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用指腹摩挲着金属片边缘的锯齿，硫磺晶簇里嵌着的半片齿轮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彭越倒挂在藤蔓上晃荡，衣摆沾满紫红色浆果的汁液，"这破地方连石头都长脑子？"少年扬手抛下晶簇时，惊起几只藏在岩缝里的磷光蝶。
"或许我们该重新解读'粮食'的定义。"顾云任由机械残片滑进战术腰带，悬崖下兽人部落的篝火映得他眼瞳明灭不定。
那些在皮下流动的荧蓝色镇静剂，此刻正随着齿轮的发现泛起细微灼热。
第二日破晓时分，二十三名兽人集结在储藏窖东侧。
格鲁抱着胳膊站在石墩上，獠牙残留的荧蓝碎晶在晨光里像毒蛇的鳞片，"智者大人该不会要带我们啃水晶充饥吧？"几个年轻兽人发出稀落的嗤笑，被老卡恩用骨杖敲着脚踝喝止。
"后山裂谷有三十七种可食用蕨类，地下河盲鱼产卵期还剩九天。"莉娜的祭袍扫过结霜的陶罐，七枚青铜铃铛在腰间撞出清越声响。
女祭司指尖悬停在地图某处，墨绿色瘴雾突然从兽皮卷轴里蒸腾而出，惊得彭越差点打翻盛晨露的竹筒。
顾云按住少年颤抖的手腕，"瘴气范围比昨天收缩了四百米。"他蘸取露水在石板画出交错弧线，"东南风会在正午形成气旋缺口——这恰恰证明食物源正在加速腐烂，吸引食腐生物清理通道。"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时，队伍已踩着结冰的溪流行进。
彭越第五次滑倒在青苔石上，镶铜片的护膝撞出清脆回响。"省点力气抱怨。"顾云拽着少年衣领避开暗流，"注意三点钟方向岩层的反光频率。"
呼啸的穿堂风卷着冰碴扑在众人脸上，莉娜的铃铛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老卡恩用骨杖挑起块带齿痕的树皮，"是岩鼠的磨牙棒！"兽人老者浑浊的眼珠迸发出精光，"这些小东西只在食物充沛处做标记！"
希望的火苗刚燃起就被骤雨浇灭。
攀上鹰嘴崖的瞬间，裹挟着碎石的狂风几乎把队伍掀下深渊。
顾云战术目镜闪过数据流，虹膜上浮现的气流矢量图让他抓住彭越的后领："贴着左侧岩壁走，风蚀孔洞形成规律性负压带......"
"说人话！"少年吼叫着把硫磺粉撒向扑来的毒蝠群。
"踩着我踩过的脚印！"顾云旋身甩出勾爪，金属缆绳在飓风中划出银色抛物线。
当勾爪卡进岩缝的刹那，所有人都看见他手套上未褪尽的星辉痕迹——昨夜莉娜祭袍拂过的位置，此刻正与岩层里的发光苔藓产生共鸣。
正午的日轮被疯长的藤蔓割裂成光斑时，卡恩突然像年轻了二十岁。
老者匍匐在地嗅闻腐殖土的气味，骨杖尖端挑开层层叠叠的毒蝇伞，"是月光莓！"他颤抖着扒开伪装成岩石的菌盖，紫红色浆果在阴影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彭越刚要伸手采摘，却被顾云用战术笔打中腕骨。"果蒂带逆鳞纹路的才是可食用种。"他指尖轻弹，某颗浆果突然爆开，溅出的汁液在岩石表面蚀刻出焦痕，"其他的......算是天然硫酸弹。"
兽人们用敬畏的眼神看着顾云将十七颗安全果实收入蛇皮袋，连格鲁都下意识摸了摸獠牙上的碎晶。
莉娜的铃铛在地穴口织成声波屏障时，女祭司注意到艾莎悄悄用脚跟碾碎某种荧光孢子——这个总躲在队伍中间的外族女人，兽皮靴底沾着的黏液与三天前污染谷仓的变异菌丝如出一辙。
"西南方三百步。"顾云突然出声，战术目镜映出岩壁上交错的光影纹路，"湿度变化证明有地下暗河，但......"他弯腰捡起半片带牙印的果壳，"我们的老朋友已经捷足先登了。"
当暮色再次染红峡谷时，队伍在钟乳石丛中发现了岩鼠粮仓。
彭越撬开结着盐霜的树洞，金黄色的野燕麦瀑布般倾泻而出。
年轻兽人们欢呼着跳起战舞，震落的萤火虫群在他们头顶聚成旋转的光轮。
"不对劲。"顾云用匕首尖挑起几粒燕麦，种皮上的暗红色纹路让他后颈发紧。
正要开口警示，莉娜的权杖突然重重顿地。
七重音阶的鸣响中，女祭司祭袍上的星辉痕迹与顾云手背的印记同时闪烁，燕麦粒竟在众人眼前蜕变成蠕动的虫卵。
欢呼声戛然而止。
艾莎在人群外围垂下头，唇角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借着系绑腿的动作，将某种透明凝胶抹在钟乳石根部——那东西遇水汽便开始膨胀，像只正在苏醒的透明水母。
当夜雾漫过石林时，顾云注意到指南针的磁针开始跳华尔兹。
他默默数着艾莎"偶然"踢散的十九块路标石，战术腰带里的机械齿轮突然发出蜂鸣。
而在所有人视线死角，老卡恩拄着骨杖的手正在颤抖——老者刚才假装弯腰咳嗽时，从自己兽皮袋里摸出了颗不该存在的、带有毒蝇伞斑纹的月光莓。
浓雾中传来幼兽的呜咽声，彭越举着火把就要冲出去，却被顾云用勾爪缠住脚踝。"等等。"他盯着战术目镜里呈几何倍数增长的红外光点，"你们没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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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过的每处岔路口，石笋的排列角度都完全相同......"顾云的勾爪在彭越脚踝上缠了三圈，少年跌坐在钟乳石上溅起一片荧光孢子。"石笋的倾斜角度..."莉娜的祭袍扫过潮湿的岩壁，青铜铃铛突然齐声炸响，"是镜像迷宫！"
艾莎的兽皮靴不着痕迹地碾碎两颗孢子，故作惊慌地指向雾中："幼兽的声音在西南方！"她腕间的骨链碰撞出脆响，老卡恩袋子里那颗毒莓突然渗出靛蓝色汁液。
"东南。"顾云突然将战术目镜甩给彭越，少年接住的瞬间看到镜片上跳动的热成像——数十团人形红影正呈包围态势。"声东击西的小把戏。"他指尖弹飞某颗发光苔藓，菌丝坠入水洼时竟映出艾莎靴底残留的荧光黏液。
兽人们还未来得及反应，顾云已经拽着彭越跃上三米高的石笋。
勾爪划破浓雾的刹那，众人终于看清那些"幼兽呜咽"竟是艾莎腰间骨笛制造的幻音。
女祭司的权杖重重顿地，七重音波震碎了岩壁上伪装成钟乳石的传声菌。
"抓住她！"格鲁的獠牙几乎要戳破下唇，但艾莎早已借着雾霭退至洞穴暗河处。
顾云却突然调转方向冲向相反方位，战术腰带里的硫磺晶块哗啦作响。
"东南风带来的不止是瘴气。"他边说边将机械齿轮卡进岩缝，老卡恩突然瞪大眼睛——那些昨夜收集的腐蚀性浆果，此刻正沿着顾云布置的铜丝网滚入暗河。
当酸液与河床的荧光藻类相遇，整条地下河突然沸腾般泛起幽蓝光芒。
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河底传来时，艾莎刚好跑到发光区边缘。
六条布满吸盘的触腕破水而出，将想要逃窜的女人凌空卷起。"暗河水母！"莉娜的铃铛发出预警嗡鸣，"它被酸液激怒了！"
顾云却像早有预料般抛出蛇皮袋，金黄色的"燕麦"虫卵撒入河面。
疯狂扭动的触腕立即调转方向，将艾莎狠狠甩向岩壁。
彭越趁机甩出浸过镇静剂的套索，看着女人像落网飞蛾般撞进钟乳石丛。
"抱歉，借你的陷阱用用。"顾云捡起艾莎掉落的骨笛，吹出段诡异音调。
暗河水母突然痉挛着吐出团包裹粘液的巨物——那是足有三米长的剑齿岩豚，体表还吸附着发光藤壶。
兽人们被这变故惊得集体失声，直到顾云用匕首划开岩豚腹部。
珍珠色的脂肪层下，上百颗结晶化的能量块闪烁着诱人光泽。"真正的储粮兽。"他踢开艾莎试图摸向腰刀的手，"这些高密度营养块，足够部落撑过整个雪月。"
黎明前的归途异常顺利。
格鲁扛着岩豚走在最前，獠牙上的碎晶不知何时换成了顾云赠予的机械齿轮。
老卡恩数次欲言又止，最终将那颗毒莓悄悄埋进冻土——老者没看见莉娜的权杖正映出他佝偻背影的颤抖。
当部落的了望塔映入眼帘时，彭越突然指着天空怪叫："云！"晨雾中竟漂浮着数百朵伞状菌菇，每朵菌盖上都有艾莎靴底那样的荧光纹路。
顾云眯眼望着菌群飘向西方，战术目镜自动标记出其中三朵异常膨胀的个体。
捷报早已随着信天翁传遍部落。
巴鲁站在堆满冰块的祭坛前，手中石斧将最后一块怀疑的岩晶劈得粉碎。"智者大人！"兽人孩童们争相触摸顾云手套上的星辉痕迹，少女们把月光莓汁液染成的丝带系上他的战术腰带。
庆功宴的火光映红半边夜空时，莉娜的祭袍突然无风自动。
女祭司盯着占星盘里碎裂的龟甲，七枚铃铛同时指向西北方。"三日内会有双月凌空。"她将语言写在顾云掌心的动作看似亲昵，实则指尖已掐出血痕。
顾云颔首表示知晓，转身将岩豚心脏泡进镇静剂。
蓝紫色液体中浮起缕缕血丝，逐渐凝成艾莎侧脸的轮廓。
他借着添柴的动作掩去冷笑，火堆里某块"木柴"突然爆开——分明是白天那女人遗落的传声菌。
此刻在二十里外的鹰嘴崖，艾莎正将染血的骨片投入篝火。
火焰吞没骨片的刹那，西北方天空隐约亮起三簇幽绿狼烟。
她没注意到身后岩缝里，某株被硫磺粉标记的月光莓正在疯狂生长，浆果表皮逐渐浮现出机械齿轮的纹路。
部落仓库顶端的守夜人打了个哈欠，他怀里抱着的新制长矛突然微微震颤。
远处冰川传来冰层开裂的脆响，惊起群夜枭冲向血色弦月。
老卡恩在睡梦中攥紧兽皮毯，指甲缝里残留的毒莓汁液，正与仓库梁木上新刷的镇静剂发生微妙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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