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轿车副驾,温春回头,看了一眼荒凉的工地。
一张俏脸突然闯入车窗视野。
陆焘先是优雅地向温执挥手,又微微弯下腰,给了温春一个离别的飞吻。
呕。
温春背对温执,对他做了个鬼脸,迅速扭头。
要多乖有多乖地端正坐着。
温执看了眼她的肚子:“饱了。”
温春肚子内吸,脸微微红:“……嗯。”
“那聊点正事。”
温执打开车载音乐电台,脚踩油门。
“你认为陆焘怎么样?”
舒缓的乐曲令人放松。
温春想也不想:“人好,脸厚,嘴没个把门儿。”
温执怔然,温春这才意识到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连忙找补:“也不是说脸厚,就……很自信一个人,爱开玩笑,但是……随和、热心…蛮好相处的吧。”
温执罕见地笑了一下:“是吗。”
“第一次听你对一个人有负面评价。”
温春低下头。
完了,她在妈妈心里乖宝宝的形象不保。
都怪陆焘,谁叫他一天到晚乱说话,还起外号!
温执突然问:“和他结婚呢?”
车里的空气骤然安静。
轮胎嘎吱嘎吱压过地面的碎叶。
温春呆了。
“你刚才也见到了。陆家比那个退休的老领导地位更高,一般来说,今天这种聚会都不必来。他母亲爽约,他带着你早退,只是之后打声招呼的事。”温执道,“陆家教育理念松散,陆焘应该不接班,但手上资产非常多。”
最关键的是,他用不上的人脉,温执可以用,以后的温春也可以用。
温春从来没对温执说过一个“不”字,但揪了半天裙摆后,她小声婉拒:“人家看不上我吧。”
温执:“我在问你的意思。”
温春咬牙,一闭眼:“我有喜欢的男生。”
许家也很好的,虽然温春喜欢许望,和那些没关系。
她也不敢直接和妈妈说已经和许望恋爱,毕竟按温执的性子,肯定会想要约见的,但是许望看上去,根本不想暴露两人的事。
温执漫不经心地抬眉,正要开口,上一首歌正好播完。
电台主持人:“接下来要播的是主播特别喜爱的一首小众冷门歌曲,不知道有没有观众会知道它的名字?先留一个悬念,欢迎各位参与互动……”
紧接着,舒缓的前奏响起来。
吉他刚拨了两个和弦,温执呼吸一紧,关掉电台:“这事不急,再考虑考虑。”
温执说话,很少留余地。
温春猜她成功躲过一劫,长长舒了口气,等到差不多忘记这茬的时候,陆焘却又冒出来了。
这天,她终于想起不翼而飞的校园卡,和舍友一起去学校的办事大厅。
她们院被划来刚建好不久的新校区,办事大厅人手不够,门口坐着代值的学生。
见到温春,守门的男生微微一怔。
“你们来干嘛?补卡吗?”
温春点头。
舍友则是来打印证明材料,男生给二人分别指了方向,就连忙转身去玩电脑。
补办卡的机器正好就在一进门的地方,二人先来到机子面前。
舍友朝旁边挂失的台面一扫:“哦?这不是你校园卡吗?”
“真的欸。”温春凑过去,捻起干干净净的小方卡,“那我不用补办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捡到了,放来这里。
舍友:“这墙上还贴着告示,说失卡招领超过15天就清掉,你这早过了吧,还留着呢,运气真好。”
温春赞同点头。
她们接着朝里面走,右面有个带偏门的拐角,直行留意不到。
温春和舍友目视前方,刚踏至拐角前半步,一个篮球晃过来,看上去像要砸到她脸上。
她猛然顿住,幸好对方只是假动作。
再一细瞧,吓唬成功的陆焘紧紧拿着篮球,笑得很欠打。
温春直接给了他一脚。
陆焘没躲,笑得更开心了,微微俯下身,气声挑衅道:“不疼~”
温春咬牙切齿:“皮厚当然不疼!”
她又大力地朝他轻颤的肩膀打了一下,这才发现陆焘鼻尖挂了颗很薄的小汗珠,脸也比平时红一点,估计是刚运动完。
身上倒清清爽爽的。
温春想挑刺都没地方挑,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冷酷地扭开脸。
恰好和目瞪口呆的舍友四目相对。
舍友:“你们认识了?”
上次还说不认识,现在看上去,简直是熟透了。
什么时候见过温春如此……恣意。
温春一僵,眨巴眨巴眼睛,声音漂浮:“也不……”
陆焘:“当然认识啊~”
他没正形地一站,上半身略朝温春歪斜,转着球,笑眯眯道:“我今天是专门来找她谈婚——”
上扬的唇被温春猛然捂住。
陆焘睫毛轻颤,低眸看向温春心虚的脸蛋。
视线缓缓滑动,再落在两只交叠在嘴上的手。
指甲裁剪成短短的,整齐的方形。
……不知道掐进肉里会不会痛。
他眯起眼眸,笑了一声。
颤动的软唇蹭动掌心,灼热气流喷洒其上。
温春踮脚的动作不稳,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哈哈,才认识没多久,不熟。”
“他来找我聊那个婚,昏……荤,”她绞尽脑汁,“荤素搭配但是可以减肥的菜谱!”
舍友:“菜谱?”
“对!”温春如释重负,“我前几天不是和妈妈去聚会嘛,要穿礼服,你也知道我那个小肚子,所以就找人减肥。但我又无肉不欢,就找上陆焘了。”
“是,吧?”
温春皮笑肉不笑地转向陆焘。
眼神如有实质。
你敢不配合就死定了。
陆焘指了指嘴和她的手,温春警惕地放下,在牛仔裤侧边擦了擦。
陆焘:“是。”
舍友眼神怀疑,毕竟陆焘不差钱,在各个参加的社团里出手大方是出了名的。
陆焘倒对答如流:“算做个小兼职吧,可以理解为创业,总不能坐吃山空。”
舍友这下心动了,看向温春:“那你们这儿可以拼团吗?我也想减肥。”
“不可以。”陆焘笑,“我们…”
温春咳嗽一声。
陆焘:“我们温春,是终身一对一专属会员哦。”
他这title加得太多,舍友一时没来得及细想,只知道被拒绝了,遗憾道:“好吧。”
“那你们先聊,我去楼上打印。”
温春想跟上去,陆焘抬手拦了一下。
“没叫,”他伏在她发型边、耳畔,邀功般轻语,“包包。”
“。”
温春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瞪过去,退后一步。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就是聊婚事啊。”
陆焘眉梢轻抬:“荤素搭配,四季三餐的那个婚事。”
“你妈妈没有和你讲吗?那天晚上我们出去约会的时候,二位家长也在商量这件事哦。”
怎么就约会了。
温春斜眼睨他:“讲了,那又怎样?”
“且不说我有男友,最重要的是,妈妈才不会在这件事上逼我。”
“但你妈妈发话,你会不听?”
陆焘调侃,“和妈妈说话都要夹着嗓子的乖包包。”
“……!”
温春心虚地连连转眼:“有这回事?”
“昂。”
不仅和妈妈说话夹,和许望说话也夹夹的。
就连对刚才那个舍友都细语轻言。
只有对陆焘,非常之不客气。
陆焘受用一笑:“两家联姻,大人们做决定,我们试试不就好了嘛,说不定你也会很喜欢我呢?”
而且他并不觉得温执真的不愿意。
那可是一位从年轻时候开始,就非常野心勃勃的女士。
在京市站稳脚跟,没有世代根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婚事了。只是不知为何,温执自己没走那条路。
“好吧。”温春忽然说。
手里的篮球险些坠地。
陆焘用手腕夹球在侧,眼皮一动。
“你同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秋冬风流大的缘故。
温春总觉得陆焘清亮的声音有点发颤。
他的声线像甜汽水,刚才那句,宛如刚好开盖的那一刻,气泡一抖一抖地溢出来。
温春:“不是,我是决定和你说清楚。”
“我妈妈不是完全不会想这样做,但是她最后一定不会让我联姻。”
汽水瓶盖又拧回去。
陆焘的指腹轻轻按着篮球,烦躁地点了两下,面色不变。
笑容纯良。
“为什么?”
陆焘弯着眼,语气仅有天真和好奇:“你这么确定?”
温春微微抬起下巴:“当然了,那可是我妈妈。”
见陆焘态度随和,不像有异议的样子,她放松警惕。
就说现在这时代没哪个小孩真乐意包办婚姻的。
温春解释:“据我所知,妈妈和爸爸谈恋爱那阵,爷爷……就是我妈妈的爸爸,是非常反对的,一度想给她牵线各种有钱有势的人,甚至私下领人逼我爸爸离开。”
温春记事起,妈妈就已经走高了。爷爷愈渐插不上话,她和爸爸也早已顺利领证。
这些陈年旧事,在家里是禁提的,有人嘴碎说给了温春,很快就被温执炒掉,所以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听说,因为爷爷不满爸爸这个人,想要让妈妈联姻借势,他们的爱情走得颇为坎坷。
“……别的事我不好说,”温春说,“但是联姻,妈妈自己再想一想,我相信肯定不会让我去做的。”
就算真的走到那步,她给爸爸打个电话,也…会解决的吧?
陆焘:“哦。”
这反应,一点儿也没温春预想中的赞赏或喜悦,甚至连吃瓜的好奇都没有了。
波澜不惊,像个死人。
活死人陆焘阴哒哒地飘在她身后,一路跟到了食堂。
一出三楼电梯,他开始摸兜。
蹙眉。
为难。
陆焘:“哎呀。”
温春:“大少爷又怎么了。”
篮球已经随手存到楼下小卖部,陆焘两手一摊,可怜巴巴道:“怎么办,前未婚妻。”
“我的校园卡丢了。”
温春:“…………”
温春:“你绑nfc了吗?刷手机支付也行。”
陆焘:“没有耶。”
温春攥拳:“…那我们刚在办事大厅那么久?”
陆焘:“嗯呢。”
“嗯呢个鬼啦!”温春攥紧拳,“在大厅里装死人,现在知道卡丢了!”
温春松开拳。
“算了。”她撇着唇,脸蛋微微鼓起,糯米糍重现江湖。
温糯米糍拿出刚找回来的卡:“勉强请你一顿,也算是正式还上次的。”
陆焘笑眯眯地跟在那两枚酷酷的牛角包后:“包包真好。”
“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陆焘张口就来:“以身相许……”
温春:“不请了。”
陆焘:“嘤。”
陆焘轻咳:“开玩笑。”
温春呵呵一声:“我知道。”
…
你知道什么。
陆焘单边挑眉,大摇大摆地跟在她身后。
“说真的。”
他忽然弯下腰,凑到她跟前儿,“为了好好报答,很有经验的陆师傅教你谈恋爱怎么样?”
“你也不想一直单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