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怎么?不愿意?”顾一舟低头抿了一口刚刚冲泡好的秋梨膏,明明没有额外放糖,但总觉得这次的秋梨膏水甜到了心底。

    程织:“这毕竟是你拿出来的方子。”

    “我们是一家人。”顾一舟又低头抿了一口,“我接下来还有点别的打算,这个事情你来出面就足够了。”

    程织又抬头看了一眼顾一舟,没说什么话,但视线已经被飘在半空的弹幕吸引过去。

    【来了来了,大佬发家的利器,原来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掌握了吗?真不愧是家传的。】

    【秋梨膏不算是大佬的发家利器吧?让大佬真正声名鹊起的,难道不是之后大家都知晓的中成药吗?】

    【但秋梨膏也给大佬的集团带来了不少收益吧?据说大街小巷的人都看过大佬秋梨膏的广告,现在就这么水灵灵卖给食品厂了?】

    【原著中食品厂在九十年代也没能扛过国企落寞的浪潮,万人大厂的辉煌就此落幕,甚至到最后都有点资不抵债了,也幸好食品厂的位置好,最后地皮的钱不少,所以才显得落幕的时候没有那么难堪。】

    弹幕说的越来越多,程织的脸色也随之变化,心中忍不住再一次质疑弹幕的真实性。

    依照弹幕的话来算,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庞然大物的食品厂就会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

    二十年,让一个如日中天的厂子,彻底走向落寞,程织不敢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什么呢?身体不舒服?”顾一舟抬头向半空中看了一眼,但明显什么都没有,只好抬起手在程织的眼前晃了晃,让程织回神。

    “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是不习惯这个秋梨膏吗?”顾一舟追问了一句,眼神一直落在程织的身上,饱含关心。

    “我没事儿。”程织收回落

    在弹幕上的目光,轻轻摇头,“就是觉得有点惋惜。”

    “你真要把这个拿出来交给食品厂?不想着自己用这个方子做点什么?”

    顾一舟失笑,手掌再一次落在程织的头发上,“说什么傻话呢?现在都是国营企业和国营单位,个人是不能做买卖和生意的。”

    “而且秋梨膏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东西,我相信食品厂是不会拒绝的。”顾一舟这些话说的很笃定,食品厂也着实不会拒绝。

    当年食品厂这个大厂落幕之后,有不少厂领导都出来自己创业,有人就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顾一舟。

    当时顾一舟从港城会京市没多久,但秋梨膏在电视上的广告却十分火热,因此有不少人都想从他手上买配方,只是当时的顾一舟全都拒绝了。

    现在提早将秋梨膏的配方拿出来,他相信食品厂的人不会拒绝。

    “现在不能做生意,万一以后能呢?”程织的注意力刚从弹幕上移开,此时忍不住反问。

    顾一舟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呢?就算自己能做生意,我能拿出秋梨膏,肯定也还有别的东西。”

    顾一舟垂下眼睫,将眼中的情绪全部遮挡。

    他之前就猜测程织本身应该是有什么奇遇,否则不可能突然将杨青衡送进局子里。

    甚至还猜测过,程织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是重来一次之人,只是又觉得不像。

    现在终于再次确认,程织应该是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会知晓未来的信息,根据这些预知到的信息,会做出和上辈子不一样的选择。

    那程织通过这种预知,是知道了自己原本的结局了吗?

    只是这么想着,顾一舟就觉得十分难受。

    他挥手打发在一旁看来看去的顾一盛,彻底将程织抱在自己怀中。

    这个怀抱来得猝不及防,程织措手不及。

    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顾一舟并没有放手的打算,程织索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被顾一舟抱着。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被顾一舟抱在怀中,程织说话的时候语气嗡嗡的,有些含糊不清的语调。

    “不,我很开心。”顾一舟微微松开自己的怀抱,弯下腰同程织四目相对。

    眼底已经有了隐隐泪光,但依旧不舍得将目光从程织身上移开。

    一字一顿再次重复道:“我很开心。”

    我开心我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和你在一起。

    但我更开心,即便这辈子没有我,你也会和上辈子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一切都让我开心。

    顾一舟眼眸深邃,眼中仿佛有千万种情绪言语对程织诉说。

    但最终被顾一舟表达出来的只有一句话,“我很开心,很开心能和你顺利组建成一个家庭。”

    程织被顾一舟看的有些面色发红,不好意思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如果是以前她早就避开了。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避开,而是主动抱住了顾一舟。

    稍显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谁都没有言语。

    程织虽然拿到了秋梨膏的配方,但最近都和顾一舟一起忙碌红医站的事情,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

    而且主任也另外告诉她,有关城市绿化的事情,政府层面也在不停开会,希望选出最优选择,接下来程织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红医站开门第一天就迎来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感冒发热,程织也跟在顾一舟身边认识了不少药材。

    红医站并没有占据破庙的所有面积,只是占了一进院的几间房,除了基本的药材库之外,还额外放了两张床,方便病人休息。

    这天程织刚打开红医站的大门,就看到门口来了个稍显眼熟的小男孩。

    小男孩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程织,而看到程织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

    程织哭笑不得,及时伸手抓住小男孩的后衣领。

    “跑什么跑,我又不吃人。”

    “你那鼻涕都能回家擀面条了,再不拿药吃药是准备传染周围所有人吗?”

    小男孩听到程织的声音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跟在程织身后进了红医站。

    看程织去忙别的,小男孩才开口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不吃人,但你打人啊!”

    程织耳聪目明,即便小孩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她仍旧听得一清二楚,“好端端的,我又不是暴力狂,为什么要打你?”

    程织重新走到小男孩身边挑眉,绕着小男孩看了一圈,“满打满算,我就打了你那么一回吧?怎么听起来像是我一直打你一样?”

    “还是说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没有,没有。”小男孩慌忙摆手,“我能做什么啊!”

    说完又抬头看向程织,“我就是担心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没办好,你看我不顺眼。”

    程织失笑,没再和小男孩墨迹,而是等着顾一舟诊脉抓药。

    “你这么怕她?”顾一舟写好药方,和诊断记录,顺口和小男孩闲聊。

    “可凶了,打人可疼了。”小男孩看程织没有过来,同顾一舟小声嘀咕。

    顾一舟:“她交代你什么事情没办好?”

    小男孩歪头看了一眼,“她让我盯着蔡花,我一直没盯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我害怕她找我算账。”

    “不会的。”顾一舟也顺势看了一眼程织,安慰小男孩。

    “怎么不会?她就是会!”小男孩对程织的印象太深刻,反驳的时候声调都忍不住上扬。

    “大夫我跟你说,你就是刚开始和她一起工作,不了解这个人,等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她这个人最不讲理了。”

    “拳头打人又疼,还不听人解释。”

    “这样的人,我听我妈说,这样的人找婆家可难了,谁想天天对着一个母老虎啊!”

    小男孩的声音彻底没压住,让程织再次看过来。

    “我。”顾一舟对着小男孩笑笑,将包好的药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看看顾一舟,又看看程织,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出去,但跑到门口后,又偷偷收回来半个身子。

    “我其实一直盯着呢,而且有收获,蔡花每隔一段时间会和一个姓时的人见面。”

    “不仅是蔡花,蔡花的那个大儿子,都说是她继子的那个人,也认识时东。”

    说完,小男孩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男孩其实知道这个消息有一段时间了,但他总觉得应该是没什么用的消息。

    今天见到程织,将这个消息说出来,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说完后一分钟都不多呆。

    程织表情愣了愣,再出去追小男孩的时候,小男孩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街道办那边说下周一红医站这边就会来新人,到时候我就不过来了。”到晚上下班时间,程织将破庙的大门锁上,同顾一舟说起之后的安排。

    “对方是街道办直接去医护中专学校找的,到时候你也能轻松一点。”

    程织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将顾一舟的背当做抵挡寒风的好物,一起回家。

    走到大门口,将车子停下,正好看到门口有人说话。

    竟然是时东和辛松岚。

    程织皱起眉头,又想起自己之前弹幕看到的内容,走上前去同辛松岚打招呼。

    第52章

    时东看到程织和顾一舟结伴回来,对着两人笑笑,推着自行车跨过门槛,说是准备去接柳青下班。

    顾一舟回头看了眼骑车远去的时东,将眸子中的阴翳遮掩住。

    像平常一样,推着车子站在一旁,听程织和辛松岚寒暄。

    “今天回来怎么晚了?”程织站在辛松岚旁边,心中思索着自己应该怎么同辛松岚提起,这个时东不安好心  。

    “最近后厨比较忙,又要准备比赛了。”辛松岚说起比赛,激动的同时还有心累。

    辛松岚对自己的厨艺是有信心的,尤其是自从程织早前将家传的菜谱送给辛松岚之后,辛松岚在厨艺上的水平更是飞速一般提升。

    因此对于各种比赛,辛松岚不仅不怕,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但就算是再激动,再快乐,身体上的疲惫是遮掩不了的,神情上自然而然带了出来。

    “嫂子平常忙,没想到这次在大门口碰见了,刚才那位时东同事也是这样,在大院不怎么常见,没想到今天竟然遇见了。”程织将话题转移到时东身上。

    “时东同志毕竟是革委会的,革委会的同志主动打招呼,咱们可不得说两句。”辛松岚顺势回头看了一眼。

    时东的身影早已看不见,辛松岚也随着程织的脚步往家里走。

    “时东同志还有这么热情的时候啊?我听陈大妈说,时东同志除了自己媳妇,对别人都爱答不理的。”程织同辛松岚并排走着,似乎只是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辛松岚脚步一顿,也顺势走到了程织家中。

    “妹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辛松岚低声询问。

    程织说得含糊不清,但辛松岚已经明白了,转而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妹子家里收拾的真干净,我也要赶紧收拾我家里去,这整天忙的晕头转向,晚上还睡不好,一天天的都不知道怎么过的。”辛松岚又同程织说了两句,站起身准备离开。

    “晚上睡不好?要不要让顾一舟给你把把脉?”程织是有心同辛松岚打好关系的,听了辛松岚的话,追问了一句。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隔壁小夫妻这两天拌嘴,经常大晚上吵起来,我这房间离得又近,根本防不胜防。”

    辛松岚说着,再次压低声音,“要是朱老头这两天往你们夫妻跟前凑,你们千万别搭理他,不是个好玩意儿。”

    辛松岚又说了两句,才用时间不早的借口离开,程织和顾一舟对视一眼,心中想着辛松岚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朱老头就是辛松岚的邻居,今年六十出头,是食品厂的退休职工,平常在大院里的存在感很低,程织很少同这位朱老头碰面。

    毕竟程织匆匆忙忙起床上班的时候,朱老头还在睡梦里会周公。

    等程织晚上下班回家,朱老头不是在家里等着吃饭,就是拿着东西去公园转悠。

    再加上程织住在二进院,朱老头住在三进院,即便是同一个大院里多年的邻居,程织对于朱老头的印象也有点浅薄。

    只记得朱老头经常笑眯眯的,春秋的时候经常会用毛巾裹着头,兜里也经常装着瓜子花生。

    有时候碰见小孩子,会十分大方地同小孩子分享兜里的吃食,小时候的程织就经常从朱老头这里得到这些吃的。

    因此对于朱老头一向印象不错。

    顾一舟:“既然专门说了,总归是注意点比较好。”

    程织点头,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好奇。

    辛松岚大部分的心思都铺在自己的事业上,并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能这么直白地告诉自己,让自己注意朱老头,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别的事情。

    朱老头的媳妇二十年前就没了,以前朱老头还有过找媳妇的念头,但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后来儿子结婚,朱老头逐渐没了找老伴的念头。

    朱老头的儿子朱国升和儿媳妇王夏芬是初高中同学,两人高中一毕业就结婚了,但这快十年了,王夏芬一直都没能怀孕。

    程织结婚之前,偶尔会在院子里闻到中药的味道,十有八九就是从王夏芬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前段时间,赵雅玉怀孕之后,王夏芬接连几天都要去赵雅玉家里坐坐,估计是想要蹭蹭喜气,希望自己早日怀孕,但是直到现在,赵雅玉的肚子越来越大,预产期都快到了,王夏芬依旧没有任何怀孕的消息。

    似乎是受到了打击,王夏芬最近开始躲着赵雅玉走。

    王夏芬知道顾一舟是个大夫之后,也专程上门想要顾一舟帮自己看病。

    但顾一舟诊断出来的结果却是王夏芬的身体不错,就是精神上有些紧张,调理一下状态,就没事儿了。

    而且夫妻结婚十年,一直没有怀孕,也不一定就是女方的事情,说不定男方的原因更大。

    顾一舟曾经建议让王夏芬的老公朱国升也上医院看看,但王夏芬一口断定说自己老公不可能有问题,有问题的只可能是自己。

    王夏芬对自己认定的事情十分固执,顾一舟也没再劝,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王夏芬和朱国升因为孩子的事情吵架,在程织看来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会牵扯到朱老头。

    或许是辛松岚说到了朱老头,平常程织不常见的朱老头,今天就这么见到了。

    朱老头穿着一身崭新的棉服,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是腰身舒展,从背影看根本看不出来十个老年人。

    “夫妻俩散步去啊?早去早回啊!天冷了。”朱老头主动同程织和顾一舟打招呼,声音也十分洪亮。

    程织寒暄了两句,才发现原来王夏芬也跟在朱老头身后。

    “我儿媳妇孝顺,记得我晚上没吃多少,专门让我回去再吃点,有这么个儿媳妇,是我有福气!”朱老头注意到程织的眼神,脚步微微挪动将王夏芬整个人露出来。

    说话的时候,还随意将自己的手放在王夏芬的肩膀上。

    王夏芬被朱老头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躲开。

    朱老头似乎也没在意,又继续同程织寒暄了两句,才慢悠悠回家。

    程织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才催着顾一舟加速去顾一盛老师家里,将顾一盛接回家。

    顾一盛最近学画画学上瘾,每天不到天黑,是绝对想不起来回家的。

    冬天的夜路危险,程织和顾一舟便每晚吃完饭后去老师家里接顾一盛。

    骑车的路上不好说话,三个人一路静默。

    大院女厕所的灯突然坏了,大晚上的没人修,程织便拿了手电筒去厕所。

    拿着手电筒先在厕所里晃了一圈,发现都是空位,程织便以为厕所里没人。

    结果没想到,突然间就从角落里传来一个稍显沙哑的声音。

    “你能借我点纸吗?我的纸用完了。”

    声音刚出来的时候,吓得程织一哆嗦,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稳了稳心神,程织才再次用手电筒照向方才声音传来的角落里。

    “我是王夏芬,你身上有多余的纸吗?我就在墙角这边。”

    听到熟悉的名字,程织松了一口气,拿着草纸向王夏芬走过去。

    大院的女生公厕是有一排半,其中半排用隔墙隔开了,王夏芬就在隔墙旁边的坑位上蹲着,再加上手电筒的光并不是那么明亮,所以才没有再最开始发现王夏芬竟然在厕所。

    “你哭了?”程织打着手电筒走到王夏芬跟前,才注意到王夏芬脸上竟然满脸泪痕。

    “我就是有点胆小,一个人在厕所蹲的时间有点长了,所以害怕,幸好你来了。”王夏芬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赶紧准备离开。

    程织打着手电筒帮王夏芬照明,两人刚准备结伴走出厕所,辛松岚便打着手电筒进来了。

    程织同辛松岚的关系更亲近,停下来同辛松岚说了两句话,才离开。

    没想到辛松岚不久后再次敲响了程织的门。

    顾一舟带着顾一盛去澡堂洗澡,这会儿家里只有程织一个人,说气话来更加方便。

    辛松岚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刚刚王夏芬是不是躲在厕所里哭?”

    程织:“你看见了?”

    辛松岚:“没直接看见,不过也猜的十有八九。”

    辛松岚压低声音,凑近程织的耳边,“朱老头想要儿媳妇给自己生个儿子。”

    “夫妻两个这段时间就是为了这个吵架。”

    这种事情都是关起门来吵,儿媳妇怀公公的孩子,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会有人大肆宣扬。

    辛松岚之所以能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因为王夏芬和朱国升夫妻半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吵起来,让辛松岚听了个七七八八。

    “我听到的意思大概是朱国升不能生,但王夏芬没问题,朱老头觉得朱家的血脉不能断,所以就提出了这么个办法。”

    程织:“朱老头疯了?开什么大玩笑!”

    辛松岚摇头,“我想着劝劝王夏芬,丈夫不顶用,至少自己要立起来。”

    “这事儿他们闹腾好长时间了,就是大院里都不怎么关注,胡大妈陈大妈她们也还不知道。”

    三进院的房间少,食品厂也没有扩建,因此整个三进院就只住着三户人家。

    胡大妈身为见习二大妈,整天精

    神抖索地和陈大妈斗法,两人主要的角逐场地和精神,大部分都分给了一进院的邢家还有二进院的黄家。

    再加上朱老头是老邻居,这么些年一直都老老实实的,朱国升也是个好脾气的老实人,王夏芬也是个不露头不冒尖的人,自然不会有人过多注意。

    儿媳妇给公公生孩子这件事情,实在不是个正常人能想出来的想法,而且从朱老头的外表看,程织丝毫不觉得朱老头会是这样的人。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程织又想起之前出门时,朱老头仿佛无意间落在王夏芬肩膀上手掌,以及王夏芬瞬间弹跳开的动作。

    “朱国升还年轻,就算不能生,也能上医院治,只要不是个孬种,不是个傻子,怎么也不会同意朱老头这么离谱的想法吧?”

    到时候把弟弟当儿子养,朱国升心里就真的能愿意?

    况且王夏芬和朱国升这么些年的感情,程织怎么想,也不觉得王夏芬和朱国升能答应这么离谱的事情。

    “本来王夏芬是坚决不同意的,想着让朱国升去治病,又或者实在不行,去福利院抱养一个还不记事儿的小孩也行。”

    朱国升本来也同意了妻子的想法,但他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反抗过自己的父亲,这一辈子可以说是朱老头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所以当朱老头给他洗脑,说治病花钱也不一定能治好,白白浪费,让人知道了还要被人笑话。

    去福利院抱养的孩子,毕竟不是亲生的,万一是个白眼狼,到时候多年的投入教育全都白费了。

    不如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让人放心。

    而且去福利院抱养孩子,就算再怎么安排,肯定也瞒不过大院这么多人。

    现在只有王夏芬肚子大起来,才能消灭街坊邻居中盛传的,朱国升不能生的流言。

    朱国升被亲爹洗脑,瞬间转换了立场,觉得亲爹说到了自己心坎上,认为只有让王夏芬怀孕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王夏芬当然是不愿意做这件事情的,儿媳妇和公公生孩子,真要传出去,还以为她故意勾引公公,因此夫妻两个经常在半夜的时候,因为这件事情小声吵架。

    但随着小婷被检查出来怀孕,王夏芬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坚决,似乎在不知不觉被改变。

    王夏芬看着那些大院新来的媳妇,一个又一个全都陆陆续续怀孕,唯有自己结婚这么些年,吃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却始终没有一个好结果。

    小婷怀孕的消息对黄家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对于王夏芬来说,小婷怀孕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尤其是朱老头和朱国升似乎是真的察觉到了她态度上的松动,如今越来越放肆。

    王夏芬一方面劝自己接受,不管怎么说,不管孩子最终到底是谁的,自己先怀孕才是正经事儿。

    怀公公的孩子,总比专门出去借种要强。

    虽然一个劲儿用这种理论给自己洗脑,但在没人的时候依旧躲起来痛哭。

    “你说这样的日子过着图什么?朱家就是个火坑,王夏芬还不如直接离婚算了。”

    “她有工作,也没孩子,就算是离了婚,自己也能过得很好。”辛松岚说着,忍不住又升起几分怒意,实在是不明白王夏芬到底是怎么想的。

    非要在朱家这个泥潭里打滚,明明不愿意,但根本不会拒绝,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躲起来哭。

    辛松岚在一边看着,哀其不争怒其不幸。

    程织对朱家现在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知道,只听着辛松岚的话,程织就忍不住睁大眼睛。

    她们大院可真是够卧虎藏龙的,这么下去,她们大院还能有正常人吗?家家户户都要折腾出点动静,是准备青史留名吗?

    当然这话程织只敢在在心里自己嘀咕一下,绝对不会对着辛松岚张口。

    “我想着劝劝王夏芬,但我又是在不知道怎么说。”辛松岚不爱管闲事儿,但辛松岚每次看到王夏芬,都能从王夏芬身上看到自己那个早亡的姐姐。

    当初她没能阻拦姐姐去世,所以看到王夏芬之后,就忍不住将原有的情绪转移到王夏芬身上,希望王夏芬能够站起来,打破现有的状态。

    “这种事情,除了王夏芬自己能想开,我们这些也帮不上什么忙的。”程织也跟着叹气。

    “实在不行,找个办法让王夏芬和朱老头分开住,再这么住下去迟早出事。”程织说话的时候,脑海中轮回播放之前自己见到的事情。

    “你说得对,再这么下去,我真担心朱老头有一天晚上偷偷爬床。”辛松岚的怒意降不下去,只想着就气愤填膺。

    而且这事情很有可能实现。

    毕竟朱国升如今已经彻底被朱老头洗脑,等朱老头不愿意再忍下去的时候,很有可能串通儿子,一起算计儿媳妇。

    关于王夏芬的事情,辛松岚已经憋在心里很长时间了,丈夫祁连生在家的时间不长,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辛松岚不愿意同祁连生说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只能一个人记着,如今终于忍不住对着程织说出来,感觉压在心里的石头都轻了不少。

    “我回去想想办法,朱家这事情办的,太不是人了!”

    程织送走辛松岚,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弹幕上。

    辛松岚是弹幕口中的女主,弹幕知道许多辛松岚相关的事情,方才辛松岚义愤填膺的时候,弹幕已经逐渐亮起来,只是程织没管,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看。

    辛松岚上面有个大姐,从小就对辛松岚很好,唯有一点就是性子软,所以嫁人的时候父母担心女儿受委屈,就找了个人口简单的人家。

    结婚多年,辛松岚大姐一直没能怀孕,人也一天比一天憔悴,辛家人问了很多次原因,辛松岚大姐都归咎于自己不能怀孕身上。

    一直到辛松岚越来越大,才逐渐发现大姐身上的秘密。

    不能生的根本不是辛松岚的大姐,而是辛松岚的大姐夫。

    大姐迟迟怀不上,夫妻两个不能生的流言漫天飞舞。

    大姐夫就逼着大姐去找人生孩子。

    大姐不愿意,所以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夫妻两人的关系一天比一天恶劣。

    辛松岚发现真实情况之后,就劝着大姐离婚,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等离了婚,完全可以再找一个。

    辛松岚的大姐在辛松岚的鼓励和安慰下,终于决定和丈夫离婚,不再自我折磨。

    但在离婚前却突然检查出怀孕了,最要命的是辛松岚的姐姐根本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在辛松岚姐姐的印象中,自己两个月已经没有性生活,但自己却突然怀孕,这对于她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反而是晴天霹雳。

    因此在查出来这个孩子不久之后,辛松岚的姐姐就找了个大雨天跳河了。

    等辛家人将辛松岚姐姐的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泡的不成样子,只能从衣着和胎记上辨认,确实是辛松岚的姐姐。

    辛家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辛松岚还没有成年,最终只能接受姐姐这样的结局,成了辛松岚心里的心结。

    所以在婚后,发现王夏芬的事情之后,辛松岚对姐姐的愧疚和补偿之心,也全都转移到王夏芬身上。

    辛松岚希望王夏芬能勇敢一点,主动脱离泥沼,相信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所以一直都很注意王夏芬。

    而弹幕透露出来的消息远不止这些。

    朱家父子在看出王夏芬的动摇之后,霸王硬上弓,想要王夏芬就此怀上孩子。

    王夏芬被朱家父子算计得手,索性开始破罐子破摔,但即便是这样,

    王夏芬也没能怀孕,整个人越来越痛苦。

    最后在辛松岚的劝说之下,王夏芬终于离婚,脱离了朱家父子。

    辛松岚以为王夏芬在脱离朱家父子之后,迎来的会是一片晴天,但事情远远不止如此。

    王夏芬的娘家看到王夏芬离婚后,急于将王夏芬卖个高彩礼,十分着急地想要王夏芬嫁过去。

    王夏芬没有感受过娘家人的关心和关爱,因此只是几句软化,几顿好吃的,王夏芬就被哄着开始准备结婚的事情。

    即便对方名声狼藉,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王夏芬也心甘情愿,因为她想要做一个对家里“有用”的人。

    而在娘家的洗脑言论里,她找个高彩礼的人嫁了,将彩礼留在娘家,就是个顶顶有用的人。

    而且王夏芬深信一个理论,不结婚的女人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就算婚姻再不堪,她也要一而再地往婚姻这座坟墓里跳。

    王夏芬就这么任人摆布,准备结婚,但在结婚前夕,却突然有流言传出来。

    说王夏芬之所以离婚,不仅是因为生不了孩子,还因为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身为儿媳勾引公公,不顾人伦。

    这流言来的又快又急,王夏芬的婚事告吹了,对方家给家里的彩礼也全都要了回去。

    一天的时间,王夏芬又成了那个对家里毫无贡献的“废人”。

    再加上流言蜚语漫天都是,王夏芬最终没能扛过这些,选择了自杀。

    而这一次辛松岚提前到了王夏芬身边,及时将王夏芬送到了医院,保住了王夏芬的性命。

    但保住性命的王夏芬,疯疯癫癫了好一段时间,在辛松岚的照顾下,终于清醒过来。

    只是清醒过后的王夏芬不愿意再留在京市这个伤心地,而是远走他乡,再也没回来。

    到小说结尾的时候,王夏芬这个人都是辛松岚心中的一个遗憾,认为自己没能完全救下王夏芬。

    第53章

    程织一次又一次在弹幕上大开眼界。

    在拥有弹幕之前,程织一直觉得她们大院虽然会有点吵闹,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整体来说还算可以,毕竟人活在世上,哪里能没点摩擦呢。

    但邻里之间的感情还是深厚的,属于一家有事儿,别家肯定会帮忙的情况。

    但拥有弹幕之后,程织觉得自己的生活见识的下限一次又一次被刷新,甚至有点想破口大骂。

    原来她身边有这么多不正常的人类,好人反而成了一种稀缺。

    “怎么了?大晚上这么生气?”顾一舟带着顾一盛洗澡回来,正好看到程织围着桌子转圈圈,脸上表情严肃,只是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晚上厕所没灯,差点吓到我自己。”程织没有同顾一舟说起王夏芬的事情。

    转而说起回乡下的安排。

    进入腊月,乡下大队的猪也陆陆续续开杀了,程织想回去看看顾爷爷,顺带多买点猪肉。

    毕竟临近年关,城里的肉是越来越难买了,程织想凑着这个机会,一下子多买点。

    只是两人对于怎么回去的方式还暂时未说定。

    程织觉得骑车方便,说走就走,就算是拿的东西多,也有自行车当做分担。

    但顾一舟却有不同的想法,更倾向于选择坐公交,毕竟暖和,不用在路上受冻。

    顾一盛本来一直没有参与夫妻两个人的争论,但突然之间顾一舟看了顾一盛一眼。

    顾一盛立马表演起来,“嫂嫂,我们坐车吧,骑车太冷了,我不想坐在前面大梁上吹风。”

    程织对于冬日骑车确实有很大兴趣,但顾一盛既然主动提出坐公交,程织也就没有继续争论。

    只是狐疑地看了顾一盛一眼。

    毕竟她之前悄悄问过顾一盛,顾一盛告诉她,自己不喜欢坐公交。

    公交车没那么准时,车上人多,而且也不能直接到目的地。

    结果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变卦了。

    不过已经说定的事情,倒也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熄灯准备睡觉。

    程织和顾一舟没选择周日一大早赶路,而是周六的时候就提前回去了,等着明天一大早去买最新鲜的猪肉。

    冬天田里基本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再加上杀猪这项活动是大家都积极关注的,因此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来围观。

    程织顾一舟还有顾一盛三人也是围观人群中的一个,倒是顾爷爷年纪大了,不太喜欢过分热闹的地方,索性在家里等着。

    猪被五花大绑地抬到案板上,杀猪的屠户,拿着杀猪刀,在打量从哪里下手。

    另一边热水已经烧好,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分到相应的任务。

    但随着人越来越多,顾一舟还是提前带着程织和顾一盛提前回家。

    程织和顾一盛也没有讨价还价,毕竟看不看杀猪其实不那么要紧,要紧的是吃到猪肉,而想要吃到好吃的猪肉,重点还要看顾一舟这个厨子拿出什么样的手艺,因此两人都顺着顾一舟的意思。

    “那人好像朱老头。”快走到顾爷爷家门口的时候,程织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快走了两步。

    但是对方骑着车子,也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程织并不能确定。

    “先进去。”顾一舟对朱老头并不关心,催着两人进门。

    倒是程织因为之前辛松岚的话,对朱家的事情分了几分心思。

    进门看顾爷爷正坐在房间火炉旁边烤馒头片,连忙凑了过去。

    “爷爷,刚刚那人是不是来咱家看病的?”

    顾爷爷:“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了?”

    程织:“看穿着不像是咱们村老同志的打扮,脚上还穿着胶鞋呢?是从城里来的吧?”

    “大冷的天,这么早来咱们村里看病……”

    顾爷爷半眯着眼睛瞅了程织一眼,“你这说话都跟谁学的?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行吗?”

    程织笑笑,将烤好的馒头片递给顾爷爷,当做讨好。

    “你认识那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顾爷爷身为医生,要对病人的信息保密,因此也不愿意同程织多说。

    但程织本来就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当下脑子一转,就问了出来,“那人不会是想要爷爷你抓什么壮阳的药吧?”

    程织的声音不大不小,除了顾一盛去房间里换衣服,顾一舟和顾爷爷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房间里出现短暂安静,程织也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目光。

    顾爷爷:“看来你还真认识。”

    程织:“爷爷你没给他拿药吧?”

    顾爷爷:“我不是什么病都看。”

    那老头子来的时候就遮遮掩掩的,顾爷爷给对方把脉的时候,就看出来,对方年轻的时候没少吃一些壮阳的东西,所以才会有门道找到自己。

    但这么大年纪,还吃壮阳的药,不论原因到底为何,顾爷爷都不会同意,那人本来想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都留下,让顾爷爷看在礼物的份上,给个面子。

    但顾爷爷将人带礼物一起赶出去了。

    “我不给他拿,不代表别人不给他拿。”顾爷爷提醒了程织一句。

    程织知道这个事情,但是能在家里无意间发现朱老头的踪迹,就已经是一种意外之喜了,等她回去同辛松岚说一声。

    接下来就要看辛松岚到底能用什么办法,让朱老头暂时离开王夏芬身边了。

    顾爷爷是村里的医生,每年零零总总的公分不少,再加上程织用钱和票换来的猪肉,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顾一舟也将自己的厨艺实力完全展示,做了一桌子肉菜,每个人都吃的满嘴流油。

    下午顾一舟几人还要赶公交车,因此在吃过饭后不久,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以往的时候,顾爷爷少不得同顾一盛依依不舍一番,结果这一次顾爷爷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顾一舟收拾这次准备带走的东西。

    “收拾好了?那我们走吧。”顾爷爷看了一眼顾一舟身上的大包小包,牵起顾一盛的手往外走,“你们把大门锁上。”

    顾一舟:“就这么几步

    路,您不用送我们。”

    顾爷爷:“我不是送你们,这次我也去,住你爸……住我儿子家里。”

    “这次小盛就跟着我,我来照顾。”

    顾一舟不同意,他和顾一盛早就没有爸了,那就是个陌生人,那个男人每次见到小盛,都当小盛不存在。

    “你和你爸登报断绝关系,如今还直接入赘了,当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但小盛不是。”

    “小盛还小,我得让他知道,该养的儿子得养,你不用管我。”

    “天越来越冷,你调养小盛的身体我不放心,我亲自来调养,而且你那个爹比你有钱多了,小盛跟着我。”

    “我在城里住到过完年,等年后我再把小盛送你们家里去。”

    “这事情昨天晚上我就和小盛说定了,你就别罗里吧嗦了。”

    顾爷爷根本不给顾一舟丝毫插嘴的机会,说完就带着顾一盛走在最前面。

    顾一舟看向顾一盛,但顾一盛却故意不看他,而顾爷爷又是个固执的人,顾一舟只好暂时放弃劝说。

    下午的公交车人不多,而且因为上车走,上面还有空位,但味道依旧不算好闻。

    应该是刚刚有人在车上吐过,虽然简单处理过,窗户也都纷纷打开,但酸臭的味道依旧没能彻底消散,程织刚上来就闻到了。

    好在她上车前已经吃过晕车药,顾一舟还在旁边照顾着,情况也还好,车子一晃一晃走在不算平坦的道路上,程织靠着顾一舟的肩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程织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小孩子的哭声吵醒的。

    对方坐在程织前两排的位置,小孩子或许是因为哭得时间太长,脸色通红,嗓子也变得沙哑,孩子的妈妈不管怎么哄都没有用。

    顾一舟拍了拍程织,让程织缓神,自己则走到小孩子的身边,开始把脉。

    “你是大夫吧?我孩子是病了吗?不应该啊,我刚从医院回来两天,医生都说我家孩子病好了。”

    “有点发热,天冷小孩子更容易发烧感冒。”顾一舟的语速不急不缓,很大程度安抚了小孩妈妈的心。

    车子为了透气开了一路的窗户,小孩子的发热症状本来就是刚退下没两天,被风吹了一路,再次开始发热。

    “怎么样?小孩情况严重吗?”程织看顾一舟回来,探头向前面看了一眼。

    顾一舟摇头,但脸色却不算很好。

    不过他看了一眼程织,到底没再说什么。

    回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几个人索性去国营饭店吃饭。

    程织来国营饭店的次数不多但也不少,只是很少会遇到辛松岚,但这次却恰巧遇到了。

    辛松岚在国营饭店创新了一道新菜,今天刚刚出现在菜单上,对于大家的反馈十分关心,而程织正巧点了这道菜,辛松岚从厨房走出来,想要收集意见。

    “做了一路的车累了吧?我再去给你们炒个辣菜,开开胃,也能多吃点。”辛松岚也不等程织拒绝,重新走进后厨。

    吃过饭后,顾爷爷便要带着顾一盛去找自己儿子,顾一舟要去送,顾爷爷不愿意。

    “就这么几步路,我丢不了,你不用去。”而且顾一舟还带着大包小包,里面有好些猪肉,这一路走来已经够扎眼了。

    祖孙两个谁都不愿意退一步,最后是辛松岚推着车子从国营饭店的后门走过来,争执停止。

    程织带着东西,和辛松岚一起回家。

    顾一舟则送完爷爷和弟弟,再自己回家。

    对于这样的安排,程织是满意的,毕竟她还有话对辛松岚说。

    程织直接说起朱老头想要买壮阳药的事情,朱老头想要做的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如今都已经开始买壮阳药了,说明朱老头忍不了多久了,她一定要加快行动。

    程织想了想,将另外一个消息告知辛松岚。

    蔡花手上可能有春药,又或者是蔡花本身就会配置春药,并且会一口周围人向外售卖这一点,程织本身只是自己的猜测。

    但是之前那个小男孩,专门说蔡花同时东有过联系,这就让程织不得不多想了。

    程织将这个消息告知辛松岚,也是希望辛松岚能依靠自己的路数查一查,毕竟春药这个东西,如果一直私底下悄悄流通,不知道多少人会遭罪。

    “我知道了。”辛松岚的表情变得厌恶起来。

    这两天祁连生出差去了东北,家里只有辛松岚一个人,经常会在大院里碰到之前不怎么见到的时东。

    时东这个人虽然看着正派,但之前程织就同辛松岚透露过时东的消息,再加上辛松岚自己的直觉,对时东的厌恶越来越深。

    如今更是确定,对方压根没有安好心。

    大院里人多眼杂,两人没再说什么,各自回了家。

    辛松岚回家之后,趁着时间还早,去了一趟朱家,利用自己胆子小的借口,让王夏芬陪自己睡一晚。

    王夏芬本身就因为家里怪异的气氛而胆战心惊,平常辛松岚对她又多有照顾,当下同意下来,带着自己的东西直奔辛松岚家里。

    而辛松岚睡觉前,将祁连生给她留下的保命工具全都拿了出来,门窗锁死,还特意将家里沉重的椅子堵在了房门处。

    朱老头今天虽然没有在顾爷爷那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说不定会在别的地方拿到,总之一切都要小心应对。

    辛松岚试探起王夏芬对离婚的态度。

    程织不知道两人的商量和打算,她正等着顾一舟回来。

    “没事儿吧?”看到顾一舟推门进来,程织连忙迎了上去。

    “没事儿,那个人渣不敢怎么样。”顾一舟之所以回来晚,是因为他还专门找他那个继弟威胁了一番。

    不过即便是这样,程织也能明显感受到顾一舟身上蒙着一层淡淡地阴翳感。

    她起身主动抱住顾一舟,两人紧紧相贴,声音也稍显低沉。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程织一下一下轻拍着顾一舟的后背。

    程织鲜少有这样温情的时刻,顾一舟不愿从这一刻醒来,他想程织对自己应该是在乎的。

    所以他更不应该让程织担心。

    顾一舟摩挲着程织的长发,在良久的静默之后,终于松开了这个拥抱。

    同程织说起自己的以前。

    这个以前,对顾一舟实在是太过遥远,但也并非不记得,程织愿意知道,他就会让程织知道。

    顾一舟母亲未去世之前,顾一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过得很不错的小孩,直到母亲去世,幻象打破,继母带过来的那个孩子,是个蛮横无理,并且把黑的说成白的人。

    顾一舟本身不算一个善于辩解的人,并且以当时的情况,也没有人会听他的辩解,唯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程织坐在顾一舟身边,静静听着顾一舟讲自己过去的事情,头再次轻轻落在顾一舟的肩膀上。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往后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第54章

    进入腊月之后,各家各户一时间仿佛都安静下来,专心准备过年,程织在街道办的工作也相应轻松下来。

    红医站那边找的护士,财务方面的工作,也正式交接给了居委会负责,各功能已经齐全,程织也重新回到街道办的办公室。

    “这次的事情办的不错,上级领导在开会的时候还专门表扬了我们街道,说我们街道是最先把红医站落实的,这次能让领导记住我们街道,程织你居功至伟。”主任当着街道办众人的面,将程织夸了一通。

    “事情做的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一次程织身为我们街道办刚刚加入进来的新同志就这么完美办成了这件事情,今年的收音机票就是我们这位新同志的了。”高主任一边说着,一边将夹在自己本子里的收音机票拿了出来。

    街道办的众人也都纷纷为程织鼓掌。

    程织

    看着这张收音机票,拿在手上愣神。

    隔壁办公桌上的小姑娘轻轻拍了拍程织的肩膀,“回神了,你要是不想要这张收音机票,可以找机会和我们那位老刘同志换换。”

    “老刘同志路头广,什么票都能搞到,你想换票尽管找他,价格也更公道。”

    “好的。”程织将收音机票收回自己的兜里,又转头看向四周大家的表情。

    收音机票也算是个稀罕物件,她只是个来街道办才半年时间的小新人。

    在今天之前,程织偶尔还会想,自己会不会被街道办退回去,毕竟她负责的工作并不多,红医站的事情虽然落实,但也是刚刚开始,并未看到什么成效。

    没想到今天高主任竟然大手笔地直接将收音机票给了自己,程织虽然收的坦荡,但也担心身边的同事会有意见。

    “你不用多想,每年都有这么个奖励,大气的时候是自行车,收音机,小气点的时候就是粮油票之类的补贴,基本上每年都能拿到。”

    “高主任不是个任人唯亲的,而且你又是新人,高主任给你别人不会有意见。”

    小姑娘十分健谈,对街道办的工作也更加熟悉,完全顺带给程织科普如今街道办的情况。

    “我叫胡秀秀,是咱们街道办负责妇联工作的,前几个月一直在公社调研,今天才回来,我们认识一下。”胡秀秀同程织年纪相仿,对于办公室多了程织这个人显得十分欢迎。

    “红医站的事情落定,你在街道办留定了,接下来估计会具体给你分任务了,咱们街道办的活儿比居委会那边还杂呢,就先祝你好运了。”胡秀秀又拍了拍程织的肩膀,当做安慰。

    顺带从自己的抽屉里分出一把瓜子,递给程织,说起自己这半年的经历。

    妇联组织各地都有组建,但是公社以下的妇联,组织架构并不完善,而且有的公社和大队,完全挤占了妇联的发展空间,导致当地的妇联主任等人,明明写的是女同志的名字,但实际上拥有领导权力的,都是男同志。

    胡秀秀在公社停留这么久,就是为了解决这样的事情,确保每个大队的妇联正常运转之后,胡秀秀才从公社回来。

    “我们妇联这边挺缺人手的,不过据我所知外勤那边也缺人手,具体会让你分到哪里,还得听胡主任的意见。”

    “外勤那边和公安警局对接对,按理说不会让女同志去,不过也不一定,听说你在居委会的时候就挺能打的,说不定会让你跟着公安那边跑外勤。”

    胡秀秀说着,程织就一个劲儿听着,她虽然来街道办半年了,但是这半年的时间,除了整体了解街道办的工作内容,并没有人帮她透彻地分析过。

    如今有了胡秀秀这个老油条,可算是节省了程织的时间。

    “你知道我?”程织指了指自己,向胡秀秀确认。

    她不认识胡秀秀,胡秀秀原本也不是食品厂的职工子弟,同程织不在一个学校上学。

    而程织之前在居委会和大院虽然有名声,说她是个武力值很高的人,但到了街道办之后,武力值并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如果非要说,就是骑车的时候,能将车子登的飞快,但是最近天气变冷,即便是带着帽子骑车,也会将脸吹得十分难受,所以都是顾一舟骑车送她,并没有她发挥的余地。

    “你没来街道办的时候,大家就知道。”胡秀秀神秘兮兮的,注意到高主任扫过来的目光,立马封嘴变得安安静静。

    “这位老太太是咱们街道办的军属,前两天住院了,你们两个代表我们街道办去探望一下,看看老太太是继续住院,还是出院找人照顾。”高主任走了出来,将新的任务发给程织和胡秀秀。

    程织对街道办的下辖名单还算清楚,这位军属老太太也是街道办的名人。

    今年已经九十岁了,早些年亲自送三个儿子上战场,但最后只有一个儿子活着回家。

    只是这个儿子也因为炮弹问题,没了一条腿,母子两个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街道办依照最高军属的待遇来安置老太太,将老太太的儿子也安排到了公园一条街的修鞋店里,每个月有固定工资。

    之后老太太给儿子找了个儿媳妇,一家三口算是真的把日子过下来了。

    但是没几年,儿子却突然得病,什么都吃不下,最后活生生饿死在病床上,老太太受到刺激之后,身体也不太好了,

    等儿子下葬之后,老太太就用儿媳妇还年轻,没怀孕的理由,在清县附近找个了人家让儿媳妇嫁了过去。

    从那之后,老太太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居委会和街道办的人每隔几日都会登门探望。

    前两天晚上老太太不小心晚上起夜的时候,从炕上摔了下去,直接住进了医院,街道办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情,想着安排人贴身照顾老太太。

    但是老太太这两年性子古怪,不同意别人一天天守着她,这两天就住在医院里,专门找了个护工照看。

    “老太太这两年不愿意理人,有时候咱们说十句,老太太都不一定愿意回一句。”胡秀秀负责妇联方面的工作,同这位老太太打交道的次数很多,也相对了解。

    程织在一旁点头,心中也明白,这次探病,胡秀秀是重点,自己就是个从旁辅助的人,一切听指挥就足够了。

    老太太住的是三人间病房,只是尚未住满,只住了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刚刚生产的孕妇。

    程织到时,老太太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门口的动静,睁开眼睛看了看,很快又闭上眼睛,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

    倒是隔壁床上的产妇对着程织两人笑笑,冲两人摆摆手,示意老太太并没有睡着。

    “我给您蒸个苹果吃吧,这次的苹果可不是街道办发下来的,是我从乡下专程带过来看您的,您觉得怎么样?”胡秀秀说完,也不等老太太有什么反应,便熟门熟路地开始削苹果,还问医院的食堂在哪里。

    胡秀秀忙前忙后,程织想要帮忙,却被胡秀秀安排在病房看着老太太。

    程织索性留下来帮老太太收拾床铺跟前的杂物,老太太虽然没有亲人了,但以前做的贡献在那里,时不时就有人拿着东西来医院看望,杂七杂八堆了不少。

    “那丫头走了?”听到推门离开的声音,老太太睁开眼睛,眼中没有半点困意。

    “街道办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老太太眯着眼睛打量程织。

    程织在老太太身后又垫了个枕头,让对方靠坐起来,问起老太太的事情。

    “我住两天就回家,你们不用天天过来。”老太太的手背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老年斑,但摆手的动作却依旧显得潇洒。

    “我在病房住的挺好的,还能和人说说话。”老太太说着向隔壁床的孕妇看了一眼,示意程织将对方的孩子抱到自己床上。

    “让你抱你就抱,你抱过来给孩子冲一下奶粉。”老太太催促了一句,低头逗弄隔壁床的小孩。

    隔壁床的小孩出生还不到三天,眼睛都没能睁开,但老太太也不在意,依旧逗弄得十分快乐。

    “老太太心善,孩子生下来一直都是老太太帮我照顾。”孕妇帮着解释了一句。

    程织也将注意力放在小孩子身上。

    小孩子身上的红还没有完全褪完,瘪着小嘴,毛发稀少,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裹在小孩子身上的包被,虽然针脚细密,但是布料磨损严重,应该是陆陆续续从各个衣服上拆下来的。

    小孩子喝了奶之后,很快又睡了过去。胡秀秀也拿着刚刚蒸好的苹果走回了病房。

    “都说了我不爱吃。”老太太已经拿到了蒸苹果,但嘴上还要强调一下自己不爱吃这种东西,胡秀秀也只是笑笑,不同老太太争端。

    程织看着老太太和胡秀秀的相处,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两人应该很熟悉,但是胡秀秀从不开口叫老太太奶奶。

    老太太也时不时有一种爱答不理的感觉。

    老太太年纪大了,吃过东西之后早早睡觉,胡秀秀催着程织下班回家,但自己却准备留在医院里守夜。

    “我是老太太孙女。”胡秀秀催着程织回家休息,毕竟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她们俩还得在医院,尽早劝着老太太回家。

    程织眨眨眼睛,一直到走回家才意识到,胡秀秀是老太太那个儿媳妇的女儿  。

    胡秀秀在医院守夜,第二天一早程织就直奔医院。

    只是原本应该很安静的医院病房,一大早就像是开水壶炸了锅,喧闹无比。

    程织还没走到病房区,就听到有人在喊医院的保卫科,“快点,快点!产妇要跳楼了!”

    “保卫科,把产妇的家人先赶出去!这是医院,不是他们闹腾的地方!”

    程织上楼的脚步一顿,加快速度向昨天老太太的病房走去。

    越靠近病房,周围的人就越多。

    “这里这里,你怎么来了?”胡秀秀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拿着饭盒的程织,将程织从人群中呼唤出来。

    “同病房的孕妇家里人一大早就过来闹,我正好扶着老太太去厕所,再回来的时候病房这边就全都是人。”

    “我把老太太安排在了医生的休息间。”胡秀秀一边同程织解释现在的情况,一边眼神向病房里张望。

    “来的应该是那位产妇的婆婆和丈夫,那婆婆一看是个女孩,抱着小孩子就想把孩子扔厕所里,那产妇的丈夫就那么在旁边看着,一点都不管。”

    “产妇被一家子欺负,实在是没办法了,才闹着抱着孩子要跳楼。”胡秀秀的语气沉重,她一直在负责妇联方面的工作,对于各种各样的婆媳关系已经见过很多。

    但每一次依旧会气得头顶冒烟。

    “那婆婆神气个什么啊!自己都是个女同志,竟然还敢看不起女同志!不就是看这位女同志家里没人了,所以才敢这么欺负人家!那个男人也是个软脚虾!一点用都没有的人,当什么丈夫,趁早……”胡秀秀愤愤不平,程织逐渐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产妇一家在城郊住着,平常除了下地赚工分,就是利用铁路沿线找点零工副业。

    而这次生产也不是产妇的第一次生产,而是第二胎。

    三年前,产妇第一次生产的时候,听信了婆婆的话,觉得住院花销贵,自己还年轻,生产不会遇到很大问题,所以选择了在家里生产,但是生完孩子之后,便因为力竭晕倒,彻底昏睡过去之前,只模模糊糊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根本没来得及看一眼。

    等产妇再次睡醒,看到的就是丈夫哭哭啼啼的脸,说孩子没保住。

    产妇不信,自己明明昏睡之前还听到了孩子的声音,也就一天的时间,怎么就没保住呢?

    “孩子在肚子里憋得时间太长了,生出来之后虽然哭了两声,但比刚出生的猫叫声还弱,出气多进气少,很快就没气了。”

    “娘怕你担心,给孩子埋了,等你做好了月子,我带你去看看孩子。”

    不仅丈夫婆婆这么说,周围的邻居也都这么说,说这个孩子是个女孩福薄,所以一生下来就咽气了。

    产妇虽然难过,但事已至此,只能让自己扛下来,用时间去淡化失去孩子的伤痛。

    过了三年,产妇再次怀孕,婆婆和丈夫都很激动,似乎是为了弥补上一次孩子生产的疏忽,从知道怀孕之初,丈夫和婆婆就对产妇这一胎十分关注,找了不少方法给产妇保胎。

    并且在确定生产日期之前,就说好上城郊的医院生产,产妇觉得十分感动。

    但是随着临产期越来越近,产妇觉得婆婆的行为越来越怪异,经常烧符灰和指甲,让她喝下去,说这样对胎儿好。

    产妇小时候读过几年书,下意识觉得这样的行为对身体有害,因此每次到喝符水的时候都能躲就躲开,用上山找野菜的借口迟迟不回家。

    出门的次数多了,产妇也经常遇到附近的街坊邻居,有个同产妇年纪差不大多的人,同产妇说了三年前那一胎的真相。

    产妇的第一胎女儿十分健康,只是因为婆婆和丈夫不喜欢女儿,所以趁着产妇昏睡的时候,直接将婴儿溺死了,然后同大家串通好,说是孩子本身就身体不好,活不下来。

    产妇是战乱的时候逃荒嫁过来的,身边根本没有娘家人,无人撑腰,自然只能相信婆家人。

    而且产妇本身就没能见到孩子第一面,丈夫和婆婆又全都悲痛欲绝,产妇自然也就相信是自己无能,自己没能留住孩子。

    所以在旁人告诉产妇真相之后,产妇并不相信。

    但对方也并不在意产妇相不相信,只是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产妇。

    “你婆婆现在对你这么好,完全是因为神婆说你这胎像个儿子,但也只是像,还不能百分百保险,所以要给你喝转胎药。”

    “你这段时间喝的符水就是转胎符,我知道你不愿意信,但反正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你婆婆不能信,你还是趁早为自己打算吧。”

    女人说完就离开了,没有同产妇多交流,产妇回家后向婆婆打听那个女人,才知道女人半年前生了个死胎,最近半年精神不正常,家里男人已经准备和她离婚了。

    “你要是遇到这个人,你一定得离远点。”婆婆拉着产妇的手,不放心地叮嘱。

    但产妇听了婆婆的话后,如坠冰窟。

    所以在生产前,产妇用买东西的借口,和丈夫一起来了城里,并且再用肚子疼上厕所的借口,摆脱了丈夫,自己住进了医院。

    孩子生出来,是个女孩,产妇百感交集,更不想让婆家人知道。

    但还是被婆家人找上门。

    婆婆本来就因为产妇离家出走而气急败坏,她在城郊医院那边已经花了钱打点好了,只要在那边生,肯定会是个小孙子。

    结果这个儿媳妇,一点话都不听,瞎倒腾,还又生了个赔钱货,因此一进病房就闹了起来。

    程织听完来龙去脉,眉头皱得很紧,压根松不开,外面走廊也越来越闹腾。

    保卫科的人已经将产妇的婆婆制服了,甚至还顺带堵住了婆婆的嘴,只剩下产妇的丈夫,希望对方能说一些安抚产妇的话,让产妇的情绪稳定下来。

    住院部在二楼,产妇从二楼跳下去保住性命的几率很大,但是产妇怀中的孩子可就不一定了。

    公安局的人也已经到了现场,在外面的空地上铺设救援设备,准备随时营救产妇。

    程织将带来的早餐放下,同胡秀秀说了两句,转身回了病房。

    产妇抱着孩子,半个身子都向窗外探出去,怀中的孩子发出细弱的哭声,但产妇似乎并没有听到。

    “孩子饿了,我给孩子冲点奶粉吧?”程织走进病房,向昨天一样动作自然地给小孩子冲泡奶粉。

    产妇住院的时候,除了必须的婴儿用品,根本什么都没带,病房里的奶粉都是看病的人带给老太太的。

    老太太不喜欢喝奶粉,所以都让给了婴儿。

    程织的动作唤回了产妇的些许神志,她低头轻拍着正哼哼唧唧的孩子,没有做声。

    产妇的丈夫看出产妇的软化,当下就要开口喊产妇下来,“你别闹了,你再……”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织踹了一脚,随后拿起角落里的抹布,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不会说话的人就应该闭嘴,省的张口就让人想到粪坑。

    “温度正好。”程织将充好的奶粉倒在手背上试了下温度,用轻缓的步伐慢慢走向女人。

    “我记得昨天抱孩子的时候,还没有彻底褪红,今天褪了吗?”程织试探地开口,“我还能再抱抱孩子吗?”

    “我结婚一直没怀孕,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喜欢的孩子,想蹭蹭喜气。”

    或许是程织的话触动了产妇,产妇抬起头,一点点打量着程织,随后又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婴儿的小手,奶瓶也调换了一下角度,让婴儿更加舒服。

    “可是她只是个女孩。”产妇的声音无波无澜,但又格外刺耳。

    “领导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而且我家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以后也想生个女儿,女儿都像妈妈,但肯定比妈妈更能干,也更好。”

    程

    织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已经成了距离产妇最近的那个人。

    “等孩子喝完奶,我就让你抱抱。”产妇没抬头,但还是同意了程织的话。

    程织也不催促,只是隔着些许距离看向产妇怀中的孩子,“等眼睛睁开,肯定像妈妈,是个双眼皮大眼睛。”

    小婴儿是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的,吃饱喝足之后,很快再次陷入睡梦之中。

    产妇轻轻给孩子拍奶隔,看程织的手接到孩子之后,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后仰,想要从窗户跳下去。

    幸好程织眼疾手快,并未松开产妇的手,一直在旁边的护士也及时接替了程织怀中的孩子,让程织能用尽全力将产妇从窗户拉上来。

    程织下了大力气,产妇最终没能跳楼,而是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第55章

    原本睡着的婴儿在护士怀中,再一次发出啼哭的声音。

    程织将孩子交给产妇,“孩子想妈妈呢,妈妈抱着立马就不哭了。”

    产妇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儿,身体才终于缓缓有了知觉,抱着孩子,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有警局和护士们处理,病房里看热闹的人也少了很多,程织也就顺势退了出去。

    老太太依旧在医生的休息室里,看到程织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了,救回来了。”程织重新扶着老太太坐下,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才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肩膀都很疼,应该是方才用力过度的原因。

    “今儿医院肯定是安静不了了,您是回家养着,还是另外给您找个病房?”胡秀秀也从医生那边拿到了老太太身体的检查情况。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是冬天,骨头脆,虽说只是从炕上摔下去,但也连带着出了点别的毛病,之后需要小心养着。

    “我不回去,我要住医院。”老太太的想法依旧很坚决,“我也不换病房,我继续住我以前那个病房,我住的好好的,凭啥让我换。”

    老太太说着就要拄着拐杖回病房。

    “警察在病房问话呢,这会儿还不能回去,您先在这里休息,我再过去看看。”程织重新安抚老太太,又回了原有的病房之中。

    产妇没有抱着孩子跳楼,一场事故幸免于难,之前被堵住嘴的产妇婆婆和丈夫此时也都被松开了。

    “别闹腾了,快回家吧,折腾这么一圈,所有人都围着你,你就开心了?”产妇婆婆在病房里絮絮叨叨,似乎半点没有被影响到。

    “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护着的,你还敢闹腾?”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走,你这辈子就别想进我们家门。”

    身边还有警察和护士来回走动,产妇婆婆说话的时候已经收敛了很多,但表情依旧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产妇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对外界所有声音全都免疫,不管旁人说什么好似都同自己没有关系,警方想要调查事情的始末,都没有办法开口。

    不得已只好暂时从病房里退出来,让护士前去安抚产妇。

    产妇的婆婆和丈夫也一同被揪出了病房,但即便到了走廊里,这位婆婆依旧纠缠不休,不停说着让产妇赶快出院。

    “就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还好意思住院,真当自己是大户人家小姐了吗?”婆婆光自己说还不够过瘾,又戳了戳旁边的儿子,“你是她男人,你跟她说,真想反了天不成?”

    病房外的几个警察实在是忍不住了,甚至有个年轻的警察故意将随身带着的枪露出来半个,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这个恶心人的婆婆闭嘴,但是并没有什么。

    产妇的婆婆也只是缩了缩脖子,继续戳儿子,看儿子始终不吭声,最后干脆跑到了楼梯口附近,开始大哭大嚎。

    “我真是命苦啊!我是个寡妇就该活生生被人欺负啊!”

    “儿子不顶用,被儿媳妇管得死死的,动不动就跳楼威胁!我这老婆子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那我也不过了!大家都别过了!”说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幸好被尚未离开的保卫科的人拦下了。

    程织正好将产妇婆婆那些胡搅蛮缠的话,听个一清二楚,心中厌烦至极,加快速度往病房走去。

    本以为产妇的婆婆被拉走,产妇的情绪会稍微好一点,结果没想到产妇的丈夫开始在病房外面死缠烂打。

    “你别不懂事,住院难道不花钱吗?你就听我的,咱们早点回家。”

    “孩子生了就生了,再怎么样也能养得起,我去给你买鸡蛋,你回家好好补补身子,等明年咱们再生个大胖小子。”

    产妇的丈夫一边说话,一边将病房的门敲得砰砰作响,程织实在是没忍住,再次踹了男人一下。

    随后又在旁边警察的见证的下,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却说着:“对不起啊,我刚没有看清。”说完退开一步,又不小心踢到了男人的脚踝上,脸上流露出抱歉的表情。

    “我能进去看看吗?”程织看向守在病房门口的那位警察。

    警察认出程织就是方才救下产妇的人,开口道:“这位女同志现在拒绝和人交流,如果你能和对方多说几句话就好了。”

    程织点点头,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还有两个护士,想要抱着孩子去检查,但产妇这会儿精神紧张,根本不允许护士走近,紧紧护着自己的孩子。

    程织选择坐在了产妇旁边的床上,没有距离产妇太近,而是静静地坐着。

    “杀人是不是应该偿命?”不知道静默了多久,产妇突然抬头看向程织。

    “犯错者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程织斟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产妇的精神还处于紧绷之中,她担心自己完全顺着产妇点头,会更加刺激产妇,让产妇找婆婆和丈夫寻仇,这根本不值得。

    “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错的人。”

    程织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量感,产妇的眼中重新出现光亮,但是依旧没有开口。

    程织挪动了一下位置,距离产妇更近了,开口询问产妇的情况。

    “我叫边青。”产妇重新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孩子在妈妈的怀中睡得很安稳。

    边青不是本地人,早些年的时候边青家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后来土地改革,地主没了,再后来遇上灾荒年,边青为了活下去就从老家离开,来到了京市这边,在这边遇到了现在的丈夫李强。

    边青的思绪还有些混乱,有时候说起自己,有时候说起李强,有时候又说起自己这一胎怀孕的时候,丈夫和婆婆都对自己很好,没有丝毫逻辑。

    但至少愿意开口说话,这对于警察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能够开始录笔录。

    程织看警察重新进来问话,自己就想着离开,但只要程织离开,边青似乎就没了倾诉的欲望。

    程织只好重新坐回边青身边,听着边青说自己的生活。

    “她杀了我女儿,是不是能被枪毙?”怀中的婴儿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发出轻微的声音,边青突然开口询问。

    “需要更加完整的人证物证。”

    边青又不说话了,她什么证据都没有。

    这场问话没能持续多久,边青很快又沉寂下来,不想开口和人说话,程织一直在旁边陪着,但也没有什么用了。

    眼看到了中午,程织准备去医院食堂打饭,病房的门再次打开。

    “还是自己的病床住的舒服,我早就说要回我的病床。”老太太拄着拐杖,絮絮叨叨,躺在了自己原本的病床上。

    “食堂放饭了,你们两个去打饭,我要吃鸡蛋羹,去晚了食堂就没了,你们两个一起去。”老太太刚刚在床上躺好,就拿着自己的拐杖当做指挥棒,给胡秀秀和程织安排事情。

    胡秀秀也能看出来边青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不想离开老太太,但老太太却很固执,看胡秀秀不走,拿起拐杖就要落在胡秀秀身上。

    “这个老太太……”胡秀秀和程织结伴走出病房,忍不住摇头。

    “老太太应该是有话想要对边青同志说。”程织回头,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看了一眼。

    两人依旧各自躺在病床上,并没有什么交流。

    “我知道,但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

    老太太是个好心肠的人,看到谁都忍不住帮一把,但毕竟年纪大了……

    上午警局的询问没有什么进度,下午的时候又重新来了两人,不仅询问边青,还将边青的丈夫,婆婆还有程织全都询问了一遍。

    而询问程织的人,就是程织的师兄。

    面对师兄,程织的态度很坦然,也更加放松,想起了之前边青闹跳楼的时候,自己听到的那些话。

    边青的婆婆当时大言不惭地说,如果边青没有来市里的医院,而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在市郊的医院生产,那么一定能生出一个儿子。

    边青肚子是个女儿,是一件无可辩驳的事情,就算是边青的婆婆找再多的偏方,也不可能让边青的女儿变成儿子。

    而想要女儿变成儿子,只有一个办法,给边青换个孩子。

    师兄听到程织的这些话,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真的不考虑转行?”

    程织坚定摇头,“不考虑。”

    程织的问话很简单,很快再次回到了病房,病房中依旧很安静,但边青的精神状态却已经好了很多。

    “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拦住我,我真的要犯傻。”

    “我得好好活着,不能让她们痛快,我活的越好,才能更证明她们是错的。”

    边青看看程织,又看看老太太,“我准备离婚了。”

    程织对边青的决定是赞同的,但毕竟同边青不熟悉,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况且她现在更加好奇,老太太到底同边青说了什么,才能让边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过来。

    第56章

    “想知道啊?”老太太看出程织的意思,但又摇头,“我不告诉你。”

    老太太的脾气一阵儿一阵儿的,但打定主意不说的事情,程织也不可能让老太太张口。

    不过边青振作起来之后,倒是有一种雷厉风行的样子。

    她通知了医院的革委会办公室,告诉革委会的人,她的婆婆大搞封建迷信,不仅平常满嘴胡言乱语,家里还供奉着佛像。

    不仅如此,边青还似有若无地表达,李强家住的那块地方,以前曾经是个寺庙,当地人都说当时那个庙里,香火旺盛,连佛祖都是用金身塑造的。

    后来寺庙被毁,李家人本来已经准备逃走,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并且边青一再强调,自己婆婆对于家里那个佛像十分看重,每天至少有半个小时,都要对着那个佛像许愿,并且放佛像的房间,从来不允许她进入。

    革委会的人就像是闻到了血的狼,很快就用借口将边青的婆婆扣押起来,而后去家里搜索佛像。

    边青依旧住在医院,同李强提出离婚,李强不愿意。

    但是边青的态度却很坚决,如果李强不同意,那她就登报宣传李强一家做的事情,最终李强还是没能犟过边青,迫不得已同意离婚,离开了医院。

    “这下真的是无家可归了。”边青抱着孩子喃喃自语,她本来就是逃荒的,现在李家也彻底和她没关系了,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怕什么,跟我住。”一向说自己耳朵不好使的老太太,突然接了这么一句。

    “正好你无家可归,我家也没人,我们凑活凑活得了。”老太太突然来了精神,从床上慢吞吞坐起来,“你回家给我做个伴,我们再去找找街道,总能解决你的户口和粮食,到时候我们仨就相依为命。”

    程织和胡秀秀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老太太这么说。

    老太太也知道两人肯定是听到了,看了两人一眼,“等边青出院的时候,我就出院,以后边青照顾我,你们街道办也能省点心。”

    胡秀秀不同意,老太太年纪大了,认识边青才这么两天的功夫,就让边青住到自己家里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老太太也根本不听胡秀秀的,胡秀秀说话她就假装睡觉,要不然就是装聋。

    而警局和革委会的行动也都十分迅速,边青出院准备同李强办离婚手续那天,警局正式扣押了李强。

    因为李强参与了人口买卖。

    程织之前的怀疑没有错,李强和边青的婆婆确实在市郊的医院提前准备好了一个男孩,只等着边青生产。

    如果边青到时候生出来的是男孩,那么皆大欢喜,预备的这个男孩就可以不用,转手卖给别人。

    但如果边青到时候生出来的是女孩,那么这个准备好的男孩将会替换掉边青的女孩,由边青抚养长大。

    至于边青的亲生孩子,则会交给市郊医院的人,由医院那边的人处理。

    不仅市郊医院的护士和医生涉及到案件中,边青婆婆经常找的那位卖转胎药的高人,也是人贩子的一个环节。

    李强母子两个最终锒铛入狱。

    边青出院那天是冬日的一个晴天,街道办到底是同意了老太太的要求,让边青和老太太同住,并且答应帮边青留意工作。

    只是如今的工作暂时不好安排,但街道办一旦有零活的时候,会优先安排边青上纲。

    程织和胡秀秀也终于不用再日日去医院报道,回归了正常的工作岗位。

    “做的不错。”主任对程织点了点头,将程织叫到自己跟前。

    但是尚未来得及说话,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

    “请问程织同志是咱们街道办的人吗?”敲门的人穿着警服,警徽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熠熠生辉。

    “程织同志,多谢你帮助我们局破获了大案。”警察同志将定制好的锦旗送到程织手中。

    程织在众人的鼓掌声中,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锦旗,才终于有了实感。

    市郊医院涉事医生护士已经全部都抓捕归案,人贩子的窝点少了一个,并且破获的速度很快,警局也受到了市里的表扬。

    而程织身为提供线索,帮助她人的人,也受到了警局的表彰。

    警局的人这次过来,不仅带来了锦旗,还有工业券和一个暖水瓶,这些东西不仅是奖励更是一种荣誉。

    一整天程织都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没想到警局竟然会这么大张旗鼓地给自己送荣誉,心中更是抑制不住地雀跃。

    这份雀跃在下班时候,看到来接她的顾一舟时,达到了顶峰。

    “咱们明天接爷爷和小盛去国营饭店吃饭吧。”程织摩挲着丝绒质感的锦旗,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战利品,只觉得心满意足。

    如果不是今天的时间太紧,她其实恨不得现在就请爷爷和小盛一起出门吃饭。

    顾一舟回家后,立马将家里的锤子钉子都拿了出来,在墙上比划不停。

    “挂在这里怎么样?”顾一舟确定了大概位置,回头询问程织。

    程织还在对着那堆工业券爱不释手,听到顾一舟的问话,还有些迷惑。

    “把锦旗挂在这里,爸妈肯定高兴。”顾一舟重申了一遍。

    程织一边高兴,一边又觉得有些难为情,那地方太显眼了。

    挂的又高,以后别人来她家里,一眼就能看到锦旗。

    不过即便如此,在沉思了几

    秒之后,程织还是重重点头,“就挂那里吧。”

    反正这是她自己家里,她怎么高兴怎么来,况且警局送来的锦旗是一件好事儿,她没必要藏着掖着。

    “现在有工业券,还有一张收音机票,等把这些换出去,换成自行车,以后我们上下班就都能方便了。”吃过饭后,程织再一次开始清点两人的存款。

    今年一年马上就要倒头了,家里备了不少年货,因此这个月的花销要比上个月大一点。

    依照程织的打算,她准备在年前将收音机票换出去,等到年后价格平稳之后,再去百货大楼买自行车。

    “不用买。”顾一舟牵住程织的手,“把多余的工业券换成布票吧,今年过年你好好做一身新衣服,再去买一双新的鞋子。”

    顾一舟的眼神落在程织的衣服上,冬天的棉袄臃肿,但穿在程织身上却显不出什么。

    程织身上的棉袄是去年的,磨损的程度还很轻,今年冬天顾一舟还用家里剩下的棉花,往棉袄里加了一层新的,在程织看来这件旧棉袄比平常买回来的新棉袄都要暖和。

    “别闹,有了自行车我们都方便。”买自行车这件事情,一直记在程织心里,即便是顾一舟现在基本不怎么骑车,程织也打算新买一辆。

    顾一舟在红医站上班,平常步行就到了,但这段时间一直都骑车接送程织上下班。

    程织因为冬天冷,不想冻脸,才会如此上下班,但等到开春暖和之后,肯定不能继续这样。

    而且家里有两辆车,也会更加方便一点。

    顾一舟:“车子我有办法,不用买。”

    顾一舟带着程织去了公园附近的修车点,修车点在晚上还亮着灯,房间里还有人。

    对方看到顾一舟过来,熟练地打了声招呼,“车子在那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修车点这个地方,程织不陌生,当初她为了打听刘文全的事情,晚上还专门来过,这个点早已经是下班时间,按理说修车点不应该有人,应该是顾一舟安排好的。

    “女士自行车?”程织走进之后,发出一声惊呼。

    “骑上去试试,如果哪里有不适应的地方,还能再修一修。”顾一舟站在程织身后,脸上不自觉带上笑容。

    女士自行车比较难得,即便是二手零件也不好找,顾一舟在找零件上废了很多时间,所以迟迟没有同程织说起自行车的事情。

    本来想着将自行车当做新年礼物送给程织,但是今天在红医站的时候,听到程织受到警局嘉奖的事情,顾一舟改变了主意。

    是不是新年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程织喜上加喜,所以他选择晚上带程织过来。

    “怎么样?稳不稳?”顾一舟看向程织。

    “这是你自己找零件重新组装的?”

    顾一舟点头,最终回去的时候,是程织骑车带着顾一舟回去的。

    依照顾一舟的理论,骑车是个苦差事,况且一直都是他骑车载程织,这一次也不应该例外。

    但程织这一次却异常固执。

    “这是我的车子,应该我说了算。”程织振振有词,看顾一舟的态度一直不软化,想了想靠近顾一舟,“答应吧,我一直想试试。”

    当初两人结婚,说好的是招赘,程织就自动带入男方角色,骑车去接自己的新娘子顾一舟。

    但当时的顾一舟三两句话占据主动权,程织骑车载顾一舟这件事情最终没能落实。

    所以程织记到了现在。

    顾一舟永远都犟不过程织,最终坐在了后座上。

    后座有些矮,顾一舟坐上去之后,双腿垂落挨着地面,但为了不妨碍程织骑车,又默默将双脚抬起来,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回了家。

    程织今晚的心情振奋,躺在床上很久才睡着,第二天自然是醒晚了。

    但今天是周日,不用去上班,程织索性准备在被窝里多躺一会儿,最好能睡个回笼觉,可是大院猝不及防再次热闹起来。

    赵雅玉和陈杰豪再一次争吵起来,这一次两人没再关上门自己吵自己的,而是在院子里大吵特吵。

    程织透过窗户,将外面争吵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赵雅玉的娘家人也来了。

    “你要是不能照顾好我们雅玉,就让雅玉回我们娘家住,我早就说了,你们夫妻两个单独住在这里是不行的。”

    “小年轻,没个经验,雅玉的肚子越来越大,你们身边没人是不行的。”这是赵雅玉妈妈的声音,自带抑扬顿挫的强调。

    “好端端的,都快过年了,怎么能这个时候回娘家呢。”陈杰豪面对丈母娘,声音低了一些,但是态度却很明显。

    他不想要赵雅玉回娘家。

    “雅玉不回娘家也行,那我住过来,正好雅玉的预产期也到了,等生了孩子,我照顾我们雅玉坐月子也方便。”赵雅玉的母亲换了说辞。

    但这次依旧被拒绝了,不过这次拒绝的人不是陈杰豪,而是赵雅玉自己。

    “娘,这都要过年了,我爸还有大哥大嫂和小侄子都离不开你,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给您添乱呢。”

    一家三口站在院子中间开始掰扯。

    赵雅玉不愿意麻烦亲妈,亲妈心疼赵雅玉。

    最后还是陈杰豪提出来,说临近年关,会带着赵雅玉回去住,才终于将这场争执停下。

    程织听够了热闹,懒懒散散起床,准备趁着今天天气好,和顾一舟一起去公园散步。

    周日的公园人很多,程织找了条小路,避开人群,同顾一舟慢悠悠走着。

    顾一舟也十分珍惜这样的相处时光,太阳落在两人的身上,自有一片悠然自得。

    不过这样优先的画面,很快就被前方争吵的画面覆盖。

    透过已经掉光叶子的大树看过去,争吵的两人,程织依旧很熟悉,是今天早上短暂和好的陈杰豪和赵雅玉夫妻。

    陈杰豪:“行了?满意了?闹腾这么多,不就是想回我家住?回我家就能见到我大哥了,你满意了吧?”

    赵雅玉:“是我闹腾吗?哪个孕妇生产家里人不闻不问的?再说了,你以为我想回去?要不是为了你,谁愿意回家面对你妈?”

    “为了我?你这话说的也太恬不知耻了,为了你自己就是为了你自己,没必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行了,反正如你的意了,走吧。”陈杰豪懒得继续争吵,想要同赵雅玉离开。

    赵雅玉向程织和顾一舟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没看到,跟着陈杰豪离开了。

    “走吧。”顾一舟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牵起程织的手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腊月二十八这天,工厂和街道办全都正式放假,程织也抱着今年的福利回家。

    顾一舟还在红医站处理问题。

    最近街上已经喜气洋洋有了鞭炮的声音,有些小孩玩鞭炮的时候,没个轻重,很容易受伤,因此顾一舟在红医站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给你拜个早年。”程织刚刚进屋,辛松岚后脚就拎着两只鸡进来了。

    这鸡是祁连生在乡下收的,辛松岚处理好送到程织这边。

    “等过完年,差不多能有好戏看。”辛松岚说得语焉不详,但程织知道,应该是个好消息。

    否则不可能说得这么直白。

    程织以为辛松岚说得过完年,怎么也会出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

    没想到初十还没过,王文语就哭着跑了回来。

    王文语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身上背着背包,见了亲妈之后,一句话没说,眼泪先流了下来。

    自从二大

    爷王信出事之后,王文语听了亲妈的话,主动和父母切割,从那之后程织便没再见过王文语。

    恍恍惚惚半年没见,程织才发现王文语的变化很大,明明是刚刚生完孩子,但整个人却瘦的不像样子。

    王文语的女儿也怯生生的,看到刘大妈的时候不仅没有主动走向刘大妈,反而向王文语身后缩了缩,被王文语推了出来。

    王文语回来的形象像是逃荒一样,又是下班的时间点,瞬间就吸引了大院所有的目光。

    刘大妈看到王文语的时候,还有些呆愣和不可置信。

    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发出声音,“回来就回来,哭什么。”

    王文语毕竟是大院里长大的姑娘,一大妈帮王文语身上的包下来,跟着王文语回了房间。

    程织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同辛松岚走在人群最后。

    “妈,我准备离婚了。”王文语将尚未满月的孩子放在暖烘烘的炕上,自己也捧起了被热气熏透的杯子,才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程织站在人群最后,猝不及防想起医院见过的边青。

    仔细想想,这一年她也算是见证了不少离婚案件。

    王文语想要离婚的原因也很简单,丈夫被抓了,而且抓的猝不及防,王文语一点准备都没有。

    王文语如愿生了个儿子,这会儿孩子还没满月,正在家里坐月子。

    王文语的婆婆蔡花是继婆婆,平常是不管王文语夫妻两个的,王文语为了过好自己的小子日,自从父亲出事之后,就自觉断了和娘家的联系,为了做好月子,王文语拿了五块钱请院里的大娘日常照顾自己。

    但大娘也不是天天都守在王文语身边,会经常回家自己看看,尤其是吃过早饭这段时间,基本就是王文语自己呆着。

    这个时候对王文语来说是个睡回笼觉的好时候,但是今天刚刚睡下,就被人吵醒了。

    来了很多人在她家里搜东西,说是她家里有迷药。

    王文语觉得这些人信口胡说,但很快这份坚信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

    那些人在墙缝处搜到了很多粉末,是王文语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她甚至不知道是丈夫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

    王文语想要找丈夫问清楚,但还不等她走出房门,平常照顾她的邻居大娘就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王文语的丈夫,在上班的时候被警察带走了,不仅是王文语丈夫一个人。

    王文语的公公婆婆,也全都在同一时间被抓走了。

    王文语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但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留在大院里,邻居们来来往往不停询问她消息,所以在收拾东西后,她决定回娘家。

    “这么快?”程织惊讶地看向辛松岚。

    辛松岚微微摇头,指了指自己家里的方向。

    程织从人群中退出来,跟着辛松岚去了辛松岚家里。

    祁连生年前刚刚出车回来,这会儿正在家里休息,但这会儿家里不止有祁连生,还有程织的另外一个师兄。

    “蔡花这些年一直在私底下售卖迷药,并且用迷药诱导了不少人,重拾旧业。”师兄没有隐瞒程织,而是简单说了一下。

    “以后发现有什么人不对劲的时候,记得第一时间告诉师兄。”程织的师兄身上穿着便服,但眼神凌厉,看向程织的时候稍显无奈,“程织,你要相信你自己的直觉。”

    程织下意识点头,目送师兄出门,从辛松岚这里听事情的始末。

    程织觉得蔡花不对劲,但只是找个了小孩子盯着蔡花,好不容易才得到一条消息,恰巧与时东有关。

    而时东从年前开始,便有意无意地接近辛松岚,辛松岚有程织的提醒,本身就对时东抱有最高的警惕心,再加上自己从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知道警局正在调查一批失踪少女。

    直接和警局的人搭上线,重点关注蔡花一家几口,最终经过探查,侦破了一个窝点。

    这个窝点没有在京市,而是在京市郊区临近山里的地方。

    因为土质不好,庄稼的产量很低,当地的村民逐渐向外搬迁,原本就人烟稀少的村子,愈发破败,再加上大山的遮掩,是完美的藏人地点。

    而这批窝点里,不仅有年轻的少女,也有已经生过孩子的寡妇,警局的人找到这个窝点的时候,里面甚至还有很多即将临产的孕妇。

    孕妇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生产了,但是她们都说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依照那些人的交代,她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怀孕,生下来的如果是男孩会被人抱走,生下来的女孩也不会养在她们身边,应该都被随意丢弃在了山里。

    “那里有好几个少女,都是蔡花弄进去的,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辛松岚的语气沉重,眼神喷火。

    她曾经在警局见过那些从窝点出来的女同志们,不论是多大年纪,她们总是反应迟缓的,同一个问题经常需要重复很多次,才能有所回应。

    “里面有个最小的女同志,今年才17岁,就是蔡花弄进去的。”

    “蔡花她儿子哄骗了这个女同志,给女同志喝了药,将人关起来。”

    “而且经过警局的探查,和蔡花有联系的这个窝点,最终生出来的孩子,会送到市郊的医院。”

    事情一环套一环,市郊的医院被猝不及防侦破了买卖儿童的案件,所以警局才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蔡花也拿下。

    第57章

    程织在辛松岚家里坐了很久,辛松岚将故事完全讲完之后,程织还呆呆愣愣地坐在那里,迟迟没有动作。

    “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是蔡花一个人能做成的,其它人呢?抓到了吗?”程织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指甲将掌心掐出痕迹。

    被辛松岚喊了好几声,才勉强回神。

    “还在调查中,不过剩下的事情,警局应该不会向外通报了。”这种事情只会越查越黑暗,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警局也会越来越小心,不会让消息继续外传。

    “警局正和市妇联办公室沟通,想办法安置这些人。”辛松岚轻拍着程织的手背,安抚着程织的情绪。

    辛松岚一直觉得程织是个情绪稳定的人,第一次直面这样的程织,有些无措,但更多的是担心。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我就是太生气了。”怒意短暂过去,程织恢复冷静,但荒谬感依旧留在心中。

    依照方才辛松岚所说的话,蔡花从解放之后,就没有走过正道。

    蔡花是个孤儿,五六岁就被胡同的老鸨捡了回去,自小在胡同内长大,老鸨看她机灵会来事儿,想着以后就算是长得不行,带在自己身边,也算是给自己培养的接班人。

    蔡花也着实没有辜负老鸨的期望,越长越水灵,并且将胡同里七七八八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老鸨自然也更用心培养她。

    蔡花是不愿意被解放的,但解放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蔡花没有办法,只好另寻出路,所以她给自己找了个丈夫,实际上是个和自己臭味相投的人。

    起初的时候,蔡花其实也没想做什么,只是觉得从胡同出来后,日子还没有以前好过,所以逐渐动了歪心思,慢慢地蔡花联系上以前胡同里的人。

    这些人有些一心摆脱以前的生活,也有些人和蔡花有着一样的想法。

    她们在明面上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私底下依旧来往不断,经过多年的发展,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窝点中,思绪最清楚的那位女同志,是乡下姑娘,因为自小

    长得好,年幼的时候就被家里定了娃娃亲。

    只是后来娃娃亲的对象搬家,从乡下搬到了城里,两人隔着多年不见,本来觉得这桩娃娃亲就算了。

    结果没想到姑娘家里突然出了事情,姑娘亲爹上山的时候摔了一跤,不小磕到了头,一命呜呼,亲哥是个利欲熏心的人,眼看着姑娘快要到出嫁的年龄,放出话来,不管男方品性如何,只要彩礼出的足够高,那就能让自己妹妹嫁过去。

    姑娘的亲妈护不住姑娘,想起多年前的一桩娃娃亲,求着大队长给开了证明,姑娘一个人来了城里寻亲。

    城里太大了,姑娘也没有娃娃亲对象的具体住址,只能慢慢打听,吃饭的时候守着各个工厂或者是国营饭店的后门,从里面找点吃的。

    睡觉的时候就在公园或者桥洞底下。

    眼看着日子就要过不下去的时候,遇到了蔡花的儿子,蔡花儿子长了一张最能骗人的脸,又主动向姑娘散发了善意,姑娘本来就是走投无路,轻易相信了对方。

    最后被蔡花儿子弄到了那个窝点。

    好在警局的人来的及时,她到窝点的时间还不长,被警察救了出来。

    “时东也向蔡花买过这东西,被警局的人叫走询问了。”辛松岚重点关注着时东的动静,还专门告知程织。

    程织点点头,怀着稍显沉重的心情回家,顾一舟正和顾一盛在一起包饺子。

    看到程织进来,顾一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程织的心情,他动动嘴,最终只是平静地将一杯温热的水放在程织面前。

    “包饺子啊?”一杯水去了一半,程织终于从情绪中走出来,看向桌案上的面粉,“我来擀皮,我擀皮特别快。”

    程织洗手,动作利索地开始干活,“接下来估计有得忙了,下班时间估计会晚一点。”

    “好。”顾一舟没有多问,依旧轻声回答。

    一直到晚间躺在床上,顾一舟才倾身微微抱住程织,“为什么不开心?”

    程织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在顾一舟以为程织不会回答的时候,程织开口了,“就是觉得这些事情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种恶心感在辛松岚告诉她查出来那个窝点之后,就一直藏在程织心中挥之不去。

    程织之所以在辛松岚讲故事的时候,会突然间变得那么激动,也是因为想起了弹幕中自己的下场。

    虽然才半年多的时间,但杨青衡在程织的记忆中其实已经逐渐淡化了,不过在听辛松岚讲故事的时候,杨青衡的那张脸又突然清晰起来。

    但也不仅仅是杨青衡,似乎是不同人的不同碎片,这些人总是道貌岸然的,说话的时候仿佛永远有理有据,永远占据在最高的位置,但却人面兽心。

    不管是杨青衡,还是之前的二大爷,包括之前医院见的边青丈夫李强,乃至大院里的时东,全都是明明白白披着人皮的畜生,只是有些人藏得深,藏得浅。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女同志从来跟他们都不是平等的。

    时东一方面攀龙附凤找上柳青,一方面又和秋月纠缠不清。

    二大爷一方面看起来公正讲理,实际上是贪污出轨样样精通。

    这些事情,让程织恶心至极。

    顾一舟轻轻拍着程织,他言语苍白此时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来安慰程织,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程织,他在程织身边,他会陪着程织。

    窗帘拉下来,房间里黑漆漆的,但程织已经习惯了这种黑暗,反而能够看清顾一舟的神情。

    她歪歪头,靠在了顾一舟的肩膀上,微小的种子在程织的心中发芽。

    第二天一早,程织依旧照常起床上班,看不出半点不对劲。

    顾一舟也一如既往,仿佛两人都已经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到了街道办之后,街道办的忙碌如同程织想象的一样,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交杂。

    程织和胡秀秀被分成了一组,她们要去福利院看看那些被警察解救出来的妇女同志们。

    这些人还需要经过漫长的治疗,警局暂时将人安置在了福利院,但并不是长久之计,街道办这次过来,不仅是帮着安抚和统计,也是为这些人寻找新的出路。

    依照警局的问话显示,这批被救出来的女同志,有些人已经被关了十年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要遗忘,更遑论想起自己来自哪里。

    况且依照现在的情况看,基本上也回不去。

    程织最先接触到的,依旧是那个十七岁的女同志。

    对方看到程织几个人过来,显得十分好奇。

    警局的女同志稀少,不可能全都分来福利院照顾她们,因此这两天这些人接触的都是女护士和男性的警察同志。

    “姐姐,怎么才能在街道办工作?”这是对方在确认了程织的身份后,对程织说得第一句话。

    在程织几个人来之前,这位女同志也将同样的问题问了照顾她们的护士。

    护士给出的答案大同小异,她们大部分都是从中专毕业分配到医院上班的。

    而想要上中专,就需要先读完小学和初中。

    她只读了三年小学,而且已经十七岁了,不可能再去上学,因此当护士看起来已经不太可能。

    所以重新将希望寄托于程织这里,她已经不可能回家了,回家等着她的,有可能就是生不如死。

    因此她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在城市扎根,为自己找到一个工作,成为自己扎根的资本。

    “街道办缺人的时候会发招工通知,看到通知并且条件符合的人,都可以去参加考试,择优录取。”

    这是程织给出的答案,但是却将少女仅剩的一点气势全都打破了。

    在程织来之前,少女已经围着问过了,城市里招工大部分都只要城里户口的,少女越问越觉得自己留在城里的希望渺茫。

    一时间也不说话了,只低头玩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程织没时间过多安慰少女,她要了解这些人的整体情况,才能更好地为这些人安排出路。

    这些人中,已经差不多完全忘记到底是谁的,有三个人,其中有一个还怀着孕。

    有十二个人,说话的时候,条理是清楚的,但是语速很慢,问起以前的事情,总是避而不答或者躲躲闪闪,并不愿意提起过去。

    剩下十几个人,倒是会说起自己的以前和过去,但是也都表达了,自己不想要回去的念头。

    毕竟回去之后的处境,谁也说不清楚,还不如安安静静在这里。

    而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小学学历,或者是不识字的文盲,再加上有些人条理困难,一时间并不能安排什么工作。

    “我们只能尽可能和工厂那边多沟通,希望工厂能给出几个名额,让那些正常年轻的人去工厂工作,剩下的人只能一点点安排。”胡秀秀将最后的名单情况统计之后,对未来情况的预估并不乐观。

    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三十个人,这些人不可能一直留在福利院里,毕竟他们安排能力有限,其中至少有一半都要在调查清楚之后,回到原籍,或者是去乡下插队。

    程织从福利院回到街道办之后,去找了街道办的主任,提起帮这些人扫盲的想法。

    “虽然是个好想法,但你也要清楚,等扫盲课程结束,我们也不一定能给这些人安排合适的岗位。”

    城里的招工指标年年紧缩,知青下乡的人数一年比一年,扫盲班年年都办,但大部分上课的学员都变成了职工家属。

    “主任,去年开会说要落实城市绿化的事情,还没有推进吗?”程织也知道扫盲班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她询问主任有关扫盲班的问题,也只是因为时不时想起在福利院的时候,少女的那双眼睛。

    “各个街道办都将方案交了上去,但暂时还在开会讨论中。”主任没有同程织说得太明白。

    但大致情况也是清楚的,京市这么多行政区域板块,每个区之间都有不同的想法,而且城市绿化是个大工程,领导也要一再斟酌,到底怎么才能将投资回报比到最大。

    “你和胡秀秀这些日子,就重点联系一下制衣厂,纺织厂,看看他们厂子能不能凑出一点零活出来,优先供给福利院那边,也算是一条暂时的出路。”

    程织答应下来,但她在去制衣厂和纺织厂的空档中,又去了一次食品厂。

    第58章

    年后的食品厂比年前稍微轻松一些,但程织从进入到厂子之后,就感觉到了一股紧张感,似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行色匆匆。

    程织来之前找人了解过情况,知道食品厂为何有这种氛围,因为新品的研发一直都很不顺利。

    这个研发是去年就开始了,当时厂里定下的目标是年前将口味确定下来,提前联系生产设备,等到年后开工,春天到来的时候,食品厂的新品也要顺势推

    出去。

    但最终计划只能是计划,不能成事。

    食品厂的新品研发,到现在还没有真正落定下来,因为研究出来的味道要不然就是过不了审核那一关,要不然就是成本过高。

    当然也还有各方面都合格,但是厂领导认为各方面都平平无奇,无法形成真正的竞争力而否决。

    因此研发小组的工作人员不好做,领导们的心气儿也不顺,有上到下,有内到外,都让食品厂在开年之初,形成了一种紧张的氛围。

    程织没有着急去找之前的主任,而是在食品厂宣传科的板报跟前站了一会儿,仔细了解食品厂的情况。

    依照之前居委会和食品厂工会给出的打算,年前是准备联谊活动的,但最后这场联谊活动不了了之,没有人再提起,食品厂宣传科的宣传栏上也大都是辞旧迎新的话语。

    程织最终走向了办公楼,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之前见过的那位主任,坐在办公桌后,只是脸上疲惫的意思很明显,看到程织也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程织是恰好时间来的,主任刚从领导办公室,并且两人的谈话内容十有八九不如意。

    “坐吧,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主任微抬起下巴,点了点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

    “我这次过来,说不定真能给您解决燃眉之急。”隔着布料,程织捏了捏自己包里的东西,那是顾一舟给她的,有关秋梨膏的配比,是她这次谈判最有底气的东西。

    程织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拿出了谈判的架势。

    主任本身对程织的来访不以为意,她之所以还能按捺住自己的脾气招待程织,一方面是不想落人话柄,另一方面也是给程织母亲一个面子。

    程母当年在厂子里是个能干的人物,年轻的时候她也因为程母在妇联的各种行为而受到了利益。

    程织也知道对方肯定没多少耐性听自己东拉西扯,索性一开始就将东西摆在了台面上。

    她不仅带来了秋梨膏的配方,也带来了秋梨膏的样品,毕竟眼见为实,只有让对方信服,这笔生意才能真正谈拢。

    程织在对方办公室里停留了一个小时,但是再次出来的时候,笑容满面。

    这件事情已经十有八九了,只要食品厂这边动工开始,她就能想办法将福利院那十几个女同志塞进来当临时工。

    虽说不能一劳永逸,但至少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一部分问题。

    程织从食品厂大门走出,一眼就看到站在大门外的顾一舟。

    “回家。”程织跳上车子,没能忍住自己的笑脸。

    大院这两天格外安静,没有以前的吵闹声,毕竟大家都还处于震惊的情绪中。

    时东被警局的人带走问话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柳青自己在大院住了一天之后,找借口回了娘家,不再出现。

    邢来娣如今在亲奶奶手下讨生活,仿佛被磨光了之前的某种精气神,每天除了做家务,很少见到对方出现。

    至于秋月,也一瞬间在大院隐形起来。

    时东北带走问话的时候,秋月也受到了牵连,被请去了警局。

    虽然后续没有什么问题,秋月依旧在照常在厂子上班,但程织还是从辛松岚那里听到了隐约的流言。

    据说当时时东遇到秋月的时候,知道秋月是个寡妇,也曾经动过心思,和蔡花合作,想要将秋月卖给蔡花,如此等秋月如果之后能够怀孕,时东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钱财。

    但当时的秋月有戒心,而且秋月的儿子周耀宗也不小了,时东尝试了两次,没能得手,索性放弃了。

    觉得秋月长得不错,两人就一直私底下有交往。

    秋月应该是被这次警局的问话惊到,从警局出来之后,请了三天的假,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

    一直到三天后,秋月才回来继续上班,但与此同时也警告周耀宗,以后周小花上下学要周耀宗接送。

    周小花出门,周耀宗必须在旁边守着。

    这些事情程织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但最近这几日,周耀宗确实一直都将周小花带在身边。

    不过在程织看来,秋月其实最应该提防的是周耀宗这个儿子,不过秋月显然没有这样的想法。

    一进院最能闹腾的安静下来,二进院自然也十分安静。

    程织大部分时间都是上班下班,很少参与大院里这些事情。

    葛成妹之前倒是能挑事儿,但好像是回家里过了个年,被家里人催生了,年后回来之后,就一个劲儿地闷在自己房间里,捣鼓偏方,想要早点怀孕。

    黄大妈家里的婆媳战争,也因为小婷的怀孕而告一段落。

    王文语回来之后,家里也是安安静静的,刘大妈找儿媳妇都不积极了,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唯一值得说起的便是三进院,过年放鞭炮的时候,朱老头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暂时没有办法移动。

    但偏偏遇上王夏芬经常被厂子里安排加班工作,只能由朱国升照顾朱老头,一时间朱家也安静得非比寻常。

    程织觉得这样安静的氛围很难得,心中也明白,这种安静肯定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果不其然,二月二龙抬头这天,顾一舟正和程织在房间里打烧饼,葛成妹突然找了个借口登门。

    “嫂子有事儿?”程织对待葛成妹的态度稍显冷淡,情绪不明地问着。

    “我记得以前你家存了不少花椒,能不能借我一把?”葛成妹的视线在程织墙上的锦旗停了一瞬,很快又移开,若无其事地打量程织家里其余地方。

    “你们小年轻过日子,手头就是太松,打烧饼而已,竟然还用红糖?这么好的东西打成烧饼你们也不嫌浪费。”似乎红糖烧饼看着就不合葛成妹的胃口,葛成妹说着说着,语调愈发尖锐起来。

    “张主任一个月好几十块的工资,嫂子想吃多少红糖买不到?别说红糖烧饼了,就算是嫂子想天天吃红糖包子,依照张主任的工资,您家也能吃的起。”

    程织无意和葛成妹打口水仗,只想着快点把葛成妹打发揍人。

    但葛成妹却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程织的潜在意思。

    反而一脸亲热地拉着程织坐了下来,“你们家里没个大人管家就是不行的,不过这也不怪你们。”

    “但咱们既然是邻居,嫂子也和你一起住了这么些年了,有几句话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葛成妹拉着程织的手,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但是话还没说出来之前,程织就知道,葛成妹嘴里,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

    “在你前头结婚的小赵我就不说啥了,黄大妈家里的小婷可是比你晚结婚不少日子呢,小婷现在都怀孕了,你就没啥想法?”葛成妹用自己稍显粗糙的手,紧紧握着程织的手,不给程织挣扎的余地。

    又故意凑近程织耳边,低声说道:“你要是肚皮上有毛病,你就尽管和嫂子说,嫂子生过一胎,经验有的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我,嫂子不拿你当外人,什么都跟你说。”

    程织稍稍用力,脱离了葛成妹的掌心,又故意提高声音,“可是我拿你当外人。”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嫂子是真的想帮你。”葛成妹的脸上挂不住,但偏偏还要维持着笑脸,不肯轻易离开。

    程织不愿意给葛成妹面子,索性借着葛成妹的力气,就要往门口走去,等她把葛成妹扔出门外,到时候再把门反锁上,就不用听葛成妹叽叽歪歪了。

    “你跟嫂子说,是不是你男人不愿意生?”葛成妹顺着程织的力道站起来,但同程织的距离更近了,说话的时候还故意瞟了顾一舟一眼。

    “我记得你们结婚的时候,商量的是男方入赘吧?”

    “小顾是不是不愿意入赘?所以才不愿意让你怀孕,毕竟等你孩子生

    了,跟着你姓程不姓顾,他肯定是不高兴的。”

    “不过,嫂子和你说,过日子你就得厉害起来,你不能一直让着小顾,小顾不愿意让你生孩子,你得学会为自己打算。”

    “你要是一直不生孩子,不久便宜小顾那个弟弟了?你自己能有个啥?”

    葛成妹已经被程织揪着走到了门口,但依旧不愿意放弃自己这些理论。

    但她也清楚,一旦被清楚扔出去,可就太难看了,所以她又抓紧时间说了两句。

    “你要是想怀孕,就来找嫂子,嫂子这边有偏方,保管你一晚上就能怀上。”

    葛成妹说完之后,假装无意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趁程织还没将自己彻底扔出去的时候,自己站直身子,脸上又是一副笑脸。

    “别送了,别送了,就这么两步路,你不用这么和嫂子客气。”

    葛成妹说完,像是打了一场胜仗,趾高气昂地走了。

    “她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程织回头看了眼葛成妹,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

    “来尝尝,这个是甜口的,另一个是咸口的。”

    “等会儿去剪头发的时候,我再去买半斤肉,到时候咱们再做两个肉烧饼。”

    “她没说什么吧?”顾一舟看了眼程织的脸色,很平静,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消息。

    程织抬眸看向顾一舟。

    顾一舟穿着毛衣,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手上还沾着面粉。

    程织原本促狭的话,顿时有些说不出来了,顿了顿还是冲着顾一舟摇头,“没说什么,就是喝药喝的脑子可能脑子坏掉了。”

    依照葛成妹以前的性子,被程织奚落一句,能挂脸好几天,这次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心中肯定有所求。

    当初葛成妹想要程家房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程织说了什么难听话,葛成妹都当听不见。

    后来程织结婚,挑明了说房子的事情,葛成妹知道换房无望,就不再忍让程织,看见程织挂脸挂的比谁都快。

    如今这样子,肯定又有什么歪主意想要靠上程织。

    程织坐在那里脑子里转来转去,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虽然有点离谱,但是依照葛成妹来来往往的各种行为来说,这是极有可能的。

    看顾一舟一直看着自己,程织不自在地将手中的烧饼分了一块,递到顾一舟嘴边,毕竟打烧饼的主力是顾一舟。

    从烧饼出锅到现在,顾一舟还没吃过呢。

    顾一舟嘴巴里猝不及防被程织塞了一块烧饼,但眼神依旧没有从程织身上移开。

    程织假装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一下,“我怀疑葛成妹可能是想要我和她一起喝那个所谓的偏方。”

    葛成妹倒腾偏方有一段时间了,程织有时候会在厕所里发现一些药渣,还亲眼见过葛成妹倒药渣。

    “我觉得她可能是不知道哪里来了个偏方,觉得信不过,想着找我试试毒,看我喝了能不能有用。”程织摸着下巴,觉得自己的思路很对,毕竟葛成妹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别理她。”顾一舟皱眉,“药不能乱喝。”

    “我知道。”程织没打算理葛成妹,但她还是注意着接下来几天葛成妹的动静。

    团聚的新年还没过去几天,程织就发现葛成妹每隔几天就往乡下去一趟,借口就是想家里人了,有时候回去看看婆婆,有时候回去看看亲妈,反正来回倒腾不停。

    程织注意了两天,很快就没有时间关注了,街道办的事情再一次忙碌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在福利院的三十多个女同志,如今很多已经能够正常沟通了,程织之前联系了制衣厂,从制衣厂那里拿了一点缝扣子,手套,都是一些零活,但是三十多个女同志,这么点活儿根本不够分,甚至都不够几个人的饭钱。

    而且天天在福利院缝扣子,也不是个办法,街道办主任到底是采用了程织之前的想法。

    让这些人分出一部分时间去扫盲班上课,这个扫盲班是机械厂和食品厂牵头,连同剩下的几个小厂子一起搞起来的,主要面对职工家属教育,每年联欢晚会的时候,扫盲班的学员都会献上节目,被市里的领导表扬过。

    因此这个扫盲班日常都会受到几个厂领导的关照,将这些福利院的女同志都安排进去,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帮这几个女同志找找新工作。

    扫盲班的课程简单,主要是用来交简单的加减法,还有一些常用的字词。

    因为是福利院的这些女同志第一次上课,程织跟主任请示过后,跟着这些人去了扫盲班上课的地方。

    程织在教室里找了个角落,低头看着扫盲班自制的语文课本,不知不觉竟然看进去了。

    下班回家之后,程织又在家里找了找,将自己之前全都放起来的书本重新拿了出来,拿着语文书继续看。

    而此时弹幕再一次亮眼起来。

    【这个时候看英文书应该才是最划算的吧?】

    【就是不知道女配的英文水平到底怎么样。】

    第59章

    英文?

    程织有些好奇,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语文课本上收回,放在了弹幕上。

    弹幕上的话依旧在一条一条飘过。

    【这个时候学校上英语课吗?应该上吧?】

    【不过我觉得不用报什么希望,毕竟这个时候教学质量,肯定不如以后。】

    【所以女配更应该这个时候把英文书拿出来,从现在就开始提前准备,到时候说不定就能一鸣惊人了。】

    【现在就开始学英语,等到时候京市召开外贸交流会的时候,女配才能更好地展现自己啊!】

    【对!听我的!现在就学!把你那英语书拿出来!别藏着掖着了!】

    【数学语文之类的科目,都可以以后再学,反正现在距离恢复高考还有好几年呢。】

    程织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外贸会?高考?

    这些对程织来说,全部都是冲击。

    高考已经停了好几年了,如今还有恢复高考的时候?

    程织突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无措地心情蔓延,焦躁又激动地走来走去转圈圈。

    【按照时间线推算,女配现在所处的年份是73年吧?高考一直到77年才恢复,四年的时间,要是女配能好好准备高考,只要不是个傻子,四年后上大学肯定板上钉钉。】

    【据说刚刚恢复高考的前三届大学生,含金量都巨巨巨高,到时候女配左手大学通知书,右手京市户口,还有个未来首富的老公,那绝对的好命啊!】

    弹幕丝毫被畅想的生活刺激到了,闪现的速度越来越快,程织却已经无心关注。

    只觉得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大,无法言说的激动心情飘散在上空之中。

    高考!上大学!

    这样的事情,程织本来还觉得和自己无关呢,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有朝一日实现的时候。

    当初程织初中毕业的时候,也想过要不要直接考中专,毕竟当时中专是很多人的首选。

    上学的时候学校负责食宿,毕业之后学校负责分配,到时候根本不用愁。

    只是当时中专的招生并不多,而且大家都倾向于女孩子考卫校或者是老师,但偏偏这两个职业,程织都不感兴趣。

    剩下的中专学校,想要进去,也很麻烦,要不然就是需要单位

    推荐的进修人才,要不然就是需要父母在系统内,参加考试。

    总归程织哪个都不合适,中专的挑选余地太小了,程织不感兴趣。

    再加上程父程母都有工作,到时候两人不管是谁退休,程织能都接班,归根究底是一样的,所以程织选择了高中。

    高中两年,程织的成绩也确实能说得过去,名列前茅,但是整体风气在那里,学校的老师们其实不怎么把心思放在教学上。

    逼近这几年,初高中教师,实在是个危险的职业,一个不小心,说错几句话,就很容易被学生盯着,甚至批斗。

    所以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师们都尽可能在学校里少说话,绝对不说课本上没有的东西。

    英文课本程织是有的,但是程织也只是会认识上面的单词和字母,至于开口说英语,程织是不会的。

    毕竟大部分人对英文还是抵触的,在程织上高中之前的几年,高中外文课本一直都是苏语,一直到程织这一届学生,才改成了学英文,平常又没有什么有利条件创造。

    英语水平马马虎虎,至少程织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哑巴英语。

    这样的英语水平,继续按照课本学一学,只要高考的时候不考口语,程织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信心的。

    但是弹幕提到的外贸会,程织就有点担忧了。

    外贸会,肯定是要说外语的,而程织说不出来。

    程织盯着一行行弹幕,心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要发弹幕的这些人教她英语。

    从这些人发表的评论来看,弹幕系统之所以能够出现,也是因为国家发展飞速,技术水平的提高,那个时候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

    英语更是从小时候就开始教育。

    但程织也只能想想,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同弹幕那些人直接沟通,只能放弃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不过被弹幕这么一说,程织也没了继续看语文课本的想法,主要是激动到有点看不下去。

    外贸会这件事情,虽然让人激动,可是也能忍住。

    可是高考不同,她能考大学!她能上大学啊!

    上大学这件事情,光靠想,都能让人心里美的冒泡。

    程织将自己有些落灰的书本,一一擦拭干净,摆在了平常最显眼的位置,顾一舟和顾一盛进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的书。

    “嫂嫂,这些书,是你找出来让我学习的吗?”顾一盛率先走向那些书,但很快又失去了兴趣。

    程织从小到大的课本保存完好,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毕业,一本不差,全都被她找了出来。

    只是高中的书本放在了最外面,顾一盛打开翻了翻,发现并不是自己能看懂的东西,很快又放了回去。

    “我们一起学习。”程织帮顾一盛将小学的课本拿出来,放到顾一盛面前。

    顾一舟盯着那堆书本,一直保持着沉默。

    “你想什么呢?”程织在顾一舟眼前挥手,“你不想学?”

    据她所知,顾一舟读完初中回乡下之后,确实是没再读高中,难不成看见高中课本勾起了顾一舟的伤心事?

    但就算是伤心事,也得学习!不学习怎么能进步呢?

    “怎么突然间把这么多书都拿出来了?”顾一舟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睛,没再深究。

    “读书让人进步,每年单位都会评选优秀的积极分子,我虽然进街道办的时间不长,但我这不是想落于人后,所以想着读书,再充实充实自己。”

    程织飞快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随后又问顾一舟,“我们是一家人,进步的时候当然要一起进步,你下班之后和我一起看书吧?”

    在程织的记忆中,上初中的时候,顾一舟的学习成绩并不好,但好歹顾一舟也是书中能成为大佬的人。

    而且顾一舟继承顾爷爷的医生事业,干得也有模有样,有不少人都专程上门来感谢顾一舟,可见顾一舟脑子还是聪明的。

    程织认为自己也是个聪明的。

    她们夫妻两个聪明人,两个聪明人提前几年学习,到时候考上大学的机会肯定很大。

    程织在心中不断给自己鼓舞士气。

    但是看向英文书的时候,依旧忍不住面带愁容。

    第60章

    不过再愁,程织也要学,如果不知晓弹幕说的那些事情,不学就不学了。

    但是现在知道了,因为一点困难就退缩,程织觉得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程织每天将英文书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时刻督促自己随时能够看到,方便自己学习,就是进度有点缓慢。

    不过程织也不在意,再怎么说她也是提前学习呢,只要有进度就是件好事。

    “你会英语吗?”程织拿着英语书,愁眉不展,看向坐在一旁的顾一舟。

    顾一舟停顿了片刻,摇头,“只会一点,会的不多。”

    顾一舟对英文很熟悉,但这个时候也不能说自己会,要不然连借口都找不出来。

    不过即便是这么两句,也引来了程织的好奇,“你竟然会!你怎么学的啊!”

    “在村里学了几句。”顾一舟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改造的那几个,找我爷爷来看过病。”

    程织听到这话,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着如果有时间自己也去找机会接触一下。

    “因为啥下放的?你和他们接触大队长和支书没说什么吧?”现在风气还没有改变,下放牛棚改造的人大家都不怎么接触,也都不敢接触,毕竟都是来下放改造的。

    都说是思想不正确,成分不好的人,接触容易影响自己的思想进步。

    这些改造的人,除了日常要干活之外,还要每隔一段时间就被批判和游行。

    这两年风气好了一点,游街的事情少了很多,鲜少能见到,前几年的时候,程织经常在街上遇到这种事情。

    “家里搜出来两封和外面人的信。”顾一舟对这件事情还有印象,

    顾爷爷所在的大队,风气还算好,下放改造的人虽然也是住在牛棚里,但是牛棚是经过改造的。

    而且也不经常游行批斗,但是对于那辆封信,村里人却人人都看过。

    村里人不识字,也不清楚那封信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村里对那两个改造人的批判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听两人念念这封信。

    起初的时候,还有人感兴趣,现在已经彻底没人感兴趣了,牛棚那边也去的少。

    程织听了个囫囵,本来还有心想要顾一舟教自己英语,但现在已经没了这种心思。

    她总觉得顾一舟那英文水平可能还不如自己呢,但是没想到顾一舟打开英文课本,读的还挺像模像样,程织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怎么样,先学了再说。

    当然程织也不能将学英语的希望都寄托在顾一舟身上,开始打听自己以前的英文老师,或者有哪个会英文的人。

    但这种事情不好光明正大的打听,程织只能慢慢来。

    在程织打听到真正的英语老师之前,街道办关于她的任命下来了,程织被调去了妇联组。

    “后勤外联那边

    也想要你,说是和公安那边沟通方便,你怎么想的?“主任坐在办公桌前询问程织的意见。

    之前公安局的人特意送过锦旗,和程织相熟的人也说,程织在公安局那边有熟人,沟通起来比较方便。

    所以外联那边一直想要程织,再加上程织力气大跑得快,同主任说了好几次。

    但是主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程织调去妇联组里更合适,不过具体怎么样,还是要问过程织的意思才行。

    “我去妇联。”程织对这件事情没有过多的考虑,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上次在医院遇到过那样的事情之后,程织就认真地想过,她想去妇联。

    “行,那到时候你和胡秀秀组成小组,你们互帮互助。”交代完事情,主任挥挥手让程织离开,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

    “怎么样?怎么样?确定去哪里了吗?”胡秀秀看到程织出来,连忙招手。

    程织:“妇联,和你一组。”

    胡秀秀:“主任真给面子!”

    程织这才知道,胡秀秀特意找过主任,提出想要和程织一起的想法。

    程织自己抽屉里的花生递给胡秀秀,“昨天刚炒的,你尝尝。”

    程织是愿意和胡秀秀一组的,胡秀秀本身就是妇联的熟手,之前两人配合工作,也没红过脸,自然是继续搭配下去比较好。

    而正式上任妇联岗位之后,程织很快就和胡秀秀行动起来,她们今天要去慰问烈士军属。

    她们街道的烈士军属不算很多,但也不少,月月慰问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是今天上门并不是慰问,而是去断官司的,有一户找到了街道办,说是已经快一年没有领到抚慰金了。

    但是根据街道办和居委会的记录,抚慰金是月月都发出去的。

    老太太一个人带着孙女,快一年没领到抚慰金,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想起来找街道办反应。

    程织拿着街道办的资料,又去了居委会那边,发现每个月的签名手印确实齐全。

    居委会的人和程织胡秀秀是一起到的老太太家里。

    老太太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早些年逃荒的时候坏了腿,之前还能拄着拐杖能走,这一年多算是彻底躺床上了。

    好在小孙女已经十二岁了,能照顾奶奶,祖孙两人的生活倒是还能继续。

    老太太的牙都要掉光了,开口说话透风,程织听了很久,才听出来之前老太太能走的时候,家里的抚恤金都是老太太去领的,小孙女根本不知道这个事儿。

    居委会每个月都会上门慰问,家里条件虽然比以前差了点,但是小姑娘也想不到那么多,毕竟奶奶也没说过之前还有抚慰金的事情,就这么磕磕巴巴过了一年,老太太实在是觉得这日子不对劲。

    最开始的时候,孙女只炒素菜不炒肉,老太太只以为孙女还不会炒肉,或者是有票没买到肉。

    毕竟买肉这种事情,有时候确实要看运气。

    再加上她的牙早就没了,吃肉也吃不动,自然也就不想。

    事情拖拖拉拉下来,一年过去,家里连酱油都见底要买不起了,祖孙两个才觉得事情不对劲,老太太也才知道原来孙女根本没有领每个月的抚恤金,甚至根本不知道她们祖孙两个有这么一笔钱。

    两人都是城里户口,每个月都有定额的副食,再加上老太太还告诉了小孙女家里存款在哪里,所以两人才能这么凑凑活活过了一年多。

    小孙女知道有抚恤金之后,去了一趟居委会,但是将居委会的名单找出来一看,发现家里每个月都有人领这笔钱。

    根据居委会那边的印象说是邻居帮着领了,但问了邻居,邻居说确实帮着领了那么两回,但是刚出居委会的门,就碰上老太太亲戚。

    亲戚说正好也去看老太太,转手就把钱给亲戚了。

    两方这么一对峙,发现两人的情况根本就对不上。

    “我家没亲戚。”小孙女一口咬定,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可能,不是亲戚,咋可能十天半月就来你家。”这是邻居的话。

    “对方都说了,是你堂叔,早些年在乡下,后来招工回城的,想着城里还有这么一门亲戚,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走动走动,咱们大院的人都知道呢。”邻居怕他们不信,又专门叫了别人作证。

    大院的邻居们都说,经常看到有人来看老太太,只是不是周日来的,每半个月来一次,也不在家里吃饭,坐坐就走。

    而这个时间点,小孙女基本都在学校上学,不会回家,所以即便是一年多了,邻居们人尽皆知,她也根本不知道家里有这么个亲戚。

    两方的说法对不上,最后只能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口齿不清,沟通困难,折腾了很久才终于把事情搞清楚。

    祖孙两个根本没有亲戚,什么乡下亲戚都没有。

    邻居们以为是祖孙两个人的亲戚,老太太以为是居委会的人。

    来人年纪不大,一男一女,差不多就是而是出头的年纪。

    皮肤黝黑,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乡音,邻居们都以为是老太太的乡下亲戚。

    那两个人对邻居们的解释也确实如此,说是下面公社的,去年的时候公社那边通知说城里有招工名额,对方就考上来了。

    但不是食品厂也不是机械厂,而是在南城那片的一个服装厂,距离这边不近,虽然想着和亲戚多走动走动,但是平常要上班,就一个月过来两回。

    而在老太太嘴里,确实有两个人每半个月来看她,但根本不是什么亲戚,那两个人对她说自己是居委会新来的工作人员。

    说是两人对工作不够熟悉,先负责慰问老太太,所以都是上班时间过来,也从来不在老太太家里吃饭,坐坐就走。

    而老太太说话,十个人里有八个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邻居们也很少专程找老太太聊天。

    所以这一年的抚恤金差不多都是让这两个人领走了。

    程织和胡秀秀同居委会的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

    “先报警,让警察来查。”程织当机立断,推上自行车去了警局。

    毕竟一年的抚恤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