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笑声淹没了新娘的呼救,掩埋了新娘曾经的意气风发。
输液架上的点滴打完了,祁麟叫来校医拔针。
校医拔完针,在安静的环境下突然说:“你们班主任是谁?我得先打个电话报备。”
“班主任”这三个字好像吵醒了何野,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手机显示现在已经十点多,离放学过了大半个小时。
祁麟声音轻轻的:“江成海。”
名字她报了,但电话打不打得通就不关她的事了。
校医退了出去,看样子是去打电话。
祁麟打电话跟她妈报备今晚不回家,她妈死活不同意,刨根问底地问:“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不回家在外面睡,睡哪儿?睡大街上啊?以天为被地为床,感受日月精华是吧?”
祁麟按小音量:“妈,我跟小迟在一起学习呢!我晚上跟她睡就成。”
“还学习?学习一起打游戏?”祁妈妈不依不饶,“小迟成绩怎么样我知道,但她没那自制力,你还天天带偏她。快给我回家。”
祁麟无奈道:“我哪有带偏她啊,跟我们一块学习的还有何野——就上星期转来的新生,那个大学霸,你俩见过的。”
“我想起来了,那个叫……小野的?”祁妈妈终于迟疑了,“学霸还住校跟你瞎混?”
“教我题目呢,哎我不说了,那个大学霸又叫我去背单词……”祁麟把手机拿远,“我来了!happy,开心……妈我挂了!”
不等祁妈妈再说话,祁麟已经挂了电话。
她打开窗户,凉爽的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你再开会儿窗,”身后何野虚弱地说,“我就要被蚊子抬走了。”
祁麟关上了窗,她隔着玻璃望向远处的群山,那里有一两处零星的灯火,“怎么还醒着?”
“要不你试试伤成这样还不打麻药能不能睡得着。”何野幽幽地说,“还有,你打电话嗓门那么大,就差拿个喇叭对着我吼了,能睡着才怪。”
祁麟沉默不语,片刻后说道:“那我让校医给你打一针。”
“不用了。”何野闭了闭眼睛,酸涩得厉害,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也睡不着,打了跟没打都差不多,还浪费钱。”
“而且,我可没叫你去背happy这个单词。”她揶揄地笑。
祁麟坐到病床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跟江成海去寝室。”
“挺好明白的。”何野笑不出来了,嘴角慢慢下滑,眼神冰冷:“如果你没钱,穷到一定程度,你也会去。”
“如果有人提醒我,至少我不会这么冒险。”祁麟捏紧矿泉水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是你没穷到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只有十块钱。”何野冷冷地道,“如果,你初中一个星期只有十块钱,其中包括早中晚餐,至今银行卡里的钱都要拮据着用,你也会冒险一试。”
祁麟蓦然松开瓶子,发出“嘣”一样的声音。
据她所知,贫困补助只有几百块,封顶千元。
但何野愿意为了这几百上千去冒险,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她初中可能用十块钱度过了一个星期。
祁麟无法想象,十块钱该怎么用一个星期,对她来说,十块钱只是一顿早饭而已。
于何野而言,她的话就像风凉话。
“想知道毛小莹是怎么退学的吗?”祁麟低垂着头,她就那样静静地说,孤独又懊悔。
何野心下一顿。
祁麟撕开水瓶外的包装,又黏上去,又撕开,这样重复了几次,她才像组织好语言说:“那天她来找我,她很害怕,衣服都是乱的。”
她顿了顿,嗓音暗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报警,但她不同意。”
“你知道的,在农村一旦这种事情被爆出来,那些长舌妇的唾沫星子就能害死一个人。”祁麟说,“小莹承受不住的,我知道,她不愿意去报警我也没办法,只好先等着,等她主动想去报警。”
她深吸口气,“但是小莹退学了。”
何野感觉凉气从脚蔓延到心脏,“是江成海干的。”
“只是一半,”祁麟接着道,“是小莹爸妈。”
“小莹跟她爸妈说了,她爸妈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让她退学。甚至,”祁麟说到这,声音低了一度,“甚至,她爸妈觉得是小莹,勾引的江成海。”
“为什么就骚扰你不骚扰别人?”
“这种事情丢人,别说出去!我们明天就去退学!”
“正好,隔壁村王家二儿子跟你年纪差不多大,你嫁过去,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妈求你了,去退学吧!”
这些是她跟毛小莹通话时听到的。
她当时愤怒地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父母,想给毛小莹爸妈两个耳刮子,想问问他们是不是得了脑血栓,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想不出小莹有多绝望。
“后来,小莹退学了。”祁麟有些哽咽,她抹了下眼睛,缓缓吐出口气,“她在暑假的时候,嫁人了。”
谁都知道,王家二儿子一出生就是个傻子,三十出头,连话都支支吾吾说不全。
祁麟记得,那天很热,热得连肠子都要冒火。她却很想看看小莹,于是凭着记忆开着电瓶车去了她家。
还没到门口,她就看见那栋不算华丽的房子上上下下布满了红绸子,所有人都喜气洋洋,欢声喝彩。
她一问,才知道原来毛家二女儿和王家二儿子今天结婚。
那天,她爬上一棵树,蹲在树枝上,在那儿能看见毛小莹家的院子,里面布了七八桌酒席,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欢声笑语,道贺不断。
她蹲到了傍晚,被蚊子咬了一腿包,终于看见了新娘新郎。
新郎嘴角流下的涎水滴在西装上,被新郎妈妈拿着纸巾细细擦掉。
新娘一身廉价的红裙子,连婚纱都没有,全身上下看起来唯一值钱的是不知真假的金镯子。
他们走进屋子拜天地。
新娘麻木地做着动作,目光再没之前那样神采过。
一拜天地时,新娘的视线停顿大门上,之间有几十个人挡在那,觥筹交错,她望眼欲穿。
笑声淹没了新娘的呼救,掩埋了新娘曾经的意气风发。
今天是新娘结婚的喜日,也是新娘入墓的丧日。
为她哀悼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祁麟,一个是她自己。
那天,祁麟在树上蹲了很久,久到腿麻了,麻到没有知觉。
有个大婶路过,瞥见树上一个黑影吓了一跳,扬声问:“天都黑了,你咋还不回家?”
祁麟视线模糊,远处的灯笼红彤彤的,却分不清喜悲。
她低声喃喃,好像在询问大婶,又好像在回答自己:“我朋友嫁人了,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第25章 何野抽回手:“那我当一辈子尼姑。”
“我……”何野忍着疼从床头抽出一张纸巾,递给祁麟,“抱歉。”
祁麟没接,她脸上没有泪水,只是眼睛有点红,“我没证据,没办法搞江成海。”
“你现在有了。”何野笑了,她脸上也有伤,却笑容明媚,“我们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
祁麟一愣:“什么物证?”
何野找出手机,点进录音,一段嘈杂的录音随时间播放起来——
“贫困补助已经满了……我可以给你弄到!”
“我把别人的名额给你……我还可以给你钱念大学……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毛小莹,那天她哭得可惨了,真是我见犹怜……”江成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放着,他像在砍东西,伴随着金属的敲击声,他怒吼着,“结果嫁给一个傻子!她就是个蠢货,如果她不说,没人知道的……她跟了我可以得到资源,我们双赢!”
何野放到这主动停掉录音,打斗停止声停止,江成海的声嘶力竭也哑然而止。
祁麟在病床上重重锤了一拳,哑然道:“你怎么会录录音?”
“习惯了。”何野轻描淡写地概括一句,接着说,“这个物证,可以了吗?”
“应该可以的。”祁麟垂眼,流露出满满的懊悔自责,“你说,如果当时我再坚持一下,事情会不会有一丝转机。”
何野不想说些关于“这不是你的错”这样的废话。
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忏悔换不来改变,何尝不是毛小莹的选择。
该后悔的是毛小莹,是她放弃了自己,她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关祁麟的事。
可能是祁麟低着的头看起来有点小可怜儿,宛如刀子的话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何野心情复杂,“你在江成海被绳之以法后告诉毛小莹,她可能会开心一点。”
“但她的未来被毁了,”祁麟的声音低低的,“已经没用了。”
何野透过毛小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一点影子。
她和毛小莹何其相似。
但毛小莹没挺过来。
“你告诉她,她知道凶手害了人会被惩治,你不告诉,那她只能一辈子活在阴影了。”何野居然产生了一丝怜惜,“至于有没有用,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你没关系。”
“对了,”她的心情陈杂:“难道这就是你一直帮我的原因?”
祁麟已经冷静下来:“我不想让任何一个女生成为下一个小莹。”
“那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搭讪?当时我还不认识你和江成海吧?”何野问,“你是预言家?”
“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你,你身上就有股气质。”祁麟认真地盯着她,“一股不属于这里的气质。”
“哈?”何野笑了。
不属于这里的气质?她苦苦挣扎五年,最后还不是滚回来了。
祁麟却告诉她,她不属于这里。
这是她今年听过最开心的笑话了。
“你看人不太准啊。”何野换了副轻松的口吻,“我觉得我身上是打架的气质。”
“我给我妈算过命,她会给我生个弟弟。”祁麟勉强笑了笑,“结果真生出个了小天。”
“你怎么算命的?也给我算算?”何野伸出手左手,“看手相么?”
“行,”祁麟牵住她的手,还真仔细端详起来,“我看看。”
祁麟头发还是乱的,捏住她的手很有力量感,还温温热热的,此时眉眼间一股认真劲儿,比上课还较劲。
她琢磨片刻说:“手指比较细长,感觉你以后不会做什么粗活累活……还有你手心的三条线,家庭线平整,说明你家庭和睦,事业线,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学业线,有些坎坷。”
“哎呀!”祁麟突然惊呼一声,捏了捏何野的手指,“你的感情线不行啊,虽然没有分支,但在一起的过程非常波折,而且如果意志不坚定,分手后你就要一直单身下去,变成尼姑啦!”
何野抽回手,懒得听她瞎编,就冲家庭那一条就已经是她的雷点了:“那我当一辈子尼姑。”
祁麟指尖还有软软的触感,女孩子的手指细长,看着没肉,实际摸起来又温又软,放松状态下一点都不像一双打架的手。
祁麟不自在地摸了摸指尖:“尼姑要剃光头的?”
何野乜斜她一眼:“那我打一辈子光棍。”
第26章 要去和小神兽麒麟共进晚餐吗?会有好运发生哦。
翌日有警察来学校,警车被学生围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保安铁着脸赶人才走。
彼时何野刚被祁麟背到寝室,两人都满头大汗瘫在床上。
祁麟开启空调,撩起衣服对着出风口吹,“你可真重,一百五有没有?”
“你才一百五。”何野趴着,衣服的轮廓可以看出女孩子腰窄,松松地耷在背上,身上任何一处伤都不许再有任何的摩擦,“是因为你虚。”
祁麟听闻,转身面对着她,拍了拍肚子:“看见我的马甲线没有?”
祁麟的肚子很白很干净,腰也细,可以看出不算明显的马甲线轮廓。
“看看,我打球的时候你还没出身呢。”祁麟扇了扇衣服,“我在你这冲个凉?一天没洗澡难受死我了。”
想到祁麟因为她没回家,何野再不情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半响,她磨磨蹭蹭吐出一句:“那换洗的衣服怎么办?”
祁麟理所当然道:“你的借我穿一下呗,反正都是女生。”
何野没有洁癖,但多年以来的孤狼生活让她并不想让自己的私有物品给别人用。
但她行动不方便,只能口头上磨蹭着:“你要不……去问叶迟迟借一套?”
“不会吧?我这么帮你,报酬连套衣服都没有?”祁麟颇为无奈摆摆手,“那行吧,我去找小迟要一套。”
何野“嗯”了一声,不想给是一个方面,她也确实没衣服给祁麟穿。
吃饭都是个问题,她哪有多余的钱买衣服,大部分都是以前的,祁麟看着又比她高,她穿着正好的衣服给祁麟穿估计会小。
祁麟正要走出门,何野脑中灵光一现:“其实我有一套你可以穿,就怕你不愿意。”
祁麟顿在门口:“你有我就穿,反正都是衣服,我懒得下楼拿。”
何野依然趴着,狡黠地说:“那你去洗澡,我给你拿。”
“你不会坑我吧?”祁麟犹豫地带上门,“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何野一改刚才的不情愿,“你洗不洗?”
“行吧。”祁麟进了厕所,“毛巾有新的没?”
“没有,给你就用。”
何野缓慢爬起来,艰难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套红白相间的衣服,又在外面收了洗脸毛巾,目光往下撇时看见一群人往这边走。
何野定睛一看,是警察和老师,外边还围着一圈吃瓜学生,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敲了敲厕所门:“开门。”
门打开一条缝,热雾飘出来,何野把东西递进去,“你洗快点。”
水声哗哗,祁麟喊:“怎么,你也要洗?你一身伤可沾不了水。”
“那你慢点,到时候警察来了正好看美人出浴图。”何野又慢吞吞地趴回床上。
水声加大了些,过了几分钟,祁麟高声喊:“何野!”
何野懒懒地“欸”了声。
“你让我穿一中校服?”祁麟从厕所伸出手,晃了晃手中的衣服,校服左胸口上的一中图标很显眼,“在我们学校?”
“就一套。”何野说,“要么穿你昨天的,要么这个,你自己选。”
祁麟的手在外面顿了会,最后还是缩了进去。
门被敲响,何野意料之中去开门。
门外站着几名警察,为首是个方脸男警察,头发有些白,三四十岁的样子,他举起手中的证件,侃然正色地说:“你好,我姓程,你可以叫我程警官。是何野吗?鉴于昨天晚上的事,需要你去警局做一下笔录。”
“好的。”何野往里面看了一眼,不卑不亢,“不过可能需要等一下。”
另一名年轻男警察扬声道:“你别拖时间!”
不宽的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不住寝的女生也偷溜了进来,站在不远处看热闹。
程警察看起来官职最高,他挡在小警察面前继续说:“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要尽快去警局。”
何野倚着门,碰到肩膀的伤,疼痛一瞬间传入神经,她又不动声色地站直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年轻警察:“你觉得我需要拖延什么时间吗?”
年轻警察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女警察拍了下胳膊,一眼给瞪了回去。
身后一道带笑的声音响起:“我同学等在我,我洗了个澡,耽误了点时间,不好意思。”
祁麟随便擦了擦头发,把毛巾扔在床上,红白相间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大小正好,衬得人很精神:“我们走吧。”
警察围着她们两人,人群让出一条路,目送她们下楼,坐上警车。
祁麟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真惭愧,居然穿一中的校服出现。”
她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着何野。
何野被她盯着有些瘆得慌:“你瞪我干嘛?”
“你真从一中转来的?”祁麟放轻音量,用气音说。
何野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呢?”
祁麟扯了扯胸口的标,沉默了一会道:“……我觉得可信。”
坐在副驾驶的女警察温和地笑了笑,看着后视镜里:“你们不紧张啊?”
“这不是有警察姐姐在,警察姐姐在我就不紧张。”祁麟明媚一笑。
女警察抿唇笑成一朵花,“对,有我们在别紧张,警察叔叔问你什么就答什么……看你身上的校服,是你同学的吧,她在一中念书?”
何野不露声色地抢先回答:“之前在一中念,后来转到附中。”
“哦,一中教学资源都很好呢,为什么要来附中念?”女警察惋惜道。
祁麟适当的默不作声,何野望向窗外:“玩手机被抓到了,就被劝退了。”
旁边的男警察不明就里地嗤笑一声。
女警察瞪了男警察一眼,接着柔声说:“到新学校要好好学习。”
何野“嗯”了一声。
她们在警局做了大半天的笔录,女警察人很好,给她们倒了水,中午见她们没办法离开,还专门给她们订饭。
下午笔录才总算做完,女警察带她们出去,边走边说:“这个事情很严重,你们还录了音,证据充足。如果心理状态比较差也可以来找我,电话随时在线。”
祁麟笑了笑:“谢谢姐姐。”
被人叫姐姐,女警察笑得像朵花,她停在警察局门口:“行了,你们快去上学吧,别因为这件事影响学业,要好好学习。”
祁麟挥了挥手:“再见姐姐。”
女警察也冲她们挥了挥手。
警察局在运动广场附近,离附中有些远,两人边散步边聊着天儿。
“这个警察小姐姐人还挺好。”祁麟没话找话,“给我做笔录的那个警察可凶了,粗鼻子瞪眼的,你呢?”
何野没搭理她。
“哟,这位小姐姐心里状态不好啊,要我给你开导开导?”祁麟围着她转圈,“让我想想,小姐姐现在心情不咋地?要去和小神兽麒麟共进晚餐吗?会有好运发生哦。”
何野确实有点饿,虽然中午有饭吃,但女警察显然是个清淡主义,粗茶淡饭,连汤都和水一个滋味。
她把祁麟往一旁推开,“别老晃,看着迷眼。”
“你挑个地方吃饭,”何野挑挑眉,“我看看有什么好运发生。”
第27章 祁麟在门口等她:“大学霸愿不愿意旷个晚自习,出去玩玩儿?”
祁麟带她去了一家冒菜馆,头顶上写着“周记菜馆”的牌匾陈旧,应该有一段岁月悠长的历史。
一进门凉爽的风吹在身上,大堂座无虚席,人声鼎沸,鼻尖窜进不知道什么菜的香气,和一股不容忽视的辣子味相融合,形成令人愉悦的热闹气氛。
服务员带她们上了二楼,祁麟轻车熟路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推给她一本边角磨出毛的菜单。
“这家冒菜开了十几年,小时候我爸带我来的,老板就是厨子,味道不错。”祁麟支着下巴,“想吃什么?这个位置还是关系户才有的,平时都吃不到。”
冒菜合她的口味,何野选了几道家常菜,对服务员说:“要特辣的。”
学校烧的菜跟白水煮一个味,她好久没好好吃过一顿了。
服务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问了一遍:“特辣的?”
祁麟指尖捻在菜单上,拖到面前说:“别听她的,不要辣椒。”
“另外辣子鸡退掉,换成蛋羹。”祁麟指着菜单上的图片说,“再来个冬瓜汤。”
服务员记好单子,下了楼。
何野不爽地屈起食指敲打桌面:“为什么不要辣椒,不辣有什么好吃的?”
“你确定你能吃?”祁麟弹了下她指节上的伤口,“还特辣的?”
何野一噎。
“你给我好好吃蛋羹,”祁麟晃晃腿,“等好了再吃。”
“周记菜馆”人虽然多,但上菜速度很快,何野怀疑厨子不止一个或者有八只手。
桌面上清一色全没辣椒,味道不错,但始终像少了点什么。何野挑挑练练,勉强在一道鱼头豆腐里找到一个辣椒尖儿。
她放进嘴里嚼了嚼,才尝出点味儿。
“这有什么好吃的。”何野皱皱眉,“一点味道都没有。”
“吃菜不就吃个咸味,你当自己小公主呢,吃饭还吃出个彩虹糖。”祁麟舀了勺蛋羹搁进她碗里,“慢慢吃,就尝出味道了。”
何野还是心情不舒服,有点燥,又有点不爽:“我们抓了一个坏人,就吃这个庆祝?”
“不然你想怎么样,”祁麟又舀了勺在自己碗里,举起玩吸溜一下喝了进去,“要去唱歌吗?”
何野不想去唱歌,但她也不想吃这么没滋味的菜。
她可以蹲在路边啃五块钱的煎饼果子,只要有辣椒,也不情愿吃这个淡了吧唧的蛋羹。
“行了,请你吃饭还挑剔,有啥吃啥。”祁麟夹了只醉虾,刚要放进何野碗里,又猛然放到自己碗里,揶揄道,“对了,海鲜和酒你也不能吃,解药的,大小姐,你凑合一下。”
何野听到“请”这个字眼,总算不情不愿喝下蛋。
她不付钱她没理,等出去她自己买,祁麟也管不着。
蛋羹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入口即化,味道的确不错。
何野勉强把剩下的半碗喝完了。
服务员端着两个椰子放到她们面前。
何野想了想说:“我们好像没点这个。”
服务员扬起适宜的笑容,道:“这是我们老板请老顾客的。”
不用想这个老顾客就知道是谁。
何野又白嫖到一个椰子,心情扬了起来。
两人吃饱了,祁麟借上厕所的理由买了单,她们心情不错地出了馆子。
天色渐渐昏黄,风随便一吹空中就卷起泛黄的叶子,入秋的寒意终于姗姗来迟,前几天还嚷着开空调,今天就要穿上长袖。
祁麟停在门口问她:“大学霸愿不愿意旷个晚自习,出去玩玩儿?”
“周记菜馆”的牌匾突然亮起光,街道闪着劣质的霓虹灯,灯红酒绿,映衬着不算平整的水泥路,还有路边偷跑出来的小情侣。
心中某个地方蠢蠢欲动,痒痒的,像羽毛扫过心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何野看着被映红的手指,目光流转,“好啊。”
她好像没这么自在地玩过。
不用考虑经济压力,没有突然出现的死对头,和每次回到寝室都要检查一遍东西的紧张。
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气息。
何野深吸口气,闻到的是飘在泥上的花,和吹过江面的风。
运动广场不论哪天,一到晚上就很热闹,随处可见的小贩,奶奶牵着孙子孙女游玩,妇女跳着广场舞。
祁麟带她玩很多免费和付费的游戏,也吃了很多东西,人群摩肩擦踵,一不留神就会走散。
祁麟很适应这样的热闹,如鱼得水地穿梭在人海中,何野小心避开人,目光紧紧贴在祁麟身上,艰难跟上她。
腿蓦然撞了一下,紧接着一只大手推开她,苍老带着责怪的声音说:“让一下,别撞到我孙子了!”
何野侧身让开,一转眼就不见祁麟人影。
她垫脚眺望,除了人头还是人头,年轻的狼尾女生不知所踪。
她有点气恼,走那么快干嘛?上赶着投胎啊?
何野自知实力不行,只好选用现代科技。
“喂,你在哪呢?”她拨通了祁麟的电话,说话时语气还带着燥意,“一溜烟就没影了。”
祁麟那边也很吵,还有一点歌声:“我在‘虾吃鱼’这里,看见了吗?一个红招牌这里。”
何野环视好几圈也没看见红招牌,更加焦躁地说:“哪有红招牌!”
那边顿了一会,祁麟又说:“我这边有根旗杆。”
何野又转了一圈,在身后看见了旗杆:“看见了!”
祁麟说:“你过来,我在这等你。”
“行!”
何野觉得距离不太远,目测一个手臂的距离,按比例大小算也就百来米。
结果这百来米硬比她中考八百米长跑还累。
等到了位置,她都不知道说了几遍“让一下”。
“看你打架挺厉害,体能不行啊。”祁麟扔给她一瓶能量饮料,“这么点路就喘气。”
这块音乐声更大,仔细一听是广场舞的曲子。
何野拧了下瓶盖,发现已经有人转开了,她灌下一大口说:“你不看看多少人。”
“学霸要好好锻炼身体啊,别整天光顾着学习。”祁麟顺手牵住她,“走,带你玩个好玩的,保证让你意想不到。”
何野僵了下,使了点劲挣了挣,“你牵我干嘛?”
茫茫人海中,祁麟总能找到缝穿过去,两只手牵着,连带何野一块挤了过去。
“省的大学霸又路痴,”祁麟的手又白又细,细心避开了有伤的地方,捏着她的指尖说,“找不到路了。”
“……”何野抿抿唇,没再挣脱,“切,你才路痴。”
挤了大约几分钟,何野停下。
魔音绕耳,歌词满满的年代感:“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她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操!”
这个好玩的地方,果然让她意想不到。
“别骂人,教坏小朋友。”祁麟扭动四肢,正好到歌曲高潮部分,她和大妈一起展现曼妙的舞姿,“怎么,不好玩么?”
“你说的好玩的,”何野实在不忍看见一个芳龄十八的女孩子翘课,就是跟大妈跳广场舞,“就是跳广场舞?”
“对啊,都是老熟人,你说是吧阿婶?”祁麟转头就跟旁边一婶儿聊起天。
“是嘞,这块我闭着眼睛都能摸着回家的路,广场舞还锻炼身体。”婶儿说,“麟儿今天不上学?”
婶儿口音重,“儿”字的音都化没了。
“阿婶今天星期天,放假。”祁麟扭了扭手腕,做出一个仙女飞天似的动作。
“噢,麟儿念高三了吧?明年就你们高考了,要好好考哟。”婶儿也做了个仙女飞天。
何野不忍直视,靠着边站,太辣眼睛,太丢人了。
今晚别说她认识祁麟。
第28章 “你前半生事事不顺,最近有一个大挫折,如果渡不过去……就难了呀!”
何野蹲在一旁尽量无视无法忽略的音乐和大妈,她发现这原来是块篮球场。
半块篮球场大妈跳广场舞,另外半块被一群男生占领,在路灯下打篮球。
场面竟意外的和谐。
好在祁麟跳完一曲《荷塘月色》就收工了,没让何野丢脸太久,她身上还是一身红白色的校服,很精神。
祁麟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掉脸上的汗,说:“你想再玩会儿还是回学校。”
何野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多,离放学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也拿不定主意,现在回去到教师应该快放学了,再玩又有点晚:“随便。”
“那我们逛回去,正好散散步。”祁麟冲婶儿道别,“阿婶,我走了。”
“麟儿今天这么早就走了?”婶儿不知道哪弄来了把扇子,一圈大妈都捏着扇子跳舞,婶儿换了个舞步说,“什么时候来阿婶家吃饭,阿婶家做了咸菜,你给带回去点。”
“下次吧,下次去。”祁麟挤出人群。
玩了一晚上,何野有点渴,在路边买了瓶矿泉水。
她犹豫了下,想到今晚几乎都是祁麟出的钱,又拿了瓶果粒圆。
“给你。”她把果粒圆扔到祁麟怀里。
祁麟一把接住,果粒圆是冰的,外面还冒着凉气,捏在手里还有小水珠:“请我喝的?”
“废话。”何野仰头灌了口水。
祁麟看样子真渴了,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我太感动了,你喝一块的水,给我买四块钱的果粒圆。”
何野受不了她这么戏精,扭头走了。
祁麟跟上来,“我问你,你不方便说就算了。”
何野心情不错,“不该问就憋回去。”
祁麟无视掉她这句话,“认真的,你为什么从一中转来?”
“说实话,附中确实没一样比得过一中,我也想不出附中有什么优点可以吸引你来。”祁麟上下抛着饮料,嘴角弧度上扬,开玩笑地说,“难道因为我?我麒麟儿的大名已经远扬到一中了?”
何野乜斜她,“你要点脸。”
祁麟哈哈一笑:“哈哈,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转来?”
何野呼出口气,瓶子被捏的咔咔响:“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一中升学率高,所以什么都是好的?”
“难道不是吗?”祁麟问,“别人都想进的学校,我曾经也做过一中校长来请我到他们学校念的梦。”
远处的夜市门庭若市,灯红酒绿,处处透露出县城中淳朴的纸醉迷金,谁又知道这背后,有多少被繁华挡住的虚伪和做作。
“我以前也以为,其实这些是我们的过度赞誉。”何野讥讽一笑,定定看着祁麟的眼睛,“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什么叫虚有其表。”
就像江成海,老实的外表隐藏着悲惨少女的青春。
满身伤痕是她错信别人的代价。
祁麟融进黑暗中,唯独眼睛发亮,里面的光永远不会熄灭似的,是十八九岁女孩子身上独有的青春朝气:“呃,其实也有表里如一的,比如我,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优秀。”
路灯打下的光蓦然照到两人身上,祁麟抓了抓头发,“不过我感觉你不大想聊这个话题,那你下次再说吧,等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
何野漠然往前走。
不远有个隐没在黑暗中的小摊,它没像别的小贩那样拿着喇叭极力想表现自己,也没在人群多的地方争一个好的位置。
何野不由多看几眼。
一个五十来的中年人手持纯铜摇铃铛,身旁一杆幡,写着“神机妙算”四个大字,面前一张小木桌,上面放有一袋子铜钱、罗盘等物品,俨然一副算命先生的模样。
算命先生续了胡子,戴着一副小圆墨镜,不知道看不看得见,在她们路过时开口道:“两位姑娘等下。”
一开口就是神秘莫测的腔调。
祁麟停下,拉住了何野。
“我是袁天罡第一百五十一代后人,要不要我为你们算上一卦?”算命先生盘着腿说。
何野不信这种玄乎东西,抬脚就要走,被祁麟扯住。
祁麟饶有兴致地问:“真的吗?袁天罡我知道,他很厉害的。”
“你到这四处打听打听,不准不要钱。”算命先生轻点几下手指,说,“你有个弟弟,家庭和睦,前半生过得很舒服,没什么大事发生。”
祁麟挑挑眉,干脆蹲了下来:“大师你不太准啊。”
算命先生补充道:“除去生死病重,其他皆不为大事。”
祁麟说:“那你算算,我以后是做什么的?”
算命先生这次拿了几个铜钱,抛到桌子上,摸了摸正反,而后皱眉,冥思到她们以为这人是不是睡着了,才喟然长叹道:“你这……以后整天不务正业,天天打游戏啊!”
祁麟开心地笑起来,“这个准,我学习确实不好。”
“大师,那你算算她,”祁麟一把拉过何野,“看看她怎么样。”
算命先生把桌面上的八卦签精准地递给何野,“你摇,摇出一支。”
何野没接,反而问道:“你这个,摇一下多少钱?”
算命先生隐晦地抽了下嘴角:“我算命看缘分,有缘人便宜,我看你们就比较有缘。”
何野坚持着又问一遍:“有缘是多少钱?”
算命先生抖抖嘴唇,“不超过五百!”
“两个人五百?贵了。”何野推开八卦签,“你便宜点。”
“我是说一个人五百!”算命先生气得抖胡子,“我以前算命,别人求都求不来!”
“你不是说我们有缘吗?有缘还这么贵?不便宜点算了,我不摇。”何野说着要拉祁麟离开,“走了,这种都是骗子。”
算命先生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算都算了,结果不结账!
简直是臭流氓!
眼见到手的毛票票要飞了,算命先生连忙喊,高深莫测的形象彻底崩塌:“等一下!难得碰上个有缘人,我再给你们优惠点就是了!”
何野问:“多少钱?”
“两个人七百,怎么样?”算命先生痛的心在滴血。
“贵了,”何野眼睛不眨一下,“两百。”
“你当砍衣服呢!”算命先生忍不住抬高声音喊,“五百!不能再便宜了!”
“一百五。”何野冷漠无情地说,“就一百五,不给就算了。”
“四百五!”算命先生坚持了几秒,看她们又走了几步,连忙高声喊道,“等下!一百五就一百五吧!”
“你也太夸张了吧。”祁麟悄声说,“比我妈还会砍价。”
何野失望地一叹气:“应该再降点的。”
她们走回去,算命先生把八卦签塞进何野手中,“你摇!”
何野摇了几下,一支签掉到地上。
她捡起来,递给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看了眼上面的字,点了几下手指,突然脸色一变。
“……你前半生事事不顺遂,最近有一个大挫折,如果渡不过去……”算命先生的眼镜反射出白光,看着很唬人“就难了呀!”
何野没当回事。
她人生中的大挫折真不少,这个还挺准。
算命先生缓和下来,又道:“不过你会遇到一个陪你很久的贵人,如果贵人愿意,会分担你一部分的磨难。”
何野想,这个贵人应该是梁夏吧,毕竟她就梁夏这么一个知心朋友。
“如果渡过此磨难,以后你将一生顺遂。”算命先生不住喃喃,“亏了亏了,还以为和第一个一样呢……”
祁麟问:“那是什么磨难?”
算命先生摸着胡子,说着耳朵都磨出茧子的话:“天机不可泄露。”
“那行吧。”祁麟扫了钱过去,亮出支付界面给他看:“大师,钱扫过去了。”
两人正要离开,算命先生从桌下面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一脸郑重地说:“这样,送你一个护身符,每晚放在枕头下睡。”
何野接来,反正也不要钱,不要白不要。
路上,祁麟翻遍了符纸,上面只有一串看不懂的鬼画符,她问何野:“你觉得这个准么?”
“假的吧,”何野若无其事,“这个你要么?送你了。”
“还是你留着吧,说不定是真的呢。”祁麟把符纸塞进何野口袋里,“记住啊,晚上睡觉放枕头下面,消灾。”
何野摸了摸符纸,一股粗糙廉价的质感,实在想不出它怎么消灾。
而且七十五块钱就换了几句话和一个纸片,怎么想她都觉得亏。
“刚刚算命的钱,我等下回去给你。”何野说。
“算了,今晚就当我请你玩的。”祁麟大方摆摆手。
“话说,你哪来那么多钱?”何野说,“别人都是恨不得钱多,你的钱反而撒着用。”
祁麟食指抵在唇上,神秘一笑:“这是个秘密。”
祁麟在超市做服务员的影子在她脑中挥之不去,何野还是想不明白,这人年纪不大,钱怎么这么多。
难道这里的服务员一千一天?
不过她也没有打听别人的爱好,“不说算了。”
“等以后有机会,”祁麟眨眨眼,忍不住笑起来,“我再告诉你。”
月光照在两个女孩子身上,地面上是纠缠的影子,远处是她们扔在身后的喧嚣。
第29章 【论小野姐姐怎么徒手撕渣男老师】
学校的起床铃响起,何野撑起身子,还有点迷糊。
前两天的事情历历在目,像一场加了八倍速光怪陆离的梦,她摸了摸枕头,手中的符纸和身上传来疼痛感的伤口昭示这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她把符纸重新塞回枕头下,想不通昨晚真按那个神棍说的做了。
可能太晚回寝室,没法洗澡于是擦了n遍身子,糊涂了。
时间还早,她洗了脸吃了饭,晃去了教室。
教室一如既往没多少人,只有班长马萍在写作业,何野都怀疑她是不是住教室了。
马萍听见动静,停下笔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冲她点了点头。
何野一愣,想不到马萍竟然跟她打了招呼,说实话,她俩虽然经常早上碰面,但马萍还是第一次搭理她。
何野也点点头,回了座位。
她拿出英语小册子默背,以前一中学生睡着了老师还恨不得想钻进梦里教,附中时间充裕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花。
这大概就是梁夏的梦中情校。
时间过得很快,教室逐渐嘈杂,她背完两页单词,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何野,你昨天是不是去了警察局?”叶迟迟叼了根油条,放下书包说,“一天都没看见你和麒麟儿,听说你还把江成海揍了一顿?揍得可狠了,牙都打掉了几颗!”
“你听谁说的?”何野没想到谣言一天就传成这样。
“程一水啊,他是我们班的小灵通,什么事都知道。”叶迟迟指着双子中笑得开怀的一个,“他和他弟很好区分,喜欢笑的是程一水,比较冷淡的是程一山。”
“那小灵通可能要失灵了。”她不光没把江成海牙打掉,自己还被割了一刀。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真没想到江成海是这种人,看着平时挺好的,还给过我吃东西。”叶迟迟滔滔不绝道,“版本有好几个,什么都有,说他有奇怪癖好,喜欢女高中生……还有他本来有个女儿,后来他老婆知道他猥亵别人,所以跟他离了婚,闹了好多钱,他在外面钱誉尽失,教不下去才来了我们这里。”
不断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碍于前有谭帅帅,后有江成海,没几个人敢问,个个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听。
连路过走廊的学生个个都翘首以望,伸长了脖子往教室探。
何野不想引人注目,她瞪走几个想探索事情真相的福尔摩斯,发现吃瓜的人和和海里的潮水一样滔滔不绝,赶都赶不完。
“谁知道呢。”何野没好气道,“你可以等会问问你的麒麟儿。”
“麒麟儿不还没来嘛。”说到祁麟,叶迟迟又抓住另一个点,点进了手机相册,给她看,“麒麟儿昨天去你寝室了?还穿了套一中的校服?!”
看角度照片应该是从女生宿舍楼上拍的,第一张是两个女孩子并肩走被围在人群中间,第二张是狼尾女孩子弯腰上车的画面。
两张照片都没出现logo,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中的校服,红配白,是老师教育学生的录像带中出现次数最多的校服配色。
叶迟迟越说越激动,差点没控制住音量:“你真从一中转来的?天呐,你居然从一中转来这?”
何野突然后悔让祁麟穿她的校服了。
她真没想到后续竟然这么麻烦。
“这照片你拍的?”何野问。
“万能墙上发的,都炸锅了你知道吗!”叶迟迟看得出很激动,油条都没吃,“不是说江成海就是校服的事。”
“你推给我,我看看。”何野也拿出手机。
叶迟迟扒拉两圈没看见何野,一拍脑袋才想起她还没加人家。
“我俩加个好友,我再传给你。”叶迟迟亮出二维码,“快点,你扫我。”
两人加完好友,叶迟迟麻溜的把万能墙发了过来。
何野点进去逛两圈,除了零星几条祝某某生日快乐的帖子,其他都和她有关。
她点进一篇热度很高的帖子,题目头叫【论小野姐姐怎么手撕渣男老师】。
-小野姐姐实在太飒了,我好爱,据说那天门开的时候,小野姐姐踩着江成海的脖子,手里还拿着刀,眼带血性,里面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她怎么不记得她眼里带血性,还闪着嗜血的光芒?
-门被祁麟一脚踹开,刹那间,小野姐姐仿佛看到了久违的光,她倒在祁麟怀里,虚弱咳嗽一声,说:“你终于来了。”
-祁麟握住小野姐姐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要挺住啊!”
-那晚,夜黑风高,祁麟公主抱起身受重伤的小野姐姐,大步流星离开教室宿舍,路过保安室要出校门时,保安大喝一声:“不准出去!”,被祁麟一脚踹出八米远!
何野敢肯定,她们没出学校,只在医务室凑合了一晚,也没把保安踹出八米远,更没公主抱。
一切都是楼主臆想!
帖子质量有待提高啊。
何野头疼地关掉手机,“这上面也不全是准的。”
叶迟迟一脸“我懂的,我都知道的”,理解性点头,“确实,你把江成海牙打掉了都没写。”
何野:“……”
“谁把江成海牙打掉了?”早读过三巡,祁麟终于来了。
以前江成海在的时候,祁麟是偷偷摸摸从后面钻进来,现在江成海不在了,祁麟大大方方接受着所以目光的洗礼,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教室。
一路上的手都试图拉着她,想让她停下来。
祁麟片叶不沾身,径直到了自己位置,满脸红光,“小迟,女英雄来了也不欢迎欢迎。”
“麒麟儿快说说,两三天了,你一点都没跟我讲过。”叶迟迟三两口把油条塞进嘴里,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一双双眼睛眨巴望着她们,像一个个好奇宝宝。
祁麟也不负众望,满足在座的好奇心,眉飞色舞地说:“我一脚把门踹出个大窟窿,江成海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把何野放了。我看见何野浑身都是血,那肯定不服气呀,当场抡条凳子往江成海头上砸,头都给我砸流血了,要不是老师拦我,看我不砸死他。”
“哇!”叶迟迟两眼冒星星。
何野:……她怎么有种感觉,网上的帖子都是祁麟买的?
第30章 麒麟儿的黑历史
“看见天上的牛没有?”何野往上指了指,其余两人皆抬头看,“都是你吹上去的。”
“这是事实。”祁麟从抽屉里拿出一罐牛奶,盖子一拧就开了,“难道不是我救你于水火之中吗?”
好像确实如此,但祁麟添油加醋的描述为什么让她听得手痒痒?
何野没怎么用力地锤了她一拳。
祁麟放下牛奶,捂着腰嗷嗷叫了声,对她翘起兰花指,凄声道:“你竟然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果然……最毒妇人心呐!”
何野没忍住,又赏了她一拳。
三个人乐半天。
何野发现,她和祁麟前几天还冷战中,互相不搭理,现在关系好像进了些。
可能是祁麟在最危急的时候帮了她,也或许是昨天两人瞎逛一晚上,关系逐渐缓和。
她们好像因为江成海,原本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硬生生凑到了一起,行成一个交点。
叶迟迟率先停下笑,问道:“麒麟儿,你怎么知道何野……在哪?”
祁麟蹦了下叶迟迟的脑袋瓜子:“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大人?”何野挑衅似的看她,“你几岁?”
“哎哟呵,小屁孩,我出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祁麟被成功挑衅,燃起斗志,“我怕说出来吓你一跳。”
“废话少说,”何野挑起嘴角,“几岁?”
“本人实打实的十九,过了生日的。”祁麟斗志昂扬,“怕了吧小鬼,叫姐姐。”
“我也十九。”何野看着祁麟一瞬间吃瘪的脸,愉快地挑眉,“怎么样?”
“你也十九?”祁麟不相信似的又问一遍,“过了生日的?”
“当然……”何野下意识回答到,她犹豫一秒,又迟疑道,“过了吧?”
印象中她好像没有过几次生日,何聪的生日在四月,外加祁麟的刺激,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她有点忘了自己的生日,除了是十九年前她出生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里,这个日子于她而言没什么特别的,没有蛋糕,没有祝福,占据脑中想法更多的是赚钱,学习。
何野仔细一回想,好像说错了。
“好像没有。”何野说出否定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些失落。
祁麟找到一根习惯,插进牛奶边喝边道:“你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
何野不想把自己的糟心经历说出来,搞得多矫情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博取同情心呢。
“就是忘了。”何野的回答有些空荡。
“看吧,还是我大。”祁麟咬着吸管说,“叫姐姐。”
何野嗤笑一声:“做梦没睡醒呢?”
“不叫拉倒。”祁麟说,“你怎么也十九?你也留级了?”
何野不想聊这个话题,但她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也?”
“是啊,麒麟儿小学留了一级。”叶迟迟揶揄地看着祁麟。
祁麟大大方方承认了,“我三年级留了一级。”
“为什么?”何野想不通为什么要小学留级,她以为要留级应该也是初三留,小学留级有什么用?
“你不知道,麒麟儿小时候学习可差了,三年级期末考试,数学考五十九分。”叶迟迟忍不住笑道,“三年级正好教乘除,她妈觉得基础不打牢,以后就不会了,所以留了一级。”
何野问:“那第二次考多少?”
“考了五十八分哈哈哈哈!”这件事情叶迟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也不知道想了多少遍,一说出来还是忍不住笑抽,“比第一次还少一分,她妈都想抽她。”
祁麟笑着说:“我妈本来还指望我家出个状元,结果第一个不争气呗,气得她又生了个儿子。”
何野没体会过小学数学不及格的经历,她回想三年级数学应该在教什么,好像是……九九乘法表?
祁麟三年级背不来九九乘法表?
祁麟三年级九九乘法表不及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怪不得叶迟迟笑成这样。
换她她也笑。
“都别笑啊,叶迟迟你语文倒数第一我都没笑话你呢。”祁麟威胁道,“小心我把你的黑历史全扒出来。”
叶迟迟这才住了嘴。
“你也别笑,别忘了你也留级了。”祁麟接着威胁,“快说,你因为什么留级?要是不说——”
祁麟哼哼冷笑道:“小心我严刑逼供。”
何野一顿,右手小指抽了抽。
不同音色的声音冲破记忆的枷锁,在脑子里不断回荡,仿佛有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怜悯,惋惜,愤怒,鄙夷……
“真可怜啊……”
“这么小被打进医院……医药费都交不起。”
“小姑娘笑一笑啊,女孩子要多笑笑才好看……”
“唉,她爸今天来了,说什么都要带她回去,她妈……唉。”
“这家人怎么又来了啊,交不起钱还麻烦,能不能赶她们出去啊……”
下课铃听得何野一激灵,意识回笼。
她抿了抿唇,轻飘飘来了句:“我念书晚。”
“那就是了,何野这么聪明,跟你似的还留级。”叶迟迟说,“下节数学课,不知道哪个老师给我们代课。”
“早读校长开了会,好像已经选出了我们班主任。”程一水蹦跶着过来,挤眉弄眼地说,“听说是小水仙。”
何野愣了一秒才意识到小水仙是谁。
小水仙听着是女生的外号,但本人是个十足十的彪形大汉。
因为小水仙酷爱在寝室种水仙,屋里屋外都是水仙,跟个水仙仙子似的,所以荣获此绰号。
“真的?”叶迟迟听着挺开心,“小水仙管的不咋严,我爱小水仙。”
消息一从程一水嘴里出来教室就陷入狂欢。
虽然他们到了高三,本质还是玩闹的性格,一有喜事就坐不住。
很快课间十分钟过去,一帮学生兴奋地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班主任。
一个个老师路过高三(1)班,学生伸长脖子往外望,脖子都成了长颈鹿。
万众瞩目下,小水仙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帘中。
教室集体高举手欢呼。
紧接着,小水仙径直路过前门,后门伸出一个脑袋,有人忍不住高声喊:“欸,老师你是不是走错了?我们这里才是一班!”
“我知道。”一双老式女皮鞋踏入高三(1)班的教室,小水仙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连带走的是一班同学的快乐。
“我叫陈青霞,是你们未来一年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女人三十来岁的模样,高马尾,眼睛上架着一只长方形眼镜,显得人很精明。
她的衣着朴素,但气质很强势,一皱眉就让人不寒而栗。
全班炸锅了。
“这不是陈魔鬼吗?”
“我操!怎么是她?”
“程一水你不是说我们班主任是小水仙吗?你的消息什么时候能准点?”
“……我是程一山。”
“她不是五班班主任么?哪有时间带我们?”
陈青霞皱皱眉,拿起讲台桌上的戒尺敲了敲,一瞬间教室安静下来。
“高老师的课和你们班重了,所以我来教你们。”陈青霞扶了扶眼睛,不苟言笑,“另外,再怎么说也是一班,别一点纪律都没有。”
“还有,你们的前班主任,江成海。”陈青霞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我不希望你们浪费学习时间来讨论这件事,不管他怎么样,这件事已经交给了警方处理,我相信警察会还给受害者一个公道,而不是让一帮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扩大负面消息。”
没人敢说话。
陈青霞第一天来,就给了他们一个非常震慑的下马威。
“接下来我们上课。”她捻起粉笔,展开与高三(1)班的第一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