威风,跟中了毒口吐白沫似的。

    她眯着眼,拿起其中一个外卖看了一眼,隐约瞧见一个“粥”字,便取了下来。

    正要离开,一只手扯住了她:“喂,看清楚了吗就拿走。”

    何野不耐烦回头,说话带着刺儿:“我不瞎。”

    “你拿的我外卖。”那人亮出手机界面。

    “你是傻逼吗?”她指了指石狮子,石狮子不光嘴上叼了三个,身边还围了一圈塑料袋,“这么多,不会找?”

    “这就是我外卖,送外卖的给我拍了照片,我刚看了,那三个不是我的。”那人说。

    何野烦躁地啧了一声,扯下外卖单看了一眼。

    外卖单:桂花糕+蒸饺+拾全八宝粥。

    总计:22.5。

    何野:“……”

    这种上一秒理直气壮,下一秒发现是自己错了,真的非常非常尴尬。

    “不好意思,”她把外卖塞男生手里,“拿错了。”

    “嗯。”男生拿了外卖,却没离开。

    何野去找自己的外卖,在另一个石狮子上找到了。

    她取下来,看见男生直勾勾盯着她。

    “喂,你是不是偷外卖?”男生说。

    “偷屁外卖。”何野绕过男生,“我没看清楚。”

    “你手机上单子给我看看,要不然你就是偷外卖。”男生正义感爆棚,“我报警了。”

    “你他妈是不是闲?”何野把烦写在脸上,拿出手机怼男生脸上,“看清楚了没?”

    男生认真对比了一番,确认无误后点点头,“不好意思,这个月我被偷三份外卖了。对了,你生病了吧?最好去看一下医生。”

    确认完毕,这人是真爱管闲事。

    何野带着外卖走进宾馆。

    她都不知道多久没生病了,身体好得很,能蹦三米高,怎么可能生病?

    何野搭电梯上楼。

    一开电梯门,碰见正要下楼的祁麟,还有叶迟迟,俩人穿戴正式,看样子要出去。

    祁麟一愣,看了眼她手里的外卖:“吃饭呢?”

    何野出电梯门,从祁麟身边挤过去,不太想说话:“嗯。”

    电梯站口有点小,祁麟下意识避开,两人的手还是不可避免碰到一起。

    下一秒,祁麟拉住她:“发烧了?”

    何野皱眉。

    怎么祁麟也这样说?

    她摸了摸额头,感觉和平常差不多啊,怎么可能发烧。

    “没有吧。”她也不确定。

    祁麟的手覆在她头上,停顿了几秒,又放自己额头上对比了一下:“这么烫,发烧了都不知道?”

    “不会吧。”何野嘟囔着,还持有怀疑态度地摸了摸。

    “小迟,你先逛吧,等后天再带我玩。”祁麟一翻何野背后的帽子,给她戴上了。

    “我没事儿,你去玩儿吧。”帽子挡了视线,何野往上扯了扯,“小感冒。”

    “我一个人也行,生病最重要。”叶迟迟走进了电梯,“那你俩回去,我闷得慌,去逛一圈。”

    “什么小感冒,都烫手。”祁麟接过她手里的外卖。

    何野确实没发烧的感觉,就感觉热,还有点晕乎。

    可能刚晒了太阳,体温晒高了。

    她们进了房间,马萍看见祁麟进来还愣了一下。

    “你上床躺着,”祁麟扭头问,“带了体温计吗?”

    马萍遥摇头:“怎么了?”

    “何野发烧了。”祁麟在墙上找到了服务员电话,播了个电话过去,对马萍说,“帮我倒杯水,谢谢。”

    马萍拿烧水壶去接水。

    何野就着衣服躺床上,她现在不仅热,还没力气。

    难道真发烧了?

    她不信邪地把胳膊放在额头上,挡住了光。

    电话接通了,祁麟合上窗户,“喂,请问有体温计吗?再帮我拿点退烧药过来,谢谢。”

    退烧药?她睡一觉就好了。

    祁麟打开外卖袋子,拿出粥给她,“还知道吃清淡的,看来没烧坏脑子。”

    “我真没感觉。”何野靠着墙坐起来,“发烧而已,我小时候发烧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吃药。”

    “谁发烧不吃药,我看你是烧坏了脑子。”祁麟找出勺子递给她,“先喝粥。”

    何野一口口喝着粥。

    可能因为她之前发烧全靠自愈,所以抗体强,对发烧都没感觉了。

    反正何建国说过,发烧而已,死不了。

    皮蛋瘦肉粥没味道,吃一半就吃不下了。

    有点心疼这十块钱,加上运费一块钱,她足足浪费六块钱。

    何野合上盖子,准备晚上饿了再喝。

    服务员也拿了东西来,一支体温计和一盒退烧药。

    祁麟甩了两下,对着光看:“好了,夹腋下五分钟。”

    何野脱掉棉袄,乖乖把体温计夹在胳肢窝里。

    之前看何聪都是含嘴里,没想到竟然是夹胳肢窝里的。

    祁麟给她倒了杯水。

    五分钟到了,何野取出体温计,举起来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会看?”祁麟就着她的手捏着体温计尾端,慢慢转了半圈儿,“看见水银线没?恭喜你,成功烧到38.9度。”

    何野还在反应第一个问题,实诚地摇摇头。

    一扭头就看见祁麟近在咫尺的脸,还有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才反应过来真发烧了。

    “你是真烧坏了脑子,”祁麟直起药,去冲药剂,“都傻了,明天的比赛可怎么办呀?”

    第73章 即使在有人的地方,我们依然孤单。

    “放心,明天是团体赛,本来也没打算赢。”何野脱掉裤子钻进被窝,“我就算发烧,也能碾压他们。”

    祁麟用手背试了温度,把冲好的药剂端给她,“试试烫不烫。”

    何野捏着塑料杯,凑近鼻子闻了闻。

    “有点难闻,一股怪味儿。”她的表情和语气无一不流露着嫌弃,“苦不苦?”

    祁麟拿起药看了看,一本正经道:“这药我喝过,闻着难闻,其实喝着甜丝丝,小孩儿都喝这种。”

    “真的?”何野将信将疑喝了一口。

    入口又涩又苦,她蹙着眉差点没一口吐回去。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憋着气儿喝了个干净。

    “甜不甜?”祁麟忍着笑,又倒了杯温水给她。

    “你幼不幼稚?”何野两口干了水,砸吧了两下,嘴还是涩涩的。

    “没办法,某人十九岁还怕苦,”祁麟在两个兜里掏了掏,抓出一把糖,挑出两颗牛奶糖给她,“要人哄着才肯喝。”

    何野本来想有骨气不接祁麟的糖,但嘴干着难受,残留着怪味儿,她“啧”了一声,把两颗糖都拆了塞嘴里。

    她恶狠狠咬着糖,嘴里一股奶香味。

    祁麟看了眼钟,“快三点了,你睡一觉?”

    “嗯。”何野说,“你回去吧。”

    “我在这剪素材,不打扰你。”祁麟脚勾着凳子拖过来,拿出手机坐下。

    接下来祁麟没再讲话,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

    宾馆不怎么隔音,旁边房间吵闹的笑声隐约传到耳边。

    祁麟放下手机说:“我去跟隔壁说一声?”

    “不用。”刚在车上睡了好几个小时,何野现在不困,最多躺着闭目养神。

    况且她在班里也没多受待见,这时候让祁麟去说一声,不仅扫兴,她更要不受待见了。

    虽然她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但不想让祁麟因为她去得罪人。

    “那行吧。”祁麟戴上耳机。

    糖还没吃完,有人就敲响了门。

    何野正要下床,祁麟就起身去开了门。

    听力真好。

    她往门口望了望,只看见一点露出墙边的女士皮鞋。

    祁麟愣了一下:“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听马萍说何野发烧了?”陈青霞踏着皮鞋,拧着眉进来,“怎么突然发烧了?刚不还好好的吗?”

    陈青霞身后还跟着一帮女生,叽叽喳喳一股脑涌进房间。

    “你没事吧何野?我们来看看你。”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说。

    没事,看完就赶快走吧,小发烧有什么好看的。

    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癌症。

    何野尴尬地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最终选择了继续躺着,“可能是晕车,然后还吹了风,不过没什么事,已经吃了药。”

    陈青霞又担忧又焦急:“去医院看看?明天就要比赛了,怎么今天就发烧了呢。”

    “不用,吃过药了。”何野又重申一遍。

    陈青霞伸手作势要摸她的额头,何野下意识后仰躲开了。

    好在祁麟及时解围道:“老师,刚量了体温,38.9度。”

    陈青霞脸色没多大变化,“也没有太高,要是退烧药没用,体温继续升高就跟我说一声,我们去医院看看。”

    何野点点头,心里催促他们赶快离开。

    她好着呢!身体倍儿棒,一蹦三尺高,要是不信还能立马下床打套拳。

    “那你先休息着,明天比赛再说,我那还有挺多事没处理,有事给我打电话。”陈青霞又对祁麟说,“你俩住一屋,那你照顾着点何野。”

    “我会的老师。”祁麟说。

    “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陈青霞说完,终于在何野的目送下离开了房间。

    一溜烟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只有马尾女生憋出一句:“好好休息。”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她们也浩浩荡荡跟着陈青霞一块离开了。

    “何野你真没事儿吧?”叶迟迟留下来问。

    “真没事儿。”何野感觉这两天说了百八十遍没事,嘴都形成条件反射了,“你逛完了?”

    “逛了这一圈儿,说真的,这儿真大。”叶迟迟两只手比划出一个大圆,眼里闪出向往的光,“出汽车站的那个大马路都望不到头,我买了个烤红薯,好家伙要我二十块钱,还没巴掌大,搁我家那边顶多十块钱。”

    “你在店里买的还是在路边摊买的?”祁麟说。

    “当然是店里,那个小姐姐还给我倒水,跟我说欢迎下次光临,”叶迟迟肉疼地说,“这么贵的红薯,不会再有下次了。”

    “路边摊要便宜一点。”祁麟找了条凳子给叶迟迟。

    “我逛一圈都没找到一个路边摊,全是开店的。”叶迟迟坐下说。

    何野道:“这边不让摆路边摊,一般工地和学校偷摸摆的多,也要便宜一点。”

    “行,那下次你带我去吃。”叶迟迟看了眼房间的摆设,“这次附中真下了血本,不仅定了车,宾馆也定了好多间,估计花了不少钱。”

    要有钱应该也不会让祁麟来。

    “说到车,附中还欠我们一次秋游。”叶迟迟说,“都十二月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我听说秋游应该不打算办了。”祁麟道。

    “什么?”叶迟迟瞪圆了眼睛,“你听谁说的?”

    “除了程一水还能有谁。”祁麟在另一张单人床床尾坐下,“说高中确实应该以学业为重,以后都不打算办了。”

    “我位数不多的娱乐,就这样没了!”叶迟迟凄惨地叫了一声,“只剩一个元旦了。”

    “元旦也没准儿。”祁麟继续打击道。

    “啊,啊,连我的元旦也要克扣。”叶迟迟惨叫着站起来,“我先走了,我去伤神一会儿,何野你好好休息。”

    “再见。”何野说。

    叶迟迟离开后,房间在一次回归安静。

    何野说:“你也回去吧,等会马萍来了不自在。”

    “老师都说让我照顾你,今晚我睡这儿,电话里跟马萍说过了。”祁麟找出体温计,“再量一次看看。”

    何野又量了一次体温,量完专门看了看,除了刻度线啥都没有。

    祁麟打开灯,举着对光看,“还好,38.4度,开始降了。”

    可能药劲上来了,连带困意一块儿,何野有点犯困。

    “我睡会儿,”她脱了棉袄盖被子上,躺下说,“晚上别叫我了。”

    “行。”祁麟又戴上耳机。

    何野盖好被子,整个人缩进被窝。

    隐约间,她感觉祁麟好像帮她掖了被角。

    这一觉她睡得挺沉,但不舒坦,浑身发热,还冒汗。

    还做梦。

    她又梦见了刘悦可。

    刘悦可用艳红的手指指着她,义正言辞,又带着理所当然:“肯定是她,她家穷死了,我们班就她最穷,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刚要出声反驳,场景突然转换,她被人按在地上,刘悦可拿着耳洞打孔器,得意洋洋地说:“这玩意儿我还没试过,不知道安不安全,何野,你帮我试试吧?”

    她想要挣脱,身后的两个人像铁网死死捆着她。

    冰冷像针一样的打孔器抵在她的耳垂上,她身形一僵。

    场景再次转换。

    “我让你考过我了吗?”黑暗里,刘悦可涂着鲜艳的口红,居高临下,乜斜地看着她,“喜欢出风头是吧?我让你出个够。”

    “我操你大爷!”何野撕开裂缝,她想跑过去,却离张扬的女生越来越远,“凭什么?”

    她越跑越慢,女生慢慢变成一个黑点。

    脚裸缠着千斤重的铁链。

    她跪坐在地上。

    凭什么?

    光猛地涌进眼里。

    何野睁开眼,猛喘气儿。

    一觉醒来跟刚汗蒸过似的,直觉告诉她踢了被子,因为她是被热醒的。

    何野拉开被子坐起来。

    直蹿天灵盖的凉快。

    啊,舒坦。

    “醒了?”祁麟摘了一只耳机说,“还行,睡了六小时。”

    “我是不是踢被子了?”何野拎起胸口的衣服扇了扇。

    “一个下午,六小时,我帮你盖了不下五回。”祁麟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下来,“一小时一回,看你刚睡那会儿我还以为你睡觉老实。”

    “我平时睡觉老实。”

    她就是热才踢被子,平常应该不踢。

    何野看了眼手机:“都十点半了?”

    “是啊,我看你晚上怎么睡得着。”祁麟起身去卫生间,“我洗个澡,饿了抽屉里有面包和牛奶,想吃热乎的自己点。”

    何野摸了摸脸,好像不烧了。

    她现在确实很精神,能通宵一宿的精神。

    喝了奶,肚子还饿。烧退了,肚子里的粥也消化完了,她感觉如果现在有头牛出现在面前都能吃完。

    不过翻遍了房间也没找到中午吃剩的粥。

    “祁麟,”何野走到卫生间门口喊,“我中午的粥呢?”

    卫生间里水声停了,祁麟说:“我给扔了。”

    “扔了?”何野有点不爽。

    祁麟凭什么擅自扔她的东西?

    而且那不是东西,那可是六块钱,她没吃完的六块钱!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她俩几乎脸贴着脸。

    一股带着水汽的热气喷涌而出,何野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沐浴乳香味儿。

    祁麟要比她高一点儿,她平视正好看见祁麟的鼻梁,还有微张的嘴唇。

    祁麟不算白,因为常年运动的原因,泛着一点健康的黄色,不过皮肤很细腻,看着让人想摸一摸。

    对方不仅洗了澡,还洗了头,头发上的水滴到鼻梁上,顺着弧度滑过嘴角。

    她搓了搓手指,竟然有股想帮祁麟抹掉那滴水冲动。

    差一点儿手就抬起来了!

    顾不上是皮蛋瘦肉粥还是拾全八宝粥,何野倒退一步,眼睛不知道该盯哪儿,“你什么毛病,洗了头发不擦。”

    “没拿毛巾。”祁麟绕过她,在床上拿起毛巾盖头上。

    “有泡面吗?我随便吃点。”何野走到床边,又走回来。

    “你病刚好,还吃泡面?”祁麟擦着头发,“买点外卖?”

    外卖贵啊。

    她本来想凑合一顿,没想到连桶泡面都没有。

    但她也不想吃面包,她不喜欢吃豆沙面包。

    虽然前不久发了工资,彬哥知道她要比赛,还特意多给了她一百,但市里东西贵,她舍不得。

    眼下这种情况,舍不得也得舍得。

    “我点个面吃吧,你要么?”何野点进外卖平台。

    “我吃过了。”祁麟拿出吹风机插上电。

    “这是宾馆的吹风机?”她睡前好像没看见吹风机。

    “自己带的,毕竟我们是精致的猪猪女孩。”祁麟打开开关,吹风机顿时呜呜地响,“宾馆要有这些东西早被偷完了。”

    也对。

    何野点了一份素面。

    夜间外卖员减少,显示要四五十分钟才送达。

    她拿衣服进了卫生间。

    镜子上蒙了层薄薄的水雾,上一个人洗澡的香味还没散,她深吸了口气,还是觉得好闻。

    角落里有个放了衣服折叠盆,何野环视一圈没看到还有哪能放衣服,她把衣服搭在盆边缘。

    祁麟竟然还带了盆……

    她只能感叹一声,挺有先见之明。

    等涂沐浴乳的时候,发现沐浴乳竟然是大瓶的。

    旁边还有两瓶包装很小,不知名品牌的沐浴乳和洗发水。

    一看就知道是某位精致的猪猪女孩带的。

    何野犹豫了一下,用了宾馆的。

    反正她自己用的也是不知道啥牌子的沐浴乳,都是沐浴乳,应该都差不多。

    洗完澡,她看了眼大瓶的沐浴乳,石榴味的。

    怪不得老在祁麟身上闻到一股水果味儿。

    一打开门,她就闻到了满屋子的辣味,石榴味都没盖下来。

    “好香。”何野吸了吸鼻子。

    “你还穿短袖?”祁麟看着她,“你是真不怕冷?”

    “睡衣。”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短袖,这是初中买的,穿变形了才用来当睡衣穿。

    主要是长袖穿着睡觉不舒服,袖子老歪。

    而且刚在浴室洗完澡不冷,出来被冷空气一吹才觉得冷。

    “你的面,我帮你拿来了。”祁麟指了指桌上的面,“不怕明天吃的拉肚子?”

    “这么快?我还以为得好久。”一闻到辣味肚子就直响,她套上棉袄,坐到桌边,打开盖子,浮在面上的辣椒足足有一圈。

    商家真实诚,说多放辣椒就多放辣椒。

    “要不要把辣椒捞出来一点?”祁麟盯着手机说。

    “不用,我能吃辣。”何野随便拌了拌,夹起一筷子吃了一口,被烫了舌头。

    她倒吸口凉气,忙接杯水喝了一口。

    “辣到了吧,说了少吃点辣,”祁麟说,“对身体不好。”

    “被烫到了。”何野又挑了一筷子,吹了吹,这次不烫,面很好吃。

    “我们打算后天出去玩一天,你也去吧?”祁麟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灵活地操作。

    明天是团体赛,七号个人赛,美名其曰中间适应一天。

    当然,更多人应该会庆祝能出来玩一天。

    附中很多人也是奔着这一天,卯足了劲,用尽平生所学考试,或者抄。

    “行。”何野一口答应下来。

    反正她也没事做,复习是不可能复习,临时复习还可能起到反作用,看一遍错题足够了。

    “这块儿有什么值得推荐的地方没?”祁麟外放声音,一溜打枪声从手机里传出,“景区,或者好玩点的地方。”

    “你觉得我像经常出去玩的人吗?”何野半举碗吹了吹,喝了口汤,“这样吧,带梁夏一块儿怎么样?她对方圆百八十里的娱乐场地了如指掌。”

    祁麟对梁夏印象不错,很愉快地答应了。

    说到梁夏,何野掏出手机一看。

    好家伙,几十条未读短信,都是梁夏发的。

    -来了没?

    -到了没?

    -怎么还不回消息?

    -我姑姑说晕车带点橘子皮,到车上闻,就不晕车了,你记得带一点儿。

    -为、啥、不、回、我、消、息!

    -我、生、气、了!

    -我真生气了!

    下面一连串“我生气了”,大概发了十几条,又连发了十几个生气的表情包。

    何野回消息:没看手机。

    梁夏嘴上说生气,身体很诚实,下一秒就回了消息。

    -真牛逼,我下午三点发的,你十点回。

    -不对,是十一点。

    何野:下午有事。

    梁夏连连质问:什么事?能九个小时不看手机?

    看来这回真气到了。

    何野失笑:大事儿。

    她总不能跟梁夏说,她睡了这么久,估计毛都要炸。

    虽然是生病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梁夏知道又得担心。

    何野又补充:一件非常非常大的事。

    何野:在想怎么给你一个惊喜。

    梁夏:你别骗我。

    梁夏:都说是惊喜了,你还说出来。

    何野:要不是看你生气了,才不说出来。

    梁夏:别说了!再说我都不喜了!

    梁夏:打住!今天就说到这儿,让我多开心一会。

    梁夏:明天见面再说!

    她安抚好梁夏,一碗面也吃完了。

    祁麟还在玩游戏。

    何野站过去,欣赏了下操作。

    她平时学累了,会找祁麟的视频看看,偶尔碰见祁麟直播,也会留下来看一会。

    她通常在祁麟刚开播那会儿进去,直播间就几百人,她会弹幕打字,两人隔着屏幕聊天。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手机上的祁麟和现实中的祁麟有点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到底哪不一样。

    明明是同一个人,屏幕上的祁麟却总差点意思。

    祁麟拿下最后一个人头,何野说:“你不是说平常都十一点睡吗?”

    “你也说是平常,”祁麟偏头看她,“今天又不是平常。”

    宾馆房间的灯有点暗,何野的影子投在祁麟身上,对方身处暗处,眼睛却清亮极了。

    像有星星。

    祁麟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嘴角上扬,眼盛笑意。

    “那你睡不睡?”何野率先避开对视。

    “睡,明天还得早起呢。”祁麟给手机充上电,上了床。

    何野关掉灯,打开手机手电筒,躺上床却没半点睡意。

    大脑:快睡觉,快睡觉,快睡觉。

    眼睛: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

    双方都很犟。

    何野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就着手电筒的光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床幽幽地说:“你不是睡觉么?”

    安静的夜里这么一声尤为吓人。

    何野吓得手电筒照过去,祁麟把被子往上一扯,挡住了光。

    “不好意思。”她偏开手电筒,“还没睡啊?”

    “太亮了,睡不着。”祁麟说。

    “那我不看了。”何野合上书。

    “没关系,你继续。”祁麟扯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在看什么?”

    “《小王子》。”

    “小王子和玫瑰花,我听说过。”祁麟说,“真有品味。”

    “这书不是我买的,梁夏买给我的。”何野看着书,“也是生日礼物。”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说我这么牛逼,所以买了本英文的,又怕我看不懂,买了中英互译的。”

    祁麟也笑了:“不相信你的实力。”

    何野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房间又陷入了安静。

    “何野,”过了几分钟,祁麟突然开口,打破安静。

    “嗯?”

    “你读几页给我听听吧,”祁麟侧躺着看她,“就一段英文、一段中文地读。”

    “……你还真会享受?”何野瞪着她,“我可是刚痊愈的病号。”

    “想听。”祁麟只说了两个字。

    何野却觉得她像在撒娇。

    想听?想听自己在上网搜啊!

    要命,受不了。

    “……行吧,正好可以帮你提升英语。”何野无语地翻到第一页,“那我从头开始。”

    “OncewhenIwassixyearsold……”顾虑到祁麟,何野读得很慢,“当我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在一本描写原始森林,名叫《真实的故事》的书中,看到了一副精彩的插画……”

    女孩子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音调特意低了一度,显得很空灵。

    读音也很标准,再加上算得上慢的语速,相当助眠。

    祁麟看着身处在唯一光源的何野,觉得很舒服。

    不算很亮的光,眼前的人,耳边的读书声,都让她觉得很舒服。

    她突然很想摸摸何野,抱抱她。

    “Mydrawingwasnotapictureofahat……”何野低垂着眉眼,难得显出温柔的一面,“但由于大人们无法理解它,我又画了另一幅。”

    “何野,”祁麟闭上眼,迷迷糊糊地说,“你教我英语吧。”

    何野停顿了一顿。

    “就教《小王子》,”祁麟的音量越来越低,“小王子和玫瑰……”

    身边呼吸声渐渐平缓,祁麟睡着了。

    夜阑人静,月明星稀。

    何野摸着书页边角的毛脚,翻到先前看的那一面-

    Althoughbeintheplaceofsomebody,westillalone.

    第74章 刘悦可,你除了你爹,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何野一脸困倦上了车。

    昨晚她凌晨三点才睡着,大清早被祁麟叫起来,一睁眼六点半,她四小时都没睡到。

    她依旧坐最后一排,肚子里翻江倒海,辛亏没吃早饭,要不然早吐了。

    陈青霞在车中间说着注意事项,祁麟在她耳边轻声问:“真不吃早饭?”

    她摇摇头,周身满满的低气压,不耐烦溢于言表,偏偏祁麟好像一点都没看出来。

    车中间的陈青霞说:“到了少年宫跟紧老师,注意纪律!别丢咱们学校的脸!”

    身边祁麟嘱咐道:“我买了奶,你饿了跟我说。”

    听得何野头都大了。

    她靠近祁麟,用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眯会儿,别烦我。”

    女孩子戴着口罩,仅露出的眼睛里满是烦躁。

    祁麟一愣,随即笑着说:“行,到了我叫你。”

    何野靠着椅背闭眼养神。

    车子颠簸,再加上她本来就不好的睡眠质量,不出意外没能睡着。

    祁麟又悄悄把她的脑袋挪到肩上,她倒无所谓,靠肩比撞玻璃舒服。

    大概是车太颠簸,祁麟的手老是碰到她放在身侧的小指,弄得她有点痒,想挠挠。

    但如果这时候醒了,祁麟应该会尴尬。

    毕竟前几分钟才把她的脑袋挪到肩上。

    何野忍着痒意,一直忍到年宫。

    她甚至忘了晕车!

    下了车,何野还有点不可思议。

    除了有点生理性的难受,其他一切都比之前好太多了。

    连反胃都不舒服的不明显。

    她换了个口罩,和一众人站少年宫外等。

    市里的少年宫非常豪华,虽然只有五层高,但占地面积不小,跟个小型体育场一样,完全能容纳下几千人。

    少年宫外站了很多人,一眼望不到头,穿着各个学校的校服,年轻的男孩女孩意气风发,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自信张狂。

    跟其他学校一对比,附中的人还算少,站一起只有小小的一块儿。

    他们来的比较晚,车靠后,得等前面学校的学生进完才轮到他们。

    几个老师围成一圈包围住他们,防止走散或偷溜走。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阳光近乎刺眼,何野眯了眯眼,往车旁靠了靠。

    这速度,九点之前进去都算好了。

    不过他们班的人还是很兴奋,碰见了不一样的人,看见了传说中的少年宫。

    “这里好大,都快抵上三个附中了。”叶迟迟满眼向往地看着少年宫,“麒麟儿,你说少年宫是干嘛的?”

    祁麟也看向少年宫的方向,“好像是培养兴趣爱好的地方。”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叶迟迟叹了口气,“咱学校篮球场投篮的框都摇摇欲坠,我都怕给它拍下来。”

    八点五十分,终于排到了他们学校。

    一班的车最后一个到,她们在最后一排,十几人纷纷扬着脖子看,望眼欲穿。

    前方的学生洋洋洒洒排成一条长龙,几乎望不到头。

    “呵,乡巴佬。”身后有人嗤笑一声。

    那人声音不算大,只有后排几人听见了。

    何野往后撇了一眼。

    红白相间的校服。

    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她啧了一声,运气没谁了。

    真是冤家路窄。

    ——排她们后面的,就是传闻中升学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九的一中。

    “傻逼。”叶迟迟也听到了,小声道,“自己多潮流似的,那假睫毛都快戳瞎我的眼了。”

    时启隅见状,朝她们礼貌一笑。

    “这不何野吗?”一个扎俩球似的丸子头尖声道,“几个月不见,还以为你在哪高就,没想到在……”

    丸子头停顿一秒,看了眼何野胸口的标,哼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附中啊。”

    何野没吭声,淡淡扫了一眼。

    一中阵容真是浩荡,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不少熟面孔。

    也是她曾经的手下败将。

    时启隅身后慢慢走出一位女生,女生披散头发,画着明艳精致的妆容,却端正地穿着校服,一眼惊艳。

    她走的每一步都相当自信,底气十足的自信。

    “不过几个月没见,你就这么落魄了。何野,你几个月前的嚣张呢。”女生走到何野面前,凝视着她,“成绩再好又怎么样?你看看,除了我听都没听过的附中,哪个学校敢收你。”

    她们周围不自觉围了一圈人。

    “跟可怜的丧家犬一样。”丸子头附和。

    何野盯着她们,突然一笑。

    车子彻底挡不住太阳,阳光照在她身上,右耳的耳钉耀耀生辉。

    “你猜,今年的竞赛谁会是冠军?”何野扬起头,“刘悦可,你除了你爹,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气氛僵持着,刘悦可余光闪过一抹银色,她讥讽道:“哟,换新耳钉了?”

    何野面色一瞬间冷峻下来:“关你屁事。”

    刘悦可抬手,捻了捻鲜红的指尖:“当初不知道是谁,流了一地……啧啧啧。”

    艳红的指甲和何野记忆里的一双手重合。

    记忆里也是这双漂亮的手,从容优雅地拿着打孔器,毫不留情刺穿她的耳垂。

    滴到地上的血甚至比红指甲还有艳上三分。

    何野攒紧拳。

    “同学,不好意思,快到我们了。”祁麟挡在何野前面,嘴角勾着笑,好似只是在结交一位朋友,“有什么事,下次聊。”

    “新朋友?”刘悦可挑了挑眉,看了眼祁麟,手指绕着头发,倒退几步,和时启隅并排站着。

    她们之间好似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

    “行啊,那就看看是你附中人才济济,”刘悦可看了眼时启隅,志在必得地勾起唇角,“还是我们时学霸厉害。”

    “以往当然比不过贵校。”祁麟揽住何野,稍稍颔首,“不过今年可就不一样了。”

    “很期待接下来的比赛。”时启隅看着何野的眼神颇有深意,“也希望你们竭尽全力。”

    陈青霞在前面喊:“祁麟!你们在那干嘛呢!赶快过来!”

    “我们会的。”祁麟手上用力,硬生生扳走了何野,“先走了。”

    她们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跟上队伍走进少年宫。

    “何野,你和那个女生怎么了?”叶迟迟心有余悸道,“刚才真可怕,我都不敢呼吸。”

    何野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祁麟拍了拍她的肩。

    “没事了,”祁麟说,“有什么事儿校长顶着。”

    她沉沉地看了祁麟一眼。

    “你只要记住,你是来这儿比赛的,”祁麟接着道,“不是来受什么鸟气的。”

    第75章 总而言之,团体赛。

    走过一条长廊,她们被带到一个很大的大厅。

    大厅呈圆弧形,有点像足球场的形状,四周围着座位,已经坐满了一大半,只剩中间和边缘的一块,大厅上方挂着两个巨型显示器。

    现场很混乱,入口处的工作人员刚带完一个学校,喘口气的功夫另一个学校又进来了。

    工作人员拿着座位分布图,哑着嗓子大声问:“哪个学校的?”

    陈青霞也喊:“附中。”

    工作人员看了眼图,又钻进人群,“跟我来!”

    二百多号人逆着人群,被带到最右边的角落里。

    “这一块儿!第一排,到最后一排,二百五十个座位!对吧?”工作人员说完,转身作势要走。

    陈青霞拉住他,“我们学校不止二百五十个人!”

    工作人员为难地摆摆手:“这不归我们管,上头这样分的。”

    “那边不还有空位置吗?”陈青霞指了指隔壁学校没坐满的座位。

    “那是别的学校的,你得去和他们学校商量!”工作人员挣脱掉陈青霞的手,边走边说,“我得走了,快到时间了!还有一个学校没入座呢。”

    陈青霞的脸不自觉冷下来。

    还没入座的学生四处张望,彷徨地看着陈青霞。

    “按班级顺序入座,中间不要留空位!”陈青霞拉住了正要离开的马萍,“比赛的人先过来!你去组织一下,祁麟,帮我把比赛的人叫来!”

    祁麟高声应了一声,捏住何野的后衣领,“等等,老师叫你。”

    何野因为惯性,被扯得往后靠了靠,她看了眼上一秒还空着,下一秒就坐上人的座位,默默退了出来。

    “放心,座位我给你留。”祁麟捏了捏何野的后脖颈。

    何野一瑟缩,摸了摸脖子,瞪着祁麟,“有没有人告诉你别乱碰别人。”

    “这不叫碰,这是摸。”祁麟很自然转移了话题,“我带你找陈青霞。”

    一群人往阶梯上走,何野被祁麟护着,顺利下了阶梯。

    “我还得找其他三个人,你先去。”祁麟随着人流一块上行,刚踏上一个阶梯又停下来,走到何野面前,“之前运动会,你还欠我一个赌注,现在我要你好好比赛。”

    何野有点懵,愣愣点了点头。

    祁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别的不用管,我帮你扛着。”

    她想起来时,祁麟已经走远了。

    是运动会跑步那个赌注,祁麟被马浩坑了,还踩中了钉子。

    但那时候祁麟输了,现在搁这坑她呢?

    祁麟重新回到人群,她明明和其他人一样穿着附中丑死了的校服,何野却能一眼看见她。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不用管,有事她扛。

    以往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是一个人——一个人面对糟糕的家庭,一个人面对糟糕学校,一个让面对糟糕的人生。

    结果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撕开黑暗,告诉她不用再一个人,有事帮她扛着。

    江成海、耳钉、还有挡在她面前的身影。

    至始之中都是一个人。

    何野定了定神,朝陈青霞走去。

    陈青霞还在组织座位,二百五十个位置根本不够,十班的人坐完已经没座位了。

    反观比他们后来的一中,不仅在视野最好的中间,位置还绰绰有余,一人一个座位,还能留出一个放包。

    陈青霞一点没注意到她,何野等了半响吱声:“老师,你找我。”

    陈青霞这才看见她,对上面因没位置而躁动的人喊了一声:“排好队别动,我来想办法!”

    陈青霞脸上有汗,扭头对何野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学校座位不够,隔壁是二中,我打算去那边借几个位置,到时候你门在二中那边坐,比赛方便一点。”

    “可以的。”何野点头。

    陈青霞又带她去和二中的老师交涉,二中老师看着凶,但人不错,很乐意把多余出来的位置分享出来。

    一下解了陈青霞的燃眉之急。

    “这样,你们的参赛队员和我们的参赛队员一块儿坐,有个照应。”二中老师说,“挤一挤应该还能空出一百来个座位。”

    二中的参赛队员都坐在了第一排,何野在最外的座位坐下。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十分。

    晚了比赛时间十分钟。

    不等陈青霞安排好人,大厅中央款款走出一男一女,女主持人穿着白色裙子,扬起得体的微笑,从容而优雅地说:“欢迎各个学校来参加平遥市数学竞赛,在这里,每个学子都是冉冉升起的新星,是祖国的栋梁……”

    和其他学校的从容不迫相比,角落里的附中连位置都不够,像个毫无存在感又多余的笑话。

    其他比赛的四人也来了,何野站起来,给他们让位置。

    祁麟没回去,反而直接在何野脚边的阶梯坐下。

    她扯了扯何野的裤脚。

    何野低头问:“怎么了?”

    “饿不饿?”祁麟从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拿出面包和牛奶,“问了好几圈才问到这么一包面包,早上就没吃饭,等会比赛肯定比不好,赶快偷偷吃了。”

    确实有点饿,何野接过来,有点想笑,鼻子又有点泛酸。

    “快吃,等会来不及了。”祁麟催促道。

    何野偷摸着吃了口面包,偏了偏头,祁麟以为她还要说什么,伸耳朵凑过去听。

    结果何野来了一句:“你是多喜欢豆沙味的面包?”

    女主持人说完,男主持人解释规则:“本次竞赛分为两个部分,团体赛和个人赛,团体赛由每个学校选出五名同学,共同解出二十道竞赛题,以时间最短正确率最高的学校获胜。比赛全程直播录像。由于突发事件,比赛延迟到九点半开始,请各位选手跟随工作人员到指定的教室进行比赛。如发现作弊,则该学校立即取消比赛资格!十年间不得参加任何比赛。”

    何野站起来,低头看祁麟。

    祁麟拍了拍她的腿,“加油,别紧张。”

    何野扫了一圈。

    就算二中把位置让出来,也还有十几个人少了座位,他们和祁麟一样坐在阶梯上看着她。

    所有人都知道,附中靠何野才有资格参加比赛。

    何野同样知道,这次她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有附中所有人的希望。

    连同祁麟的希望。

    所有参赛队员被带到一间教室,大厅显示器灯光闪烁,下一秒,亮出教室影像。

    这间教室不算小,横列两张桌子,纵列十五张,彼此相隔三米,空间还绰绰有余。

    每一张桌子旁边都站着一位老师,手中拿着密封袋。

    何野一行人被安排在最后一排。

    她余光一撇,一中被安排在第一个位置,他们之间形成一个斜对角。

    不出所料,一中派出时启隅,校长的宝贝女儿刘悦可,还有仨她不认识。

    一位老师站在最前方,看样子是这群老师的老大。

    老大严肃道:“请各位老师展开密封袋,确认密封袋无拆开迹象。”

    三十位老师同时举起密封袋,转了个圈。

    镜头给了一个全员大特写。

    五秒后,老大说:“确认完毕,监考员可拆密封袋提前准备。共十张草稿纸,五张试卷,每张四道题。开考时间为九点半,考试时间两小时,可提前交卷,但无论是否做完,十一点半必须收卷。”

    铃声响起,老大中气十足的一呵声:“比赛开始!”

    何野拿到卷子,大致扫了一眼,一般而言,团体赛试卷难度会比个人赛简单。

    她分出一张给其余四人。

    “这张最简单。”何野说,“另外四张我写。”

    她知道团体赛会是这样的结果,别的学校只需要一人写四题,而她如果运气好,也至少要写十六题。

    所以她对团体赛根本不抱希望,保证正确率在规定时间内写完就行。

    马萍接过来,没多废话:“好。”

    何野深吸一口气,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她竟然有点紧张。

    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

    以往她都是以何野的身份在战斗,只需要算着分考第二。

    这一次,她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

    第一道是方程题,题目很短,只给出了两个已知条件,像这种是最难解的。

    而那些长篇大论的题目,看着多挺唬人,却没这种简略的难。

    老王带给她的竞赛题确实不错,出题老师总是那么几个,写得多了总能摸出一些出题人的规律和习惯。

    虽然大体不同,但偶尔出现不易发现的细节能摸索出一样的套路。

    何野写下第一题答案,偏头看了看,四人一人解一题,除了马萍开了个头,其他三个人抓耳挠腮不知道写什么。

    卷面空空如也,草稿纸倒画了一面鬼画符。

    何野敲了敲桌面,四人齐刷刷抬头看她。

    “写不来,别浪费草稿纸。”何野点了点纸张,“两张可能不够我用。”

    除了马萍,另外三人纷纷递上自己没用过的草稿纸。

    何野抬头看了眼钟。

    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如果她要写完二十道题,十分钟一题,两小时根本不够。

    她得加快速度。

    四十三分钟,一中率先交卷,出了考场。

    紧接着四十五分钟,二中也交了卷。

    越来越多的学校交卷,最后半小时,整个考场只有附中一个学校。

    摄像机直接把特写给他们。

    大厅内,所有人看着大屏幕上的何野,几乎没思考两分钟,就开始下笔。

    他们甚至只想了个开头,何野解析就写到一半了。

    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这真是附中么?”有人颤颤巍巍地问,“附中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听说从一中转到附中的……好像叫,何野。”

    “何野?中考状元的那个何野吗?她怎么去了附中?”

    “听说跟……刘悦可有关。”

    刘悦可看着屏幕上奋笔疾书的何野,眯了眯眼。

    “时启隅,”刘悦可倨傲地抬起下巴,“个人赛能不能比过何野?”

    时启隅同样也看着何野,眼里闪过欣赏:“不确定。”

    刘悦可皱起精心画的眉,“怎么可能,她一直比不过你。”

    “我原以为她一直比不过我,直到有次考试,她落了试卷。”时启隅好脾气道,“我才知道,这些都是她故意的。”

    他们沉默地盯着大屏幕,片刻后,刘悦可冷哼一声。

    “既然喜欢呆在第二,”她伸出手,欣赏着昨天刚做的指甲,鲜亮的红,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干脆就一直呆在第二吧。”

    在铃响的前一秒,何野连步骤都没写,只匆匆写下一个答案。

    她怎么赶也没能在两小时写完二十道题,只把十八题答案写上了,还空了两题。

    监考员收起试卷和草稿纸,尽管教室只有五个考生,老大还是很有仪式感地说了一句:“团体赛考试结束。”

    何野瘫坐在椅子上。

    连续写了两小时字,她的左手食指都有点抖。

    “何野,不好意思,我们都没帮上什么忙。”和她一块考试的中分说。

    何野累的不想说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

    “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学校还没资格来比赛。”中分又说,“这题目我真的一题都看不懂,你给全写了,真厉害。”

    何野恢复了点体力,坐直身子,很冷淡地摇摇头。

    “何野,我们得走了。”马萍说,“教室五分钟之内得清场。”

    何野伸了伸腿,站起来率先走了。

    大厅很多人陆陆续续离开,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何野无视投来的目光,径直走向原先的位置。

    附中的人在那儿等她们。

    叶迟迟很激动,脸都红了,小跑到她面前:“何野,你真厉害!咱学校就靠你了!你就是我们全校的希望!”

    一群人围着她,也不管熟不熟认不认识。

    陈青霞脸上也难得挂着笑,安慰她:“虽然名次可能不好看,不过已经很棒了,后天个人赛继续加油。”

    何野点点头,嘴角上扬:“我会的。”

    她的目光透过陈青霞,看向身人群外的祁麟。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考成这样,心中却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

    何野挑了挑眉。

    祁麟挤到她面前,也一挑眉:“厉害啊,大学霸。”

    何野彻底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跟祁麟一块儿傻乐。

    她们被簇拥着离开,其他四位考生落在身后,马萍愣愣地盯着人群中的何野。

    祁麟牵住何野的手,往她手心里偷偷塞了两颗硬邦邦的东西。

    何野低头一看,是两颗奶糖。

    她也偷偷揣进兜。

    祁麟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往怀里靠了靠,轻声说:“奖励。”

    何野半边耳朵都麻麻的。

    她捏了捏耳垂,眼里盛着笑意看祁麟:“有病?”

    第76章 是让你回宾馆睡觉,不是让你现在就睡觉。

    其实这次考试考的并不算很好,空了两题,做了的十八题中还有一题只写了不知道对错的答案,两题马萍做的,她还没来得及检查对错,剩下的十五题她也不敢保证正确率。

    但令何野都没想到,自己考了学习生涯最差的一次考试,全班……不对,全校比她还兴奋。

    一路都在欢呼,甚至上了车激动的心还没冷静下来,一路上都在放声高歌,差点在车上蹦起迪。

    何野一边忍着晕车,一边还要忍着时不时飙不起来而破音的高音,十分痛苦。

    她戴上耳塞,但没拿眼罩,于是又拆了一个口罩罩眼睛上,整张脸被口罩套住,视野瞬间暗下来。

    虽然还是能听见歌声,不过比没戴好一点。

    何野靠着椅背,祁麟戳了戳她的胳膊说:“靠着我睡吧,舒服一点。”

    何野脑袋一偏,第一次名正言顺靠在祁麟肩上。

    祁麟心满意足,阳光晃晃悠悠照到身上,她看了眼何野,另一只手小心拉上车帘。

    和她们同车的是五班,高歌的男生她不认识,正在唱最炫民族风,唱到情深处一车的人也会跟着吼两句,相当热闹。

    祁麟给叶迟迟发了条消息-

    跟那个唱歌的人说一声,别唱了,吵。

    几分钟后,对话框毫无动静,还停留在她发出的那句话。

    她看着叶迟迟跟着摇摆的身影,陷入沉默。

    靠在她肩上的脑袋越来越沉,好像睡着了,祁麟不敢动,怕吵醒何野。

    算了,唱就唱着吧。

    反正都睡着了,应该也没大碍。

    祁麟戴上耳机听音乐,不知道谁的头发散在了肩上,有点痒。

    她摸了摸肩,曲起的关节隔着口罩碰到了女孩子的脸。

    明明是件无关紧要的事,祁麟却莫名有点高兴。

    到了宾馆,何野摘下满脸的口罩,呼吸都顺畅了。

    值得高兴的是,她居然在这么吵且摇晃的环境下,睡、着、了!

    这两天睡眠质量好到离谱,何野很满意。

    她正要回房间,陈青霞叫住了她,脸上还挂着笑,“何野,我这边跟校长说了,校长很高兴,给了一笔钱让你们出去聚餐,正好还没吃午饭,回去准备一下,我定个餐馆。”

    何野听了挺高兴,可以省下一顿午饭钱,要是吃的慢连晚饭钱都能省了。

    当然,如果这笔钱单给她一个人就更高兴了。

    何野还没回答,旁边刚刚唱最炫民族风的男生问:“班主任,我们能一起去蹭顿饭不?”

    陈青霞一秒换脸,瞬间严肃,“刚在少年宫就你最吵,还没找你算账。”

    男生缩了缩脖子跑走了。

    陈青霞扭头对何野说:“放心,只有一班去。后天个人赛继续努力,校长知道你家的状况,要是拿了奖还会包红包,让你回家过个好年。”

    竞赛得了奖有钱,校长还包红包,这些钱加一块她得干多少天兼职才能赚回来。

    何野自动忽略最后一句,前面的话听得她心花怒放,眼睛都亮了,“我会的。”

    不光是为了打一中的脸,也是为了钱,第一非她莫属,别说一个时启隅,就算一百个时启隅来了,她都能给写趴下,笔尖冒火光的那种。

    何野在陈青霞欣慰的目光下上了电梯。

    陈青霞在手机上通知了这件事,一班的人用实际行动来表示自己有多高兴,进屋门还没关就开始开行李箱搭衣服。

    何野没什么要准备,她更关心陈青霞定什么餐,去吃什么。

    她想吃肉,平时舍不得买,这次学校请客,要吃个够。

    身后房门开了,何野想都没想开口说:“祁麟,吃饭去。”

    进门的是马萍。

    “我东西在这。”马萍从桌面上的包里找出一条很旧的围巾戴上。

    何野尴尬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

    “没关系。”马萍在暗袋里拿出几张纸币放进口袋,毫无存在感地来,又毫无存在感地开门离开。

    何野倒在床上,门又被打开了,她斜眼看去,这回是祁麟。

    “怎么了?耷拉个脸。”祁麟合上门。

    何野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累。”

    “刚在车上我看你睡得挺香,叫都没叫起来。”祁麟打开柜子,找出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换上。

    何野依旧没什么活力地说:“心累。”

    一想到后天的比赛就想到刘悦可,想到刘悦可比踩到屎还难受。

    “十几岁的人,年纪轻轻累什么累。”祁麟握住她的手,拉她坐起来,“要我说,你就是缺少运动,回学校看我不拉着你一块儿跑步。”

    “你昨天还说回了学校要我教你英语。”何野说。

    “正好,你教我英语,我带你运动。”祁麟拉她站起来,影子照在雪白的墙面上,像一对体态优美的舞者,“楼下在催了,赶快走了。”

    她们班二十几个人在楼下全部集合完了,就剩她俩了。

    短短十几分钟,不管男生女生都打扮的光鲜亮丽,甚至还有一些女生有时间画了个淡妆。

    “你俩终于下来了!”叶迟迟一招手,“我们出发!”

    何野对于这次旅程还是很期待的。

    假期她从没出去玩过,除了兼职就是在兼职的路上,她看过最多的风景是公交车窗外沿途的景色。

    但这次是专程为她准备的。

    尽管只是吃个饭。

    途中因为有陈青霞在,没几个人说话,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好在陈青霞定的饭店离宾馆并不远,走路过去十分钟就到了,装修很精美,看着是个不错的馆子。

    服务员看他们这么多人,轻声细语地问要不要定包厢。

    “来个最大的,我们这有二十多个人。”陈青霞说。

    “班主任豪横!”叶迟迟兴奋地喊。

    “好的。”服务员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请跟我到这边来。”

    他们跟着服务员引进二楼的一个包厢,包厢确实挺大,二十多个人全站进去空间还绰绰有余。

    满屋子的人都在占座位,何野最后一个进屋的,她进去时只剩陈青霞旁边一个位置空着。

    正好,她和马萍一左一右俩护法。

    不过这位置也不算很差,虽然左边是陈青霞,但右边坐着祁麟。

    她走过去入座。

    服务员拿了个菜单给陈青霞,“糖醋鲤鱼是我们这的招牌,老板特意从山东那边学来的。”

    陈青霞琢磨道:“那些,上两条。”

    “您这边人多,建议点套餐。”服务员说,“都是厨师长的拿手好菜,而且分量大,人多也够吃。”

    “行,那就点个你们这的招牌套餐。”陈青霞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再拿一箱椰汁,杯子也要多准备几个,这个先拿过来。”

    “好的,我现在去给您准备。”服务员退出房间。

    有一瞬间,房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尴尬。

    有老师在的饭局总是放不开的,每个人都心领神会说着违心的话,来维持场面上尴尬的热闹。

    陈青霞估计也知道自己在这不受欢迎,上完菜主动站起来说:“我现在去把账结了,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吃完别到处瞎溜达,吃完了立马回宾馆,我到时候点名。”

    “好!”他们喊的很响亮,房间里回荡着回音。

    陈青霞关上门的那一刻,包厢顿时沸腾起来。

    叶迟迟夹了一大块鱼肉,“刚我脸都笑僵了!陈青霞终于走了。”

    “叶迟迟你是土匪吗?你碗里的都没吃完呢!”

    “给我留一点啊——”

    “不就吃个饭,你们疯了吧……吃我一记神龙摆尾!”

    何野原以为这顿吃完,下一顿得等到明天早上。

    没想到这一群人跟恶鬼投胎似的,满满一大桌子菜,愣是不到五分钟抢了个精光。

    她只舀到一勺离她最近的麻婆豆腐。

    这和想象中实在有点不一样,确实有鱼有肉……但那些她一口都没吃到!

    “啧啧啧,真是个小可怜儿。”祁麟战果颇丰,食物在小小的塑料碗里盖成一座小山。

    “真可怕。”何野半响总结一句。

    “就你这样,肯定吃不上。”祁麟在碗里挑出唯一一颗完好无损的丸子,放进何野碗里,“你还是喝饮料吧。”

    “说到饮料,要不要喝酒?”叶迟迟说,“点两箱吧。”

    当一群十八九的男孩女孩凑在一块,总想彰显出这个年龄段的叛逆,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做不让做的事情,喝不给喝的酒,喜欢不该喜欢的人。

    此举深得民心,纷纷附和。

    “那好,服务员——”叶迟迟一拍桌子,手边装菜的盘洒了点汤出来,“帮我们再拿点酒来!”

    服务员推开门:“请问要什么饮料?”

    “拿点酒!”叶迟迟举起杯子,豪迈地喝了一口,情绪高涨,“拿个两箱!”

    服务员给他们抱来两箱啤酒,一箱十六瓶,给每人分了一瓶。

    开瓶器饭桌对面的女生手里,男生迫不及待纷纷用牙咬掉盖子。

    女生开的实在慢,何野都要跃跃欲试了,余光瞥见祁麟拿着酒举起来。

    紧接着随意在桌沿一撞——

    “嘣”

    “牛逼啊!”旁边一个男生竖起大拇指。

    “过奖。”祁麟举高酒瓶,把酒倒进杯子,气泡渐渐覆满酒面,“人在江湖混,哪能没点技能傍身。”

    她把酒甩到空中,酒瓶在空中翻了一圈落下,被稳稳握在手中。

    叶迟迟啪啪鼓掌:“帅气!”

    “低调,低调。”祁麟把酒杯推到何野面前。

    何野喝了口酒,有点苦,还有点呛。

    她咳了两声问:“你哪学的装逼技能?”

    服务员又端来一盘酸菜鱼,还没上桌一双双筷子就往里夹。

    祁麟拿过旁边舀汤的勺子,舀了一大勺鱼片。

    何野眼睛一亮:“帮我舀一勺。”

    祁麟把第一勺放进何野碗里,自己又打了一勺。

    “你也不看看我爸是谁,”祁麟把勺子放了回去,“我会的可多了,我还会功夫呢。”

    何野挑了个鱼片吃,酸辣可口,这是她今天的第一口肉。

    果然,只要是肉,不管什么肉都好吃。

    酒被倒了一杯,酒瓶里还剩一半酒,祁麟干脆直接拿着酒瓶喝。

    她冲何野举起酒瓶,“cheers。”

    何野跟她一碰杯,皱着眉一口气喝了半杯。

    入口第一口还有点微苦,但越喝越上头。

    “这一瓶也开掉。”何野拿出自己的那一瓶,不喝白不喝。

    祁麟拿了起瓶器开。

    何野往杯子里倒满,又默默灌了一口。

    两箱啤酒根本禁不起这么造,叶迟迟索性一次性又喊了五箱。

    前几瓶祁麟还由着她,直到第五瓶终于忍不住了,按住她的手说:“你拿酒当水喝呢?”

    何野皱着眉,挣扎开祁麟的手,直接拿着瓶子灌了一口。

    “别喝了,再喝就醉了。”祁麟抢过她的瓶子,“这是青岛,又不是鸡尾酒,有这么好喝?”

    在场不少人都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人醉地说胡话了。

    “我清醒着呢。”何野咬字有点糊,她蹙了蹙眉,试图让自己说清楚一点,“就是有点困。”

    “回宾馆睡觉去。”祁麟拉着她。

    何野看着祁麟思考了几秒,似乎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半响,她整个人瘫在祁麟身上,祁麟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那我睡会儿。”何野闭上眼。

    祁麟跌坐回椅子上,何野倒在她怀里,脑袋埋在她的肩窝上。

    温热的呼气羽毛似的刮过皮肤。

    祁麟握住她的手腕,无奈一叹气:“是让你回宾馆睡觉,不是让你现在就睡觉。”

    第77章 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一顿饭下来喝晕了大半人,虽然这离宾馆不远,但天冷,走路肯定扛不住。祁麟叫了几辆车,一次扛两把十几人塞进车。

    她塞完最后一个人,往前指了指,“师傅,你跟着就行。”

    师傅点点头。

    祁麟走到最前面一辆,拉开后车门坐进去,“师傅,一直往前开,第三个红绿灯左转直走,到了我喊你。”

    “小姑娘事先说好,不足三公里按三公里算啊。”师傅不放心补充道。

    “放心,这我知道。”祁麟说。

    司机非常愉快地起步。

    冬天天色暗得快,不到五点天就黑了,车外的霓虹灯幽幽照进车内,明明灭灭打在脸上。

    何野晃着脑袋,突然一拍车门,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嘟囔什么。

    祁麟附耳过去听。

    何野垂着脑袋皱眉,很烦的样子:“开窗,我要吐了……”

    吓得祁麟连忙打开窗户:“师傅!有袋子吗?”

    司机撇了一眼,习引为常:“座椅后边,吐车里两百。”

    祁麟掏了一个袋子,搓开塞何野手里。

    她又拆了一个,拍了拍坐在前面的叶迟迟,“你也拿一个。”

    “我不用,我清醒着呢。”叶迟迟也喝了不少,闭着眼睡觉,但看着没醉,“你照顾好何野。”

    下一秒何野对着袋子干呕。

    祁麟又忙拍背帮何野顺气。

    “酗酒伤身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司机瞅了她们一眼,“老了就后悔了。”

    司机说话的间隙,何野又干呕了一下。

    窗外景色渐渐清晰,车速慢了一点。

    祁麟没心思跟司机讲话,给何野递了张纸巾问:“好点没?”

    何野拿纸胡乱擦了擦嘴,头都快炸了。

    祁麟看着只能干着急,“快到了,你躺会儿。”

    何野点点头,歪头靠在她肩上。

    她接过何野手里的袋子,微微偏头,看着何野。

    虽然何野总摆出一副很烦人的模样,但现在她皱着眉,身上所有刺都收起来,余下只剩脆弱,让人看着有点心疼。

    她也不明白怎么老留意何野,第一次见面是觉得她很特别,和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像发现了一款好玩的新游戏,却提示她未成年不能玩。

    后来因为不想让何野步入毛小莹的后尘,处处留意,看见她受伤心里很愧疚,对何野的愧疚,对小莹的愧疚。

    再后来,她就不知道了。

    就好像何野身上有股特别吸引她的东西,宛如令人沉醉的美酒,格外暧昧的霓虹,让她总想往何野身上凑。

    何野还蹙着眉,但一声不吭,好像睡着了。

    她轻轻勾住何野的小指,似乎只是车太晃而蹭到了,两人的手藏在黑暗里,谁也看不见。

    到了宾馆,祁麟轻轻拍了拍何野的脸,“醒醒,到了。”

    何野艰难眯起眼,脚步不稳地站起来,差点脸着地栽地上。

    好在祁麟及时拉住她,祁麟叹了口气道:“算了,反正也没多远,我背你吧。”

    她半蹲着,拉了拉何野,接着何野跟断了线的的木偶一样倒在她身上。

    不算小的冲击力让祁麟往前迈了一步。

    得亏从小锻炼身体,要不这一下可能俩都得栽。

    叶迟迟走过来问:“要不要我帮忙?”

    祁麟把人往背上抬了抬,“帮我控制一下,她脑袋老歪,我怕她头磕地上砸傻了。”

    叶迟迟听闻忙扶住何野往下滑的脑袋。

    这会人多,电梯进不去,两人七手八脚爬楼梯把人搬上去。

    祁麟单手托着何野,找出钥匙打开门,把人放在床上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松快了。

    “何野看着不胖,还挺重哈。”叶迟迟开玩笑道。

    “主要我也喝了点,没劲儿。”祁麟帮何野脱掉鞋,“你困吗?”

    “啊,”叶迟迟一愣,“都不到六点,谁这时候睡觉。”

    “那行,我等会有事儿找你,你等我一下。”祁麟脱完鞋子脱袜子,把人往床上一抬,“你先回去吧。”

    叶迟迟摸不着头脑地应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祁麟把何野身上该脱的都脱了,盖好被子,又打了盆水给她擦脸。

    做完这些事,她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何野。

    何野是好看的,不像网络上流行长相的纯欲风,她有一双总看人不爽的厌世眼,看谁都不爽,睡着了却显得很乖。

    她摸了摸何野耳垂上的耳钉,昏黄的灯光下,何野整个人都变柔和了,甚至能看见耳朵边缘一圈细小的绒毛。

    “咔哒”

    有人进来了。

    祁麟心脏剧烈跳动,猛地缩回手,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祁麟,你今晚还睡这吗?”马萍走进来问。

    祁麟平复了下心情回答:“可以的。”

    “干脆直接换个房间吧。”马萍拿起桌面上她唯一的行李,“反正也就三四天。”

    她愣了愣,“谢谢。”

    “没关系。”马萍退出房间关上门。

    祁麟此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深深呼出口气,看了眼何野,也离开了房间。

    马萍应该在屋里了,她现在去找叶迟迟挺尴尬,于是她给叶迟迟发了个消息-

    到天台来一下。

    她坐电梯上了天台。

    深冬夜里的风很凉,凉的连羽绒服都扛不住。

    祁麟插着兜,俯视着楼下点点星火。

    叶迟迟搓着手哈着气朝祁麟走去,说话都有雾气:“大半夜的,有事儿不能在房间里说,非得在这吹老北风。”

    脸被风吹凉了,祁麟一开口,感觉风直灌嗓子眼:“小迟,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叶迟迟跟她并肩站着,边跳边搓手。

    祁麟目光沉沉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看烟火还是星星:“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又没谈过,我怎么知道……”叶迟迟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不蹦跶了,瞪着眼睛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问问。”祁麟说。

    “你以前可一点都不关注这样的事儿,你肯定有喜欢的人了,快说是谁?咱学校的?”叶迟迟惊讶地猜测,“不对,要是咱学校的肯定早问我了,应该是别的学校的,难道是……二中那俩一个姓程一个姓姚的帅哥?”

    祁麟不说话。

    “真是?你看上哪一个?姓程的太高冷,感觉你对高冷的没兴趣。但姓姚的太腼腆了,也不是你的菜啊……”

    叶迟迟没说完,被祁麟打断道:“不是他们,我就问问。”

    “我跟你这么多年朋友,你骗得了我?”叶迟迟志在必得地哼哼一声,“你肯定有喜欢的人。”

    祁麟一皱眉,“那你说说,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喜欢一个人?”叶迟迟认真思考一会道,“我看小说上都这么写,喜欢一个人就是做什么都会想到他,他不在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哎呀我也不知道了,我又没谈过。”

    祁麟默默沉思。

    叶迟迟说得很玄学,她是学渣,不太明白。

    她只是看不得别人欺负何野,会记住何野的生日,想摸摸她,抱抱她……甚至偶尔还会有股想亲何野的冲动。

    她不知道这种是不是爱情,还是好朋友之间的感情。

    “到底是谁啊?”叶迟迟好奇追问道。

    祁麟盯着夜空中的月牙说:“我也不知道。”

    她问叶迟迟,是想帮她理理。

    没想到跟团线似的,越理越乱。

    “你怎么会不知道?”叶迟迟说,“你连自己喜不喜欢都不知道?”

    她要知道就不会跟个傻逼似的问了。

    她到底喜不喜欢何野?

    祁麟想。

    ——她是同性恋吗?

    何野是同性恋吗?

    冷风呼呼地往脖子里钻,祁麟指尖冰凉,不敢继续想下去。

    ……何野喜欢她吗?

    “要不这样,都说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你先谈着,谈着谈着就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了。”叶迟迟说。

    祁麟困惑地皱眉,“不是因为喜欢,再谈恋爱”

    “不都一样”叶迟迟缩成一团看着她。

    祁麟认真思考几分钟,摇摇头:“不一样的。”

    先确定喜欢,再谈恋爱,这才叫谈恋爱。

    先谈恋爱,再确定喜不喜欢,这叫耍流氓。

    “太冷了,回去吧。”祁麟把脸埋进围巾,“早点睡。”

    女孩子的背影融入浓厚的夜色,显得有些落寂。

    视野中女孩子拐了个弯,彻底消失不见,叶迟迟跟在后面,心情莫名低落。她低低地“哦”了一声,回应着彻底被风吹散了的话。

    第78章 祁麟:她确实像个流氓,臭不要脸.jpg。

    何野醒来时天蒙蒙亮,应该还早。

    脖子很难受,像有根绳子锁喉,她坐起来低头一看,是衣服卷到背后,衣领箍在脖子上。

    外衣不知道被谁脱了,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旁边祁麟窝在被子里睡觉,何野穿上拖鞋,接了杯温水喝。

    一杯水下肚,昨天发生的事情跟文件传输似的在脑袋里播放,吃饭,也没吃多少东西;喝酒,还喝醉了;坐车,好像还在出租车上……吐了

    吐完直接睡,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什么大冤种行为?

    她真不知道自己酒量那么差,几杯倒,最后还是祁麟收拾残局。

    身上一股难闻的酒味,她找出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出来,房间里亮着灯,祁麟披着棉袄,靠在床头拿着一本书看。

    她走过去,看清了祁麟手上拿的是她的《小王子》。

    “看看。”祁麟晃了晃书。

    “行。”何野擦干脚,又钻进被窝,露出一个脑袋。

    祁麟翻过一页,偏头问:“你盯着我干嘛?”

    何野把下半张脸缩进被子里,“我想问一下,你有带多余的衣服吗?”

    “啊?”祁麟说,“有,你要穿么?”

    “我衣服没干,昨天穿的有味儿。”何野说,“放心,洗干净还给你。”

    “没事儿,现在穿吗?”祁麟合上书,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我给你拿?”

    “不用,等会儿也行。”何野在床头摸到手机,才六点多,“你先看。”

    祁麟又将腿缩回去。

    她看了会,迟疑片刻问:“……所以,你现在没穿衣服?”

    何野一听手一抖,游戏人物选成了医疗师。

    她有点恼地看着界面,队友一进游戏也缓缓发出一个问号。

    “想什么呢,”何野扯了扯肩膀处的衣角,“穿着睡衣。”

    她给队友打了行字:选错了。

    随后操纵人物去占视野。

    “哦。”祁麟听出了配乐,“在玩游戏?”

    “是啊。”何野换上毒药,贴着墙走。

    “我想看看。”祁麟说。

    “打个游戏有什么好看的。”何野目不转睛,“我又不厉害。”

    “想看你玩游戏,”祁麟说,“我能去你被窝里看你玩么?”

    何野听得一愣,人物冲出了掩体,被敌人打掉半血。

    她连忙退回来,队友又打字:演员?

    何野犹豫一秒,给自己奶血,踌躇道:“……都行。”

    祁麟十分愉快地爬到她床上,在身侧躺下。

    冷空气钻进被窝,何野手指有点僵。

    祁麟往她身边挪了挪:“你不只玩狙击手吗?怎么玩医疗师了?”

    “点错了。”何野给队友奶完血,又到一边看敌方位置。

    医疗师视野没狙击手大,她用着手生,很不习惯。

    “到这儿来,屋顶视野开阔,对面狙击手没了,更安全一点。”祁麟拉开视野,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从门跳上去。”

    何野发了一个集合,率先跑去,队友犹犹豫豫也跟了过来。

    狙击手扔了个手榴弹,他们在枪林弹雨中进了屋子。

    她上了二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我没和你玩过游戏吧?”

    “怎么了?”祁麟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只玩狙击手?”

    如此平常的一个问题,却听得祁麟心惊肉跳。

    “我、呃,”祁麟咳嗽一声,磕巴地说,“我跟梁夏一块玩的时候,她说的。”

    “怪不得她最近都没找我玩。”人物爬上房顶,何野拉开视野,“她特喜欢拉人一块打游戏,要是打扰到你就跟我说,我去跟她说说。”

    “不打扰,平时我也一个人玩,多个人一块说说话。”祁麟心生出一股愧疚,这个锅梁夏背的着实有点冤,连忙转移话题,“你是不是不会玩医疗师,给我玩,我最擅长的就是医疗师了。”

    “不是不会,是不擅长。”何野把手机给她,“这把打完我们一块打几把。”

    “行啊。”祁麟一口答应。

    祁麟的医疗师确实比她熟练,也更加激进,看她视频的时候就能体现出来。

    因为祁麟坐着玩,她现在的姿势得仰着头才看得见,有点废脖子,于是何野撑直身体,往旁边靠。

    她认真观察祁麟的操作,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自觉间减小不少。

    “你为什么想着去做主播?”何野突然问。

    段位不高,祁麟带着其他三个队友杀疯了,直取敌方储能手的项上人头,“就是觉得好玩儿,然后在网上发了个视频,莫名其妙多了好几万粉丝。”

    “那时候这游戏刚刚兴起,打法不是很多,我玩医疗师喜欢当狙击手打,网络上也没这种打法。”祁麟补充道,“后来发现还能赚钱,闲着也是无聊,就做起了主播。”

    “是不是能赚好多钱?”何野继续问。

    “不固定,没算过,每次直播完估计有……几千?”祁麟拿下比赛胜利,把手机还给何野,低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侧脸。

    她的心“咯噔”一下,没反应过来。

    何野抽走手机,退出结算界面,“那还挺多。”

    两人的体温交融在一起,祁麟感觉脸很热,房间开了暖气一样。

    此时气氛正好,好到她定定盯着何野,有股想亲亲她的脸的冲动。

    她们之间不过咫尺,只要一低头,一抬手,就能碰到何野。

    心中蠢蠢欲动,祁麟有一瞬间同意叶迟迟的说法,要不先在一起试试?

    她承认,这时候她确实像个流氓,想对何野耍流氓。

    也只想对何野耍流氓。

    偏偏何野毫无察觉,搞得她在欲动的同时,又有一股负罪感腾腾升起。

    祁麟逃一样掀开被子,匆匆扔下一句:“我去拿手机。”

    何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默默整理好被子。

    祁麟回到自己床上,她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亲了上去。

    女生之间摸一摸亲一亲很正常,像她和叶迟迟就经常搂一块。但一旦持有自己喜欢对方的想法,就再也不能正视这种别人眼里很“正常”的行为。

    她好像确实是……喜欢何野。

    不是朋友之间喜欢,也不是闺蜜之间的喜欢。是想有事没事想抱着她,想亲吻她的喜欢。

    她纠结一晚上,又否定一晚上,最后所有想法只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全盘崩塌。

    ——她就是喜欢何野。

    这个想法一肯定,连空气都变得旖旎。

    祁麟悄悄做了两套深呼吸,接受了何野发来好友验证和组队邀请。

    她用的大号,何野没发现什么不对。

    两人段位差有点大,组了好几分钟才匹配到人。

    “我玩狙击手,你玩医疗师。”何野按下确认。

    “好。”祁麟选了医疗师。

    剩下两人一个选了狙击手,一个补位储能手。

    一进入游戏,狙击手打字:是麒麟吗?

    祁麟愣住,随后反应过来好像碰到粉丝了。

    她也打字回:不是,名字像而已。

    狙击手:白高兴一场。

    祁麟开始认真打游戏。

    她并没有像上一把那么激进,反而每次都离何野不远,两人之间有距离,但都能在何野濒死及时赶到给她治疗。

    她们配合很默契,好像一起玩过很多把一样。

    “你打法怎么不一样了?”何野又一次被祁麟救下问。

    “之前的打法适合一个人玩,现在我们两个人,而且队友技术不赖。”祁麟奶完,又跑前面去看视野,“当然不能只用一套打法。”

    何野沉吟道:“你跟我一个玩医疗师的老板很像。”

    “什么?”祁麟没听清。

    “她找我做陪玩,也是玩医疗师,总能在我快死的时候赶到。”何野说,“不过是个人傻钱多刚退役葬爱的大傻子,说话还时不时葬爱一下。”

    祁麟听后,心里受到重创,沉默几秒说:“你这样说你老板是不是不太好?”

    “她又不知道。”何野笑起来。

    “也对。”祁麟也笑起来,“你这个也是代打?”

    “赚钱养家。”何野说,“还差四把就打完了,晚上六点前得打完。”

    她们又玩了四把,全赢了,叶迟迟发消息给她:出去玩不?

    祁麟:去,等十点,正好一块把午饭吃了。

    何野把她的游戏好友删了,起身去刷牙。

    祁麟走到卫生间门口,靠着墙说:“出去玩?”

    “嗯,我跟梁夏说好了,她正赶过来。”何野叼着牙刷,满嘴牙膏沫儿。

    “十点出发,正好吃个饭。”祁麟没压制住终于发现自己内心的激动,试探性地说,“我有个粉丝问我一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答,念给你听听?”

    何野点点头,含糊地说:“你讲。”

    祁麟小心翼翼地问:“就是,我有一女粉丝,她喜欢一女孩儿,你觉得怎么样?”

    何野皱眉,吐掉嘴里的沫儿,“什么怎么样?喜欢就在一起呗。”

    “简单来讲就是她们是同性恋,你觉得同性恋怎么样”祁麟心提到了嗓子眼。

    “同性恋?”何野接了杯水漱口,思考片刻,“还行啊,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不在一起,多简单。”

    祁麟眼睛一亮:“你也是同性恋?”

    何野用看弱智的眼神看她:“你什么脑回路,我只是说她想谈就谈,她谈恋爱又不关我的事,又没说我是同性恋。”

    祁麟顿了顿,乘胜追击:“那你是不是?”

    何野洗了把脸,抽了张直接把脸上水擦干,“不知道,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从祁麟身边经过,带起一阵微小到不易察觉的风:“其实我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应该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或者结婚。更别说想自己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就她这样糟糕的家庭,事事不顺的前半生,有什么资格来祸害别人。

    连她都是差劲的。

    她就应该一个人,碰见几个像梁夏,叶迟迟还有祁麟这样要好的朋友,已经是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怎敢奢求一个能陪她一辈子的人。

    “怎么会呢。”祁麟感觉有只手攥住了心脏,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没办法,我的人生就这样了。”何野说的毫无波澜,好似习引为常,“改不回来了。”

    祁麟的心一下子沉下去。

    她原以为可怕的答案,是何野厌恶同性恋,厌恶和女生一起谈恋爱。

    但何野的态度,是觉得自己不配被爱。

    让她很心疼。

    怎么有人用“像我这样的人”挂在嘴边说话?

    要么自负,要么是卑微到极致的人。

    “我们走吧。”祁麟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聊的她心口闷闷发涨,“小迟该催了。”

    “嗯。”何野脱下睡衣,换上祁麟的衣服。

    她们去叶迟迟的房间,敲了敲门。

    “来了!”门被打开,叶迟迟画了妆,穿着一件短款面包服,下半身是超短裙,挎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包,看着都冷,“我们出发吧!”

    “你不冷么?”何野问。

    叶迟迟拍拍腿:“放心,穿了光腿神器。”

    “那行。”何野说着播了个号码,“我问问梁夏到哪了。”

    她们出了电梯,电话接通了:“我快到了,你那叫什么夜市佳人的酒店,搁哪儿呢?转了好几圈没找到。”

    “你现在在哪?”何野问。

    “我也不知道,旁边有一个特大的广告牌……吴叔,这条路叫什么?”电话另一头出现一道很和蔼的男音,“风华路!马上进思源路了。”

    何野沉默一秒,关键她也不知道什么风华路思源路。

    叶迟迟冲手机喊:“叔叔,进思源路直走,第二个红绿灯左拐,有条美食街,你顺着开就能看见了。”

    “好嘞。”

    “不错啊。”祁麟夸道。

    叶迟迟嘿嘿一笑:“我妈都说我是人形地图,我方向感可强了。”

    “那你快来,都等你呢。”何野对手机里说,挂了电话。

    她们在前台旁边的候客区坐了会儿,五六分钟后,一辆黑色宝马缓缓在宾馆门口停下。

    “梁夏来了,咱们走。”何野说。

    驾驶位下来一位鬓边花白的中年人,他打开后车门,梁夏从里面跳了出来。

    “吴叔,等我打电话给你,再来接我。”梁夏说,“你快回去,外边太冷了。”

    “别玩太晚,要不然你爸又骂你,这次我可不护着你了。”吴叔说。

    “知道了!”梁夏把吴叔推进车里,“你赶快回去吧,跟我爸似的。”

    梁夏关上车门,跑向何野,一把抱住她,“何野,我好想你啊!”

    何野被抱的都喘不上气儿了,无奈道:“就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这么肉麻。”

    “才一个多月吗?我还以为好久了。”梁夏松开她,“你是不知道,现在一中天天考试,我整个人都变成一个无情的考试机器了。”

    梁夏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我皮肤都松弛了,还有黑眼圈。”

    “你扑了多厚的粉,一点都看不出来。”何野笑着说,“红光满面的。”

    “一见面就挤兑我。”梁夏冲旁边两人打了个招呼,“哈喽,还记得我不?”

    “当然记得,钥匙扣。”祁麟也笑了笑。

    “好了,走吧。”何野说。

    “等等,”梁夏挡在她面前,“你说的惊喜呢?”

    “惊喜啊……”何野看了眼祁麟,对方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她无奈道,“今天带你玩一天,算不算惊喜?”

    梁夏愣住一秒,“何、野!”

    “惊喜在后头,别急。”何野连忙安抚,“都说了是惊喜,惊喜当然是留到最后的。”

    梁夏咬牙,狠狠地说:“要是没有,我们就绝交。”

    “吃了饭没,我们还没吃饭呢。”她推着梁夏说,“有没有好吃的馆子?”

    梁夏很单纯的转移了注意力:“有,刚刚吴叔说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麻辣香锅,可以去试试。”

    梁夏带她们转悠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找到麻辣香锅的位置。

    “你认不认得路?”何野问。

    “我记得吴叔说就是在风华路旁边。”梁夏左右看了看,“好像是这里。”

    “要不导航?”叶迟迟问。

    梁夏弱弱道:“我不知道叫什么。”

    “搜也能搜的到,选个离得近的那一家应该就是了。”叶迟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指对面一个路口说,“那边有个张良麻辣香锅,应该就是了。”

    她们又绕一大圈到对面马路,跟着叶迟迟走进一个巷子,顺利找到了梁夏一个小时没找到的店。

    可能因为是工作日,店里冷清,没多少人,她们拿碗和夹子夹菜。

    夹完菜去前台结账,服务员说,“要什么辣度?”

    叶迟迟:“微辣就好。”

    祁麟:“微辣。”

    梁夏抢先一步说:“三号中辣,四号特辣。”

    服务员又问了一遍:“确定特辣?”

    “那肯定。”梁夏说,“你做就行了。”

    服务员又看向一直没吭声的何野,直到何野点点头,他才端着托盘进了后厨。

    她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梁夏嘴一直没停下来过:“一中太丧心病狂了,这几天也不放假,还是我求着老王才给我批的,你知道我用了什么理由吗?我说我爸的三姑的爷爷去世了,老王竟然还信了哈哈哈哈……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三姑。”

    整个店里回荡着梁夏的声音,显得多出一丝人气。

    “对了,你昨天比赛怎么样?一中只让年级前一百去,我们班一个人都没选上。”

    “应该是最后一名,还有俩题没写。”何野说。

    “还有明天呢,让刘悦可先得意两天。”梁夏叹了口气,“明天你可得争口气,老王为了给你找那些习题,真求了不少人。”

    “你有老王电话吗?”何野说。

    “有,你等我,我发给你。”梁夏发号码发了过去。

    何野保存好,位数不多的联系人又多了一个。

    “你们说的刘悦可,怎么了?”叶迟迟好奇地问,“是有什么过节吗?”

    梁夏看了眼何野,摇头晃脑,跟讲故事似的:“一中校长人挺好的,后面老来得女,就是那个刘悦可,跟宠稀世珍宝似的,做什么事都有校长顶着,可劲欺负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人,看她不爽很久了。”

    叶迟迟吸了口凉气:“校园暴力啊?”

    “要不是有何野护着我,指不定我就是下一个目标了。”梁夏作势抹抹眼角,演的十分可怜。

    “听着好武侠的感觉。”叶迟迟说。

    服务员做好了香锅,给她们端上桌,梁夏一边拌一边说:“所以我们一般都鄙视她,只会欺负我们这样的弱小。”

    叶迟迟迫不及待吃了一口,哈着气问:“我看她还来参加了比赛,学习是不是也很好?”

    “也就那么一回事,没我家何野厉害,”梁夏逮着机会可劲儿夸,“你别看我家何野每次都考第二,那是她不想靠第一!刘悦可不都每次都考第三,她再怎么样都比不过何野。”

    “刘悦可也就长得不错,会弹钢琴,成绩一般般,要不是校长给她砸钱,现在一班有没有她都说不准。”梁夏脸上带着自豪,跟自己次次考第二似的,她从碗里夹了一个鸡柳放进何野碗里,百忙之中抽出一嘴说,“拿多了一个,你帮我吃。”

    “噢,上次我们月考,何野考了七百多分。”叶迟迟说,“我都没见过七百多分。”

    “七百五是试卷分数的上限,”梁夏颇为骄傲地拍拍何野,“不是我家何野的上限,我家何野有无限可能。”

    “你悠着点吹,我替你臊得慌。”何野说。

    四人齐齐笑起来。

    她们吃饱饭,一排人跟傻子似的站在街边吹冷风。

    何野问:“接下来去干嘛?”

    “你叫我出来玩,你没安排?”梁夏瞪着她。

    何野理所当然地说:“我之前不是在上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你觉得我有时间去找哪好玩?”

    “好吧,滑雪去不去?”梁夏提议,“前几年平遥开了个滑雪场,最近一直没机会去。”

    “我同意,我还没滑过雪呢。”叶迟迟一挥手。

    祁麟也点头。

    “那就去滑雪。”何野说。

    梁夏说:“有点远,咱们扫单车去,得骑四五十分钟。”

    叶迟迟缩着腿,冻得瑟瑟发抖,一脸愁苦,“能坐公交不?”

    “这样,你跟麒麟一块坐114路,转86路就到了,导航有,可以搜。”梁夏说,“何野晕车,我得骑车带她去,她不认识路。”

    “没事儿,我都免疫了。”何野说,“坐车去,骑车不得冻死。”

    “真没事儿?”梁夏不放心地问。

    何野从兜里拿出个口罩说:“你就放一百个心。”

    梁夏朝后面不远处的一个车站牌走。

    折腾好一通,她们终于坐上了车。

    梁夏率先上车,在最后一排坐下,“何野,来。”

    何野下意识坐进去。

    “开点窗户,我戴了围巾不怕冷。”梁夏说。

    何野把窗户拉开一指宽的距离。

    祁麟看了她一眼,坐在她们前面。

    何野默不作声闭眼睡觉。

    车辆猛地起步,司机好似在蹦迪,减速带眼睛都不眨一下,拐弯像漂移,她们坐后边差点甩出去。

    公交车在一处红绿灯前猛地停下,何野不舒服地轻咳了一下。

    祁麟转头问:“要袋子吗?”

    何野点头。

    祁麟从包里拿出个袋子,她攥手里没用。

    梁夏不由多看了祁麟两眼,喊了一声:“师傅,能开慢点吗?我这有人晕车。”

    “得嘞!”司机也喊,公交车肉眼可见降了速度。

    第二辆公交车还算平稳,她们全须全尾的到了滑雪场。

    滑雪场从外面看就很大,她们走进去,一位服务员迎了过来。

    梁夏摆摆手,“我爸梁正,有会员,去初级道。”

    “请跟我来。”服务员低眉顺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迟迟左顾右盼,满眼惊奇:“这儿真大。”

    “要是想玩等寒假再过来,我带你们玩。”梁夏说,“现在温度还不是最低的时候,都是机器造雪,等过年那会下大雪才是真好玩。”

    听得叶迟迟连连点头。

    初级道满眼都是人,地势坡度不是很大,但还是有人摔了屁股蹲。

    她们换上滑雪服,迈着企鹅步走到滑雪场。

    “你去玩别的赛道,不用管我们。”何野撑着手,艰难战立,“而且旁边还有工作人员。”

    “好。”梁夏这次没多说什么,手中雪杖一划拉,整个人嗖一下飞出去。

    何野撑着雪杖下滑了一段,目测不到五米她就控制不住身影,前仰后翻好几次还是一屁股摔在雪上。

    “操。”虽然屁股不是很疼,但很丢人。

    “你腿不能直着,得弯一点,像这样,”旁边有人好意提醒她,还微微压腿,做了一次示范,“重心向前,小腿要向前用力压紧雪靴。”

    她头疼地点头。

    那人非常快乐地滑出去。

    不过耍帅没三秒,就以面朝地的姿势直挺挺倒下去,和大地来了个亲吻。

    何野:6。

    祁麟姗姗来迟,滑过来的姿势也不是很熟练,但肉眼可见比她好一点。

    起码祁麟不会摔屁股蹲。

    “我刚问了工作人员,会了一点点。”祁麟以一个不算完美的漂移停在她面前,因为她差点侧翻了,“屁股垫给你,最后一个,被我抢到了。”

    祁麟举起手,她才注意到祁麟还拿了一个乌龟屁股垫。

    “你用,我没事。”何野拒绝道。

    “刚还见你摔了个屁股蹲,我都会了,已经不需要初学者的道具。”祁麟很自信,“我给你戴上。”

    祁麟举起屁股垫,想从头上套下去,何野默默退了半步。

    “你认真的吗?”何野看着垫子质问,“它是套屁股的,你要从我头上套下去?”

    “它又没套你头上,只是短暂路过一下而已。”祁麟坚持举着屁股垫,“而且它是干净的。”

    两人无声对弈,最后何野败下阵,坐在雪地上,“你帮我从雪橇穿过去。”

    祁麟给她套上。

    何野戴好屁股垫,祁麟滑到她身后,满意欣赏道:“好看,可爱。”

    第79章 你打我……屁股震惊.jpg。

    可爱?

    她,何野,可爱?

    可爱你的头!

    从来没有人用可爱形容她,祁麟是头一个。

    何野背对着祁麟,僵着脸不想理她。

    “叶迟迟呢?”她半蹲着,手中雪杖在空气中滑动,感受如何才能给顺利滑出去。

    “工作人员正教呢。”祁麟滑一段溜到她面前,“你这样不行,屁股得撅起来。”

    说着还拍了拍她的屁股。

    何野应激一跳,忘了脚上还有雪橇,差点摔个狗吃屎。

    她震惊地瞪着祁麟,不可置信地说:“你打我……屁股?”

    祁麟被盯得心里发毛,不敢直视她:“……工作人员说的。”

    “你啥毛病?”何野摸摸屁股,只摸到一个柔软的乌龟壳。

    虽然祁麟打的并不痛,但重要的不是痛不痛,是祁麟打了她的屁股!

    祁麟,打了,她屁股!

    想想就不爽。

    她不爽道:“谁跟你说要撅屁股的?”

    “工作人员说的。”祁麟清了清嗓子,“还说身体要朝向侧面。”

    “工作人员教你的时候还拍你屁股?”她盯着祁麟。

    祁麟:“……”

    这倒没有。

    何野见她不吭声,一个人滑出去。

    祁麟连忙追在后面:“不好意思,手快。”

    何野专心滑雪,初级赛道人多,都是第一次玩的小白,根本控制不住方向,能十分妖娆地滑出一道“S”形,最后九曲十八弯地减速,现场扭一段秧歌才勉强站稳。

    祁麟在身后穷追不舍:“你慢点,别摔了……”

    风打在脸上很凉,跟绵绵细雨打在脸上一样,身体却是暖乎乎的。

    陡坡缓了下来,何野堪堪停住,祁麟差点没刹住撞上去。

    何野扭头道:“梁夏都没拍过我,你再手快试试。”

    祁麟耸耸肩:“好吧。”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何野郁闷地自顾自滑,没再搭理祁麟。

    说实话,她并没有很生气,更多的是郁闷。

    在学校她也见过很多女生这样做,似乎默认形成了某种打招呼的风气,但于她而言还是有些冒犯。

    只是一想到是祁麟,郁闷又少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主要祁麟看着也不像这么随便的人。

    何野滑了几圈,祁麟就默默跟在后边,也不吭声,跟做错事的小狗一样。

    她停下叹了口气:“累了,我去逛逛,你去么?”

    祁麟立马应到:“去。”

    虽说这是滑雪场,但旁边还另开了一些店铺,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还挺热闹。

    何野挑着看了几家,最后进了一家卖各种针织制品的店。

    四周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针织帽和针织毛衣什么的,看着像纯手工,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白中带黑的头发温婉地盘在脑后,坐在收银台前织围巾。

    何野转了一圈,看中了一顶米色的帽子。

    她拿衣叉勾下来问:“这个多少钱?”

    老妇人停下动作,看了一眼缓缓道:“三百。”

    何野扯了扯嘴角。

    她能想象到开在这里的店会比外面贵一点,但没想到这么贵。

    “纯手工的?”何野问。

    老妇人抬了抬手,展示着手中织到一半的成果:“这不正织着。”

    何野仔细看着帽子。

    “别觉得贵,人工费可不便宜。”老妇人低头继续织围巾,“用的是上好的羊毛线。”

    质量确实不错,一摸就知道和外边十几块钱的帽子不一样,而且图案很精美。

    祁麟一边瞧一边走过来:“你要买帽子?”

    “不是,给梁夏买的。”她摸着帽子上棕色的狍子,“欠她的一个礼物。”

    祁麟取下一旁奶白色的围巾,举在何野面前比对。

    “我不给自己买,而且淡颜色不适合我,显脏。”何野说,“梁夏适合,她长得娇娇小小的,白色显得很可爱。”

    祁麟闷闷地挂回去。

    “还能便宜点不?”何野拿着帽子走到收银台前问。

    老妇人平淡地说:“我们这不讲价。”

    何野一咬牙,“行,帮我包起来。”

    老妇人放下没织完的围巾,这是一条藏青色的围巾,已经快到收尾了。

    老妇人拿出一个很精美的盒子,把帽子装进去。

    何野扫完码,接过袋子。

    “你给梁夏买这么贵的帽子?”祁麟问。

    “她用不了差的东西,而且图案真的很好看,”何野走出店,又把帽子掏了出来,“你看,虽然是卡通图像,但外边的店绣不出这么好,我知道的。”

    帽沿边上是一只主打棕色的狍子,红为配色,看着简单的图案却有很多不容易忽视的小细节。

    看着何野手中的帽子,一丝丝羡慕的情绪涌上祁麟心头。

    祁麟压下心底的失落,夸赞道:“的确很好看。”

    花了三百很肉疼,不过何野还是心情愉悦地收起帽子,往滑雪场走。

    到了休息室,梁夏和叶迟迟已经在里面等了。

    “你们去哪了?”梁夏抬头问。

    “透了口气。”何野关上门,“不滑了?”

    “差不多了,再晚温度下来滑雪场很冷。”梁夏说,“时间还早,你们饿了没有?没饿的话去酒吧唱唱歌?然后再去吃夜宵。”

    “行啊。”叶迟迟十分赞同,“我还没去过酒吧呢。”

    “怎么样?”祁麟转头问何野。

    “我觉得OK。”何野说,“你跟叶迟迟先出去等一下,我跟梁夏有点事说。”

    祁麟看了眼何野手里的袋子,了然地拖着叶迟迟离开房间。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梁夏说,“还要把人支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搞特务。”

    何野把袋子扔进梁夏怀里,“你要的惊喜。”

    梁夏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开始上扬:“什么呀,还用袋子装……还有盒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注重形式……”

    摸到帽子的一刻,梁夏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会是织的吧?”梁夏左右翻着帽子,低着头仔细瞧。

    还真是手工织的……这都能摸得出来?

    何野点点头。

    “操,认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会织帽子。”梁夏戴上帽子,眼眶有点儿红,“你怎么想着给我搞顶帽子?”

    “看你耳朵都冻红了,也不知道戴个耳罩。”何野心底漏了一拍。

    完了,听梁夏这话,看来误会这帽子是她织的。

    梁夏认识她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会不会织帽子!

    平常应该都会下意识反应是买的吧?

    她要不要再解释一下?

    “谢了。”梁夏用手背快速抹了下眼睛。

    这是……哭了?

    她就送了顶帽子,只是送了顶帽子而已。

    “你哭什么?”何野僵硬地开口。

    “操,我也不知道。”梁夏又使劲抹了抹眼睛。

    “没事儿,你要是喜欢,我下次给你织围巾。”她拍了拍梁夏的肩。

    “你是傻逼吧。”梁夏红着眼眶盯着她。

    何野被骂的有点懵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非要什么礼物。”梁夏把头埋在她肩窝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我就是,怕你把我忘了。”

    何野心脏“咯噔”跳了一下。

    “你现在在附中,有好朋友,我俩还隔老远,以前在一中好歹只是隔几层楼,现在隔了要转好几次的车,连消息都没以前发的多。”梁夏眼睛使劲按在她肩上,身体细细颤抖着,哑着嗓子说,“我怕我再不吱声儿,你都忘了我叫什么。”

    以前梁夏也老哭,被队友气哭,被她爸骂哭,看鬼片也哭,刷视频看见小狗被车撞了还哭,跟个哭包似的,她都习惯了。

    但这次她听着难受,心里跟有只手揪着似的。

    何野沉默几秒,慢慢拍着梁夏的背,“放什么屁话。”

    帽沿边的狍子脖子上挂着一只红色的小铃铛,可能是这个圆乎乎的卡通动物和梁夏很像,看着又没攻击性又傻,她才买的。

    她拥抱住梁夏,沉沉道:“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真肉麻。”梁夏调做了两套深呼吸,调整好情绪,狠狠在她的棉服上擦掉眼泪,“走了,要不然麒麟该等急了。”

    梁夏手搭在门把手时,何野说:“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梁夏很配合的用一副很深沉的表情看她。

    何野指了指肩上一片被泪水染深的布料,“其实这是祁麟的棉袄。”

    梁夏:“……”

    “你穿麒麟的衣服做什么”梁夏抽了抽鼻子,抬头望天,“好丢人。”

    “我的棉服有味道,没事,她不知道。”何野安慰道,“我给她洗干净就好了。”

    梁夏一叹气:“还不如不告诉我。”

    第80章 风与自由的灵魂

    她们出去时只有叶迟迟靠在墙边等,祁麟不知道哪去了。

    “祁麟呢?”梁夏左右张望,心虚地松了口气。

    叶迟迟看了眼手机,“上厕所去了,应该快了,她让我们先门口集合。”

    说是快了,她们站大门口吹了半天西北风,眼睛都吹眯缝了才看见祁麟匆匆跑来的身影。

    “你掉坑里了吧?”叶迟迟夹着腿蹦哒,“我都吹傻了。”

    “这儿太大了,没找着路,绕了一圈。”祁麟小跑过来。

    “我要买杯咖啡喝,感觉肠子都结冰了。”梁夏对着手哈气,“走,我请你们。”

    旁边有家装修低调的咖啡店,一走进去温暖如春,和外边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Hallo,欢迎光临。”前台的服务员朝气满满地打招呼。

    “我要一杯焦玛,咖啡帮我少放一点。”梁夏松了松围巾,熟练道。

    “给您咖啡放一半吧。”服务员拿着触屏笔在电脑上点了两下。

    “可以,要甜一点。”梁夏补了一句。

    “你们这儿哪个比较甜一点?”祁麟看着菜单问。

    服务员微笑着说:“可以试试我们店的招牌拿铁,还有烤坚果拿铁。”

    祁麟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如果不想喝咖啡,可以喝牛奶或者热可可。”服务员建议。

    叶迟迟嘴角的弧度有点僵硬,思量许久选了杯热美式。

    祁麟思考许久,转头问何野,“你呢?”

    别说喝,光看价格就够让何野知难而退。

    一杯拿铁22,一看就不是她能喝得起的饮料。

    “我不喝。”她摇摇头,“不渴。”

    “放心,全场由我梁小姐买单,”梁夏扶了扶要滑到眼睛的帽子,豪横道,“放心敞开地喝,喝一百杯我都付的起。”

    何野犹豫一秒,道:“那我要烤坚果。”

    “我也烤坚果。”祁麟说。

    “甜品要吗?”服务员又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在这边喝?”

    梁夏道:“甜品不用,我们带走。”

    “一共一百元整。”服务员撕下小票,双手递给梁夏,“这是您的小票,请收好。”

    “好的,麻烦快一点。”梁夏扫码付完钱,看了眼小票就丢进了垃圾桶。

    她们在卡座坐下,叶迟迟小声道:“好贵啊,一圈扫下来就美式最便宜。”

    “美式苦了吧唧的,我之前喝了一口全吐了。”梁夏把桌子中间的花瓶移到旁边,“真搞不懂怎么会有这么苦的饮料。”

    “是吗?”叶迟迟有点不知所措。

    “要不要我帮你去说一声,让她们给你换一杯?”祁麟说。

    叶迟迟看了一眼操作台,没看明白服务员在做什么:“没事儿,太麻烦,万一她们都做了。”

    祁麟说:“做了就算了,没做就换一杯,反正就一句话的事。”

    叶迟迟迟疑地摇头:“还是算了,太麻烦了,美式就美式,我倒要喝喝有多苦。”

    梁夏竖起大拇指:“勇士。”

    四杯咖啡用托盘一一端上来,服务员分别介绍了叫什么,就退回了前台。

    叶迟迟打开盖子,在三人的注视下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下一秒她的脸变成苦瓜,差点一口喷出来。

    “真的好苦。”叶迟迟没看见垃圾桶,只好憋着气咽下去,“比药还苦,药还有甜的呢。”

    梁夏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了然道:“我就说吧。”

    何野也喝了一口,入口确实有点苦,不过没叶迟迟那么夸张,回味起来却有股甜甜的奶味。

    祁麟拿出手机说:“小梁,今天滑雪多少钱?我转给你。”

    叶迟迟也拿出了手机:“对,太破费了,咖啡还是你请的客呢。”

    梁夏咂吧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儿,那是我爸充的会员卡,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你们第一次来,我当然得尽地主之谊。”

    “那谢谢了。”祁麟喝了口咖啡。

    “没多大事儿。喝了饮料暖和多了,咱们骑车去酒吧吧,离这也不远。”梁夏站了起来,“十几分钟就到了。”

    祁麟点点头:“好。”

    叶迟迟双手捂着杯子,咬牙道:“行。”

    何野也没意见,她巴不得骑车。

    咖啡店门口停着五辆共享单车,正好有四辆电瓶车,梁夏兴奋地跑过去扫码。

    扫码一看,梁夏爆了声粗口:“没电了?”

    她们仨都坐上车了,就等梁夏。

    “操,我总不能骑自行车去吧?腿会蹬断的。”梁夏一脸无语,走到何野旁边,“我跟你一辆。”

    “啊”何野有点懵逼,她往后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确实没眼花,这车确实只有一个座。

    “挤挤,我来开,你往后坐坐。”梁夏说,“抱紧我。”

    何野欲言又止,最后屁股往后挪了挪,给梁夏腾出一半位置。

    要不是脚撑着,她都要摔下去了。

    祁麟突然出声说:“我载你,我经常骑车,技术好,不会摔。”

    说话的间隙梁夏已经跨上去坐着了,闻言拍拍胸脯道:“放心,我经常载何野,技术杠杠的。”

    梁夏抓住何野的手往腰间一放,吹了声响亮轻快的口哨,“宝贝儿,抓紧了!”

    何野抱紧梁夏的腰,单车起步,她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后仰。

    梁夏率先开上非机动车道,一棵棵树不断后移,她愉快地喊了一声:“呜呼——”

    迎面吹来不羁的风,却吹不散女孩子身上独有的朝气,金黄色的落日散出余辉,映在她们略带稚气的脸上。

    “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梁夏举起手机放BGM,高声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no——”

    祁麟来了兴致,跟着哼哼两声:“背起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她们齐声唱:“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女孩们的声音响彻城市上空,自由的灵魂随风相遇,“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no!”

    有风的地方似乎更适合唱歌,风会把歌声带去更远的地方。

    人行道迎面驶来的外卖小哥与她们擦肩而过,用一口流利的粤语不约而同唱:“背起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她们哈哈笑起来,面朝夕阳,离似火的落日越来越近。

    梁夏抓住一抹即将消逝的余辉,唱出最后一句:“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