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酒席一结束,楼小乔两人回了新房。
因为是小办,邻居们肯定都不请了,但喜糖是要发的。
以张让的级别,住在这里的人跟他肯定都认识他,但他未必跟这里的人都熟,发给单位的喜糖会在办公室发,这边他打算就送几户熟悉些的,借着这个由头带楼小乔认认人。
孩子们被爷爷奶奶带回去了,两人回到了家,楼小乔一进屋就把空调给开上了。
恣意吹空调的日子,已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了,吹着冷风楼小乔好惬意啊。
太热了啊,只是吃个晚饭而已,到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晒融化了。
“要不你休息一会儿,等晚点咱两一起出去发喜糖?”
喜糖是刘菊花准备的,昨天就给上井村送去了一箱子,这边也留了一箱子,除了一箱子留给张让下属的,放在办公室里头让赵娟帮忙发,其他的都在家里,也就只需要走几家,给周围的邻居送点。
按张让的意思,毕竟以后都是要打交道的,让楼小乔跟他们认识一下。
楼小乔叹了一口气:“结个婚怎么这么累啊,我一点都不羡慕人家办盛大的婚礼了。”
嘿嘿,楼大乔下半年结婚,还要去外地办婚礼,办两场!
以前好羡慕那种仪式感,现在是一点都不羡慕了。
张让也出了一身汗,他很自觉的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等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清爽爽的了。
“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行,你等等我。”虽然洗完了待会儿出去也会出汗。
楼小乔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浴室洗淋浴,这一洗就洗了个痛快,连头发都狠狠的搓了搓,之前去酒席还请了化妆师的,头上打了厚厚的一层发胶。
两人各自收拾干净,楼小乔又换了身漂亮一点的衣服。
张让先带着她去敲对面的门。
开门的是个年长的男人,看见张让以后满脸对笑,又是恭喜了他们一番,大概也是提前很早就准备好了,甚至还掏了个红包出来,张让自然是婉拒,最后把装着瓜子花生糖果的小袋子给了对方:“这是我媳妇楼小乔,小乔这是冯科长,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那个叫冯科长的对楼小乔打了个招呼,又要把红包给她。
楼小乔自然是也说什么都不肯收,他们又没请客吃饭,自然是不好意思收的。
拜访完了这一家,又去下一家,楼小乔注意到了,也不是每家都会去拜访,但走到的人家应该跟张让的关系不错,至少张让跟对方能聊上几句,最后一家才是何局长家里。
何局长不在家,开门的是他爱人汤华。
“哟,小楼过来了,你好你好,你们这就算是正式结婚了吧,恭喜恭喜。”汤大姐为人很热情,不住的招呼两人进屋里。
楼小乔摇了摇头,拒绝了:“今天不打扰您了,回头再找您聊聊天。”
张让也说:“她累了一天了,来过了您这边,早点回去休息,以后我在单位的时候多,小乔就麻烦您多照顾照顾,汤大姐是咱们单位有名的能干人。”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楼小乔说的。
之前对着别的家属可没有这样的话,楼小乔冲汤大姐甜甜的笑笑,听到屋里有叫汤华的声音,跟张让退了回去。
等走了老远,楼小乔才低低的问:“汤大姐以前不是在家待着呢?”
今天一天跑了那么多户人家,张让差不多把跟自己熟悉的同事都介绍给楼小乔认识了,这会儿心情也很好,话自然就多了些:“汤大姐以前是办公室上着班的,后来她婆婆病了,办了停薪留职。”
楼小乔觉得自己又懂了:“汤大姐婆婆病的蛮重的呢?”
要不是病的重,直接办内退了多好,退了就能拿退休金。
办停薪留职,以后却是能回去上班。
张让笑:“你倒是明察秋毫。”
楼小乔听到汤大姐那屋子里有人大声呵斥人的声音,并不像汤大姐的声音,就问:“那老太太,不好相处吗,都是汤大姐照顾的?”
因为是一楼,声音大一点旁边都能听得见。
张让叹了一口气:“累不累?”
楼小乔:“好像还好。”
见太阳已经下山,张让又带着人去附近转转,这附近有一家很大的综合性超市,买东西也很方便,小区外面也有不少小店,干什么的都有,周围的配套都很齐全,中间还碰到一些跟张让打招呼的同事,他很自然的把楼小乔介绍给别人。
张让负责的只是刑侦里面的一块,有些同事平常打交道的少的,张让也叫不上名字,但他们肯定认识副局长,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也都是很热情的,有些女同事直接上来拉楼小乔的手寒暄
楼小乔觉得,自己不该这个点出来。
不是,这会儿的人是一点都不社恐啊,聊完一拨又一拨。
楼小乔不想给人不好的印象,应付着聊完一拨,拉着张让就往回走。
张让笑着让她扯出去好远,一直都到小区门口,看门的王大爷还冲着两人笑容满面的开口:“张局长,又回来了啊,吃了吗?”
“吃过了。”张让没憋住笑,拉着楼小乔往里面跑。
王大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火气旺,天都没黑呢就猴急猴急的了。”
这段时间露露都顾不得难受,她现在忙的要命。
高考补习学校跟一般学校又不一样,是没得暑假的,高考结束后就放了一个礼拜的假,他们这些人就来办公室上班了。
招生、考试、改卷、总分、放榜、录取
哪哪都是事儿。
露露本来就不是个勤快的性子,不然以前也不会想着跳舞走捷径。
可她觉得捷径也不好走,还不如好好上班的时候,又被命运无情的毒打了。
走捷径容易遇到渣男,上班也很辛苦,就拿这段时间来说,学校的事情好像怎么都做不完一样,干完了这个又有那个。
好在这个学校的收入还算可以,比新都本地的单位收入都略高一些,这也是她留在这个学校唯一的动力了。
毕竟养孩子呢,可太费钱了。
今天上午刚刚给一拨新报道的学生安排好宿舍,又碰到有个宿舍的电路坏了,风扇怎么都启不动,她只能去找电工修理,忙到下午两三点事情才搞完,刚进办公室松一口气吹吹风呢。
见她这个样子,小孙老师笑着说:“顾老师怎么了,我请你喝个饮料吧。”
小孙老师是孙老师的侄子,这是她最近刚刚知道的。
这个学校的行政岗位的,都是像他们这样走后门进来的。
因为孙老师在学校是有股份的,小孙老师的心态就跟普通打工人露露不一样,他心理上是有点优越感的,干活也少了些抱怨。
露露知道这小伙子对她有意思,想追求她。
但一个月拿着几百块的屌丝男,这种人就算她是二婚,也不会考虑的。
不过,露露没打算拒绝对方的撩拨,面上露出来个迷人的微笑:“那谢谢你了小孙老师。”
小孙老师赶紧往外头跑去,他一出去孙老师就进来了,她看了一眼傻乎乎的侄子,又看了一眼舒舒服服坐在办公室吹风的露露,没说什么,手里头却递过来一套资料,对露露说:“这个送去印刷厂,让他们按照一百五十分印一套资料,这些这些这些,都是要印的 。”
学校原来是自己印资料,但那个油墨容易花,还要专人搞,后来打听到印刷厂自己办了个散装的印刷车间出来,就干脆送到那边去印了,听说学校后来核算了一下成本,那边的纸张比学校自己买的要便宜一些,找那边印成本就贵了一点点。
领导一句话,下面跑断腿,麻烦的就是他们这些干行政的人,从这里到印刷厂的距离可不短了,哪怕骑摩托过去,也要十几分钟。
露露看了一眼跑出去的小孙老师,心里恨的牙痒痒起来,这活儿平常都是小孙老师的,孙老师一定是在故意整她。
心里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就越看越像了。
“孙老师,外面好热的。”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去?”
学校就这么屁一点大,几个科任老师可都是退休老头老太太,人家教学任务又重,总不能让他们顶着大太阳踩单车去。
那就只有两个干行政的老师去了。
露露觉得孙老师肯定是看她不顺眼,故意折腾她,不然干嘛等小孙老师一出门才来找她,她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把这活儿给应下了,打算等下太阳没那么烈了再去。
学校外头才有小卖部,小孙老师出去了一会儿,等回来的时候就见到露露噘着嘴。
“怎么了顾老师?”
“小孙老师,刚才孙老师来找你了。”
“嗯,怎么了?”
“她说要去一趟印刷厂”
以前跑印刷厂的就是他,小孙看了一眼露露桌上的东西,也以为叫的是他去,刚想应下,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出纳林芳开口说:“小顾,孙老师不是喊你去的吗,而且孙浩,你刚才答应陪我去一趟银行的”
林芳跟孙浩他们几个比较熟,直接叫对方就是叫名字。
这个顾老师,明明是交代给她的活儿,每次都能推给别人。
林芳早就发现了这人很会躲懒,有几次她找到自己说于校长让她干啥干啥。
那会儿林芳没想那么多,后来才知道这些事都是领导分派给她的,她做这些真的很好意思,脸皮怎么这么厚!
林芳觉得自己也不是个职场新人了,但也没见过她这样干的,心里有几分不满,也慢慢留意起露露的动静起来,然后她发现这种事情露露干过不止一次,而且每次她都把活儿推的很自然。
信不信你去问她,她会很无辜的告诉你,我又没喊你去,是你自己误会了我的意思才去的啊。
林芳板着脸:“今天要去银行存钱,必须你陪着我去,走吧我们现在就要走了,不然赶不上银行下班的点,不好意思顾露,孙老师分给你的活,只能麻烦你自己去干了。”
学校就这么几个行政人员,每次存钱都必须让个男的跟着,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最近学校收了很多现钱,这些钱不好放在学校里,每隔两天都要去存一下,这件事情必须出纳跟小孙老师一起去,找别人还不行。
小孙老师歉意的对露露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不能给你跑印刷厂了,不过你可以等到日头落一点了再去,那边下班晚,八点才下班呢。”
现在日头长,七点才开始降温,露露可不想把自己晒黑。
所以她一般很早来单位,凉快了才回家。
要她七点出发去那边,那到了印刷厂人家也快下班了,肯定是不行的。
露露磨了磨牙,整理了一下思绪,从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出来,这才对小孙老师说:“没事,我去就好了,你忙正事去吧,还是林姐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
她特地把“林姐”两个字咬的很重。
林芳这个老女人,自以为得到了于校长的信任,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了是吧。
她知道林芳喜欢小孙老师,但小孙老师对她没那个意思,所以林芳现在看着她可不爽呢吗。
露露心里起了捉弄林芳的心思,冲小孙老师可怜巴巴的笑了笑。
美人回眸一笑,小孙老师只能冲她歉疚的点点头。
“孙浩,你走不走?”
“走走走。”
“快一点,去银行还要排队,再去晚一点人家就不办存款业务了。”
孙浩恋恋不舍的看了露露一眼,又看了一眼催促着他的林芳,只能往林芳那边去。
林芳把钱塞到双肩包里,背在前头,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孙浩,跟着孙浩出了办公室。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露露咬碎了一口牙。
林芳啊林芳,她有机会一定要整一整她。
带着刚才孙老师给的试卷,露露就出了学校。
从学校到印刷厂的这一段路,是一点遮挡都没有,直到到了郊区,路边才有一排排大大的树,露露骑着车走在这些树荫底下,才觉得凉爽一些,一直骑车到了印刷厂门口。
当初印刷厂缓过来一口气,就开始走新的业务转型,开始跟广告公司合作,做一些小批量的印刷业务。
以前没想过这种业务能挣钱,但现在做起来了,发现利润还挺高的,于是印刷厂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做这个,而县城的几个学校,要打印资料什么的,也会来这边打印。
露露是第一次来这里,问清楚办事的流程,就把试卷给了工作人员。
“多少份?”
“一百五。”
“一共是九套试卷是吧,你等等我算算价格。”
“好的。”露露就在一旁等着,好在这边车间不是很热,她找了个角落里待着吹吹风扇,等着印刷厂的财务算价格。
这期间她也没闲着,就跟车间里面的人聊天。
这边财务也不是只干她一个人的活,手里还有别的活在干,露露知道要等蛮久,以前孙浩过来,都要在这里待小半天,不光是算账很慢,开票也要等,但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慢。
“哎,小周,帮我把上次我印的名片拿来一下。”外头进来了个女人,一进门就吸引住了露露的目光。
露露把脸往后移了移,又往后移了移,直到确认对方看不到自己。
那人,不是楼小乔又是谁?
看上去她跟这个车间的人挺熟,说说笑笑的,这个车间不少人都认得她。
虽然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这女人经常看这里,中间去倒水喝都是自己去的。
楼小乔怎么会来这里,她经常来这里?
露露心念一转,揪着刚才跟她聊天的人问起来:“她经常来你们这?”
那人看了门口一眼:“你说楼老板啊,那是我们大客户。”
露露:“那我们打印的东西,她是不是都能看得到?”
那人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楼小乔,那一张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如果说露露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最恨的人是谁,那楼小乔一定配占一个席位。
从农村的宅基地开始,楼小乔这个女人什么都压了她一头,明明最后是她跟王四顺在一起,可最后王四顺却跟失心疯了一样,把宅基地给了楼小乔。
现在露露自己不好,但她也不想看着楼小乔好过!
露露攥紧手心,直到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疼痛的感觉,这才轻轻松开。
既然楼小乔能来这个车间,那里面打印的东西她肯定也能轻松得到,如果当初学校印刷的试卷就是在这里印刷的,以楼小乔跟这里的人的熟悉程度,能轻松的获得这些资料。
一想到这里,露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就说嘛,楼小乔怎么可能那么轻松的打到那么高的分数。
高考那么难,她一个参加过高考,甚至考上过大学的人现在重新复习一遍都还是觉得很累很辛苦,楼小乔凭什么那么轻松的考到四百多分。
而且当初楼小乔空出来的地方,就是很难记忆的部分。
如果说楼小乔是提前拿到题目,提前让人做了题拿到了答案,这一切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想到这里露露兴奋了起来,甚至都没管财务叫她的声音,蹬着单车就往学校奔去。
这会儿学校已经下班了,孙浩跟林芳存款回来,也都回去了,老师办公室里都没什么人,只有于校长还在学校。
于校长的老伴去世了,孩子们都在外地上班,她自己就住在学校,基本上以校为家。
露露激动的冲进于校长的办公室,吓了老太太一大跳,于校长跟她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还是于校长开了口:“小顾,你这是在干嘛,进来之前不知道要敲敲门吗,我心脏不好不经吓的。”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您没事吧。”露露仔细观察着于校长的脸色,发现没什么事,这才挤出来了个笑容:“于校长,我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很重大的事情,需要跟您汇报,所以刚才才激动了一点,我为刚才的行为抱歉。”
露露也算是于校长自己招进来的,是她的一个老朋友的介绍。
毕竟是她自己的关系户,于校长对露露也比较宽容,缓了一口气才跟她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不要一惊一乍,有老师跟我反映说你做事咋咋呼呼的,你也这么大了,好歹也把脾气收敛收敛。”
于校长是个当老师的,讲话多少有说教的意味,这种语气让一直享受着“平等”跟“公平”的露露产生了几分不满,这要是在她那个时代,这样讲话的领导可是要被挂墙头的。
算了,先不说这个,露露现在正在为刚才发现的事情而兴奋着。
孙老师,我为刚才的行为抱歉,但刚才我确实发现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这个事情可能跟我们学校的学生的诚信有关,希望您能得到重视。
于校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上一届的学生?”
毕业了就毕业了,他们也不想跟曾经的学生牵扯过多。
他们只是给人辅导高考的,可不是人生导师!
于校长觉得露露有些咋咋呼呼,但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露露眼睛发亮的说:“是下一任的学生,我之前就发现过有个学生很有问题,跟孙老师反应过几次,可孙老师一直认为那个人是个好苗子,还把我批评了一顿,可让我找到了证据,这个学生进咱们学校的渠道可能有问题,手段也不对,这样的人不光是成绩达不到我们学校的标准,人品也是有问题的呀,我希望您能够相信我。”
“你是说楼小乔?”
于校长对这个人有印象,因为这个人露露找过孙老师几次,孙老师还抱怨过露露。
当时于校长做了冷处理。
学校里面有这种争议性的东西很正常,她没有必要每个事情都要去调解。
“对,就是楼小乔。”
“怎么又是这个楼小乔,你跟她私人有过节?”
于校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露露看,她不希望学校的员工,因为跟某个学生有过节,影响到工作和学习,她是特别不喜欢在群体里面搞事儿的这种人。
露露神采飞扬:“我今天去了印刷厂,你知道我碰到谁了吗?”
她把在印刷厂碰到楼小乔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于校长听,过程以及她的推测,中间回来的时候她又想起一件事,她记得之前在街上跟王四顺拉扯的时候听到有个女生说过,楼小乔卖过信笺纸,那一批信笺纸就是从印刷厂出去的!
她跟印刷厂早就是老熟人了。
随着露露说完,于校长的脸色也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这个叫楼小乔的学生的成绩就做不得数了,学校招这样的人进来,不仅会拉低学校的基本素质,也会带坏学校的风气。
于校长以前当老师的时候就碰到过一种学生,平常考试的成绩很好,碰到大考就玩完,学校一直不乏作弊的学生,但老师基本上都有数。
可是像这样招来的,不仅之前老师也不认识这些人,后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磨合,如果让作弊的学生进入到学校里面,给学校带来的负面影响,绝对不止一个人考差了而已。
“千真万确,您要是不相信,可以问她跟印刷厂那边熟不熟。”露露很笃定的说。
于校长点点头:“我知道了。”
露露:“您会怎么处理她?”
于校长不耐烦的道:“我要怎么处理还需要跟你交代吗,干你自己的事情去!”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此时此刻隔壁的补习学校正在风起云涌,楼小乔还不知道,她现在正在过她的婚后小日子呢。
跟张让结婚以后,就正式搬过来住了,这几天老人给带着娃的感觉就是很爽。
为了给新婚夫妻私人空间,刘菊花老两口也是拼了,孩子直接带走。
虽然说楼小乔没那么黏孩子们,但到第三天,她就开始想孩子们了。
白天张让去单位上班,她就在家背书做题,等他回来,有时候张让要加班,就陪她吃个晚饭,晚上他去单位楼小乔继续做题,两人过的也还算和谐。
跟这边传统的男人不一样,张让还算是勤快的,他本身就是警校毕业,学校也会严格要求学生,他们算是半军事化管理,搞内务就是一项很重要的功课。
虽然说毕业了这么多年,也没人监督了,但张让的卫生习惯是很不错的,家务活他只要有空也会干,晾衣服晾的整整齐齐,衣服也不会随手丢。
楼小乔以前就听同事吐槽过自家男友,晾衣服从不会抖一下,衣服拿到手里怎么样就怎么挂。
“今晚上你不忙,我也就不看书了,晚上咱们去爸妈那里吧。”楼小乔才几天没看到孩子,就想他们了。
“你不看书了?”张让可是很支持她的工作的。
楼小乔把书往旁边一丢:“哪能天天看书,脑子都不好用了。”
下午还跟齐老师打了很长的电话,齐老师知道她现在忙天气也不太好,让她先别去南江,自己在家复习,两人在电话里面讲了个把小时,又把之前楼小乔不懂的题目给她捋一把,楼小乔要消化掉那些东西,也需要清空清空她的脑子。
张让站起身来去找钥匙:“那晚上还回来睡吗?”
新婚燕尔,还挺享受现在的生活。
楼小乔叹了口气:“明天我还要做题,晚上就在爸妈那里睡吧,我也好久没跟亭亭睡了,下午给妈打电话,亭亭听到我的声音都快哭了。”
实际上是——
两人到家的时候,亭亭才拉着刘菊花的手从外头回来。
亭亭在外头跑的一脑袋的汗,一进门就哇哇大叫起来。
刘菊花帮她把画板放到卧室里面:“亭亭,喝点水,别对着风扇吹啊小心感冒。”
这孩子看着文静,但玩的嗨起来也是很会人来疯的,刘菊花刚把画板放好,等出了客厅就看见亭亭打开了冰箱的门。
“哎哟,这可不行,一冷一热的容易生病。”这孩子,刚才还跟她说不能对着风扇吹呢。
她倒好,不对着风扇吹了,倒是对着冰箱吸冷气。
“待会儿妈妈跟叔叔要回来吃饭,你看到叔叔了要叫什么?”刘菊花笑眯眯的把冰箱门给关上。
这话昨天大人都已经教过了,亭亭大声说:“叫爸爸!”
刘菊花就更高兴了:“对,要叫爸爸了啊。”
一下子又收获了两个孙辈,俩老人忙的不行。
张明远一下班,就被两个男孩缠着去游泳,刘菊花又刚把亭亭从美术老师那里接回来,马上要准备晚饭。
在外头走一圈太热了,要不是接孩子,刘菊花现在压根不想出门。
贼老天,什么时候才能凉快一点呢。
刘菊花把电视打开,让亭亭坐在沙发上,这孩子就乖乖的坐在沙发,翘着小脚丫子开始看电视了。
刚开始亭亭过来那几天还挺不能适应的,刘菊花就拿动画片哄着她,家里除了六点转播大风车,还有动画片的碟片,这会儿电视上放着的就是天仙宝宝,这个动画片亭亭很喜欢,一共才二十几集,能翻来覆去的看。
见亭亭乖乖的坐好,刘菊花就去厨房做饭。
现在家里人多,晚上一般都会炖个汤,刚好昨天吃的鸭子还没吃完,晚上剁了炖个老鸭汤,小乔喜欢喝这个汤,张让嘴巴不挑,他比较喜欢吃红烧肉,但这个点了也买不到五花肉了,刘菊花也就多煮了个鸭子汤,其他的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做好了。
鸭子剁块焯水,跟泡好的笋干,切好的仔姜一起丢进砂锅里,现在就得炖着,大火烧开后再过上一个半小时,就能喝到很好喝的笋干老鸭汤了。
剩下的就是夏天的时蔬,这个季节蔬菜多,现在外面卖的蔬菜大部分都是农家菜,随便炒炒都很好吃,刘菊花把饭煮好了就开始备菜。
过了一会儿,外头响起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刘菊花就知道是儿子回来了。
他老子每次出门都不带钥匙,回来肯定是要敲门的。
探头往外头一看,果然是张让带着楼小乔进了屋。
“你们回来了,刚你爸带着小锦跟小帅两个去游泳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我刚接过亭亭下课,你们从外头回来肯定热,在沙发上坐坐,喝点凉白开先,刚刚出了汗可不能吃冷饮啊。”
两人齐齐应下,楼小乔挽着袖子要进厨房帮忙,刘菊花赶紧推着人出去:“哪有新媳妇刚上门就进厨房的,别人会说我刻薄的,你跟张让在外头坐会儿,我这边马上就下锅炒了。”
天气热,做菜也不必一定要等到人齐了才开始炒,苦瓜茄子这些放凉了都是可以吃的。
楼小乔见她是真心不让自己做饭,也就乐得清闲,她冲张让使了个眼色,张让便挽着袖子进厨房帮忙。
厨房里面也不是完全没活儿干,刘菊花没拒绝儿子的帮忙,指着那一把韭菜,让他挑出来。
张让就拿着那把韭菜,坐在餐厅开始摘韭菜的枯叶子。
楼小乔已经跟亭亭聊上了。
“爷爷奶奶家好不好玩的?”楼小乔问。
亭亭重重的点头:“好玩,奶奶晚上还带我出去看电影,电影可好看了,人也好多,奶奶还给买棒棒冰吃,亭亭和哥哥一人一根。”
又说了哪里哪里好玩。
这里同龄的孩子比下井村那边更多,而且晚上还有娱乐活动,这段时间是放电影,小孩儿哪有不爱凑热闹的,都很喜欢,小帅就更开心了,不但有他的好兄弟一起玩,张明远每天下班后都带他们去游泳,小锦早就学会游泳了,小帅也喜欢游泳。
以前下井村门口有一条河,虽说也可以游泳,但楼小乔嫌不安全,从不肯带他去,现在卷烟厂自己就有游泳池,还发了游泳券,张家有两个人领福利,往年游泳券都是用不完的,这段时间可紧着孩子们玩了。
刘菊花从厨房出来,笑着说:“你问问她干嘛不去?”
楼小乔依言问了。
亭亭摇了摇头:“人太多啦,一点都不好玩。”
第一天还是刘菊花两口子带着孩子们去的,毕竟亭亭小一些,刘菊花负责看着她,张明远则是带着两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孙子去玩了,结果亭亭游了一会儿就嫌弃男孩子们皮,嚷嚷着要回去。
第二天哥哥们还要去游泳,再叫她就怎么都叫不动了。
刘菊花说:“她说要等人少了玩。”
楼小乔听说儿子都学会游泳了,特别吃惊,果然是小孩子学起来快!
“那亭亭也学游泳呗。”
亭亭捏着鼻子:“男孩子身上臭臭的。”
连张让都忍不住笑起来,这边的男孩子特别野,一群一群的往游泳池下饺子,他小时候那些女孩子就不喜欢人多的时候去游泳,也是会说男孩子臭烘烘的。
女孩子跟女孩子玩,男孩子跟男孩子玩。
“那个时候就这样,现在还这样?”
刘菊花说:“没什么变化,女孩子还是不跟男孩子们玩。”
女孩子喜跳皮筋呢,亭亭都学会了跳皮筋了!
第 72 章
没过一会儿,外面响起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楼小乔赶紧去开门,就看见两个臭小子呼啦啦的往外头跑,小锦一马当先的跑在前面,紧跟着在后面的就是小帅。
俩孩子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的衣服都被路上的太阳烘干了。
张明远看见开门的是楼小乔:“这俩孩子还不肯回来,还是我说了爸爸妈妈今天要回来,才舍得回家的,真是越玩越野了,小锦你看看你身上晒黑多少了。”
小帅早就晒黑了,可小锦刚回来的时候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子。
现在都黑了。
小锦对此毫不在意,他跟小帅两人早早吃完饭就跑出去玩,早上从托管班回来了以后,中午一吃完饭人都跑没影了,到下午也不回来午睡,最后是刘菊花满院子的把人喊回来的。
“下午这么热,还要往外头跑,真是越大越管不住了。”刘菊花碎碎念,但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小锦比刚回来的时候要活泼很多,有张让小时候的影子:“他爸爸小时候就这样,不给他报个托管,早上就能跑出去不着家,那会儿张让就喜欢到外面跑,晒的黑乎乎的,长大了也没养回来。”
前些年流行奶油小生的时候,刘菊花还很是惋惜了一阵,直到后来又流行硬汉,她看着儿子才觉得没那么辣眼睛。
又说了一些张让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那会儿卷烟厂还没现在这个规模,附近也都是农田,一到放暑假张让就能跑的一天到晚的不着家,那会儿的孩子都是放养,也没人管他,有时候中午都不回来。
这些往事刘菊花很少当着张让的面说,叫他听的窘迫死了,连连求着别说了。
倒是三个孩子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的,尤其是小锦,他对爸爸的小时候很感兴趣:“还有呢还有呢?”
刘菊花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们:“还有的时间赶紧来吃饭,吃完饭咱们还要出去看电影呢,你们不想看电影了吗?”
孩子们“呼啦”一声,齐齐的跑去饭桌。
家里已经很多年没像今天这样,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刘菊花笑眯眯的给这个孙子夹一筷子菜,又给那个晚辈夹上一筷子,楼小乔复习这么久了,几乎每天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今天倒是觉得轻松。
吃完晚饭,亭亭缠着妈妈讲故事,小帅又跟着小锦跑出去玩。
楼小乔难得的耐心,陪着亭亭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她也坐不住了,要出去玩。
孩子们一走,家里又安静了下来。
楼小乔躺在沙发上叹气:“果然有妈妈在,大家都可以当宝宝啊。”
吃完饭,还不用她收拾,要有多舒服有多舒服。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这是偶尔回来住一下,算是客人,真天天待在一起相处,还要不干活就是自己不识趣,她可不想跟长辈住在一起,远香近臭知道吗?
张让一回来,就有人跑来家门口叫他出去玩。
别看他都三十好几岁了,小时候的玩伴还没散,大部分都进了厂子里头,有的是大学分配优先分到的这里,有的是接父母的班,不管怎么样的,像张让这样自己出去找单位的少。
因为见的少,他一回来就有人会喊他出去聚聚。
张让推辞了几个,等到再一个来的时候,对方死活要拉他出去:“黏黏糊糊个劲儿,以前就碰不到你,好容易回来了还喊不动你,就你是大忙人是吧,嫂子跟你借给人。”
那人就站在门口瞧着楼小乔呢。
楼小乔挥挥手:“你们去吧。”
张让有些不去。
那人就说:“你带着嫂子一块儿去呗。”
楼小乔刚想起自己还有个题型没研究透,拒绝了:“你们自己去玩吧,我还有事儿。”
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今晚上她还想看看书。
一听她说这话,张让就知道接下来她是要干嘛了,回头看了一眼见她是真的不想出去,于是交代了几句,就跟着那人出了门。
卷烟厂这一带,原先都是郊区,这几年也发展起来了,周围还盖起商品房来,马路修的长长直直的,这边现在也属于城区,他们这一伙人一出去,就有一长遛的夜市摊子。
各家的摊子都有人,那人熟门熟路的带着张让走,去到了一家人多的摊子上,那里面坐着一二十号人,见到张让过俩,顿时起哄。
张让是这一拨里面唯一的一个,大学毕业以后都不在本地待着的,也很少跟小时候的玩伴一起聚一聚,他一来就有人喊着送一打啤酒上来,他只能推说不能喝多,随时还要待命呢。
“开什么玩笑,你现在都是大领导了,还有事儿会要你冲锋陷阵,是不是嫂子管的严呢。”有个小平头说。
“就是,哥们儿,咱们可不兴惯着女人。”另一个说。
这一桌子坐着的都是男的,说着说着就更离谱了,有些甚至开起荤段子来,张让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挂不住了,盯着其中一个吹的唾沫星子都在飞的人看了好久,才缓缓把酒杯放在桌上。
喝酒、打牌、玩女人
原来他的发小们现在都玩这些个。
有人见张让喝了一杯就不喝了,推搡起来:“喝啊哥们儿,你们公安不是也要喝酒吗,我们上回在烧烤摊上碰到个哥们儿,一个晚上吹了一箱子酒,醉倒了还是老子把他扶去宾馆的。”
张让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人是谁。”
对方一噎,见张让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又有点后悔把他拉出来了。
张让跟他们从小也不一样,他们这帮人是知道长大以后能接班,好些个都是混日子的,到了年纪就能顶岗上班,为数不多的几个能读书的,也是因为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多,接班这种事情,可能轮不到自己身上。
“张让,你怎么跟着许军他们出来了。”
身后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大家齐齐看了过去。
站在烧烤摊前的,是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她看着正在喝酒的这群人,然后冲张让招招手。
张让正愁没办法脱身,就顺势站了起来。
那群人又瞎起哄起来。
张让隐隐有些后悔出来了,干脆顺势走出去。
“你什么时候调回来的?”柏娟看向张让。
几年没见他,好像比以前气质更硬朗了些,也似乎比以前更英俊了,不说话的时候像某个港星。
以前张让可不是这个性格,他小的时候可欢脱了,跟这里的每个人都玩的来。
张让点点头:“回来都半年了。”
柏娟笑着问:“我听你妈说,你现在是单身?”
张让擦了擦鼻子:“又不是了。”
柏娟:“啊?”
张让:“嗯,我刚刚再婚。”
两人一度陷入到了沉默之中,柏娟心里涌起一阵委屈,他怎么能这个样子。
悄无声息的结婚,又离婚了。
但,他又结婚了。
柏娟只觉得眼眶酸酸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都不想再跟对方寒暄了,拎着行李箱往家里走,连个告别的话都没有。
张让没想那么多,见柏娟走的很快,自己也快步往回走去。
在楼下他还特地站了一会儿,等到身上的烟味散了才上楼。
楼小乔见他脸色不好便问:“怎么回事?”
张让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心情不太好:“没什么,就是感觉小时候的一些朋友不太一样了。”
楼小乔又回到桌子前面,继续刷题。
今天齐老师跟她讲过的几个题型还没怎么弄懂呢,今天晚上看来要晚一点才能睡了。
一夜无梦,或许是太久没跟妈妈睡了,亭亭高兴的睡在床上还在不停抓妈妈的头发,煎饼一样翻到了半夜才睡着。
张让那屋,俩儿子也很兴奋的跟爸爸讲到了半夜的话,最后实在是困的不行才睡着,第二天楼小乔要去学校报道,起了个大早,孩子们没醒来,她就起床了。
早上吃的是刘菊花从单位食堂买回来的包子,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还带着汤汁,特别好吃,连楼小乔都一口气吃了两个包子,还喝了一碗豆浆。
“那你今天开始就是要上课了?”刘菊花问。
楼小乔点点头:“学校半个月放一次假,一次两天,我估计要到下周五才有空,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啊。”
看了一眼时间比较紧张了,赶紧撂下筷子出门。
张让也把手里的碗筷一放,追着她就出了门。
刘菊花看着儿子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儿大不由娘,这家伙小时候也不这样啊。
“孩子们还没起来呢?”
张明远也要去上班了,匆匆看了一眼孩子,把声音压的很低:“还在睡着呢。”
空调开着,房门就不好关,昨晚上都是敞开了门睡着的,才能保证每个屋里都是凉快的,白天客厅的空调都不敢关上。
就算是只开一台空调,一般家庭也扛不住,幸好张家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了,但要做到每个房间都装上开上空调,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家庭,也会觉得肉疼的。
张明远草草吃完了早餐,也要去单位了,留刘菊花一个人在家里,家里又安静了下来。
楼小乔前脚刚出门,张让也追着出去了。
“我是要上课,你干嘛这么早。”
“跟你一起。”张让面不改色的说:“我去早点也要干活。”
楼小乔打趣他:“领导也这么忙吗?”
张让斜眼睨她:“你说呢?”
他的工作性质,一直都很忙的好不好。
楼小乔就不说话了,推开单元门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女人,那人看了看张让一眼,又往她身上扫了好几眼,见到张让撑着手让她先过去,这才擦着两人边上先过了,等两人走出去以后,才叫了一句:“张让,这是?”
张让有点赶时间,也来不及给她介绍,拉着楼小乔的手:“这是我爱人,回头再给你介绍吧,快迟到了。”
楼小乔冲她歉意一笑。
柏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礼貌的冲对方一笑。
两人快步往车棚方向走。
楼小乔:“刚才那个,也是你发小?”
张让头也没抬:“嗯,从小一块儿长到大的,我爸妈进单位那年一起进来了一大批人,年龄段都差不多,生孩子的时间也差不多,我们这一拨都是从幼儿园一起读到高中的,那会儿单位高中门槛也不是很高,只要成绩不错,都能上到高中。”
因为接班也有个学历门槛,有些人家里的孩子哪怕是混日子,也要混个高中学历,哪怕是不能接正式工,进厂里当个临时工也不错,有几年退的老人多,都是在跟孩子们让位子的。
现在看来,烟草就是很好的单位了,以前更是。
六七十年代,烟草的规模没有现在这么大,等到全国人民温饱都解决了,烟草单位又扩招了一批,所以跟张让同一批上学的人,运气都还算不错,基本上都踩着边上进了卷烟厂。
只是大部分人都还是在底层混混日子,一进去了开始都得干产线,有些甚至混到了现在,还是在一线。
不过一线没什么不好,烟草跟酒厂都是后来很好的企业。
楼小乔问:“那你那会儿怎么没选进烟厂,我看烟草也挺好。”
张让把摩托车发动了,踩着她的节奏一起走,两人骑着摩托并肩往家属楼外头去,因为周围还有行人,速度没怎么开起来,还能优哉游哉的聊天。
“我不想跟他们一起混。”张让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的感觉,但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就是觉得许军那帮人那样过日子没意思,他小时候也跟他们一起玩,但有些事情他就不愿意跟他们一起。
八十年代那会儿流行游戏厅,录像厅,他们找家里骗了钱拿去打游戏,很多时候家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让家里只他一个孩子,宠的不行,但他就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混,那会儿大家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直到他考上了大学以后,再也没回来过。
等他再回来,跟大家就完全玩不到一起了。
但没人想到更深层去,大家只当他在外面久了不太适应。
“柏娟也是大学的时候考出去的,我们是同一届,她去了京市,读书了以后也就寒暑假回来回来,工作以后就见的更少了。”
楼小乔悟了:“敢情是青梅竹马?”
张让给她惊的:“胡说八道。”
楼小乔:“老张,你慌了。”
张让哼了一声:“有我爸在,老张还轮不到我当。”
楼小乔:“哼哼,你老实交代。”
张让叹了口气:“交代什么,我跟她真的没什么的。”
楼小乔大怒:“好恶毒男配的发言。”
张让就不理她了,默默地看向她。
出了家属区,楼小乔嘿嘿一笑,加快了速度
楼小乔的事情不算是小事,育才对招生这方面把控的很严格。
复读超过两次的学生,都不会收了。
露露的这个举报,于校长决定先不站哪一头,而是把孙老师等人喊来教务处一起商量怎么办。
孙老师气的脸通红:“于校长,又是顾露给你举报的吗,我倒是想问问她,到底是哪里跟楼小乔有过节了,就非得揪着人家不放,我现在就去把她找来问问,她空口白牙的污蔑别人,这对楼小乔很不公平。”
于校长制止了她:“这件事情我也没说出去,现在只跟你讲了,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我自然不会只听她一面之词,但我也不好开口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才跟你好好商量的。”
孙老师是个很爱惜人才的老师,来这个地方教学,也并非只是为了钱,其实她退休收入在当地也不低了,好好享受老年生活不是很好吗,但她退休那年,一中出了个政策,高考复读生不允许继续留在学校复读了。
这样一来,好些个好苗子要被耽误掉,这才有了现在这个补习学校。
于是孙老师跟于校长等人,才发挥余热成立了这么一家学校。
她是一个基于教育本心的人,心里也很喜欢那些积极上进的学生,当年她自己就是通过不断努力,在高考结束第一年考上的大学,她考上大学的时候比楼小乔年纪还大呢,所以一碰到楼小乔这种学生,她是很能共情对方,也很敬佩对方的。
思索再三以后,孙老师开口:“这样吧,她是个女生,面皮也薄,我们直接问她也不太好,我们先把她叫来再考一次总可以吧!”
于校长:“题目呢,哪有现成的题目?”
孙老师说:“随便找一套高考题,参考答案都是现成的,现在就让她考,我就不信她背一套参考答案,还能背下来每一套高考题的参考答案了不成,即便是她背的,我也觉得她是个好苗子。”
是啊,光靠死记硬背,真能背下来这么多答案,那她楼小乔也是个人才。
于校长思索了一下,同意了这个方案。
于是楼小乔早上一进学校,就被孙老师叫去一边。
“您好,孙老师。”楼小乔对自己这个班主任好感度满满:“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孙老师笑容满面:“事情是这样的,你跟其他的学生情况不一样,学校想对你的基础做一个深入的了解,再对你进行一次摸底考试,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吧。”
这个理由也是孙老师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如果有人问起来,她也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楼小乔想了想,觉得没毛病,就跟孙老师一起到了教室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比一般的办公室都凉快,顶上还有个风扇吹着,孙老师就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边空出来了一个地方,让楼小乔坐下来,又从办公桌上翻出来一张试卷,就让楼小乔这样在办公室做题。
孙老师也不怕楼小乔作弊这套题是历年高考题里面的其中一套,在现在这样一个没有普及网络的时代,就算她走出去找人要真题,也未必能找到同样的一套卷子,刚好又找到这样一套答案。
“那我就在这里做?”
“嗯,你就在这里做吧,办公室一直都有人,我走了会叮嘱别人监督你的。”孙老师继续说:“跟正式的考试不一样,咱们今天一天要把题目做完,上午考一科,下午考两科,晚上考一个,考试中途不能出去,没有问题吧。”
楼小乔已经在掏文具了:“没有问题。”
这段时间,她在家刷的最多的就是高考真题,高考模拟卷,在家里做完试卷还要寄给齐老师那边,也很不方便,但在这里做题能马上有人批改,楼小乔没想那么多,一五一十的做起题目来。
这张卷子,就是今年的高考题,刚好楼小乔没有做过,拿到卷子以后她开始审题,然后找出自己最有把握的先做了起来
孙老师上午没什么事,就坐在她旁边办公,偶尔也能看上几眼,她发现楼小乔做题的习惯跟一般人不一样,如果你从一半去看,会发现她空着的地方太多,看上去就是乱做的感觉。
但仔细一琢磨就能看出来,她做到越前面的题,正确率也越高。
做到后面,孙老师就开始皱眉了。
哪怕她不是语文老师,也看得出来这个学生在努力的编,到后面的内容是连编都没力气编的,索性空了出来。
最近楼小乔做了太多题,时间上把握的也很好,恰好在考试结束的前半小时,也检查完了整张卷子。
“老师,我检查完了,可以交卷了。”楼小乔不打算浪费自己的时间,再做下去也不会有更高的正确率。
孙老师收了卷子,放回到抽屉里:“时间还早,你去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到办公室来考数学和英语。”
楼小乔是走读生,中午可以出校门吃饭睡觉,她在学校里面吃了个午饭才回到家里,今天张让就没回来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把空调打开,关了房间门,定好闹钟以后,就在客厅睡了一个小时。
一点四十的时候,闹钟把她给闹醒了,楼小乔这才从容不迫的往学校走去。
而此时的学校里,于校长也才结束了午休,拿到语文试卷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卷面。
嗯,卷面是整洁的,就是字写的不太好,不过她就是个初中学历,在家里待了十几年了,没时间练字写字也很正常。
她先看了前面,眉头一点一点的皱起来,要背诵的基本上都是空着的,理解的有些是瞎蒙,有些是好好写的,然后她再去看作文。
看着看着,于校长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作文切题,处理的不错,文笔也很出彩,跟前头狗啃一样的风格可太不一样了。
如果叫于老师打分,作文她可以打到四十五分以上。
“楼小乔之前的卷子呢?”
“在这里。”孙老师给她收着的呢。
于校长看向这两套卷子,心里已经有了评判,就语文而言,比之前考试的成绩还略好一些,并不存在背答案的可能性,而且作文是很难写的,就算现在满分作文满天飞,真被楼小乔看到了,背下来了,她有这恒心去背这些,高考考出来肯定不差。
孙老师看着于校长的眉头紧锁,有些紧张的问:“考的怎么样?”
于校长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把试卷放在一边,然后说:“时间快到了吧,下午考数学跟英语,我下午会在办公室,就由我来监控她。”
孙老师没有从于校长的表情里面瞧出来什么端倪,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她对楼小乔的感官是蛮好的,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希望楼小乔不是顾露嘴里的那种人吧。
两点不到,楼小乔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叫了一声孙老师,很自然的坐在上午她坐过的位子上,等她一坐定,于校长便过来跟她发卷子。
这一套试卷,却不是今年的高考题了,而是之前育才的一套模拟题。
楼小乔挑了挑眉,这是怕她上午出去找了本届的答案?
没事儿,就当再做一套卷子吧,她自己复习的期间,也是经常做的。
楼小乔从书包里面掏出纸笔来,做好了准备好了的姿势,低头认真的做起卷子来。
所有的科目里面,数学跟英语她投入的时间最多,也是她的拿分项,就不像上午考的语文那样做题了,而是从第一题开始,很认真的解答。
这套题目相对这几年的高考真题来说,偏难,还挺有挑战性的。
孙老师要上课的,冲着楼小乔看了好几眼,这才往教室去。
而留下来监考的,成了于校长。
这会儿露露也打听出来了,知道一上午楼小乔都在这里做题,于是下午晃去了老师们的办公室,居然看见她还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做题,看上去还挺认真的样子,周围时不时有人进出,也并不能打扰到她。
露露瞧着她的样子出了神,心中免不了起了几分好奇来。
“于校长。”露露进了办公室,高声说道:“上午要寄宿的学生都安排好了,现在宿舍还不够,您看看我们这边要不再隔出一间房出来当宿舍用,不然等高考生再来报道,地方怕是不够用。”
这会儿老师们都去上课了,办公室里面相对来说比较安静,她突然出声,不仅打断了楼小乔的思路,让于校长的心脏也狂跳了一阵。
于校长还没说话,就听到露露高声说:“楼小乔,原来你在这里做题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到你,有没有打扰到你啊?”
说着,眼睛往下瞟去。
这一套试卷,楼小乔刚起了个头,还没做多少呢,这会儿最忌讳人吵,刚好露露说话就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没好气的抬起头来。
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的嫌弃她是连藏都懒得藏。
于校长也注意到这一幕了,没好气的挥挥手:“这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吗,回头再说。”
露露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那楼小乔考试又是什么要紧的事吗,为什么大家都对她另眼相看。
看样子,于校长是没打算处分她,而是想让她再考一次。
再考一次,居然给开了个绿灯。
看楼小乔乖乖做题的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露露恨恨的走出教室办公室大门,临出门前又看了屋里一眼,见楼小乔又低下头继续做题了。
三套题,每一套题都取自于不同的地方。
下午考了两套试卷,做完题楼小乔觉得眼睛都是酸涩的。
英语算是她的强项,以前她用到英语的地方也多,还需要经常出国,听力跟口语都很好,基数也比这边一般的学生要好。
值得一提的是,前世的楼小乔是小学一年级开始学的英语,而这边是初一开始启蒙,就算是天赋再好的学生,年龄这么大了才开始学英语,底子都比从小学的又差些。
加之这会儿县城初高中的教学质量参差不齐,有些老师甚至自己都不是科班出身,带出来的学生素质也是堪忧的,这个年代的小县城里,英语底子好的很少,全凭天赋。
英语像楼小乔这样好的不多,但楼小乔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实力,英语和数学自然是火力全开的把题目做完了。
或许是因为齐老师最近辅导的好,这一段时间数学成绩提高的很快,每一次做题楼小乔都能感受到自己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晚上吃完了晚饭,楼小乔又在家眯了一会儿,下午七点才回到办公室。
白天做了三套题,楼小乔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但于校长依旧把卷子发个了她。
文综还是今年的全国卷,楼小乔揉了揉额头,专心答起题来。
考完,都九点多了。
孙老师晚上没走,看她脸色不好便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可以晚一点来。”
楼小乔觉得身体不是很舒服,也没有推辞,点点头便应下了,到家的时候张让还没回来,楼小乔下午走的时候就没关空调,她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下了。
刚开始以为是做题做到累了,直到后来才发现不对劲,喉咙干干的甚至有些疼,楼小乔几次想爬起来拿点药吃一吃,发现身体疲惫的很,已经起不来身了,又觉得很累,往被子里缩了缩,直到听到外头有动静,楼小乔喊了几声张让的名字。
然后很快就有人给她喂了点水。
楼小乔总算觉得舒服了一点,睁开眼看见张让正坐在床头,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脸着急的看着她。
“小乔,你发烧了。”张让说:“觉得哪里不舒服?”
楼小乔耷拉着眼皮子:“我觉得很累,回来就睡了,现在几点了?”
还是很困很想睡。
张让说:“已经快十一点了,你觉得怎么样,我出去给你买点药吧。”
楼小乔摇了摇头,又觉得他说话很吵,孩子气的发了一通脾气,把头更深的埋进被子里:“我想睡觉,不要吃药。”
张让看她这样,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不是没有生活经验的人,最近这段时间楼小乔累的很,外面里面温差过大,她总这样进进出出的,感冒了也很正常,于是又倒了些温水,给她喂了几口水喝,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温度,觉得好像还行,就收拾自己去了。
感冒要发出来,光吃药也不太行,还是等到明早再看看情况吧。
这一晚上张让没睡安稳,半夜起来给她又喂了几次水,楼小乔除了喝水,叫她就不耐烦的撒娇要睡觉,折腾到后半夜张让也困极了,两眼一闭就睡死了,结果等第二天起来,本来只是低烧的楼小乔第二天脸蛋烧的红扑扑的,这下连叫都叫不醒了。
张让给吓了一大跳,穿上衣服就跑去汤大姐家。
刚好汤大姐在家里做早饭,听到外头咚咚咚有人敲门,赶紧去门口开门,一打开门就看见张让在外头。
“咋啦?”
“大姐,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张让是一路跑过来的,连气都没喘匀:“她昨晚上感冒了,我想着没事观察一晚上,结果今早就高烧起来,喊都喊不醒,大姐你去帮我看一眼,要不要送去医院?”
何局长昨晚上也加班了,这会儿刚起,听张让这样说,挥挥手让汤大姐过去看看,于是汤大姐把手里的东西一收拾,就跟着张让出了门,到底也是带大了几个孩子的,汤大姐比较有生活经验,她觉得张让太紧张了。
“又不是小孩子,发烧烧不坏人的。”汤大姐说:“感冒是要发出来,也是有周期的,只要没炎症,就等着她自己身体里的免疫系统慢慢修复。”
又不是小孩子,烧不坏脑子。
可张让也没见过人发烧烧成这样,连他说话都不搭理了,心里自然是着急。
汤大姐进了屋,感受到屋内的冷气,就跟张让说:“外头太热了,进进出出的很容易感冒,往后空调少开,我看看小乔去。”
进了主卧室,那里面的冷气倒是没那么足了,但汤大姐给他们把空调关了,门窗都给打开,这样对流的风才能吹进来,又倒了一杯温水叫张让给她喝下,见人还能喝水,就说:“这屋里才装修,有味道呢,早晚还是通通风,她感冒了有病毒,憋在屋子里不透气才麻烦。”
张让说:“那她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早上起来喊不动人,他都吓死了好吗?
第 73 章
早上的时候没等来楼小乔,孙老师心里还挺失望的。
昨晚上她连夜就把楼小乔的英语试卷给改了,成绩出乎意料的好,还是一百二十几分。
她自己就是英语老师,自然知道考出这个成绩来有多难。
说她记答案,谁能记得住这么多答案,那记忆力也是出类拔萃的。
这个英语成绩,别说是在这样的补习学校,就是在新都一中,那都是排得上好的好成绩了,孙老师还很是激动了一回,可没想到回到学校以后,结果楼小乔她不来了。
“于校长,我觉得她肯定是知道了有人在背后说她闲话,人干嘛受这气。”孙老师很生气:“您见过谁能背下来这么多答案的吗,这个顾露,没事就搞东搞西,论挑事儿她是一把好手。”
于校长皱了皱眉,要不是有人非把她塞进来,她还真不想收这个刺头儿。
她也就是个小学校的校长,上头哪一个神仙她都得罪不起。
露露是教育局的一个领导的儿子塞进来的,不然她也不可能收这么个人。
池浅王八多,这样的人在别的地方搞事情或许没这么大本事,可她这里是个小池子。
露露的来头她不能对孙老师说,但她也没心为了这么一个人,把自己的原则给违背了,见露露还在瞎折腾,出去给她警告了一番,叫她收着点,她这才没搞出太大的动静来。
但楼小乔自此以后,三天都没来学校。
孙老师急了,当初她留的联系方式,也打不通电话了呀。
“再等等看看吧,她连学费都交了,就算不来学校报道,也会来退费。”于校长也觉得心里头凉凉的。
好不容易的得到的个好苗子,难道就这样错过了?
楼小乔这一病,就直接病了三天。
第一天昏昏沉沉的,全天都想睡觉。
她一向身体底子好,可把张让给吓坏了,把人送去医院,结果一查还真没什么事儿,医生给开了点药,就叫卧床休息。
正常来说,感冒发烧也不是她这样的,但楼小乔这一睡下,中间就没醒来过,可把张让给吓坏了。
再换个医生过来瞧,医生也差不多是那些话,意思是感冒还是得靠休息,她这样睡觉就是在修复身体,是好的现象,这几天只管给她吃药,喝点汤汤水水的东西,如果吃的少,就来医院打营养针。
就这样过了三天,楼小乔这才清醒过来,而张让好像老了五岁一样,胡子拉碴的,人也憔悴了好些。
楼小乔恍惚间觉得自己做了个梦,这个梦好像说的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荒唐的很,却又有些逻辑,她在那个梦里折腾了很久,直到醒来才发现,自己生活的地方不是在那个梦里。
“张让,你怎么了?”
张让目光呆滞,这几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度过的。
哪有正常人感冒这样睡的,张让没招了,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以前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被人生个病就吓成这样的,就这样一直担心一直胡思乱想,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他也是看过的,就有人病了,查不出来,一病没几天就死了,他越想越害怕,几乎是要把自己吓死,他都打算好了如果今天她还没好,就只能送去省城的大医院,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
结果她醒来了。
张让掰着她的脸看来看去,总觉得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怎么了?”对于楼小乔来说,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醒来,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她心里慌麻麻的把他的手打开:“你昨晚上加班通宵没回?”
怎么这个鬼样子,澡也没洗,结婚前不是个爱卫生的男人吗,结婚以后怎么邋遢成这样了?
张让没回答她这个问题,一连串的发问:“你现在哪里觉得不舒服,我带你去省城医院做个体检吧!”
楼小乔莫名其妙的看向他,她是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但也没有难受到要去省城医院检查的地步,她睡了几天,高烧中捂出了一身汗,现在身上黏糊糊的,只想洗个澡。
而且她现在有种精力特别充沛的感觉,可以下床就跑个五公里,但张让那个样子,怎么感觉她是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一样。
“我好饿。”
“我真是糊涂了,你都病了几天,这几天没什么吃好,饿了也是很正常的,灶上有粥,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张让起身要给她盛粥,让楼小乔给按住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才可怕好吧。
“我自己去,你躺一会儿。”
“但是你?”
张让越想越可怕,这怕不是那什么?
但如果真的身体不好了,她自己该有感觉吧,张让再一次跟她确认:“你,真没哪里不舒服?”
楼小乔不高兴了:“你这是希望我不舒服呢?”
张让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她只能吃点流食,灶上一直都有粥搁在那,这会儿张让才迟钝的想起来,让她自己去厨房看,这个家里刚搬进来人没多久,别的东西也都还没来得及置办,楼小乔却觉得精神好的很,自己去厨房找了找,只找到一大锅粥还有几包榨菜。
这几天她不好了,张让也吃不下东西,跟着她喝点粥。
楼小乔一连吃了两大碗,看的张让一愣一愣的。
楼小乔吃完,神清气爽:“只有这点吃的?”
张让觉得不对劲,拉着她的手说:“咱们去一趟省城吧,我去挂个专家号给你看看。”
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呢?
而且越想越慌有木有。
楼小乔一脸懵:“你到底怎么了?”
张让:“你睡了三天知不知道?”
对于楼小乔来说,她就睡了一个晚上而已,结果睡了三天!
楼小乔吓了一大跳:“我睡了三天?”
她心疼的看向张让:“抱抱,难怪都憔悴成这样了,辛苦你了。”
张让勉强笑了笑:“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给你吓到了。”
就算看她好吃好喝的也不是很放心,非要带她去一趟省城里做个检查。
楼小乔一拍脑袋:“我三天没去学校了!”
张让无奈的看着她,他也没想起要去学校给她请个假。
楼小乔就非要去学校请假,但她身上也不知道出来了一身什么东西,臭臭的连她自己都闻着难受,吃完饭虽然还饿着,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等她洗完了,也非要张让也去洗个澡。
但张让一直都忧心着她,病久了然后生龙活虎,看着不像那什么嗯,不吉利的话还是不要说吧。
楼小乔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按着张让叫他先睡一觉。
就算是要去省城检查,张让也得先睡上一觉。
“你现在这个样子,最近几天是不是也没睡好,你先睡上一觉,我出去找学校说一声,明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不管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才放心一些。
这几天楼小乔昏昏沉沉,仿佛在梦魇,怎么都醒不来,但这个觉睡的着实香甜,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到现在为止都没一点疲惫,倒是张让熬出眼中都有了红血丝,她还怕这样的他骑车去省城,半路出个车祸啥的。
结果人没病,车祸挂了的事情也不少见。
楼小乔病了的这几年,忧心的自然是张让,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她出什么意外,洗完澡吃了点东西,张让眼睛一闭就睡下去了。
而楼小乔走出了家门,准备先去一趟学校。
一出门就碰到了汤大姐。
汤大姐看着瘦了一圈,连样子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的楼小乔,先是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忧心的说:“小乔,你自己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是觉得不好,就去一趟医院吧,你是不知道小张这几天都操心死了,连我家都跑了好几趟。”
一个这样说楼小乔当张让是太紧张了,但连汤大姐都这样讲,楼小乔就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真的病的狠了,估计张让都上汤大姐家求外援去了。
不过听汤大姐这样说,她也好奇起来:“张让还找您了。”
汤大姐忧心不已:“他可不是嘛,还抱着你去了趟医院,医生都说没什么事了,可他非要人家给你开药,你自己觉得好些没,我劝你还是去检查检查,没问题也好安安家里人的心。”
她觉得楼小乔是哪里不一样了,皮肤似乎比之前白了,样子也比之前要精致许多。
难道是因为三天没吃饭没到处跑给捂白了,变瘦了?
汤大姐低头,刚好看见自己肚腩上的肉,恨恨的,要不她也饿上三天试试看吧。
听汤大姐叨叨了一阵,一会儿是劝楼小乔注意身体,一会儿是劝她去医院看看,一会儿又说张让是个难得的好男人,这会儿的男的大男子主义是有的,像他这样忧心新媳妇的人却是不多,顺道全方位的夸了一下张让,让她好好把日子过起来。
汤大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话有些多,不知不觉就说嗨了。
最后看着楼小乔都不说话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看,汤大姐这才不好意思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瞧我这记性,你也刚刚才好是吧,别到处乱跑,好好休息,你这是去干嘛?”
楼小乔说:“我去学校说一声。”
她要参加高考的事情也没有到处说,汤大姐还以为她在学校上班呢,就松开了她的手往让她走了。
楼小乔松了一口气,麻溜跑。
汤大姐是个好人。
楼小乔跑去了学校,一进学校就跟孙老师打了个照面。
孙老师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去了?”
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瘦了好多。
楼小乔:“不好意思啊孙老师,考完那天我就生病了,在家躺了三天,今天才醒来,家里人不放心,叫我明天去省城医院做个检查,我这不是想着没跟学校说一声,怕你们担心,来找你们说一声。”
孙老师看她的样子,确实瘦了好多,而且她走的那天确实脸色不好。
而且后面跟于校长两人回忆了一下,想到她那天脸色臭臭的,还以为是对学校有什么意见呢,现在想起来估计她那会儿身体就不舒服了,她松了一口气,又松了一口气,这才说:“我知道这段时间你都忙着复习,但身体是自己的,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复习,实在是不用太紧张,要不这样你先回去休息几天,等舒服一点再来学校。”
拉着楼小乔去了老师办公室。
其实楼小乔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但听孙老师这样说,便知道学校没有为了她旷课的事情怪她,于是问道:“那学校不计考勤?”
孙老师说:“可你现在不是病了吗?”
是的!
孙老师又说:“那天你考出来的成绩我们也看了,英语数学没什么问题,但语文跟文综,需要记忆的知识点都有问题,我让我们学校的语文老师根据你的情况做了个笔记,你先按照老师的要求看书,有问题来学校问老师,这段时间先把身体养好。”
那天考出来的成绩岂止是没问题,简直是太惊喜了好吗。
成绩比之前考的又提高了不少。
这才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她的进步肉眼可见的明显,这样的好苗子,万一跑去别的学校怎么办?
孙老师更加惋惜不已,这几天都以为楼小乔是一声不吭的跑去别的学校了,得知她还会来学校上课,自然是高兴不已的,回头要跟于校长商量一下,这是个好苗子,值得他们重点辅导。
楼小乔手里握着一个焦黄的笔记本,心里头沉甸甸的。
孙老师很体贴的说:“你的身体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跟学校请假的。”
楼小乔点了点头:“那我这几天在家复习,最近我搬家了,新家离学校很近,有什么问题我会来学校找你们的。”
留下新的联系方式给老师。
孙老师一走,又有有个老师进来了,说是姓夏,历史老师,专门过来跟楼小乔讲复习要点的,如果楼小乔这段时间在家复习,那她有什么问题可以早点来学校。
复读学校的节奏跟一般的高三还不一样,是默认高一到高三的学习内容都学完了,复习是一个很耗费精力的事情,尤其是文科,背诵的地方比较多,楼小乔如果要自己复习,在家其实也能完成。
楼小乔还没回到家,又觉得饿得很厉害,去外面的馆子里炒了两个菜,打了个汤,回到了家里。
张让还在睡觉,睡的死沉死沉,楼小乔看他眼底泛着青黑,额头上还有汗,睡的不是很安稳,便在客厅放了个风扇,对着屋内吹,好让客厅的凉风跟卧室对流,做完了这些出来客厅把饭吃了。
她饿得厉害,除去给张让留的一大碗,剩下的全吃光了竟然也没什么饱。
而且这一通跑下来,身体出了点汗,而那些汗黏糊糊的很恶心,楼小乔又去了趟浴室洗了个澡,她摸着身上变得嫩滑的皮肤,心里隐隐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现在的身体怎么跟前世的身体很像了。
洗完了澡她还是不困,就出去看了会儿书,背书的时候发现记忆力似乎变好了一些,以前觉得生涩晦暗的东西,现在多看几眼也能理解了,她好像比之前的记性更好了。
楼小乔抓住这种感觉,把孙老师给她的册子都看完了,便按照册子上留的方法开始诵读跟复习。
等到了晚上,张让还没醒,楼小乔却觉得自己又又又饿了。
楼小乔这才注意到这一次生病的不同来。
这一次病的也蹊跷,好的也很蹊跷,生病的时候她甚至没觉得很难受。
可等到醒来,身体却发生了一些变化,前世的她皮肤白皙,从小就是能被人掐出水来的水嫩,而原主从的长相偏硬,偏英气,倒不是说不好看吧,但皮肤上跟她自己没得比。
楼小乔逐渐发现,自己的皮肤变得跟前世越来越像了。
旁人不知道,只当她大病一场瘦了好多,可她自己知道,现在的身体让她更有熟悉感。
而每一次在她做重大决定之时,身体都会发生变化,就比如说她离婚以后,甚至能看到对方有血光之灾。
这样说来,现在参加高考是正确的选择吗?
楼小乔实在是饿的不行,中间还把留给张让的饭菜给吃掉了,只能出去买吃的。
以往都是吃食堂,两人又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所以家里没什么库存。
楼小乔想到张让还在睡觉,万一他半夜醒了饿了怎么办,于是收拾了一下,打算出去买点吃的。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九点,外头人最多的时候,楼小乔这一出现,马上就有人认出她来,纷纷上前打招呼,楼小乔这才知道她病的这几天,工作狂人张让连单位都没去,还带她去了几次医院,医生都不耐烦了,叮嘱她不必来。
“小张媳妇,你可得保重身体。”有个大婶羡慕嫉妒恨的说道:“可把小张给吓死了。”
又把张让多担心的过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搞得不知道的也知道了。
“小楼,我看你怎么好像瘦了好多?”
“那不是废话吗,发烧是很累人的,又是三天没吃饭,瘦了不正常吗,不过你怎么变白了?”尽管是晚上,但皮肤光滑了还是能看出来的,说话的人很羡慕的盯着楼小乔看,上下打量了她:“不对,好像没有变白,是皮肤变好了。”
大家就纷纷打量起楼小乔来,是觉得她这次有变化。
不过也没往多了想,这不是很正常吗,生这么一场大病,能量也要消耗的,瘦了也很正常。
楼小乔跟这些人聊了几句,慢慢的就有了新话题,看到外头有家店的灯灭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是去干嘛的,忙跟这群家属告罪离开:“抱歉抱歉,我出去买点东西。”
“哎哟,那你赶紧去吧,去晚了人家店门都关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真心,这些家属都很热情。
楼小乔快步走到大门口,找了家超市,进去买了点方便面纯净水跟零食,等结完账,人家也确实要下班了,这会儿24小时的便利店却也是没有的,她心里正在暗自庆幸呢,等走出超市大门,就看见露露跟一个男人手挽手走在一起。
两人刚好撞上,露露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露露想的是,不过是三天没见,楼小乔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
而楼小乔注意到的是,露露身边挽着的这个男人居然不是王四顺。
楼小乔还好奇的上下打量了那男人好几眼。
牛逼!
那人看了一眼楼小乔:“这你朋友?”
长得还挺好看的,这大晚上的看她脸上还发光一样。
“不是!”露露很紧张的挽着那人的手,拉着就走:“关系不好。”
生怕人抢走了似的。
楼小乔冷哼一声,懒得跟她计较,转身回了家。
到家张让已经醒来了,见人不在,很迷茫的在屋里找了一阵,又看见她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样,一进门就被一个结实的怀抱给搂住了。
楼小乔挣脱不开,只能安安静静的让他抱着,然后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头。
接着又听到男人的声音:“你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呢?”
楼小乔没说话,但心里很平静,曾几何时她生病了一个人躺在家里,连口热水都喝不到,可现在她也是有家的人了,生病了有人关心,有人惦记她的死活,也挺好的。
今年的八月格外的热,楼小乔请了一周时间在家自习,到了第二周还是回到学校上课。
上了一周,又到了学校的双休,两人照例回卷烟厂看望老人。
这次回到家,小帅意外的在家里,正抹着眼泪补暑假作业呢。
一不留神玩嗨了,到快开学才想起来这回事。
嗯,还是他自己想起来的。
刘菊花说:“他自己想起来的,从昨天开始就在补作业了。”
今天还有小伙伴在门口喊门,小帅很想出去玩,但看到那两本厚厚的《暑假作业》,只能看着小锦出了门,小锦出去以后这孩子还哭了一场,很是不甘心自己不能出去游泳。
单位游泳池只开到开学,还有几天就要闭馆了,小帅现在在学换气呢,等到明年学,说不定就忘了!
楼小乔没好气的说:“一放假就催你做作业了,现在才想起来?”
她也没空总盯着孩子,这会儿学习全凭自觉。
小孩子么都是这样的,刚放假的时候觉得时间还有好长好长,可现在一看只剩下几天,就着急了。
这学期还要给他办转学,小帅不想新老师跟新同学对他印象不好。
“我以为还有一个月的。”结果只有十一天了,好难过有木有。
楼小乔拿起他正在写的作业本,叹了一口气才说:“除了做完,质量也要保证啊,你这字写的也太差了吧,还有尽量作对啊,别凑数知道不,这个拼音写错了,是l不是n,你怎么老分不清呢。”
她可是普通话过了一乙的!
辣椒,就能说成“那椒”,怎么教都教不会,他还分不清楚。
后鼻音跟前鼻音也好难分。
小帅哭唧唧。
张让想了想,其实他也听不出“la”跟“na”有什么区别有木有。
小帅很绝望的抬头看他妈:“你是大人你当然觉得简单了。”
楼小乔给他把作业本放回去:“先做吧,待会儿妈妈给你检查一下拼音。”错了好多,心累。
亭亭就坐在旁边,学妈妈教哥哥的语气:“那子鸡,那子鸡,嘻嘻嘻。”
她受本地的发音影响没小帅那么厉害,l跟n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张然在当地长大,也分不清,还一脑门子的官司:“有什么不一样,我听不出来哪里不同了。”
小帅仰头哭:“你看,爸爸他是大人都不知道。”
刘菊花很高兴,这小子总算是叫爸爸了。
楼小乔说“la ”要卷舌头,“na”不用。
小帅会说了,结果耳朵听不出来。
吃完晚饭,两人按照计划还是在这里睡一晚,晚上陪陪老人孩子。
俩老人带着孩子们出去遛弯去了,留张让两口子在家。
两人看了会儿电视,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张让跑去接了起来,楼小乔继续看电视,可听着听着电话,他的脸色也不对了,渐渐地的变了脸色,等挂断了电话,脸色还是阴沉着的。
楼小乔察觉出来异样:“怎么了?”
张让觉得不好跟她解释,说了句:“老家的事情,等爸妈回来我跟他们说,到时候你听着就懂了。”
楼小乔就知道跟她没什么关系。
张让老家在外地,家里的叔伯也都在当地居住,只有他们这一支人因为来了南方上班,跟老家断了联系,但每年张明远跟刘菊花也都会回老家一趟,要么是见见亲友,要么是祭拜祖宗,一般都是清明前或者过年回。
去年过年的时候,因为张让回来过年了,就没回。
今年又是因为张让回来了,小锦这边要人带着,清明也没回。
结果老家那边有什么事他们都不知道,刚才要不是表妹打电话回来,他都不知道老家的房子也拆迁了。
跟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一样,张明远也很传统,就算是出来工作了,跟老家那边的牵连也比较深,人情往来也是走着的,兄弟姐妹几个感情也比较好。
当初他来了南方,老家的父母都是几个兄弟照顾,他也没少给家里寄钱补贴他们。
只是后来父母去世了,回去的次数就少了些,但前几年他大哥说起老家房子快塌了,张明远还特地回了趟老家,把房子拆了盖了新房,打算退休以后回老家去,也有个地方住的,这房子盖起来没花多少钱,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盖好了房子,姐姐跟妹妹他们回娘家就不必住在大哥家里,也省去了好多麻烦。
结果今年他妹暑假回村里住的时候就发现大哥不对劲,再一深究才知道,张明远的那栋房子的拆迁协议,居然是大哥签的!
今天要不是表妹打了电话回来,到现在张明远还被蒙在鼓里。
具体的详情电话里面不好说,表妹只叫他跟父母通个气,让他问问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回事,是不是他们授权的。
刘菊花一回来,听到这事情就炸了。
“这事儿谁同意的,老张你知道吗?”
张明远也是懵的,没吭声表示他不知道。
他在家排名行三,上头还有个哥哥一个姐姐,老大比他大了七岁,现在都六十出头了。
下头还有两个妹妹,那两个妹妹早年就嫁出去了,不过离老家近,后面他母亲生病,就是其中一个妹妹照料的,那会儿张明远每月从工资里面拿出来一笔钱,寄给妹妹当做照顾母亲的生活费,还因为这跟大哥闹了一场矛盾。
大哥觉得当年他们父亲也是他照料的,但张明远给的钱就不如给妹妹的多。
当然,张明远却不是这样想。
养儿防老,在他心里儿子承担养老,况且那会儿他母亲身子骨也还算硬朗,父亲当年又是有母亲照顾,大哥充其量只是搭把手。
而等到母亲生病的时候,已经到了高龄,生活都没办法自理了,妹妹为了照顾母亲很辛苦,况且当年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没得家里的宅基地跟财产(虽然也没什么财产),但在传统观念来说,儿子就该给父母养老。
基于这些考虑,张明远给妹妹的钱就有点多,是参考了当年请保姆的价格给的。
对此,刘菊花也没什么意见。
他们家毕竟是双职工家庭,妹妹能照顾婆婆,相当于给他们两口子减轻了负担,况且女儿总比儿媳妇贴心一些的,也处的来一些,张让他姑姑也没意见,她在老家反正也没什么收入,多了这份收入也不错。
可有人有意见了,他大伯有意见。
本来这事只是私下里说说,有一年过年回去,他大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把这件事情扯出来讲,张明远不好当着大哥的面反驳,但刘菊花不爽了,叉着腰跟他大哥算账,把一向精明的大哥怼的无话可说,最后不欢而散收场。
这事儿并非是埋下兄弟不和的隐患,但从这里看的出来,张明达这人挺精明的。
后来他家几个儿子结婚,到了小儿子这里的时候,家里的房子就有些不够住,他跟弟弟商量,想住在张明远的老房子那里。
张明远回来的时候少,但老家也是盖了楼房的,装修的也还算不错,每年就住个十来天,屋子长期不住人,好几次回去家里的地板都松了。
于是张明远跟老伴商量了一下,就让他侄子住在一楼,顺便经常把二楼打扫一下,防止房子长期不住人坏掉。
因为这件事情,两兄弟之间的关系还稍微缓和了一些。
楼小乔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张让老家的事情,她一个新媳妇自然不好说什么,但她眼睛发亮的当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
刘菊花气的要跳起来,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又在原地转了三圈,这才颤抖着手说:“你现在给你们村书记打电话,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明远是家里几个兄弟姐妹里面混的最好的,平常也有照拂其他兄弟姐妹的自觉,但大哥这事儿办的也是不地道了,这叫他在家里怎么做人,不知道的还会说他联合自己家侄子欺负媳妇。
所以他沉着脸,马上给村支书打了个电话,叽里咕噜的讲了半天,语速快的时候楼小乔没怎么听懂,但听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大哥是把那栋房子给昧下来了,还在老家放话说,自己没伺候父母终老尽孝,所以老家的房子就不要了,早就把房子给了侄子。
这下连张明远都不淡定了,用老家话跟对方对骂了几句,大意是那房子是到了他手里自己盖的,跟父母有蛋关系,扯出这种话来黑他的房子,这个理由谁听了能说的过去?
张明远是个当领导的人,就算没在老家,身边的同事同学圈子自然是差不了,一来二去的喷了几句,又打了几个电话回去,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几年前张明达找弟弟“借”房子住,就是为了给后面要做的事情埋个伏笔,那会儿虽说还没传出要拆迁的风声,但张明远已经在打弟弟这个房子的主意了。
亲戚之间借钱什么的常见,借房子的却不常有。
那会儿刘菊花是不乐意借的。
还是因为那年过年回去,家里的地板砖都松了几块,加上大哥主动示好,张明远不好驳大哥的面子,便把房子借了,等他们一走,大哥便放出弟弟要把这房子给他儿子的风声出去,没过多久居然拿出赠与的授权书,这房子就过在了张明达的名下。
所以要说他做这事的初衷是为了拆迁,这事儿就冤枉他了,那会儿确实不知道要拆迁。
这次要没有拆迁的事,大伯家里还真说不定占着这房子几十年,最后就成了他们的了。
第 74 章
但这不是才几年功夫吗,这房子是谁盖的,村里人应该都很清楚,亲戚们也都没死完,所以表妹一听说了拆迁协议是大舅签的,就觉得不对劲,赶紧给小舅打了电话过来。
刘菊花说:“好嘛,我就说你哥哥没安好心,怎么那一年还给我们打扫卫生,而且他们说不定早就住到咱们的屋子里去了,就你相信亲兄弟,可你亲兄弟有没有做人呢,他这个人一向是算计的厉害的,两口子一窝的货色,于淑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噼里啪啦的把张明达一家骂了个遍。
张明远也是个当领导的人,平常在单位官威日甚,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
况且还是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这么被自己媳妇修理。
“得得得,这事儿我知道了,这可是一栋房子,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搞走。”
张让也觉得他大伯这件事情干的不地道,他家房子上下加起来四层,足足有四五百平米,真拆迁置换成钱还是房子,都是一笔不小的钱,而且他老家那地方发展的挺好的,比现在新都的房价还贵。
三个孩子见大人吵吵闹闹的,都不敢闹着看电视了,一个个乖乖的洗了澡,亭亭更是早早就洗完了澡,冲妈妈招招手,想叫妈妈过去给她讲故事睡觉。
楼小乔心里的八卦小火焰那叫一个凶猛燃烧的哦。
不过感觉有她的存在,超级影响到了婆婆的发挥,于是也深藏功与名,匿了匿了。
然后张让父子三人回到了他们房子里继续争论此事,三个孩子也渐渐睡了下去。
楼小乔抱着亭亭,感受着这孩子渐渐睡熟了,外头的动静也没了,出去见张让正在客厅压低了声音跟人打电话,她出去的时候,张让刚好打完电话。
张明远那屋早就关上门了,晚上没事儿他们不出来。
剩下的两个房间开着蹭客厅的空调,一般不关门。
“孩子们都睡了?”张让问。
“嗯,亭亭睡了,我刚去看了一眼,小帅跟小锦也都睡下了。”小帅晚上还做了会儿作业,这下倒是没哭了,但挺痛苦外加羡慕两个还在幼儿园的弟弟妹妹,第一次感受到了成长的无奈。
张让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老家的事情鞭长莫及,他们在外地也有心无力,于是老两口商量了下,决定等孩子们开学了就回去一趟,他们担心儿媳妇会有意见,就叫儿子好好跟她说,别吵架。
这可是拆迁,办正经事!
而且刚才楼小乔听着都要气死了,这家人也是太无语了。
“我想着,孩子们早晚都在学校待着,也就晚上回来,白天咱们上班的上学都不影响,下班了我可以带尽量不影响你学习,你看怎么样?”
楼小乔听着好像还行:“我们学校也方便请假的,你实在是要加班”
张让说:“要加班就带去单位,就算放在家属大院玩也行。”
还没听说过什么人嚣张到来公安局家属大院绑架孩子的,绝对安全!
楼小乔想想这也可以!
第二天就听张让说,他爸爸的假期已经请好了,火车票也买好了时间定在九月二号。
听说楼小乔一点都没闹腾,刘菊花也松了一口气,她还害怕小两口会因为这件事情吵起来,也因此觉得楼小乔挺通情达理,就比如说某家某家的儿媳妇,本来说好了婆婆带孩子带到娃三岁能上幼儿园了自己接送,结果真带到三岁又嫌不够,就连老家的长辈生病了都卡住老人不让回,她也生怕自己儿媳妇只是表面表现出来的和善。
不过楼小乔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刘菊花还有点不相信一样。
之前那位儿媳妇就搞的她整个人PSD。
“儿子,她真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小乔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你们回家那是办正事去的。”
虽然张明远是个领导,但也只是比一般家庭条件稍好一些,老家房子拆迁这么大的进项,他是脑残了才会让给大哥,况且这件事情是张明达干的不地道,刘菊花这是更是一点心里负担没有的就回老家撕逼去了。
“你老家那边到底多大的房子啊?”楼小乔八卦心起,等老人不在了才偷偷问。
看样子,小张同志也是个隐形的富豪嘛!
其实张让就是在这边出生,从小就很少回去了,老家那边的宅基地当初分的时候大伯就动了些手脚,两兄弟挨在一起的屋子,老大家要了离外面空旷些的那部分,留给张明远的是跟邻居家挨的近的部分,前些年大伯家盖房子,直接往旁边那块空地里推出去了两间房,本来三间门面的宅基地,直接变成了四间,一层楼也从六间变成了八间。
那会儿刘菊花就很不爽了,想跟他们闹一场的,但张明远觉得自己不在老家住,这事儿就没必要跟大哥计较,这点便宜让他们占了就占了,大不了他们盖房子的时候,盖高点就是。
后来他们家盖房子的时候,就起了三层半。
结果大伯不爽了。
两家本来挨在一起,弟弟家盖的比自家高了一倍,是什么意思。
大伯那会儿说,弟弟这是存心要压他们一头!
哟呵,还压你一头呢,早就压你六七八九头了好不好!
本来这事儿也好解决,你不是嫌人家房子盖的高嘛,直接往上加两层就是了,但他偏不,非要弟弟比着他们家的高度建,但刘菊花是什么脾气,她会惯着大伯一家吗?
她才不干呢!
花自家的钱,盖自家的房,还要听邻居逼逼赖赖,这也就是她不喜欢住在农村的地方。
总会有人让你不舒坦。
一家要建,一家不让,就只能吵呗。
大伯最后闹到工地都不敢施工。
关键这事儿闹也没什么用啊,撒泼真有用,那直接躺本地首富家门口打滚岂不都能发财了,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大伯家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硬是在张明远家里修好院子以后,把自家的院子抬高了一寸多,非要压着弟弟一头不可。
本来张明远修院子的时候,是比着大哥家门口院子的高度建的,两家的院子平齐,干什么都方便一些。
抬高院子的后果就是两家不平齐,结果受罪的还不是住在那里的人,有天晚上张明达喝多了酒骑着摩托车回家,从弟弟家门口经过的时候忘了有个台阶,车速没降下来,直接从车上跌了下来,因为这事还在家躺了三个月,到现在一下雨就腰疼。
楼小乔听张让噼里啪啦的讲这些,由衷的感慨,男人八卦起来,其实也是很八卦的嘛!
一开学,两人就把孩子们接了回来。
房子搞好以后,孩子们还只来看过一次,刚进来的时候还挺新鲜的,尤其是小锦,这里钻一钻,那里看一看,最后跑到他跟小帅的房间里,大声说:“高低床,我要睡上铺!”
本来小帅在后面,听到小锦喊了一声高低床,也跟着跑了进去,一看到高低床简直要乐疯了,这个东西可是个稀罕玩意儿:“我也想睡上铺!”
眼看着两个孩子为了上下铺要吵起来。
眼看着几个孩子要成斗鸡一样了,楼小乔忙着给几个孩子铺床,哪里听的孩子们这会儿吵吵闹闹的:“先过来给我铺床,待会儿再抽签决定谁睡上铺。”
这会儿不用装被子,铺个床单就行。
床单上再铺个麻将席,就很凉快啦。
这样夏天床单都不用怎么洗,每天睡觉前擦一下麻将席,就是干干净净的床铺了。
三个孩子一听要帮忙铺床,呼啦啦的冲进来,都要帮着扯床单,结果越帮越忙,楼小乔很火大的指挥着孩子们一人拉着一个角:“亭亭不要用力了,小帅你扯一下,床单要对称啊,小帅不要玩了,这有什么好玩的。”
孩子们哪里管那么多呢,他们只觉得这样好玩,扯来扯去的跟做游戏一样的。
楼小乔怒了:“再这样搞,上铺谁都别睡了。”
俩皮猴子本来还在较劲呢,听到这话各自吐了下舌头,把床单拉好了。
上铺铺床的时候,楼小乔就死活不要他们搭把手了。
张让拎着行李箱才从楼下爬上来,就听到闹哄哄的一片,于是说:“他们几个在家,你什么都看不了了,我看他们还是给我带单位里去,在那边他们不敢闹。”
毕竟里面还有制服叔叔阿姨,他们还是会害怕的。
楼小乔也觉得这会儿吵的她脑仁儿都疼,严重同意。
小帅说:“弟弟说他要尿尿。”
楼小乔指着厕所:“那边是厕所,你们尿尿得对准点,不许尿到坑边上。”
话还没说完,俩孩子一起去厕所了。
“我先。”
“我也要!”
“我们比一比谁尿的更远。”
楼小乔顿时有些眼晕,赶紧喊张让去厕所教一下规矩。
铺完了床楼小乔叫张让带着男孩子们去食堂买饭,这里离食堂近,好多人也不做饭直接在食堂吃,张让的餐票以前是吃不完的,都送同事了,知道他家几个皮猴子又要回来住以后,同事就又送了他一些餐票,这倒省去了吃饭的钱,这段时间可以在食堂吃。
不过也就早晚两顿饭,中午孩子们跟她都是吃学校食堂的。
亭亭这会儿不凑热闹了,正安静的坐在旁边画画。
楼小乔忍不住要夸她:“我闺女可真有画画的天赋。”
暑假这两个月,刘菊花带着她拜了老师的,每天在老师家里画半天,回家还要画,没想到才两个月时间进步这么大。
亭亭虚心接受了夸奖,继续作画,她是真的能静下来的孩子。
几个孩子一回来,邻居们就知道家里来了孩子们的消息了,先是对面的冯科长送了大袋的雪饼过来,说是送给孩子们吃的,楼下又有几个人过来送了东西,楼小乔看了都是些孩子吃的,便收下了,在心里记好谁送了什么,谁又送了什么,好等张让回来跟他说一声。
再过了一会儿,汤大姐也过来了。
“听说你家孩子们过来了?”
楼小乔赶紧叫了声亭亭的名字,要她过来喊人,汤大姐见亭亭有板有眼正在画画呢,忙说:“不用不用,让奶奶看看你画的什么?”
汤大姐看完:“真是她画的?”
这么小的孩子,画的还挺好。
亭亭画画很认真,沉浸在其中,只抬头喊了一声奶奶,继续画画。
这样的夸奖,她住在奶奶家时就经常遇到,也习惯了。
楼小乔说:“她喜欢画,也静的下来。”
汤大姐亲眼看着她一笔一笔画出来,哪有不信的,只是惊讶于亭亭的天赋:“这孩子喜欢画,又画的好,还是好好培养一下,我看你家亭亭是真的厉害。”
这会儿县城也有不少人给孩子报艺术类的学习了,张让之前就送小锦去学过钢琴,只是这孩子没天赋,还坐不住,回到老家就没坚持下来,最后三个孩子里面,只有亭亭还上着辅导班了。
汤大姐刚想走的时候,张让带着俩儿子回来了,又是一一介绍了一番,她看小帅长得很像楼小乔,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楼小乔的儿子,至于亭亭长得不像她妈,应该就是像爸爸了。
见他们全家人要吃饭,汤大姐麻溜就走了。
“我基本上都在家,你以后有什么事情要找人帮忙,只管上我家去找我,我都有空。”汤大姐临走之前说到。
之前楼小乔生病,张让第一时间就是去找汤大姐,楼小乔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也点头应下。
吃完饭张让就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他也不需要每天都加班的,这样一来楼小乔就有空看看书复习,她冲张让拱手作揖表示感谢,于是晚上又得了两个小时清净时间。
到了大概九点种,遛娃的就回来了,给孩子们洗完澡过后,麻烦事来了。
亭亭说什么都不肯自己一个人睡。
明明之前在奶奶家一个人睡的蛮好,可是只要看到楼小乔,这孩子的依赖心理就上来了,先是磨磨唧唧的表示不想睡,然后就是想跟妈妈一起睡,最后到了床上磨了好久,死活睡不着。
楼小乔知道她这是认床了,只能抱着孩子拍拍哄哄,没想到翻煎饼一样的到了十点多还没睡着,她心里有点火大了。
明天早上她还要早起上学的,结果光哄孩子就哄了这么长时间,听说她第一个晚上去刘菊花那里的时候,是很快就睡着了的啊。
“别翻了。”楼小乔不耐烦的说:“再翻我要发火了。”
亭亭又翻了一下身:“可是我睡不着啊。”
楼小乔更火大:“你不能躺着不翻吗?”
亭亭:“不翻我难受。”
楼小乔:“”
张让已经洗完澡,去看了一眼俩儿子,那边都安安静静的了,这边还有动静,听到母女两个的对话,无奈的说:“要不你去出去,我哄一会儿?”
楼小乔:“”
这不好吧,孩子也大了,她要抱着哄的!
张让示意让她出去:“亭亭,爸爸给你讲故事好吗?”
黑暗中,亭亭点了点头。
张让见她没反对,干脆拉了个椅子坐在她床边上,轻声细语的跟她交涉:“爸爸知道你换了个新环境睡不着,但你必须得睡了,明天咱们要去学校,早上起不来就该哭鼻子了,这样吧你把眼睛闭上,爸爸就坐在这里,给你就讲故事,你要听什么故事?”
“灰姑娘。”亭亭又翻了个身。
张让想了想,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摸了摸她脑袋,转身出了屋。
他在行李里面翻翻找找了一会儿,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兔子布娃娃,拿过去给亭亭。
亭亭一下子就抱住这个布娃娃,吸了吸布娃娃身上的味道,是她熟悉的味道,于是抱着娃娃闭上了眼睛。
“从前有个富人的妻子生了病,临死之前,她把自己的女儿叫去床边”
张让的声音缓缓从屋内传了来,楼小乔坐在客厅里,翻出一本历史书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屋里没声音了,等她抬起头,见张让蹑手蹑脚的从屋里出来,走到门口时打了个手势,示意亭亭睡着了。
楼小乔哭笑不得:“怎么我哄了个把小时都没用,你讲个故事就睡着了?”
气死她好吧,她还是亲妈!
张让说:“我忘了,我妈说头一天给亭亭买了个兔子,这几天她睡觉都抱着那个兔子睡,以前小锦也有个毛巾,不抱着睡不着觉。”这会儿还抱着睡呢。
有一次张让不知道情况,出差回来看见小帅床上有个破布,是以前给小锦垫枕头的,就拿去给他洗了,结果这孩子几个晚上没睡好,这事儿也让他挨了前丈母娘好几顿骂,后来就长记性了,要不今天亭亭睡不着,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布娃娃。
第二天张让一起来,就把两个儿子叫起床。
白天他们要上学,但张让也没打算惯着他们。
“早上你们自己去食堂买早餐,一起去。”张让给了饭票给儿子们:“爸爸妈妈早上有自己的事情,以后家里买早餐的活儿就归你们了。”
两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一人接过来一张饭票。
张让想了想:“十个包子,一罐子粥,粥用小桶拎着,小心别撒了。”
楼小乔昨晚上刷题刷到了半夜,这会儿还晕陶陶的,听到张让使唤着儿子们出去了,就开始收拾昨晚上的换洗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洗,内衣裤昨晚上洗澡的时候各自顺手搓了,白天还有衣服要洗。
其实昨晚上大家就把衣服都丢进洗衣机里了,早上他起来只用再扫一眼。
早上的活安排下去了,楼小乔就能多睡一会儿,她眯着眼睛又瞌睡了半小时,听到孩子们在楼下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整个人才清醒过来,赶紧爬起来穿衣服,搞好以后才去床上把亭亭拎起来,趁着她还没醒,赶紧给她把头发梳了。
等亭亭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辫子的时候,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很不高兴的扁扁嘴:“奶奶给我扎的辫子好看。”
楼小乔早就出门了,张让可以出去晚一点,他留在家里送孩子们。
张让很无奈的说:“可是爸爸不会扎辫子。”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亭亭就小小的叹了一口气:“爸爸的手怎么这么笨呢?”
俩老人回到家当天就传回来消息,大伯家还真把房子给霸占了。
张明远跟刘菊花是在3号早上到的老家,下了火车站,就直奔着老家房子而去。
他家原本也是在村里,但因为这几年老家城市在变大,村里也就变成了城里,这几年城市发展的速度有些快,现在这片已经是城市的次中心地带了。
于是这边的地皮也逐渐值钱起来,早几年就批不到地了。
张让他大伯张明达有三个儿子,一个个结了婚以后,能住的地方也越来越小,其实本来往上面加盖房子,也是够住的,也不知道其中是哪个儿子动了歪心思,把主意打到叔叔家去了,说了句:“反正叔叔也不回家,不如我们去帮他看着房子”。
于是张明远借着给弟弟看守房子的名义,说是老两口搬过去住,其实搬了一半的人过去住。
原本他们家想着,张明远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等他几十年以后回来,那房子老了也老了,实际上享受到的是他们家,于是本来商量好的往上加盖楼层的计划搁浅,张明达跟他小儿子一家,就搬到了弟弟家住。
这事儿是去年干的,从去年清明过后,张明远也没回去过,只当是大哥两口子住在那边,那也就算了。
谁知道今天突然传出来要拆迁的消息,这种事情一旦落实,那是要封户口本的,房子加盖也不可能够,拆迁办的人派出来人守在这里,就是盯着村民不让加盖。
于是签拆迁协议的签协议,办拆迁的办拆迁,张明达这个时候才后悔,去年应该听人建议,往上多盖两层的。
这会儿他又怨恨起弟弟来,要当初不是弟弟同意他们住在这里,他们家肯定要往上盖房子,那拆迁能分到的房子跟钱就会成倍增长,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这房子当做他自己的房子,给签了协议,就等着领钱了。
为了能领到钱,张明达是村里第一户签的协议,提的要求没有别的,就是要早点拿到钱。
谁知道弟弟回来的这么快。
要下了火车站,张明远打了个出租车回到了村里,一进村就看到拉着的长长的横幅,拆迁办的人正在村里做工作,这会儿村里还有不少人没签协议,村干部也帮着一起劝,大家都忙自己的事情,张明远回来的事也就没惊动其他人。
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
张明达的小孙子一看到叔爷回来,撒开腿就往家跑去。
“爷爷,叔爷回来了。”
张明达正在家里做饭,听到这话手里的勺子一抖,又问他小孙子:“你说谁,你叔爷爷?”
张舒扬点点头:“就是叔爷爷。”
每次叔爷回来都会带好多好吃的,大大的行李箱,这次回来好像什么都没带,起初他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不过叔爷跟自己爷爷长得很像,认出来并不难,而且他对叔爷印象深的很,不至于认错。
听到外间的动静,于淑芬从屋里小跑着出来,瞪着眼睛发问:“你弟弟怎么会回来,不是村里拆迁的事情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要知道拆迁这种消息一般来的很快,绝不可能提前通知,张明达就是打着注意,一周之内要拿到钱,到时候钱进了他的口袋,二弟就算来闹,那也没有办法,最多打官司,他一个光脚的才不怕穿鞋的,可他二弟在外地有工作,这种官司他可耗不起。
两人既然是存着这个心思,肯定是心虚的,面面相觑一阵,张明达这才开口说:“你先做饭,我出去迎一迎去。”
于淑芬很不高兴,那双眼睛看着就更吓人了。
她是早些年从内陆地区逃荒来这边的,得了甲状腺病,一生气的时候眼睛就鼓的特别厉害,加上脸上总是不笑,两颊深深的两道法令纹,看着就特别严肃,张让小时候都有些怕这个大伯母。
张明达一出去,就碰到了张明远正拉着村干部讲话,村干部脸上也有几分尴尬。
这一任的村干部是张明达的亲家,原本做这种事就要跟村里通气,两家是殷勤关系,张明达得了钱,自然有他闺女的好,他自然是愿意帮的,但如今正主也找上门,村干部就不好说什么了,正在这时张明达过来了。
“老三,你怎么回来了?”
从大姐那里论,张明远是老三。
张明远看了哥哥一眼,又扫向屋里,原本干干净净的一楼,因为住了五六口人,搞的比以前更脏更乱,说什么给他看家,其实是想霸占他家房子,他心里突然有些膈应,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倒是刘菊花反应过来了。
要两兄弟撕破脸只怕难,这个时候只有刘菊花下场了。
刘菊花说:“是我听老家的朋友恭喜我说村里的房子要拆了,叫我也回来看看,所以我这才跟老张买了个火车票就往回走,可我听村长的话头,这事儿好像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那我就搞不懂了,我们虽说户口不在村里了,可房子还有我们的份,为什么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我搞不懂这个政策,回头找我同学打听打听去。”
她也是本地人,在老家的亲戚朋友也不少了,要糊弄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过去的。
早些年,户口要随着工作单位迁走,考上大学了要随着学校迁走,档案也要跟着人走,张明远的户口就是那会儿给迁出去了。
但宅基地还在。
哪怕父母不在了,当初分给张明远的宅基地,也不会随着他农村人的身份消失就消失。
除非他家没后人了,房子也塌了,这块地才会收归集体。
并且这会儿宅基地的管理并不严格,早些年张明远重新盖房子,去办《土地使用证》的时候,人家只认人不认户口,哪怕张明远的户口迁走了,手续照样能办,早几年宅基地管控不严格的时候,城里人还能来乡下买地盖房呢。
张明达支吾着说:“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帮你们办了,当时村里说先签有奖励,一户奖了五万块钱呢!”
当然,当时这两户就分成了张明达跟他大儿子张治做户主,奖励也是给他二人的。
至于他们家内部要怎么分,现在还没谈到这个。
张明远不赞同的说:“就算这样,你们好歹也要打个电话跟我们说一声,哪能说代表就代表了,拆迁办的人办事也要按照章程来,没有我们的授权书,这个签字就不能生效,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能不商量一下就替我们决定呢?”
所以,爱咋咋,反正他不认。
当天晚上张明远就在自家屋子里住下来了,也给儿子打了电话。
以前说二楼不让他们住,结果二楼也都被他们霸占了,刘菊花气的连夜叫人把东西搬出去。
她跟于淑芬两人关系素来不慕,当天晚上就大干一场。
张让接到电话的时候,人都是晕晕的,本来他妈还说打算一个人回去,这是打算自己回去干仗的吧!
而这时候,楼小乔刚拿到造纸厂给的一笔分红,看着账户上面多出来的数字。
美滋滋。
造纸厂的抽纸生意已经做到了全省铺货,原本厂里的销售都下到地市去铺货去了,厂里现在光一个月的销售额就破了百万,还有持续增长的趋势。
抽纸是做成功了,把货铺到了全省各大超市,连乡镇上大一点的超市都有他们的影子,接下来是要把货卖去外省。
本省铺渠道相对容易,但对于去外省来说比较难,首先地方上都会保护本省的企业。
楼小乔给他们建议,也不用就近铺货,而是要找一些本省产能不够生产这种纸巾的地方去试试,于是厂里又成立了市场部,专门做市场调研,为的就是要把市场打开,现在已经启动到第二个省份铺货了。
这个时候楼小乔不得不泼他们一点冷水:“我觉得厂里的业务还是太广了,你们应该把一些传统的产品线给裁剪掉,精简出赚钱的部门出来,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别看厂里现在蒸蒸日上,危机也不少,厂里永远不缺乏想搞事情的人。
造纸厂那边每年会给她一部分分红,是抽纸产线的。
不多,但可以让人躺平了。
楼小乔刚出学校大门,就看见门口摆了个夜市摊子,她刚好也饿了,想到孩子们还在家里等她,于是走到马路对面过去看了一眼,见是卖麻辣烫和炸货的,顿时就没了兴趣。
亭亭很喜欢吃这个,每次看到了就要吃,但她觉得不干净,油炸的那口锅都不知道多久没换油了。
正准备过马路回去时,不小心跟一个女人撞了个正着,楼小乔随口道歉:“抱歉。”
女人手边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也没撞到她哪里,便也没做计较,两人正好想和平分开,身边的男人不耐烦的咧咧:“走路走路,看着路走,怎么搞的要跑来这种地方。”
“那孩子不是说想吃点东西吗?”
“吃吃吃,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家里是没把他喂饱吗?”男人不耐烦的道。
真没素质,楼小乔一般会看几眼这人,不管这人长什么样,在她心里就是个猪猡了,但一抬起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男人的脸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一样,可叫她想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她还在纠结呢,就被人群给冲散了。
那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顿时就不说话了。
楼小乔买了个西瓜拎回了家里。
“有西瓜吃,小锦出来吃西瓜。”小帅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小锦还在浴室洗澡,听到这话急的不行,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头冲,冲到浴室门口,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
孩子们顿时就笑了,尤其是亭亭笑的眼睛都要眯起来。
楼小乔进厨房拿刀,把西瓜分成两半,让小帅兄妹三个带着西瓜去找汤大姐,把瓜给她送一半去。
这个西瓜太大了,一个也吃不完,碰到汤大姐买西瓜的日子,她也给他们送一半。
小帅抱着装西瓜的盆子,一下楼刚好碰到了从外头回来的汤大姐,她也想着给楼小乔分一半呢,见到几个孩子送西瓜过来,便一手接过了,然后跟他们说:“回去跟你妈妈说,明天就不用买了,奶奶这里有一半,明儿分一半给你们。”
孩子们应下。
到晚上了,楼小乔并不让他们吃太多,也怕张让吃多了发胖,一个西瓜十多斤呢,分一半她都嫌多,两家一分就刚刚好。
楼小乔在楼上待着,还能听到孩子们跟汤大姐唠嗑的声音,这些孩子比大人还能唠。
她嘴角微微勾起,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另一张面孔出来,让她一时之间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今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男的,她怎么说越想越眼熟,然后突然她就想明白这人是谁了。
这不是那天晚上跟露露在一起的那男的吗?
这人,难不成是个惯三啊!
第 75 章
那头,张明远跟刘菊花在老家住下,当天就找到拆迁办的人,要求重新签订《拆迁协议》。
可拆迁办的人看着公文,迟疑了半晌才说:“可是,钱应该都打到张明达的卡上了。”
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几天张明达几乎是天天催着拆迁办打款,拆迁办那边也干脆,为了促使后面的人尽早签字,办手续的速度是麻溜的。
刘菊花赶紧问:“那栋房子又不是他的,你们没有核对产权信息吗?”
拆迁办的人是武术高手:“哪有问题呢,产权证明在这里,上面就是写着张明达啊,户口本跟身份证复印件都是能对得上的,同志你们到底是张明达的什么人啊?”
东西拿出来确实是那些东西,但要伪造也不是那么难,毕竟现在也没有联网,找个□□的做个证明就是了,对外只说是帮弟弟签的,只要拆迁办和村干部的不说,外人哪里知道钱最后打给了谁?
张明远没好气的说:“那房子是我的,跟张明达没什么关系,你回去问问,款子没打的话还是别打了。”
工作人员说:“总不能你说不打款就不打款啊”
张明远真的要给他气死,拖拖拉拉的,房子不是他自己的是吧。
于是干脆带齐了资料,去拆迁办自己去问。
他自己好歹也是个领导,又是在烟草这么给力的单位,以前没经历过办事这么心梗的时候,拖拖拉拉的也就算了,问了一圈才找到正经办事的人,看了一眼才慢悠悠的说道:“哎呀,钱上午都去银行汇了,这会儿估计人都回来了,你们家也真是的,不是你自己的房子,怎么能让人家住着呢。”
刘菊花被气的不轻,一秒要从原地弹起来,指着那人鼻子就骂:“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我自己的房子你管我住不住,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办事的是不是收了人的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没有别的渠道知道这个消息,无非是想把事情快点办了,好做个成绩出来,告诉你们领导,今儿算是踢到铁板了,老娘也是认识几个正儿八经的领导的,信不信我闹到上头去。”
张明远觉得她闹的动静太大,怕不好看。
他那些同学,别说区里的,市里的都有。
虽说他现在不在本市工作,但好歹这点面子也是有的,只要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派个秘书过来,就能把事情办了。
张明远的态度还算和气,敲了敲桌子说:“我现在就在这里等,你去找找你们管事的领导,这事儿不能这样算完,房子不是谁的,你们也可以通过别的渠道知道,拆迁协议为什么会稀里糊涂的打了,是真欺负我张明远在外地,管不了这事儿了是吧。”
办事人员:“您威胁我也没用啊,我都说了这件事你去找张明达。”
又变成了运动高手了是吧。
无非是经手的收了好处,怕闹上去不好看,一层一层的踢皮球。
拆迁的肯定要说是张明达的主意,等回去了张明达又会说他不知道这事儿,反正他自己也有拆迁款要收,谁知道这一笔是哪一笔呢,反正钱进了他的口袋,想让他吐出来怕是难。
张明远第一次碰到这种软钉子,头一回轮到他被气的七窍生烟。
老两口决定留在这里不走了。
一百多万的拆迁款子,另外还有一套安置房,他大哥说拿走就拿走,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
刘菊花见老伴的脸色不对,也不敢一味的发脾气了,把人扶到一边坐下,给他顺了顺气,掏出保温杯来给他打开:“你也别上火,要不这事儿咱们先回去问一问大哥,实在不行找找你老同学,我刚才找人问了一圈,安江现在还在区里,找他肯定成。”
安江是张明达的大学同学,现在是区里的二把手。
张明远喝了一口温水,心里的那口气却更不顺了,以前也有人吐槽“有关单位”的办事效率,但真轮到自己身上,他才真觉得难受,顿时也有了主意,关系要用在刀刃上,这会儿应该先去找大哥。
刘菊花看他这样,更是不敢在他面前骂大哥,这会儿要真把人气出个好赖出来,才真是得不偿失,于是一面宽慰老伴,一面用软话哄着他。
怎么办,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起来。
张明达却是第一时间知道款子打过来了,心里头突突的。
一百多万啊,他家那么多人,拆掉拢共也才五十几万外加三套房,那还是加上全家的户口本都在这里,得他们全家去分,可老三一个人就拿到了一百三十几万,外加一套拆迁安置房,总价值顶他们家两倍!
当年老三盖这个房子的时候早,拢共也才花了五万多。
于淑芬说:“咱们打点出去了几万块钱,这钱咱们不能白掏了,总之你家老三回来要这钱,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他户口都迁走了,家里这个宅基地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再说了当年咱爸妈养老,他可是没回来出力,他有什么资格要老家的房?”
这事儿也是于淑芬一直强势运作,加上张明达自己就是受益人,他哪里不清楚自己家是什么情况。
他家就两层楼,赔偿的面积有限,就算加上外面的地,全家十几口人的户口,算在一起分也没多少钱,他除了三个儿子,还有两个闺女,这两闺女可还没有嫁人呢,户口也在老家,这次也分到人头上有钱了。
撇开这些,全家三套房,怎么住?
要是加上老三这套房子就全活了,按他老两口商量的,家里三套房给三个儿子,老三这一套暂且给他住着,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老三又不常回来,等钱到手事情落定了,就算老三知道了也没招,到那个时候他把钱一分,老三还真能一个一个去找侄子要钱不成,他可是找律师打听过了,打官司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谁知道老三这么快回来,这钱他还没捂暖和。
张明达说:“既然现在老三回来了,这事儿就没那么好办,你也知道他在区里有不少领导干部都是他同学,而且真的打起官司来,咱们也扯不过他。”
于淑芬瞪圆了眼:“你就认了这事儿,但你说没钱,等往后有钱了再给他不成,这账咱们又不是不认,关键是钱不可以给他,大儿子可是说了,现在国内局势变化大着呢,往后钱是一年不值一年,咱就且拖着呗,顶多他找咱们打官司,就等法院判,几年官司打下来,咱们还有没有这么多钱就难说了。”
张明达觉得这样有些缺德,但这可是钱,亲兄弟在一百多万面前,也是可以没有原则。
果然是个拖字诀了得。
等张明远两口子到了村里,张明达夫妻已经想好了说法,就说没钱。
不管张明远怎么说,张明达就两个字没钱。
账他认,钱没有。
“你说没钱就没钱!”张明远第一次感觉到心里这么窝火:“你这样,算是诈骗,咱们亲兄弟,最好别闹到翻脸。”
文化人怕这种无赖,见两兄弟不好直接撕逼,于淑芬就上了。
一会儿又是诉苦说家里养五个孩子艰难,家里这么多年都没富裕过,一会儿又是喷张明远在外地,两个老人养老他均没出力,实在不应该拿走老家的宅基地,最后提到钱的时候直接耍赖说没有。
“钱是没有的,我兄弟要做生意,已经打出去给他了,你要找人调解就调解,我不是不认你这钱,只是等我兄弟把生意做好了才能还给你,利息我都是认的,但钱确实没有。”
于淑芬都打定主意了,要是老三真的霸蛮要钱,那她也不是没有办法,而且她都跟娘家兄弟商量好了,这钱就当做他们借给对方的,直接打他们卡里,等事情过了再把钱要回来,这事儿当然不能跟老头子说,得偷偷的办!
于是于淑芬偷了家里头的卡,准备把钱打到她娘家去。
要是账上没钱了,谁都别惦记,老三还能去她娘家要钱去不成。
她那边可离着这里远着呢,她就不信老三有这本事,绕着地球跑三圈!
刘菊花太了解这个大嫂了,表面上是个好相与的,其实肚里不知道多少花花肠子。
结果刘菊花反手一个报警。
于淑芬被抓的时候,正在银行柜台办汇款手续。
因为是跨行转账,又是异地转账,柜台的工作人员也多留了个心眼,给领导汇报了一下,结果正好撞在枪口上。
这下不光是张明达炸了,他家里五个孩子也不依。
说什么给舅舅暂时存着,这钱能不能存得住还另说,于淑芬的娘家,可是很穷很穷的,她兄弟这辈子不知道见没见过一百万长啥样。
也不知道于淑芬到底是怎么想的,精明一世,竟然想到了这样一个昏招。
后来自然是狗咬狗不说,反正一旦报警,启动了司法程序,钱就可以冻结起来,静待结果就好了。
既然和平沟通无功而返,那最后该找关系找关系,张明远又把老家的朋友同学走动了一遍。
张明远好久没回去了,除了要还老同学的人情,这一趟要把事情处理干净了,以后老家的房子没了,他再回去也不必跟大哥来往,只剩下一个姐姐两个妹妹还在那边。
大姐年纪大了,见面也少,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陪陪大姐。
还有两个妹妹,这些年也少了来往,这趟回去也想跟妹妹们多走动走动。
那笔钱想转走是不好转走的,但老两口打了电话过来,说要留在那边打官司,时间可能要多费一些,另外跟拆迁办那边扯皮还没扯完,这钱是退回去重新签订拆迁协议,还是认栽,直接按照张明达签的协议拿钱,两人在那边也决定不了,所以打电话回来同儿子商量,也问问儿媳妇的意见。
楼小乔正在吃瓜呢,殊不知这个瓜跟她也有关系。
“这事儿我能有什么意见,你们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我看个热闹。”楼小乔自己也有房子,并不觉得这些拆迁的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我家那边的房子留给小锦和亭亭,你家的房子留给你,你们自己处理吧,只要不是太离谱我都没意见。”
反正就张让一个儿子,老两口也没这么缺心眼,把房子给外人。
留给张让也好,留给小锦也好,那不是都给他们两口子减轻负担了吗。
再说了她也有房子留给自己的孩子的,到时候各自论各自的,免得扯皮,新都虽说比不上张让老家,但她家地也不少,以后给儿子盖一栋,给闺女也盖一栋,没事让他们收租玩玩。
张让挑挑眉:“你说真的?”
这会儿可没有婚前财产婚后财产的说法,没看孙娜娜闹离婚的时候,为了他父母买的房子,都跟他撕破脸皮了吗,最后虽说没拿走房子,但至少拿走了半套房的钱,这叫青春损失费,楼小乔居然不要,她居然说不要。
但楼小乔说不要,也不是高风亮节,几十年的思想隔阂,她自己觉得这房子跟她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你现在要了人家的好处,以后万一她拆迁,要不要给小锦?
扯来扯去好麻烦的。
本来关系好好的几个兄弟姐妹,万一扯来扯去关系疏远了呢?
这种大事,最好还是说清楚。
“这倒不是我节操好,而是这钱实在是跟我没什么关系,你爸妈愿意给我们一点,让我们改善改善生活,旅旅游买个车啥的,我是很乐意接受这笔馈赠的,可你说你家这些拆迁款要问我的意见,就不必要了吧。”见张让的脸色有点不好,楼小乔俏皮的笑了笑:“你父母的钱我不好插手,但你挣的钱要归我管。”
张让这才笑了起来,她之前说的话实在是惊世骇俗,什么你的我的,搞得好像不是一家人似的。
“行,我的工资卡回头给你。”这年头一般家庭都是女人管钱!
楼小乔看着乐呵呵的张让,心说这男人怕不是有大病
嗯,当她没说。
九月份开始,下井村那边的大学城工程也开始了。
除了盖房子,那边还要修路,有好几次在路上看见张玉娇,都碰到她行色匆匆,仔细一问才知道,大学城一开工,要盖房子的人也多了,周围的人工就更难请了,而且现在不光是人难请,人工也跟着连番涨价,以前是瓦匠25一天管一顿饭,小工20一天,现在齐齐涨了五块钱。
当然,张玉娇的生意也更好做了。
来这边做工的好多都是外地人,这些人就住在村子附近,虽说工地上管三餐,但伙食也就一般般,这段时间张玉娇找屠夫弄了些猪头卤来卖,生意也不错,于是中午她要跑一趟城里卖快餐,晚上就推着车卖卤肉,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家里盖房子的事情也暂且搁置下来了。
幸好这段时间琴琴送去了幼儿园,大半天都是不用带孩子的,每到这个时候,张玉娇就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听了楼小乔的话,把孩子送去幼儿园适应了一学期,这学期虽然没有亭亭一起上下学了,但孩子进了幼儿园适应良好,要不是家里还有个小的要带,她会更轻松的。
但房子不等人,就算是瓦匠没找到,张玉娇还是把房子给拆了。
挖地基也是要时间的,她不想等到以后连小工都难请到。
自从得了征收款项以后,本地的人都不太乐意干小工,觉得一个月挣那几个钱没什么意思,她只得又把工钱提了一些,好说歹说请到了几个人给挖地基下脚,一时之间忙不过来。
楼小乔见她又瘦又黑,都有点心疼。
去年之前,张玉娇因为刚刚生完孩子,养的是白白胖胖的,这才一年功夫不到,人就瘦了一大截。
“你是不是生病了?”楼小乔关心的问:“你也别太拼了,适当注意点。”
九月份了,天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热,张玉娇擦了一把汗,这才对楼小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王盛那个样子,他也没办法出来摆摊,再说了家里这段时间事情也多,他也忙的走不开。”
家里现在都是体力活,这些都是要王盛干的。
之前最热的那几天,张玉娇也歇过一阵子,后来闲不住又出来摆摊了。
暑假的时候王凤休假还回去住过一个礼拜,帮着带带孩子,不过王凤自己现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楼大乔的店里也离不得她。
“那你家里的房子,开始盖了?”楼小乔问:“实在不行你问问汪京?”
汪京还是跟张玉娇同村的呢,据说这段时间他的工程也接的多,干的风生水起的,小工程大工程不断。
说起这个来,张玉娇的手顿了顿,忍不住跟楼小乔提起一个人来:“你知道吧,王四顺又干起老本行来了,我上回找瓦匠,有人给我介绍他来着,真是没想到这才多久,他现在又混成瓦匠师傅了,我本来是想找他干的。”
但又怕楼小乔介意,就没请他。
王四顺这次是真的跌入泥潭里,多少年都没亲自下过工地了,如今也要重新拿起工具上工地,碰到个把熟人连头都抬不起来,他现在想出头没有早年那么容易了,手里没钱就拉不到人,接不到活儿干,只能又当回泥瓦匠。
但最近下井村不是征收土地了吗,他跟他娘两人的地也被征收了,得了一部分钱。
靠着这部分资金,王四顺又巍巍战战的站起来了,又开始包起小工程来。
刚好这段时间泥瓦匠巨缺,他自己亲自坐镇带了几个徒弟,还是能找到生意的。
楼小乔知道张玉娇提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你请他干呗,我是不会介意的。”
说不定她还会当一回小人,围观一下王四顺干体力活。
哼哼哼。
楼小乔哼着歌儿就回去了。
回到家,才听张让说起老家的事情。
张明远两口子没费多少力气,就把拆迁款要回来了,他们也没多选,就按照张明达签的协议要了房子跟钱。
其实这个方案挺适合他的,老家这边他是想有套房,万一以后退休了想来这边养老,也可以来这边住,当然想住在新都也可以,只是新都那边的发展没这边好,当初他去新都,是冲着烟草局的好工作去的,并不是因为新都比这边好多少。
至于别人都在操心住的问题,对他们来说就不是问题了。
房子是要等到四年以后收房,这段时间每月还能领三百块租房补贴,另外还有一百二十万块钱。
这钱不是张明达愿不愿意给,法院一冻结,最后事情一弄明白,钱就到了张明远账上。
当天晚上他就高高兴兴的把事情跟张让说了,他还要在那边留一阵子,没那么快回来,而且老房子里面好多东西都要清理。
按照规定,拿到钱以后一周之内就得搬,不然要赔钱。
也不用陪现钱出来,但拆迁以后不是要安置吗,安置的租金每月就有好几百,可以从这里扣。
所以二老还要把这边的事情给处理了才能回来。
以前家里装修完了以后,电器也买了些,家具也不少,这些东西都要处理了。
有些太久了的,直接就扔了。
但家里新新的东西也很多,当初盖好了房子,家里也都是打的新的,甚至锅碗瓢盆都没用过几次,这些东西自然是搬不走的,就只能送人。
床、柜子、电视机就地分给了几个姐姐妹妹。
张明远跟那个当初照顾他母亲的妹妹关系最好,把电视机和一个好点的衣柜给了她,另外还给了她两千块钱。
当初第一时间通知他的,就是这个妹妹。
其实两个妹妹家里条件也不错,大姐家条件略差些,但这边的亲戚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大姐家那边现在也发展起来了,靠着收租也能有一笔稳定的收入。
不多,但能保证老两口的生活。
子女也供出来了,老张表示对姐姐妹妹都很放心,把老家的事情处理完以后,老张也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这一趟回老家,去了半个月时间,老两口回到新都的时候,天气都凉爽了。
新都这边一变天,就穿上了秋衣,两人回到家里收拾了一番,刚好又碰上周末,把孩子们都叫来家里吃饭,两人商量过了,这么多钱放在手里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便把张让叫来家里问问他的意见。
“钱放下银行也不好,利息还不如房租高,而且现在外面骗子也多,我们单位这段时间都侦破了好几个诈骗案,对了你们也要注意了,什么卖保健品的,还有做□□的,就有人看着清醒,去银行柜台取钱给人的案例,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忙着这些,搞的正常休息时间都没有了。”
这会儿治安不太好,加之又没有监控,破案就全凭经验。
每天下午开会,下面派出所都能报上来好几起诈骗的,偷盗的就只会更多。
反扒队派出去了,一天到晚的抓,放出去照样扒,人家压根不怕被抓。
张让于是说了几起诈骗的案例,说起这个来倒是绘声绘色的,把老夫妻两个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就把话题岔开了。
张明远见他俩这么能聊,拧着眉说:“小乔怎么说。”
张让对投资没什么心得,他的优势不在这个:“小乔说她自己有房,以后她的这些房子就留给小帅跟亭亭,你们的你们自己处理,我们挣的钱是够花的,不过钱放在手里不好,要么买点股票,要么买点房子,买房子还能出租,稳定放在手里有些钱,沪市的房子我现在就拿着出去出租了,收入还不少呢。”
刘菊花问:“那你沪市的房子现在租出去有多少钱?”
张让:“八百。”
所以他现在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他那房子地段很好,现在的市值也有二十多万,就租售比来说,这个年代的租售比都是很可观的,基本上能月租抵月供,当年买这房子,可是掏空了老张两口子一辈子的积蓄。
刘菊花默默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二十五万的房子,一年租金大概有一万,那一百万房子一年的租金就有四万,比银行存款还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的,她算完这个账就有些犹豫。
“买了房子,咱们又不在当地,不好管理啊,万一人家知道咱们在外地,赖房租了咋办,我们总不能跑去外地催房租吧!”刘菊花还是想存定期:“如果存定期,别人也骗不走的,这钱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取出来。”
她打算明天去银行问一下。
张让回到家,洗完了澡,孩子们还没回来。
两人偷着空腻歪了一会儿。
到了晚上孩子们还没回,张让皱着眉就要出去找人了。
“算了,让他们玩一会儿吧,九点钟肯定能回来,反正周末送爸妈那边去。”楼小乔是觉得带孩子带的累死了,哪怕小孩子再乖,也是有一堆事情的,每天晚上洗澡,跑跑跳跳的都心累。
她现在也不总把时间都放在学习上面,在学校学习的时间就够长的了,在家还要见缝插针的背书,多惨。
张让就跟她说起爸妈的事情来,说起要存定期就忧心,不光是钱存着会被骗的问题,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家有这么大一笔钱,那上门来借钱的人也不少,这会儿可是人情社会,有钱不借很得罪人的。
楼小乔刚从浴室出来,用干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发,走到他身边靠着,对张让的说法很有认同感。
想当初她离婚不过分了三万块钱而已,周围找她借钱的亲戚就能排出一条街出来,公公婆婆手里可是攥着这么多钱呢,亲戚要是真找上门来了,好意思不借吗?
这事儿可不好推辞,也不好扯谎说没钱。
楼小乔想了想说:“我觉得你说的好,一部分买股票一部分买房,现在国内的经济越来越好,选几只好点的股票长期持有肯定差不了,买房子的话也是比较稳妥的,不过新都的房子租不起价格来,还不如在沪市京市那样的大城市买,反正交给中介管理,有什么事情中介会处理,哪怕你们没在当地也不怕的,另外还有一宗,万一孩子们以后出去读书了,也就不用再在当地买房,谁知道孩子们长大以后,房子还是不是现在这个价格呢?”
张让想了想,深有体会。
他当初去沪市读书,买下那套房子的时候才十几万,可到了现在房子已经涨了一倍,房租也涨了,但存款是很难以这种速度增长的。
“这房子还能一直涨不成?”
“要是经济发展,肯定涨,要是经济不发展了,就不涨了呗。”楼小乔把毛巾一甩,进屋去找吹风机:“这房子还不是跟着经济来,这几年你到处去看看,变化有多少,新都的变化都这么大了,我不信沪市没什么变化,早年好多地方都是农村呢,宅基地几千块钱一块,可你看看几万块未必能买的到,听说我们村的房子都有人来找租房。”
楼小乔那栋房子还没开始装,她都考虑到时候是不是干脆按出租房装修,往后房租也是一笔收入。
现在泥工都不好找,装修的工人以后也不好找。
想到这里,楼小乔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干嘛?”
“你说我下井村的房子,要不按照出租的样式装吧。”
“你爱怎样都行,自己看着办。”
“那周末你自己带孩子们去趟爸妈那里,我回下井村看看,几个月没回去了。”
周末放两天假,张让带着孩子们去了卷烟厂,楼小乔则是往下井村去了。
才几个月没回来,这一路她发现了变化好大。
菊子那个小超市还开在那里,生意却比以前更好了,天气凉爽了以后,后面两间屋子都是搓麻将的人,菊子不管那边的事,她只管着超市,楼小乔去的时候,她正在忙着算账,手里噼里啪啦的按着计算器,客人买的东西有些多,耐心等她把一样一样的价格写在小纸条上。
等找完钱,菊子还帮人把东西抱上了车,打包好。
“慢走啊。”
“行了,谢谢您嘞,生意兴隆。”
菊子刚把人送走,就见到楼小乔站在超市门口,忙拉着她的手说:“哎哟,我有事找你,造纸厂那边你熟不熟了,我想拿个抽纸的代理权,但那边不给我上货,嫌弃我这拿货少,你跟那边说说去,以前他们销售满大街跑的时候,可是一百盒两百盒都给送货的。”
现在造纸厂的生意都这么火了吗?
楼小乔说:“你找的谁,我回头跟他们说说,一千肯定是能上货,现在还有小包纸巾,可以摆在收银台前卖的,你可以拿一些,这些走点散量也有钱赚的。”
菊子也不是很懂这些,但她看见超市有卖抽纸了,她也想卖。
做超市的就是这样,热门的货都要上一些,不然有人看见你店里没有他们想要的,就会去更齐全的大超市买。
别看她家超市不大,但产品种类之齐全,也不比大超市差了,她脑子活还会去看看当下什么东西更火些,然后就去找货源上货,有些小东西更是大超市没有的,所以都是做小卖部的,她能够做成超市,好多做小卖部的现在还是小卖部。
菊子说:“这段时间忙死了,菁菁又不听话,跟我说不想读书了,我跟她说你看小楼阿姨,都当妈了还在学习呢,可她说读不下去,想跟我卖货。”
她叹了一口气,女儿读书成绩不如儿子好,考大学怕是难,但现在也有私立的大专,门槛也不高,她现在也不差那点钱,想叫孩子至少读个大专。
“好歹也是大学生了不是,不用像我这样,一辈子都没文化。”菊子对自己没文化是很介意的。
从小她就被人夸聪明,但她老家那个地方上学困难,几个村子连在一起才有个小学,上初中就要寄宿了,那会儿家里穷,上完初中她也没机会读高中,要不后来嫁到下井村了,能这么招王家嫌弃吗?
以至于后来她都赚这么多钱,撑起来一个家,王超家里人还是嫌弃她。
菊子不想女儿以后有个短板,让未来的丈夫一家人看不起。
楼小乔说:“等回头我跟她聊聊,周末她没回来吗?”
菊子指了指后头:“在后面呢,帮我上货,干活倒是很麻溜,也不偷懒,就是不想读书,这孩子的脑子估计随她爸爸了,小时候读书就不厉害,看她哥哥读高中那么辛苦,说是不想吃这个苦,最近这段时间不愿意回来,还跟我说周末想待在学校里,我让她哥给她从学校提溜回来的,回来这一路还老大不乐意了。”
楼小乔听菊子说起王菁菁最近的状态,觉得不止是不喜欢读书,要钱、不爱待在家、想早早毕业这孩子似乎是有早恋的倾向啊。
第 76 章
王菁菁正在货架上打价格,听她妈说起她的事情来,从屋里冲了出去。
她妈最近见人就说读书的事,她都烦死了好吗,这个年纪的大姑娘,谁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不能读书啊。
“妈妈!”王菁菁急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爱面子了,可惜这个年纪的家长又是更年期。
敏感碰上了话多,槽点满满。
“行行行,我不说你了好吧。”菊子冲楼小乔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帮忙劝一劝。
楼小乔在心里叹气,她也不知道怎么劝啊。
敢情,都拿她当知心大姐了好吧。
她只是想吃瓜,可她不是想成瓜啊!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那些读不进去书的人,就是读的很痛苦很难受,但你说他没努力吧,人家还真努力了。
学不进去,也不是努力就能够解决的事。
但菊子的要求似乎也没那么高,她只是想闺女混个大学毕业。
混大学多愉快啊,又不用上杆子高考,再去大学浪个几年,这样的生活有多快乐,只有“混”过大学的人才知道。
“菁菁,放假了呢?”楼小乔弯了弯眼睛。
王菁菁撅起嘴巴来,顿时就不好了。
楼小乔没有像以前那些人那样,拉着王菁菁说上一通读书的好处。
然后狠狠地给不爱读书的孩子泼一盆冷水。
她笑了笑,说:“读书其实也挺累的。”
王菁菁眼前一亮:“对啊,可你为什么要读书?”
她有时候也会想,楼小乔也挺奇怪的,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也有钱,可她为什么要读书。
村里人说她是被王四顺给抛弃以后,脑子有了那什么大病。
楼小乔也没什么着急的事情,索性拉了个椅子在她家门口坐下,想了想才说:“因为我想看看大学是什么样子的,听说过大学生活,没自己体验过,始终是个遗憾,你真的不想进大学里,找个大帅哥谈一谈恋爱吗,跟你的室友们一起出去逛街,等到毕业的时候,你们还能一起毕业旅行,这些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也在书上看到过,却没有自己亲生体会过,总是不甘心的。”
“但你读了大学,也不能谈恋爱了啊”毕竟她都结婚了不是吗。
王菁菁越说话,声音越小,就算不能谈恋爱,也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可以做。
她之所以没有反驳楼小乔,是觉得她还是不一样的。
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她说的大学的生活,确实是每个人憧憬的未来。
可也有人说,不读书也没什么的,她家不是开超市的吗,以后大不了接她妈妈的班,做这个活又不需要多少文化,还很赚钱,但这个话她不敢跟妈妈说,让妈妈听到了会打死她的,妈妈就想让她读大学。
但高中好难啊,光看到哥哥读书卖力的样子,就觉得够够的了。
“你自己想想吧,有时候现在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最好的,抽空也让你妈妈带你去个大学转转,体验体验人家的大学生活,人生少了那个阶段,往后看看是会后悔的。”楼小乔说起这个来,比较有说服力度,毕竟她自己现在就在考大学。
也是很很好的榜样不是?
王菁菁又一次低下头:“可是读书真的好难,我学不懂,而且读个大专而已,真的就比职高好吗,现在大专生也不吃香了。”
她听人说过,大专也没什么含金量,私立的更是有钱就能读。
“有没有用处,好歹是个大学,是个门槛,就拿你们小女孩来说,读个大专也能进公司当文员了,至少轻松一些,你去问问你哥哥的那些初中同学,进了职高的现在在哪,有几个能够坐在电脑前面打打字的,十几岁就出去打工,很凄惨的。”这话楼小乔说特别有说服力:“我就是十五岁出去的,小小年纪就在产线上一天干十几个小时,根本没有休息时间,所以我比别人更想读书。”
“可你现在不读书也有钱花,那你为什么想读书,读不懂怎么办?”
楼小乔站起来了:“学不懂有学不懂的去处,以后读个大专也不错的嘛,就像你妈妈说的,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比职高技校还是好很多的,而且你妈妈也不靠你们挣钱,她只是想你多读几年书,晚一点出社会,等你到了她这个年纪,再回忆起自己的人生来,会多几年美好的时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只要是有条件,谁都想送孩子多读几年,我要回下井村了,你去吗?”
王菁菁摇了摇头:“我还要帮妈妈的忙,店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干。”
楼小乔看了她一眼:“那你先忙吧,有空好好想想,咱们也别着急,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吗?”
那你忙吧。
从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话,好像他们是平等的一辈人一样。
王菁菁也才十五岁,正是爱玩的年纪,读书成绩又不好,想着在家看店也不错。
但楼小乔提到的大学生活什么的,她不是没憧憬过,但这个念头几乎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马上被她按回去了。
楼小乔走到菊子身边,轻声说:“找个时间,让你儿子带着她去大学转一转,给她点人生美好的憧憬。”
菊子也有些懵懂,自从女儿提出读个职高就算了的提议以后,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些她想都没想过。
带女儿去一趟大学,她真的就会想读大学吗?
菊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有了动力。
带她去大学什么的有点遥远,可是她可以反着来,先让这孩子体会一下步入社会以后的生活。
开店真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吗?
“王菁菁,你现在在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家里的活你都要干,去给我搬货去。”菊子毫不客气的指挥起女儿来。
以前就算王菁菁在店里帮忙,她也总舍不得让女儿干辛苦的活。
既然她那么想看店,就让她感受一下看店的人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事。
王菁菁:“啊?”
菊子走到她身边,细细的交代起今天的工作来:“你不是说要帮我看店吗?”
王菁菁点了点头。
“那就干看店的活,以后周末你就来店里看店,帮忙上货会吗?”
妈妈突然不叫她读书了,王菁菁还挺茫然的。
菊子:“方便面需要补货,对了店里还要送货,以后你负责送货吧。”
她给了个便签纸给到王菁菁:“这几个你去送,要帮人搬上楼,价钱对好了,到时候给我把钱收回来。”
王菁菁:“啊?”
菊子:“这些都是最简单的事情,你不会告诉我你干不了吧。”
王菁菁:“能,我能干。”
菊子挥挥手:“行吧,既然你这么想看店,那就干好看店的事情,要是看店都看不好,就滚回学校好好读书去,以后还跟我说不想读书的话,我就把你丢去大舅家看西瓜棚。”
王菁菁打了个抖,大舅家连有线电视都没有,家里的信号都靠信号锅,刮个大一点的风家里就要断电,她可不想去大舅家!
还有,妈妈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可怕了,刚才楼小乔好像没跟她说什么话刺激她啊。
见女儿还在发愣,菊子赶着人往外头去:“发什么呆,干活啊。”
王菁菁:“”来真的啊。
人却真的被妈妈赶着出去干活了。
店里的事情多吗,那是真的很多。
平常菊子一个人在店里看店,进货都要挤出去时间来,只能趁着女儿在家看店的时间去,有时候还要给人送货,住楼房的还要搬上楼,这种要送货的,东西一般都很多很沉,菊子只能在在晚上关门之后,或者早上开门之前送,是非常辛苦。
但现在她不想委屈自己,把轻松活留给女儿。
王菁菁被喊出去送货,菊子翘着二郎腿看店,店里还放着电视,看店是很轻松的,没人过来买东西的时候,可以一直看电视,以前王菁菁就是坐在收银台前看电视的那个,店里不是一直都有客人,只来人算算账。
如果不让王菁菁去送货,她心目中的看店就是那样的事情。
周末比较忙,一个下午,王菁菁就出去送了两趟货,帮后面打牌的客人泡了三次方便面,有些人还要加个肠啊加个蛋啥的,一会儿里面就都是垃圾了,还总有人一边打牌一边嗑瓜子,王菁菁要时不时扫一下,保证里面干净。
总之就没清闲下来的时候,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妈妈做的。
现在她们调换过来了,王菁菁才知道原来看店有多累。
干了两天,她就受不了了。
菊子却清闲了,把最后一批货交到女儿手上:“去吧,锦绣家园的货,送完了回来吃饭。”
锦绣花园是她的一个老客人,一个独居的女人。
这次送的是一箱非常可乐,一包火腿肠跟方便面。
这些东西都是要一口气抱上三楼的,东西可不能丢在下面,哪怕速度再快也会被偷,昨天她就丢了一箱矿泉水,妈妈虽然没骂她,但当时王菁菁难受极了。
“嗯,好的。”王菁菁蔫蔫的出了门,踩着自行车往锦绣花园而去。
东西搬上了三楼,对方看了一眼货,便从身上掏出一张一百块出来。
王菁菁摸了一下钱,跟对方说:“叔叔,换一张。”
这钱,有问题。
那男人一看就很凶,但王菁菁不怕,对门那户开着门的。
菊子虽然让女儿送货,但太偏的地方她不去,晚上也不会喊她出门,只叫她在周围熟悉的地方跑。
那男人被扫了面子,顿时脸上就不好看了。
王菁菁说的很委婉:“大叔,这么多钱我找不开。”
男人见是个小姑娘,本意是欺负她不懂。
谁知道她是懂行的,那钱一摸上手就知道不对。
男人怒了,伸手抢过来钱,挥挥手道:“我不买了。”
王菁菁也生气了,这些东西是她辛辛苦苦搬上来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她伸手捏住男人要关掉的铁门,说:“那不行,你说不要就不要,可乐又不轻,我搬上来容易吗?”
男人脸上顿时浮现出猥琐的笑:“怎么,你还想送货上门。”
语气轻浮,搭配着他脸上的笑容,让王菁菁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
王菁菁抱着可乐方便面就想走。
谁知道那男人不乐意了,伸手就拦住了她的去路:“来容易,想走就难了,既然送货上门了,就别想那么轻松走。”
王菁菁朝后看了一眼,听见对门那户人家有声音,大声说:“你敢,对面可是有人。”
“是吗?”这男的呲了呲牙:“对门哪有人呢?”
对面住着的是一对老夫妻,马上有个老太太走到门口,冷漠的扫了王菁菁一眼,对上小姑娘求助般的视线,最后眼皮都不眨的就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王菁菁顿时有些懵。
这几天她跑出来送货,难缠的不是没碰上,但没遇到过这种。
见那男的呲着大黄牙要过来,王菁菁脑子里面一转,手中搬着的可乐狠狠的往那男的脚上一砸,又把火腿肠方便面劈头盖脸的往那男的身上砸去。
那男的吃痛,顿时就缩起脚来痛呼出声,王菁菁赶紧往楼下跑,那男的反应过来以后虽然也紧跟其后,但到底比不上小姑娘的速度,加上他脚上吃痛,跑的就更慢了,等他跑下楼时,王菁菁已经跑出一大截去了。
“他娘的,你下次还敢来这里试试,老子不干死你。”男人在后头骂着污秽的话。
王菁菁哪里见过这样的啊,一口气跑了老远才回到自家店里,她回到家的时候菊子正在家里算账,见女儿灰头土脸的回来,以为她又是丢东西了,但王菁菁一见到她眼泪就飚出来了,直接扑进菊子怀里。
菊子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这姑娘,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王菁菁嗷嗷大哭出声,把后头打牌的人也惊动了,有人跑过来看她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到王菁菁跟母亲哭诉刚才的过程,菊子一听就怒了。
“他娘的,我带你去找他。”
“我不去。”王菁菁怕死了,那男的很凶,就算是她妈妈也打不过的。
菊子说:“报警啊,这种人不关他几天,留着过年吗?”
于是跟打牌的那一群人说了声,关了超市就往最近的派出所去。
去报完案,警察也把人逮回来了,原来那女人今天不在家,留在那里的是她的一个“男朋友”,这男的看今天来送货的是个小女生,起初只是想给她一张□□,谁知道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男人恼羞成怒,还起了色心。
这要是对门住着的人说几句重话,也就罢了,偏那一对老夫妻都是怕惹麻烦的,碰上这种刺头,首先想到的就是明哲保身。
结果王菁菁一走,那男的冲到那对老夫妻家里撒气,把人老头给揍了一顿。
最后这男的被警察抓去的时候还坚持自己没毛病,还以为是打了老头才被抓。
菊子简直要气死,这女的也是她店里的老牌友了,怎么交往的有这种人,她把那女的骂了一通才解气,最后拉着女儿回到家时,王菁菁整个人都是蔫儿的。
“算了,看你这样今晚上晚自习我给你请个假。”菊子准备给老师打电话。
初中,周日就要赶去学校上晚自习。
要是换以前,王菁菁肯定特别高兴能请假在家躺,但今天听到妈妈这样说,却闷闷的开了口:“不用了,我要去上学。”
这可真是开了天眼,从没见她主动说要上学,菊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女儿。
“妈妈,给我炒点咸菜带着,我们学校的菜太难吃了,给哥也带一瓶。”兄妹两个都在一个学校上学,哥哥在的高中部离他们初中部很近,平常两人经常能碰上。
菊子脸上露出来个大大的笑容:“行,你想要带什么菜?”
王菁菁丢下一句话,就回屋收拾书包去了:“萝卜咸菜吧,我哥喜欢吃这个。”
菊子麻溜进了厨房,给她炒菜去了。
王菁菁默默收拾着书本,或许楼小乔说的对,她应该去上个大学的。
不上大学,说不定以后打交道的就都是今天这种男人那样的,想想她就觉得很可怕。
虽然读书很辛苦吧,但好歹她家条件还不错,她妈妈还能给她托底,就像她妈妈说的,就算以后成绩不好,多花点钱上个私立的大专也不错,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了不是。
虽然还是蔫哒哒的,但好歹愿意去上学了。
王菁菁收拾好了书包,菊子那边的菜也炒好了,儿子到了高三,学习紧张,连周日都不能回来,她还额外炒了个胡萝卜肉丝,放在保温饭盒里面,叮嘱女儿带给哥哥吃,然后送她到了门口,见她远远的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没提不上学的事。
她店里生意也渐渐起来了,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她最近打算请个人。
钱的事情她是没操心过的,唯独操心的是这一对儿女,儿子读书成绩好,但没心没肺的,女儿虽然是个贴心小棉袄吧,但读书这反面没少让她操心,如果她听话些还好,以后不求她能赚多少钱,能养活自己就行。
菊子打算这几年存点钱,她想买个门面,现在生意一好起来,房东就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这样下去肯定干不持久的。
女儿读书成绩不好,她还想多给她存点钱,女孩子没有文化没有底气,这种亏她真的是吃够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楼小乔辞别了菊子一家,骑着车回到了下井村。
她去城里住了才两个月,村里的变化还挺大的,村里拆掉重新盖房的都有好几家,有些人原本是盖不起新房的,但现在属于努努力也能盖一个,于是能盖的基本都推了房子准备重新盖房。
难怪张玉娇说现在瓦匠难请。
现在这个时候天气也好,少雨水,盖房子也比上半年合适,张玉娇家里请到了工人,就麻溜开工干活,家里拆了以后,全家就搬到楼小乔这边来。
而给张玉娇盖房子的,就是王四顺。
跟以前风光当老板的时候不能比,王四顺现在看着比以前落魄多了,债肯定是收不回来,小汽车也折价卖了,最后还跟露露打了一场官司,要不是他查出露露那个孩子不是他的,说不定现在还要给这女人付抚养费呢。
不过这场官司打下来,律师费也没少花,加上检验花的钱,半套房子都搭进里头去了。
王四顺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后悔的不行,当年他要是能好好过日子,听人家的话,不要花那么多钱买车显摆,现金流就不会断,当初不是跟楼小乔闹离婚,就不会找了那么个败家婆娘,最后也不至于折腾到连工程款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到现在他也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怪都怪露露。
可惜等到他后悔了的时候,发现楼小乔都已经再嫁了。
打死他都想不到,楼小乔会再嫁的这么快!
王四顺心里头觉得憋闷极了,最近又是在给张玉娇盖房子,每次看着张玉娇全家人齐齐整整,进出住着的就是他以前的房子,他心里就更气闷了,如果他有乳腺,这会儿估计要多几个结节。
以前王盛是个多老实(傻)的人,从小跟着他屁股后面玩,现在怎么说的好,他王四顺居然在给王盛做工程。
算了,再想下去,他得吃不下饭了。
跟张玉娇的工程是按包工程算的,干多拿多,不管饭,瓦匠拿走一天的工钱,到点就下班,但王四顺不行,他要赶工期,时间上就耽误不起,好在最近天气没那么热了,这段时间干脆支了个棚子睡在工地上,吃饭就近上张玉娇家买,预计这个工程干完得两个来月吧,不过赚的钱比按单日算划算,也要更辛苦一些。
就在王四顺蹲在工地吃饭的时候,楼小乔开着小摩托突突突的进了村子,又哒哒哒把车停在自家门口。
她没注意到灰头土脸的王四顺,但王四顺看到她了呀。
楼小乔,他以前可太看不起她了,娘家拿捏她也拿捏的厉害,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楼小乔也打扮起来,如今她看上去跟以前是完全不一样了。
要是要是以前楼小乔也这样,他肯定不会跟她提离婚的。
不过王四顺也就是私底下酸,楼小乔结婚以后他也去打听过,知道她现在的男人是干什么的,要是换以前他肯定不能相信楼小乔二婚还能找到这么一个男人,但看到如今的楼小乔
就连王四顺也说不出口她哪里不好的。
今非昔比,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最合适。
以前不觉得她长得漂亮,但现在的楼小乔能称得上漂亮这两个字,不光是打扮时髦了,连周身的气质都跟以前不同,皮肤也看着很有光泽,那种漂亮是有内到外的,不像是以前露露那种女人,粉浮在身体表面上的美。
他现在只要想想就呕死了,好在他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至于觉得靠他的魅力,楼小乔还真能回头看得上他这样的。
他现在只能安慰自己,她混的好,自己的两个孩子也会跟着过得很好。
楼小乔到家的时候,张玉娇刚好从外头回来,正在清洗那一堆盆盆罐罐,张玉娇以前在这里干活也是干习惯了的,甚至住在这里也习惯,刚搬过来时甚至觉得这边比自家还好些,楼小乔家门口就有个自来水龙头,用水很方便。
“小乔,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我这房子,最近想找人把房子装了。”
“我看了眼,里头晾的也差不多了,现在装也合适,那你打算怎么弄?”
楼小乔简单把自己想做的方案一说,就让张玉娇找一找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介绍她家装修,除了泥工就是要找木工,这会儿没什么全屋定制,门和家具都是要请木工上门打,当初她家装好了以后,屋子里头是让泥工挂了墙面和地面的,要晾干的也是那部分,如今只用请油漆工和木工,刮个腻子上大白,再弄好门就能住人了。
“那你还得请泥工,可现在泥工最难请。”不然张玉娇也不会去请王四顺了。
包工程,比正常请人要贵很多。
他带着的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老瓦匠,是跟着他后头做的学徒工,现在请不到人的时候,就只能这样糊弄着来。
楼小乔不觉得自己能请得动这个前夫哥,于是打起哈哈来:“我不想找王四顺,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回头你帮我留意一下,我家里都要搞水磨石,厕所厨房墙面地面都是地板砖,有人愿意接这个小工程,大概十几天就能干完。”
张玉娇想了想:“你家这些是室内工程,不用挑天气的,我找个瓦匠问问,下雨天应该能请到人,就是现在这个天气,也不下雨啊,要么先请木匠,把门先做了,对了你这屋子以后都打算出租吗?”
楼小乔是这样打算的,张让和孩子们都在城里上班和上学,暂时是不会回村里住了。
连家里那块菜地她现在也不种,都给张玉娇种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才分开。
在外头耽搁的有点久,等回到婆婆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全家正围在一起包饺子。
刘菊花安排老伴和面,儿子剁肉馅儿,几个孩子伸长脖子看着,大人们赶都赶不走,一个个的还跃跃欲试的要帮忙。
今天有人给老张送来了几斤明虾,除了一部分打算留着红烧以外,另外剥了一些死掉的包饺子剁成肉馅儿吃,这会儿养殖的虾难得,舍不得扔的。
饺子馅儿是三鲜的,除了肉和虾,还有香菇木耳韭菜鸡蛋,搅在一起显得特别好看,大大的一盆。
刘菊花笑着说:“你爸爸很会包饺子,以前咱们家人少,包饺子都没什么人吃,吃饺子就是要趁人多,大家都来出把力,吃的时候就很香。”
楼小乔表示,她吃现成的就好。
但孩子们很来劲啊,就算是不会包,一个个也跃跃欲试的,纷纷表示自己已经洗白白手手等着了。
这里最大的小帅也才二年级,楼小乔很是怀疑这群孩子的动手能力。
“小帅哥,你也要出手?”楼小乔犹豫了一下。
小帅嘻嘻笑:“我问了爸爸,爸爸说可以。”
楼小乔:“呵,之前你爸喊你做作业,你还说妈妈允许你玩了呢,谁说的话你喜欢听,就听谁的是吧。”
两个孩子你冲我挤挤眼睛,我冲你吐吐舌头。
看样子孩子听话也是间歇性的,比如这会儿就是听爸爸的。
三个孩子又跃跃欲试的看向爸爸。
爸爸比较心软,他们懂得的。
张让看了看三个孩子糯糯的眼神,又对上楼小乔凶神恶煞一样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心软了软,于是说:“你们包慢些,包包好一点,虽然家里现在不缺东西吃了,但也不许浪费粮食,知道吗?”
几个孩子纷纷点头。
小帅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觉得时间还有一会儿:“我先进去做会儿作业,等下叫我好不?”
楼小乔:“怎么这么自觉了?”
每个周末不都得磨蹭到很晚才会做作业?
小锦看了哥哥一眼,随口答道:“哥哥跟人约好了打弹珠,他说要帮我把输掉的弹珠赢回来,小军哥哥他们太过分了,作弊把我们的弹珠都赢走了,结果让我找到了有个地方有弹珠,哈哈哈哈。”
楼小乔:“”
她狐疑的看了小锦一眼,窥见这个傻儿子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样子,又看向张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现在孩子玩的花样很多,小男孩喜欢玩纸板和弹珠,小姑娘们则是喜欢跳皮筋、跳房子,过家家是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欢玩的游戏。
这些聊天都不在亭亭的接收范围内,她现在会跳皮筋了,但也只会跳很简单的,哥哥们不会带着她玩,于是刘菊花给她搬了两个椅子下去,她自己在下面跳着玩,慢慢的也交到了几个同龄的朋友,她们玩的东西都差不多。
亭亭两只胖乎乎的爪子趴在桌子上,一只脚一翘一翘的,一边看爸爸和饺子馅儿一边说:“妈妈,我还要布包。”
楼小乔:“什么布包?”
刘菊花说:“用布缝的包,里面放点小石子儿什么的,他们跳来玩的,我说她还小不给她弄,这孩子准是惦记上了,你别问你妈,过来奶奶房间,咱们选布头,待会儿奶奶给你缝布包。”
“真哒?”亭亭也不看爸爸干活了,跟着刘菊花去到她房里,奶奶有个小框子专门装布头,外面的孩子都是自家大人给做的。
楼小乔也在楼下看到别的孩子玩过这些,经常是一群一群孩子在一起玩,也不是很讲究,总之好玩,有小伙伴玩连看电视都不香了,于是也跟着女儿一起过去,看她自己挑布头。
亭亭现在还很喜欢鲜艳的颜色,选的也都是很亮的,楼小乔也跟着选了几个,她也可以做手工。
“好了,够了,待会儿奶奶给你做两个,装上玉米粒。”玉米粒的比石头子的轻些,会更好玩。
小伙伴们也会比谁家布包做的漂亮,谁家做的布包更好用些。
于是亭亭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着奶奶到处跑,甩都甩不掉。
刘菊花坐在沙发上,她也靠着奶奶坐着,一老一小排排坐,不是亲生的胜似亲的。
“还是女孩子贴心细心,你看小锦就很少会这样跟着我。”刘菊花笑道。
小锦是男孩子,神经粗浑不在意:“我在不像个粘人的小姑娘呢。”
刘菊花说:“女孩子多好,软软的漂漂亮亮的。”
小锦:“可是女孩子爱哭,亭亭最喜欢哭了。”
做了个鬼脸。
像亭亭这样的,一言不合就哭,所以男孩子不喜欢带着女孩子一起玩,妹妹也不行。
亭亭也冲小锦哥哥做了个鬼脸:“我也不喜欢跟你一起玩,男孩子喜欢捣蛋,还喜欢爬树,脏脏的臭臭的。”
小锦跟小帅这群孩子,闹腾起来的时候也是很没谱的,上树掏鸟蛋连裤子都挂破了都不知道,光着屁股墩子从外面一路走回来,一点都不害臊。
他们男孩子还在外面尿尿,羞羞脸!
张明远看着几个孩子闹腾着,乐呵呵的把面放在一边。
面团要醒好了才好擀。
楼小乔:“别吵吵了,头大。”
在一起就没有不吵架的,最后吵到绝交,结果没过夜就又和好了。
能说这是孩子们太多了的烦恼吗?
不过有几个孩子吵吵闹闹的,家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氛,等到包饺子的时候是全员出动,三个孩子里面,居然是亭亭包的能“坐”起来,包到一半,小锦跟小帅又吵了起来,最后两人斗气,谁都不肯出力包了。
他俩不愿意干活,倒是让几个大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第 77 章
饺子总算是包好了,孩子们也不吵吵了。
虽然说现在也不缺吃的,但这样热热闹闹包饺子的氛围很好,按亭亭的说法“跟过年似的”。
在她心目中,最好的日子就是过年。
张明远去厨房烧火,刘菊花把饺子数出来,多余的在外面也不能放,得放冰箱去冻起来,她决定这一顿把最丑的那几个拿去先吃了,漂亮的冻进冰箱里面。
揍是有点强迫症。
孩子们则是讨论饺子要怎么吃。
有汤饺子一派,这是正宗南方人;有要吃蘸料的,这是北方吃法。
嗯,又吵起来了。
楼小乔一方面觉得这些孩子真神奇,这也能吵一架,一方面乐呵呵的围观他们吵架,做好吃瓜群众,就这样等到第一锅饺子也出锅了,汤饺子帮的人已经抱着碗开吃。
第二锅煮的是那些要吃蘸料的。
“小乔,你跟你爸爸一样吃蘸料是吧。”
“嗯。”楼小乔更喜欢蘸饺子醋和辣椒油一起吃:“这样还能多吃几个。”
几人正在热烈的讨论中,小帅眼尖的看到了楼梯房外面的身影,喊了医生:“王志杰在外面!”
这个季节不冷不热,一般人都喜欢敞开着门通风,家里这么多人都在呢,大门一般是不关上的。
刘菊花听到喊声,朝外面扫了一眼,见到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小男孩在外面,因为被发现了有些窘迫的想外头躲去,小锦已经快步走到门口,喊了一声:“王志杰,你干嘛呢!”
这孩子在家属院里面不太受欢迎,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总是脏兮兮的,别的小孩都不太会跟他玩,但有次亭亭掉小水沟里去了,是王志杰给拉上来的,为了表示感谢,两个小哥哥还给他上门送过礼物道过谢。
结果那次王志杰拿走了东西,人却马上跑掉了,好像很害怕跟人说话似的。
“真是怪人。”小帅看着王志杰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刘菊花回到餐桌边上,越想越不对味,叹了口气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继续吃起饺子来。
楼小乔刚才也看了一眼,那一身衣服脏成那样,哪怕是村里的孩子也不至于搞成这个样子的,卷烟厂的职工在国营企业里面,待遇算是最好的一拨,这边住着的人哪怕就是个普通工人家的小孩,也不比城里干部打扮的差。
而且这会儿计划生育啊,这么大的孩子一般都是独生子女。
于是她好奇的问:“这孩子没人管?”
还不等大人回答,小帅就说:“王志杰的妈妈可凶了,还打他,王志杰说等他长大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小孩子话,总是说个半截。
楼小乔倒是不介意儿子的插嘴,继续问:“他妈干嘛打他,他很调皮吗?”
能把自己滚成个咸鸭蛋一样的孩子,一看就是调皮捣蛋的。
小帅摇了摇头:“他自己的妈妈死了,现在的妈妈不喜欢他,还骂他是吃闲饭的,不让他回家。”
刘菊花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有这事儿,谁告诉你的?”
就怕是小孩子之间传的闲话。
这女人在外头挺会做人,看不出来对孩子不好的模样。
就算一般人看到孩子脏,也不会想到是家里的人虐待他,只会想到小男孩调皮,毕竟这会儿的小孩是沟里也去得,树上也去得,哪里都能钻,有些小孩特别淘气的,能跑到山上去。
但有些事情大人不知道,小孩子圈子里面却是一清二楚的。
小锦说:“他阿姨现在对他可不好可不好了,还经常把他赶出门。”
他说的是阿姨,小帅说的是妈妈,楼小乔听的是一脸懵逼。
张让问:“也是咱们厂里的吗?”
“以前他妈是厂里的职工,但是前几年生病走了,厂领导看他家不容易,让他爸顶了岗,所以你可能跟他不熟。”刘菊花点了点头:“平常也看不出来他媳妇是个这样的啊,你吃饱出去看看那孩子还在外头不?”
这一看就是没吃饱的,准是闻着味儿过来了。
张让快速吃了两口,寻着他刚才跑掉的位置去寻人,楼道就这么大点地方,要找人也好找。
趁着儿子出去找人的功夫,刘菊花就把王呈祥家里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亲娘死的早,后来亲爹娶了个后妈,这后妈刚进门的时候对孩子也不错,在邻居里面的风评也挺好的,后来传出这孩子不好带的名声,然后这个后妈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不过旁人还真没去留心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被后妈虐待了,这女人在外头对王志杰和颜悦色,具体在家里怎么样,旁人怎么会知道,就算偶尔王志杰抱怨个几句,还有人觉得他是不识好歹,劝他好好听妈妈的话。
是的,一般人都不愿意得罪大人。
孩子嘛,谁管小孩子的情绪。
别说是别人家小孩子了,就算是自家小孩子,也没有人会怎么关注对方的。
楼小乔缓缓放下筷子,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名字上:“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小帅一噎:“王志杰?”
楼小乔觉得很熟悉。
王志杰,这个名字在十几年后,可以说响彻了华国,他曾经在国际体坛上崭露头角,但因为起步的太晚,耽误了黄金训练时间,加上从小营养就不好,这个人享受到了盛誉以后,因为身体原因,昙花一现的消失在了体坛。
后来爆出丑闻,他母亲亲自下场指证他精神有问题,性格暴躁易怒。
到那个时候谁还记得曾经为国争光的王志杰,他家的那些八卦,成了大众茶余饭后的笑话。
一面听刘菊花叭叭叭说着王志杰家的闲话,一面吃着饺子。
“这个林璐也真是,要真是这样,我看厂里也应该管管,这孩子才多大,怎么能把孩子往外头赶呢,就算不是亲娘,也得给这孩子稍微收拾收拾,我还以为这孩子真是比别人皮。”
他皮,他当然皮了。
从小就精力充沛,巅峰时期拿过1500米自由泳世界冠军。
不一会儿,张让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个黑乎乎的小孩儿。
这个天气,原本应该穿长袖,小孩儿还穿着短袖,裤子看着又紧又勒,看着就很不自然。
以前都没仔细看过这个孩子,现在再看上一眼就觉得奇怪,明明跟小帅差不多的年纪,但看着竟然比小锦个子还小些,长手长脚的,只是身体很瘦,像是没发育好似的。
刘菊花一时之间都没认出来,他亲娘在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王志杰,你这是怎么了?”刘菊花问。
那个被叫做王志杰的孩子,怯生生的看着屋里这一群人,尤其是拎着他回来的张让,他知道张让是公安局的,家属楼里面的孩子都有些怕他,这屋里还有个人他很害怕,那就是张明远,听别人说他是个大干部,连厂长都归他管。
自然,张明远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这一群大人里面最可怕的那个人。
“王志杰,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刘菊花尽量露出和蔼的表情出来:“好好说给你吃饺子,说说你身上怎么这么脏,你妈妈没给你做饭吃吗,你怎么一直在外面,这个点应该是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在家里待着?”
王志杰一一看着屋里众人,倔强的抬起下巴。
大人都是坏的,就算他说出实情又能怎样?
最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口吻,都叫他乖乖听阿姨的话,说阿姨才是很不容易的那个,最后还说他是皮孩子,谁有的好孩子不当,非要当皮孩子不可了?
见母亲的话他不为所动,张让板着脸问:“你知道叔叔是做什么的吧,老实交代,不然”
亭亭吓到了,轻轻的“呀”了一声。
大院里的孩子经常拿张让吓人,说不听话的孩子,都该让小锦爸爸抓走。
亭亭说:“爸爸要把王志杰抓去坐牢吗,他不是坏人!”
这个哥哥人是很好的,以前还救过他的。
有些小孩儿性格最是倔强,像王志杰就认定了大人们都站他后妈那一行列,生死不开口,即便是刘菊花拿饺子诱惑他,他也不肯开口,见他还是不松口,刘菊花就放软了语气问:“孩子,你要吃饺子吗?”
王志杰这才吸了吸鼻子,他闻到了香喷喷的饺子味。
刘菊花说:“奶奶这就帮你煮饺子,你把手上脸上洗干净,要干干净净的才能吃东西。”
王志杰总算是松动了,点了点头。
刘菊花叹了口气,像这样的孩子,哪怕是六七十年代困难时期,碰到了他们都会给口吃的,更何况是现在,这孩子也是性子犟,但凡嘴巴甜一点,一定不会让自己饿着的,但刚才看他那个样子,竟然像是好久没有吃好吃饱过了一样,林璐既然当了人后妈,就不能只要爹不要娃,苛待一个孩子又算什么本事。
看到孩子过的不好,别人只会想到是后妈的不是,很少有人想到亲爹。
这孩子瘦成这样,脏成这样,一看就是平常没好好吃过几顿好饭。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烦,煮饺子的时候就多放了几个。
饺子下了锅,煮了一会儿浮起来了。
又加了几次水,最后一大碗汤汤水水的饺子端上桌时,王志杰也洗干净了。
刚才他被楼小乔领着,打了几遍香皂才把手脸洗干净,这样一来小脸蛋总算是能看的清晰起来,这孩子生的五官很好看。
他被领到了餐桌前面,几个大人却不见了。
客厅里面只有几个小孩子,王志杰渐渐放开了些,闻到香喷喷的饺子味,就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
饺子味道真香啊,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他一连吃了三四个才停下来。
小帅就趴在对面看着他,见他吃的香,又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王志杰:“你没吃饱?”
小帅摇了摇头:“我刚刚才吃完,吃了十二个呢。”
他比了很大的一个碗。
家里这次包的饺子偏大,馅儿足足的,十二个已经很多了。
王志杰就低下头再吃了一个,见小帅还盯着他看:“你要不要再来一个?”
小帅又摇了摇头:“我就是有点馋,其实我吃饱了的。”
见他这么自然的说自己馋,王志杰嘴角微微的翘起。
好像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像他阿姨每次骂人,多吃几口就骂他是馋死鬼投胎。
小帅问:“好吃吗?”
王志杰点点头:“我好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了,你真不吃?”
关键是小帅那眼神,好像比他还饿似的。
小锦说:“吃饱了也能馋的,你不懂吗?”
王志杰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吃饱过,反正他一直都馋。
小锦问:“我听人说你阿姨故意不给你吃饱饭,是真的吗,她真这么坏,是不是比灰姑娘的后妈还坏呢。”
王志杰扁扁嘴:“灰姑娘是什么?”
亭亭也趴餐桌上去了:“灰姑娘参加舞会,还坐南瓜马车,你知道南瓜马车吗?”
王志杰摇摇头:“南瓜不是吃的吗,还挺好吃的,那里面能坐人?”
亭亭就转过身去,等她回来,手里拿着一本彩绘的书,胖乎乎的小手把书拍在他面前。
“借给你看啦。”小帅说:“那是童话故事,灰姑娘是我妹妹最喜欢的故事,灰姑娘的后妈可凶了,总是不给灰姑娘吃饱饭,还让她干活,你后妈也是那样吗?”
王志杰低下头:“我阿姨会把我赶出来,她不喜欢我,妹妹一哭她就生气,生气了就把我赶出门,我吃多了也会骂我,骂我没用是饭桶,浪费家里的粮食。”
亭亭最喜欢听的几个童话故事里面,后妈都是坏人,她捏起小拳头:“那你阿姨是坏人,我妈妈是好后妈,你让她当你后妈吧,她一定不会打你骂你,还会给你讲故事,不对我家里最会讲故事的是我爸爸,他也是好人。”
提起亭亭的爸爸,王志杰扫了屋子里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他们说你爸爸是个警察,会把坏孩子抓起来的。”
亭亭捏着胖乎乎的小手:“他只抓坏蛋!”
王志杰:“坏孩子也抓吗?”
亭亭想了想,其实她连爸爸抓坏蛋也没见过,只是听人这样说
而此刻正躲在屋里偷听的几个大人默默无言。
刘菊花以前是负责厂里的工会,专门处理干群关系,有时候还调解职工家庭内部矛盾,有些两口子打架吵架的闹到厂里去,经常还要找厂里做主,她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竟然没发现跟他们住在同一栋的有这样的货色。
王呈祥这是怎么当爹的!
还有那个林璐,以前看着也是个好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货色。
刘菊花看着心塞:“待会儿我送他回去,好好跟他父母说一声。”
噼里啪啦的送了王呈祥几千个祝福。
王呈祥原来不是卷烟厂的,是后来他媳妇查出来癌症,厂里看她上不了班了,就把她那个岗位转给了王呈祥,这两口子以前感情其实蛮好的,结果王志杰妈妈病了才半年,人一走还没过尾七,新媳妇就娶进了门。
后妈林璐则是以前跟王呈祥同一个厂子里的,后来就有人猜测这两人以前是不是有什么首尾,不然怎么这么快搞到了一起。
因为林璐是一婚,就有个生育名额,一年前生了个闺女。
刚开始林璐嫁过来的时候,对人家儿子也不错,要说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呢?
刘菊花细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从林璐怀孕以后开始。
刚开始,这女人还像样的,后来总抱怨王志杰淘气,一天到晚的不归家。
刘菊花说:“王呈祥他们一家就住在顶楼,我也是了解的,以前他媳妇还在的时候,这孩子也是个乖乖的,后来生病了是没时间管他,但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丢出去说是个叫花子都有人信。”
她就非要去管一管,决定自己上门去说一声。
这个年代的人,对单位领导还是很尊敬的。
就算是刘菊花退休了,人家退休前的基本盘还在,你一个普通工人没办法跟她比,刘菊花说上一句话,绝对比一般人说多少句都管用。
这期间楼小乔一直都没说话,她晃了晃神,当初原主去世了。
如果当时她没有穿越过来,家里这两个孩子过的应该比王志杰还不如吧,人家王志杰至少还是个天才,过不了几年就会被体校教练看中,等他在游泳这上头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好日子也就慢慢的来了。
但小帅跟亭亭有什么?
王四顺那样的包工头,又不像王呈祥这样在单位上班的,多少有点舆论约束,他要真不想管孩子,谁能管得了他?
这样一想,对王四顺王呈祥这样的人,是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想什么呢?”刘菊花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楼小乔:“要不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他家里?”
楼小乔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她也想看看,王志杰的那个继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多年以后,就是她一直作妖,搞的王志杰只能退出体坛。
就在大人们说事情的时候,外头的几个小家伙已经商量好离家出走的章程。
小帅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兴奋:“那我每天给你省一个包子。”
小锦也觉得超级刺激:“我也赞助一个包子。”
他看向妹妹:“亭亭你呢?”
亭亭默默地对手指:“可是我不喜欢吃包子了,我现在想吃饺子。”
妹妹的关注点永远不在点上。
小帅不耐烦了,摆着亭亭的小脸说:“你不是说过小杰哥哥救过你吗,你没有一点同情心的吗?”
亭亭板着小脸,皱着眉头认真的想着:“可是我不想他离家出走啊,外面有坏人的,万一他被坏人带走了怎么办,小杰哥哥你好好的长大,等你长大了就好啦,我妈妈说等我们长到十八岁,想干嘛就干嘛!”
最后那几句话,是模仿着楼小乔的语气。
小帅“咦”了一声,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妈妈没跟我说过?”
亭亭认真的板着小脸:“那是因为你不听话,所以哪怕你到了十八岁,也要听妈妈的话。”
楼小乔:“”
怎么觉得我闺女有教导主任的潜质。
呸呸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看到大人,王志杰脸上难得出现的那点童真,又消失不见了,小脸板了起来。
咳咳咳。
刚才煮饺子的时候,没敢给这孩子煮太多,饺子是死面,怕给孩子吃撑了,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就有人饿得很了塞了太多进肚子里,消化不了直接把自己给撑死的例子。
刘菊花摆出来一个小孩子都觉得亲切的笑容:“小杰,吃饱了吗?”
王志杰现在很拘谨,点了点头。
刘菊花说:“你现在在奶奶家玩一会儿,带会儿奶奶跟阿姨送你回去,我们会跟你阿姨好好说一下,让她好好对你,你以后也要乖乖听大人的话。”
楼小乔看见这孩子眼神里面已经充满了警惕,忙打住她婆婆的话头,笑容满面的说:“现在是要听大人的话,这样也是保护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多少岁,等你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就可以不搭理他们了。”
其余的大人们:“”
这样教孩子好吗?
关键,王志杰还挺喜欢楼小乔说话的方式的。
别的大人说话都会站在大人的角度,让他乖一点,听话一点,别招人家烦。
只有小帅妈妈,是站在孩子的角度说话,她让他乖一点,是因为要保护自己。
王志杰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也不是那么叛逆的孩子,也是能听得进大人的话的,于是点了点头。
见王志杰不排斥自己了,楼小乔继续说:“往后阿姨过来了都给你带好吃的,你要是吃不饱就给阿姨说,好吗?”
王志杰低着头,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但总归没有刚才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放得开。
但,好歹有个地方愿意收留他,王志杰在这边玩了一会儿。
等到外面慢慢暗了,王志杰也知道他该回去了。
跟小伙伴们告别以后,刘菊花冲楼小乔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送他回去。
王志杰见两个大人跟着,刚开始还忐忑不安,但看见楼小乔捏了捏他的手,不断乱跳的小心脏又逐渐安宁起来。
楼小乔很爱笑,跟他认识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让人变得温暖的东西。
“小杰,你会游泳吗?”楼小乔问。
王志杰吃惊的看着楼小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种话,但他摇了摇头:“我不会。”
世界冠军竟然不会游泳,楼小乔不敢相信的瞪圆了眼睛。
王志杰又低下头去,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他爸爸又不像别人爸爸,没时间带他去游泳池,单位发的游泳票都叫阿姨拿去做人情送人了,河边他是不会去的,他妈妈临死之前再三叮嘱他要惜命,要爱惜自己。
他要是淹死了,阿姨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这孩子还真是敏感啊,楼小乔见他又又又不说话了,于是捏捏他的小手说:“阿姨看你手长脚长,是个练游泳的好苗子,你们学校有没有体校的来选人,如果有的话,你可以去试试。”
这孩子确实有一副练游泳的好架子。
连带他的教练都说了,可惜他练的太晚了。
现在看来,估计是真的练的晚,这都六七岁了,居然还不会游泳。
换别的游泳天才,估计在就在泳池里面崭露头角了。
楼小乔知道,要是按照正常的时间线,王志杰以后也会进体校的,如果她给孩子指条路,总比离家出走什么的靠谱一点吧。
刘菊花已经冲儿媳妇使眼色了,给孩子出主意也不是这样出的。
搞体育,进体校,那是穷人家才会奔的出路。
王呈祥可是跪在妻子病床前,发过誓以后要把岗位留给儿子的!
舍弃卷烟厂的岗位不要,去干体校,在刘菊花看来,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
对此楼小乔没做太多解释,三人上了顶楼,王呈祥家里的门还没关。
都不用敲门,刘菊花直接在屋里喊了一声:“王呈祥在家吗?”
屋里很快出来了个女人,手里还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本来还有些严肃的表情,在看到是刘菊花时,瞬间就变了变,扬起笑脸对着两人说:“我们家小杰打扰到你们了吧,小杰你也真是不懂事,怎么跑别人家去了呢?”
她知道刘菊花是厂里的领导,她男人还是烟草局的领导,哪个她都是得罪不起的。
林璐上一家单位的效益不好,去年她刚生完孩子,还没等到休完假,厂里就宣布破产清算。
幸好她嫁给了王呈祥,家里还有他这份收入,不然以她当初在厂子里的收入,如今也跟那些破产后要死要活的人一样,没什么好日子过。
嫁过来以后,林璐一直都在运作进卷烟厂这件事。
但卷烟厂是那么好进的单位吗?
当初要不是妻子病重不能上班,单位考虑到他家的情况特殊照顾,按照规定王呈祥是不能接妻子的班的。
而且当初王呈祥也在单位领导面前发过誓,等到儿子满十八岁,或者大学毕业,他就把这个位子让回给他。
刘菊花没应下她这话,而是很委婉的说:“小林啊,我知道你刚刚生了孩子,一时半刻忙不过来,但小杰好歹也是个小孩子,他妈妈走之前,也是父母的心肝宝贝肉,虽然他没说过什么,但我看这孩子瘦了一大圈,可比不上他妈妈在的时候了,你这个当阿姨的,有时候也该分分神照顾照顾他。”
林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搭在王志杰肩头的手渐渐用力,压迫的王志杰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了,小杰这个孩子就是比较调皮,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刘菊花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绷不住了:“你也别总在外人面前说他调皮,小杰这孩子我看就挺好的,也很懂事,你到底是他长辈,对孩子也该多点耐心,这到底是王呈祥的儿子,也是你们的责任。”
林璐脸上的笑容总算是绷不住了:“刘主任,这好像是我们家的家务事吧。”
这会儿哪怕是厂领导,下面的职工也是敢顶的。
反正得罪了领导,也不能把人开除了。
顶多,就是不晋升了呗。
所以只要甘心当一条咸鱼,就可以过着很舒坦的日子。
这个道理林璐是懂的,所有她也进不去卷烟厂了,跟这些劳什子的费嘴皮子干嘛!
林璐阴阳怪气的说:“知道您是领导,不过手再长,也别往人家里伸人,这是我们家孩子,我打他我骂他我不给他吃饭犯了什么法了不成,您越是要这样说,我越是不会给他过什么好日子,王志杰你给我滚进屋里去,今晚上别出来。”
王志杰看了眼林璐,又看了一眼给他出头的刘菊花,瑟瑟发抖的往屋里走。
总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妹妹哭了也是他的错,爸爸工作不顺了也是他的错,进不了卷烟厂还是他的错。
他人虽然小,但能感受到来自于外界的恶意,心里其实很清楚,哪怕刘菊花今天不来,她也会折磨他。
总之不会让他过舒坦了。
王志杰还小,他能想过反抗的方法有限,靠着这女人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现在在她眼里,王志杰就是个大些的障碍物我,靠着他亲爹王呈祥做个人也是不行的,现在王呈祥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儿子,看到他就想到自己十二年以后可能职务不保的事实。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楼小乔看不过眼了,一把推开林璐,把王志杰的手紧紧拉住:“有你这样跟人说话的吗,你也不看看现在你住的房子是谁分的,也不看看你男人拿的工资是谁的岗位,今天能有你一口饭吃,那是因为拖了小杰的福,不是你想给小杰一口饭吃,是小杰赏你一口饭吃。”
既然都得罪人了,也不怕说伤自尊的话了,楼小乔句句都在刀林璐。
对这种人,她是一点都不客气的。
刘菊花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媳妇,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火气,不过好爽啊,这些话说出来又有什么妨碍,大家关系本来也一般,吵一架对她本身的生活更是没什么妨碍,还不如一吐为快,狠狠的发癫。
林璐气死了,也不吝人身攻击:“那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仗着自己找了张让,就了不起了是吧,你不也是个二婚头吗?”
这些是她在外面听八卦听来的。
虽然现在语气里面有些鄙视楼小乔的感觉,但那个时候她是扎扎实实羡慕过对方的。
楼小乔步步逼近,把林璐逼退了好几步:“是啊,我就是二婚头,我二婚也比你嫁得好,看你找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对自己儿子都不好的东西,这种男人,老娘十婚都看不上他,他是个窝囊废才对自己儿子这么差劲,我看你也差不多,自己没本事就把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你且等着吧,有你好日子过得,小杰咱们走,我就不信这么大个厂子,找不到地方安置这么一个孩子。”
这会儿厂里的能量是很大的,就算王呈祥不想养儿子,直接跟厂里申请拨出一部分生活费出来,在厂里找个老弱孤寡一起搭伙过日子,总有人会愿意的,这么大个厂子,什么人没有?
说完这些话,她又对着婆婆问:“妈,暂时把这孩子放在您那里几天,可以吗?”
刘菊花也是个热心人:“行,没问题,你要是不想养,我就去跟厂里说一声。”
起初林璐见有人把这个小灾星带走,还挺高兴的,一点都没有拦着人别走的话。
林璐跟王呈祥是在他前妻还没病逝之前就好上了,后来她死了,两人就正式搬去了一起住,那会儿她对王志杰也没有那么大的恶意,直到跟厂里的人聊天时才听人提起,王呈祥这个工作并不是钉死在他身上的,以后这份工作是要还给他儿子。
从那以后,王志杰就成了她的假想敌。
一想到他十八岁以后就要接班,那不是很快就没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了?
只要想到这里,林璐心里就总会升起厌恶感。
刘菊花做主,让王志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好收拾,但王志杰妈妈死之前,给儿子买了好些衣服,足足够他穿到十几岁的衣服,好大一柜子,但自从这女人进门了以后,他的衣服已经两年没换新的了。
王志杰把自己的东西卷一卷,一个小布包就能塞的下。
他走到门口这才开口说:“阿姨,我妈妈给我留的衣服还在柜子里,麻烦你把柜子打开,我要拿走。”
这些衣服,以前他问林璐要,林璐就只敢撒泼吵闹。
但如今仗着有大人撑腰,王志杰也敢狐假虎威起来。
他要把自己的衣服和妈妈留的东西,都拿过来!
第 78 章
见这孩子当着人的面问,林璐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她打开那个箱子翻过,里面都是男孩子的衣服,春夏秋冬四季都有,从身高一米三,到身高一米七,每个阶段都有六套衣服。
王志杰的妈妈名叫谢欢,是卷烟厂的一个办公室干事,能在竞争这么激烈的厂子干到这个位子的能是一般人吗。
她早就忧心万一以后王呈祥组织起了新家庭,人家不乐意把她儿子当亲儿子对待,那她也要准备起一些她生前可以准备好的,这些衣服也够孩子穿到初中了。
至于再大一点,孩子大了她也管不了了。
只是谢欢没想到王呈祥会这么快续娶,都等不及孩子再长成和懂事一些,就把人带来家里。
那些苦心经营准备好的衣服,竟也没有发挥过作用。
“奶奶,我妈妈给我留了一箱子衣服,被她锁了起来,我想把衣服也带走。”王志杰哭着开了口:“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他现在穿着的衣服是两年前的那些,早就短了,衣服都是他自己洗的,能洗成啥样算啥样,反正没人管他。
刘菊花怒了,指着林璐的鼻子说:“贪一个小孩子的衣服,你还要脸不要的你!”
她这个人在国企待了大半辈子,最是为人和气,从没跟人红过脸,这样子跟人讲话,但她一旦生起气来,就是打算跟人撕破脸了,王呈祥这两口子干的事情,也忒恶心人了些。
林璐也只敢欺负欺负小孩子,骂骂咧咧的进屋去了。
之前谢欢给儿子买的衣服,都是质量顶好的料子,连鞋子都有四季的。
她那会儿也不管家里是否有余钱,反正她都快死了,也知道男人就是那么回事,怕王呈祥对儿子不好,想的也比较周全,这些衣服几十套,鞋子十几双,连袜子都有,加起来花了近万元,但她哪里能想到人会这么无耻,连个死人跟小孩子准备的衣服都要扣着。
这些衣服,是谢欢当着儿子的面一件一件放进去的,王志杰一看到箱子,眼泪就哗哗往下落。
自从妈妈死了以后,他从没在外面落过泪,哪怕是日子过的最苦的时候,也不曾在外人面前示弱过,如今却当着这些人的面,嚎嚎大哭起来,王志杰试着想把衣服抱走,但箱子太沉了,他拿不动。
林璐就看着他把上面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外头拿。
都是广东货,是有牌子的衣服,鞋子还是进口的波鞋,一双鞋子大几百,这个死鬼女人,临死之前都不安生,不仅治病把钱都花光了,家里的存款也花的不剩几个,当初是按照下头放的大码,上头放着小码,一层一层叠起来的,这样方便孩子好拿,穿一年少一层。
后来因为林璐翻过这个柜子,就乱了。
王志杰一边哭一边说:“我妈妈给我叠好了的,你把衣服翻乱了,你是不是拿走了我妈妈给我留的衣服,还给我你还给我。”
林璐翻过这个柜子,就更恨王志杰,他妈不光把岗位留给了儿子,临死还要把家里的钱花光了给她儿子买衣服,还给不给人留条活路,当初她以为嫁给王呈祥会过好日子,没想到一进门就一贫如洗,到她生孩子住院的时候,差点都付不起开刀的钱。
林璐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一个个算计人算计到死的东西,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小鬼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知道你们家是领导,故意上你家去卖惨,我实在心里苦啊,一个黄花大闺女找个二婚头,还要替他养儿子,还要替他背一屁股的债,我是前世欠了他家的吗,你们只管骂我没良心,有没有想过我心里的苦,我进门的时候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全叫那女人花了个干净,全花了啊,她还给她儿子买这么多衣服,那我闺女呢,我闺女过的苦日子是她应当应分受的吗?”
怀里的孩子着实可爱,也被妈妈的哭嚎吓到了,在林璐哭泣的时候,也哇哇大哭起来。
楼小乔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会面临的生活,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踹她大腿上,好叫她吃痛让开,已经跟刘菊花两人齐齐抬起了木箱子。
里头那么多东西,可不太轻,两人齐齐使力,抬的也很吃力。
这些东西,都是一个母亲的心,两人才不管那么多,把箱子抬到了门口才喘气。
楼小乔尤其恨这种人:“找个二婚头不是你乐意的吗,看你跟王呈祥勾搭到一起那么快,想必这孩子的妈妈还没去世,你们就搞到一起去了吧,别把自己说的跟白莲花似的,你会不知道这孩子的爸爸是二婚,你会不知道他妈妈生病花了钱,你还不是贪人家在烟草厂的工作,觉得自己能过好日子罢了,觉得不好过你离婚啊,腿长在你自己身上,干嘛不走。”
她怀里的那个孩子看着不小了,按她怀孕的月份算,可能王志杰的妈妈还没过世,这个孩子就已经在她肚子里揣着了。
千年的老狐狸,装什么黄鼠狼。
“呸!”刘菊花也啐了一口:“谢欢找了个这么个男人,也真是眼睛好,我看你俩就挺配,好好过日子吧你,这孩子的事情你们也别操心,我家也不至于贪他这点东西,今天我就去找工会,实在不行找厂长,就不信安排不了这孩子的去处了,小杰你跟我走?”
王志杰点了点头,反正箱子拿出来了,去哪里他都行。
反正在家也是受气。
王志杰说:“奶奶,我不麻烦你,睡走廊都行,只是这箱东西是我妈妈留下来的,我妈妈说以后穿着这里的衣服,就会像她陪在我身边一样,她要看着我上初中,读高中,看着我长大。”
最后的话是哽咽着说的。
都是当娘的,刘菊花跟楼小乔都懂。
而且觉得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住着人家的房子,现在干的还是人家留的岗位,人家给自己的还多留点东西怎么了。
谁叫你勾搭个已婚男,掉沟里了吧。
箱子太沉,两人也抬不动,刘菊花对王志杰说:“下楼去喊你叔叔过来。”
全然不顾委屈的不行的林璐。
过了一小会儿,张明远父子两个就过来了,听说完这件事,张明远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一般情况下不是这样调解家庭关系的啊,应该先从家长这里做工作,然后劝小朋友听话点,屋里那个就算态度再不好,那里头还有一个是王志杰亲爹呢,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并没有驳了妻子的面子,但父子两个都不敢反驳,抬起箱子,往楼下走去。
家里的几个孩子已经看热闹的过来了,看了大半场,最后王志杰哭的时候,大家都是看到了的。
亭亭想了想,掏出她的白手帕,塞到王志杰手里头,给他说:“别哭了,你吵赢了。”
小帅:“”
小锦:“”
这是输赢的问题吗?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东西拿回来了,省得外人说闲话,张明远决定还是要工会的人出头,他倾向于调解一下,尽量缓和王家父子的关系,不过这些话他不会当着孩子们的面说。
这群孩子被大人打发到了房间里面,四个孩子正凑在一起吃零食,说悄悄话。
三个很兴奋,一个蔫巴巴的。
王志杰很纠结,他这就算离家出走了?
要回来了一箱衣服,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以前也有吃百家饭长大的,其实他只要在家属大院里,吃喝拉撒基本不愁,但问题是他爹还活着,只要王呈祥还要点脸面,就不可能让儿子在外头吃百家饭长大。
“小杰哥哥,你干嘛垂头丧气的。”亭亭最近的词汇量突飞猛进,说话还经常蹦出来个成语。
“我爸爸肯定不会同意我在外面的。”王志杰丧丧的开口说:“等我回去了,他还会揍我。”
亭亭鼓着包子脸:“他那么坏,让我爸爸把他抓起来,抓去劳改。”
外头的大人说她爸爸是抓坏人的,抓去劳改什么的,这话她最近可听太多了。
小帅现在懂点事了,提醒她:“咱爸爸不是干这个的。”
亭亭不解:“他爸爸不是坏人吗?”
小帅:“是。”
亭亭:“那我们爸爸不是抓坏蛋的吗?”
小锦:“你这样说也没错。”
亭亭:“那为什么我们爸爸不能把他爸爸抓起来?”
这逻辑满分,两个哥哥有些无语。
好像哪里是对的,哪里又不对。
亭亭于是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小脑袋点点说:“这样小杰哥哥的爸爸就不能打他啦!”
俩哥哥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王志杰,有些被噎住。
外头的几个大人却是意见不一样。
张明远说:“事情不是你们这样办的,他到底是王呈祥的儿子,人家要说咱们家诱拐他儿子怎么办,待会儿他上门来找孩子,就好好跟他说,父子两个没有过不去的坎。”
作为父慈子孝的亲爹,他实在不能理解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亲儿子。
刘菊花却不以为然,要是谁这样欺负她儿子,哪怕是亲爹她都要从土里蹦出来揍他一顿。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这孩子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王呈祥要真是好的,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媳妇欺负他儿子,别说他上班顾不上,再怎么顾不上,这孩子的衣服短了脏了,是不是饿了他未必看不出来,你们男人就总喜欢把事情往我们女人身上扣,林璐是坏,但她家里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坏,最坏的就是王呈祥,就算你今天把孩子送回去,面上他应的好了,在家还指不定怎么苛待这孩子呢。”
张明远说:“大家住的这么近,可以监督他的。”
刘菊花却说:“人家在外头表现的好,晚上怎么打他怎么饿他,你怎么知道,我要想整一个人,关起门来有一万种整人的方法,我想跟厂里申请,找个人暂时养着这孩子,必须是自愿的,没有孩子的孤寡老人,我问过孩子的意思,他自己没意见。”
张明远:“那费用呢,别人干嘛给你带孩子。”
刘菊花说:“费用也很简单,让工会评估个生活费的标准,然后让财务从他工资里面扣,这可是他亲儿子,他必须养着他至少到十八岁,抵赖不掉的。”
张明远也觉得头疼,厂里时不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把目光投向儿子跟媳妇。
儿子表示无能为力。
但楼小乔说:“这两口子都很自私,而且对王志杰有心结,王呈祥担心儿子长大了会抢走他现在的工作,林璐嫌弃孩子的妈妈临死之前把钱都花光了,害她进门没过什么好日子,有这样的心结,她是没有办法好好对这个孩子的。”
说完屋里安静了一瞬。
林璐现在也不像以前维持着和气的外表了,那会儿她想进烟草单位,努力营造着自己的形象。
但后面发现怎么营造也没什么用,干脆放飞自我爱咋咋。
反正,自己舒坦了就行啊。
屋里安静了一瞬,张明远就没反对了。
毕竟这种婆婆妈妈的事,不是“劝”就管用的。
他也不能叫谢欢活过来,把花掉的钱还给她,更不能叫王志杰在世界上消失。
“你们看着办吧,总之别搞得太过分了,把人领出来的是你们,就得有始有终把人安顿好。”张明远最后说。
几人商量结束,刘菊花就去给工会的打电话。
她以前就是工会的领导,多少有些面子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家里调查情况来了。
而此时,刚刚下班的王呈祥也回到了家里。
起初他也并没有发现不对劲,妻子不喜欢儿子,经常把他赶出去,这孩子在外面能混到一口吃的,反正饿他不死。
王呈祥对这个儿子也没什么感情,他更喜欢乖巧的小女儿。
谢欢死了,他对孩子就没什么感情了,说到底男人跟孩子之间的感情,是要跟他妈妈互相之间培养的,谢欢病了那么久,消耗掉了所有感情,更何况她临死之前那一招,就像是防着他一样,这让王呈祥看到这孩子就更加膈应了。
不过今天王呈祥的心情不错,车间主任跟他谈话了,可能要提拔他当组长。
当了组长,那他手里就有点权利了,说不定以后能给林璐安排个临时工的工作。
别看是临时工,卷烟厂的临时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这几年国企大面积下岗,不少人都下岗了,林璐自己也是下岗员工中的一员,要不是早有预见性的跟王呈祥勾搭到了一起,她现在的日子还不定过成啥样呢。
林璐以前就是个普通的产线工人。
但谢欢不一样啊,能把房子分到这里的,最起码也是个干部。
林璐不跟她以前一起的小姐妹比,住进这里以后,她的目光就总瞅着周围的人。
然而能住在这里的,可以说全部都是干部家属,就谢欢以前的岗位也不低的,人家是个主任。
但王呈祥半路接班,能接位置却不能接谢欢的岗位,他只是有了进厂子的准入资格而已。
谁进来了,都得从一线干起。
其实在外人看来,林璐能找个这样的对象,那还得感谢谢欢,不是厂里领导看在谢欢的份上,王呈祥想接这个班都难,这个位子可以留到王志杰十八岁,高中毕业就能接班。
但那会儿王呈祥刚好下岗,要是家里没一份收入,也没有办法把儿子抚养成人。
王呈祥说:“以后,咱们得对小杰好一点,我们车间主任说,我们班长要退休了,看那意思,下一任让我顶上去,等我上去了就再想想办法,先把你弄到厂里里头来,但你也别着急,刚好孩子还小,等孩子大点了,我也站稳了脚跟,这事儿刚好就凑上了。”
他今天心情很好,回来之前还请车间主任吃了个饭,两人相谈甚欢,升职这件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小杰呢?”王呈祥总算是想起这个儿子来。
林璐顿时有些傻眼,要是让王呈祥知道,她刚才还跟厂领导吵了一架,他会怎么做?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几年时间,对彼此都是很了解的,王呈祥这人野心很大,一直都不甘心死掉的谢欢压他头上,而且他这人心眼儿小,要是这事儿阻扰到了他上升的路,他还不定怎么对她呢。
想到这里,林璐觉得嗓子有些干。
她竟然不知道跟王呈祥说什么了。
之前这样对王志杰,也是两口子之间的默契,那个时候王呈祥知道自己上升无望,也不指望什么晋升,对待儿子的态度就是可有可无,可他现在要升职,那他就要名声了。
林璐实在是太了解这个男人,万一他知道自己下午干了什么,可不会念着什么夫妻情分。
“你们车间主任怎么说?”
“就是以后咱们在外头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些,好多人惦记着这个岗位。”就算只是个小组长,那也跟以前是不一样了的,至少不用三班倒干产线了。
王呈祥一直都很讨厌干产线,倒不是适应不了枯燥乏味的流水线生涯,他很讨厌上零点班。
尤其是上了年纪以后,睡眠越发浅了,早上下班以后昏昏沉沉,睡不了几个小时,醒来以后更是头痛欲裂。
再等上几年,估计错开了睡觉时间,连睡都睡不着了。
但若是在一线干,就是错不开零点班的,谁都得轮上这么一回。
一想到未来自己可以摆脱上零点班的烦恼,王呈祥心情就很好,伸手抱过来冲他挥胳膊的女儿。
这个孩子刚好出生在他父爱爆棚的年纪,所以得了比较多的父爱,从小换尿布这种事,他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都是愿意给她干的,疼爱的不得了,小女儿伸出手去抓王呈祥的眼镜,他也就任由她去抓,父女两个其乐融融,丝毫没发现家里有什么不对。
王志杰以前在家待着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平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都躲回他自己的屋子里。
即便是这样,碰到王呈祥心情不好的时候,关上门还是会挨上一顿揍。
所以一直等到晚上,把女儿都哄睡着了,王呈祥才问:“王志杰呢?”
林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刚才下午他找我发脾气,问我要死鬼给他留的那口箱子。”
也不避讳对谢欢的不喜,她一直管对方叫死鬼。
那个箱子一直都放在他们夫妻房间里,林璐闹脾气,宁可里面的衣服鞋子小了,都不肯拿出来给儿子穿,王志杰以前只会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两个,一提就挨揍,提了几次以后,就不敢说这话了。
今天王呈祥心情好,听妻子这样说也没有发脾气,反而好心情的开口道:“衣服都买了,你不高兴也没有办法,衣服都给他吧,小了幸幸以后也不能穿。”幸幸是他们的女儿。
他知道妻子撒谎了,王志杰没那个本事跟她吵。
林璐咽了咽口水:“我多说了他几句,他就跑了。”
王呈祥皱了皱眉,他知道妻子又撒谎了。
自己的儿子他自己了解,往日他们是会把孩子赶出去,但这孩子到了晚上还是会回来的,不然一个小孩子罢了,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天黑了他都不敢往外跑太远。
林璐仔细瞧着他的脸色,掂量着怎么说话才能让他不那么生气。
这个男人薄情寡义,一起生活了近十年的妻子,得了癌症他说不要就不要。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嘴巴甜说话讨人喜欢,要论姿色,当时厂里比她好看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到底怎么了?”
“他看人家刘主任家包饺子,跑刘主任家去了。”
王呈祥这才注意到,儿子根本没回来。
这个点没回,八成就是在人家家里住下了。
他这个儿子,胆子小的要命,就算给他借一百个胆子他也没那个本事跑去别人家里张口要饭吃,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是刘主任注意到了他,把他喊去她家里的。
联想到刘菊花那个性子,再想到她为人处世的风格,王呈祥越想心里就越发毛,看待林璐的眼神也不对了起来,突然之间他就跳起来,狠狠一巴掌抽在林璐脸上。
“我以前跟你说过没,对他好点,你好歹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跟个孩子和一个死人过不去!”
林璐被这一巴掌打的人晕陶陶的,头顶差点冒小星星,顿时也不顾什么了,扑过去就抓王呈祥的脸:“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对他的,难道就我一个人不做人,你就只会做个好人,平常我这样对他,你不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还不是看现在有机会升上去了,就都成了我的错了。”
王呈祥被她一抓,脸上顿时起了几道指甲印子,看着确实可怖。
他顿时也露出狰狞的面容出来,又是一巴掌抽到林璐脸上,恶狠狠的说:“要是老子升上去的路叫你堵住了,老子会让你死。”
这个短视的女人,从进这个家开始,就各种看谢欢不顺眼。
谢欢不过是个死人而已,到底是哪里碍着她的眼,以前他只觉得这是林璐爱他的象征,现在越想越是一肚子气,就怪起林璐小气来,他这样对待儿子,都是因为林璐这个女人从中作梗!
他现在要把儿子找回来。
而此时,洗干净了的王志杰安安静静的坐在张家的客厅沙发上,正坐在他旁边的中年女人一脸慈祥的看着他,温柔的语气发问:“小杰,你不想回家?”
王志杰点点头。
他爸爸跟一般生气的爸爸不一样,并不打他,但在家只是冷着一张脸,从不跟他说话,也不让人跟他说话。
到吃饭的点,就赶他出门,他只能在外面玩到很晚,等他们都洗澡睡下了,自己再偷偷回家。
有时候王呈祥心情好,会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勒令他不许出现在全家人面前。
虽然不经常打人也不怎么骂人,可他觉得家里是个很窒息的地方,如果有地方去,他是打死都不会想回那样的地方去了。
这个女人是工会干事江美慧,以前跟林璐的关系也不错。
林璐去世以后,她还给这孩子买过一两次衣服,但从没见他在身上穿过。
刚开始她还以为这家人是嫌弃别人给他买东西,后来就没买过了,再后来更是很少看见过这个孩子在外面出现,也渐渐把他忘了,今天一听他这样讲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以前那些衣服不是他自己不愿意穿,是林璐收起来了。
听到这个的时候,她心里只觉得一团火在烧。
以前见过人可恶的,没见过人这么可恶,非要跟一个死人别苗头,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她至于吗?
“你在家,爸爸都不跟你说话?”
“是我,我爸不会跟我说话,也不让我吃饭。”王志杰摸了摸肚子。
晚上,刘奶奶还给他煮了一碗鸡蛋汤饭吃,他才吃饱了就去洗了个澡。
刘菊花给他身上打了三次香肥皂,才把身上的陈年老垢给洗干净头,头发上还有虱子,小男孩长虱子的实属罕见,她干脆给人剃了个光头,好好把头上清理干净。
这样折腾洗,洗了一个小时才洗干净。
等洗到一半,江美慧也才刚刚过来。
刘菊花就把刚才给这孩子洗澡看到的跟老同事江美慧说了,这孩子瘦的只剩几根骨头,这就算了这么大一点小男孩,洗澡自己折腾不了多干净的,甚至可能他在家洗澡都会被嫌弃,总之跟个小叫花子也没什么区别,家里两个大人呢,搞成这个样子也没谁了。
这种冷暴力,实则比打人更可怕。
这也是王呈祥聪明和恐怖的地方,他要真狠揍这个孩子,在厂里肯定有人能察觉。
江美慧摸了摸王志杰的小光头,笑着说:“行,那你不想跟爸爸住在一起,奶奶就给你找个地方住,以前你妈妈在的时候,跟奶奶关系可好了,以后有什么困难,你要跟大人说,别怕。”
王志杰不安的缩了缩脖子。
江美慧被他的动作弄的鼻子酸酸的,谢欢在的时候,这孩子性格还挺活泼的,现在怎么变成了鹌鹑一样了。
她了解完情况,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种事情厂里也好管,也不好管,具体看厂里管事儿的愿不愿意办事。
“原则上来说,如果王呈祥不管了,我们可以找个人寄养他。”江美慧担心王呈祥没那么容易放手:“他要是只打骂孩子,还能监督,可小杰也说了,他爸爸并不打他,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当着王志杰的面不好说,但背着这孩子,江美慧说了句实话。
楼小乔刚才听了个全程,就蛮气氛的。
完全不跟孩子沟通,无视他,这比打人还可怕好吧。
冷暴力给人的心里创伤,不亚于家暴。
果然,几个人还没聊完,王呈祥就出现了。
他匆匆忙忙赶到张家敲门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容:“刘主任,小杰是在你们家吗?”
果然,王志杰一看到爸爸的脸,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王呈祥不由分说来拉儿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来找人玩也不跟你阿姨说一声,她都急死了,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家去了。 ”拖着人就往外头走。
但很快就被一个女人堵住了去路,她面色冷冷的看着王志杰父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王呈祥一把推向她,嘴里还在说着抱歉的话:“小杰这孩子不懂事,刘主任您别介意啊,回头我让他跟您道歉,小杰以后不许乱跑了,以后都在家里待着,你阿姨还要带妹妹呢,哪有时间顾着你,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也该懂事拉。”
楼小乔就觉得他这人语气有点不对,以前是不许儿子回家,这回带回去了,会不会就不让这孩子出门,他在家又是惯会用冷暴力的,是个正常人都要被他整出心里问题来,更何况这就是个六岁多的孩子。
王呈祥见他往左那女人就往右,他往右这女人就往左,结结实实的被堵住了去处。
这就是故意在堵路了。
见这女人不面熟,王呈祥伸手就要去推楼小乔:“别挡我路。”
张让看到了,赶紧过来,一巴掌把他手打开。
他回来的少,王呈祥并不认识他,见他面生便不耐烦的说:“我带回我亲儿子,你们想干嘛,是想拐卖儿童吗?”
很好,张局长看着他。
拐卖儿童,好一顶大帽子嘛。
还不等他继续说,张让的手已经狠狠地捏住了王呈祥的手腕,王呈祥只觉得手腕上一阵钝痛,然后就松开了捏着儿子的手,他愣愣的看向张让,后者则是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张让说:“这孩子今天不想跟你回去,而且就算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愿意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我先不说你犯不犯法,只问你想不想以后在卷烟厂混下去,如果你今天不好好从我家退出去,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没办法在卷烟厂好好立足,你信不信?”
王呈祥顿时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现在实在是不太适合在外面弄出个不好的名声。
虽然说升职未必会跟家里的破事扯上什么联系,但在这个关键当口上,他可不想身边出一点点岔子。
于是他马上冷静了下来,说:“你是刘主任的儿子是吧,我是王志杰的爸爸,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有点误会,小杰这孩子调皮,因为对他阿姨进门一直都有意见,尤其是他阿姨生了妹妹以后,这孩子经常搞些让人很头疼的事情,我作为孩子的爸爸,偶尔教育教育他,也是人之常情吧,你们自己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一处伤痕,这证明我根本没有打过他啊,再说就算我教训自己的儿子,那也是为他好,你们要是因为一个父亲教育孩子,就剥夺孩子回家的权利,这不仅仅是霸道,还有些不通人情了。”
他说完,得意洋洋的看了儿子一眼。
王志杰的脸顿时一片煞白。
是的,他爸爸从不打他,在外人眼里看来,这已经是个好爸爸了。
但如果今天他回了家,明天还能不能出门,就是件很难说的事情了。
厂里就算是再怎么管得宽,也不能把职工的孩子带出来另外找个父母养着。
就算是厂长出来也不能。
王志杰的眼神在几个大人眼里看来,真真是叫人心疼,楼小乔的心在那一刻钝痛了一下,那似乎是来自于原主内心的共鸣,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明明这个孩子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楼小乔捂住了心口。
王志杰咬了咬牙:“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也不能叫你们为难,今天我先跟我爸爸一起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们了。”
他低着头,顺从的跟着王呈祥出门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一道声音传来:“先别走。”
第 79 章
父子两人齐齐回头,见说话的是刘菊花,王志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头冲她鞠了个躬,于是头也不回的跟着父亲的脚步往外头走,两人齐齐消失在了楼梯口。
屋子里顿时安静的不行,三个小孩从屋里探出头来,看着王志杰离去的方向。
巨大的哭声从小孩儿里面传了出来
亭亭哭:“我要跟小杰哥哥玩。”
小帅跟小锦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尽管他们知道王志杰的爸爸不会怎么打他,但感觉还不如打一顿呢,他爸爸的脸色看上去就很吓人好吗?
楼小乔叹了一口气,心情低落的很。
张让也说过,这孩子未成年,母亲又不在了,父亲肯定不愿意让他出来住的,这对他的名声不好。
大家都有些担心这个孩子。
刘菊花对江美慧说:“你刚才看到了吧。”
江美慧也看着这对不寻常的父子二人:“但他确实没打孩子,即便是打孩子,父母教育孩子只要不过,咱们做外人的就不好插手,不过我也听说过这两口子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他老婆,在外头可没少打听谢欢,这一家人都怪怪的,别人家的事情咱们也不好管。”
说罢也准备离开了。
她就住在小区里面,要过来回去都是分分钟的事。
刘菊花便去送她,顺便让她留意一下王志杰的情况,全家人都觉得气闷的歇下了。
王呈祥一出门,脸色就变了,阴沉的可怕。
回到家,就把王志杰带到房间里面。
等他一转身,门关上,一把大锁落在门口。
“哐当”一声,王志杰从床上弹了起来:“爸爸,我再也不敢了。”
但王呈祥一句话也没有说,跟以前一样,全家禁止跟他交流,也没人会过来跟他说一句话。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气氛也压抑的不行,王呈祥最后丢下一句话:“明天开始你别去学校了。”
王志杰睁大了眼睛:“我要上学。”
王呈祥:“我会跟你请假,以后你就待在屋子里,没有我的话,以后不许出门,以后不是上厕所,都不要走出房门一步。”
想了想,从外头翻出个小桶出来:“就在这里解决,上厕所也不许出门。”
就不该放他出去东游西荡。
从怀孕以后,林璐就特别敏感,不太想看到王志杰,那个时候夫妻两个喜欢把人赶出去。
但现在开始,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升职的事情落定之前,王志杰最好别出门。
王志杰踢了几下房门,发现踢不动:“爸爸,我要喝水。”
王呈祥嫌他烦,不想再开一次门了:“不许喝,明早再说,不许在里面发出声音,不然有的你好瞧。”
就没有声音了。
只要儿子不发出声音,王呈祥就可以当做他不存在,明天他去学校请个病假,省得外头的人发现端倪,王呈祥这样想着,也觉得这样做便万无一失了,于是转身回到了房里。
林璐还没睡,脸还肿着,换以前她会给王呈祥甩脸子看,动不动就要带着女儿离家出走。
可今天他的样子真的是太可怕了,林璐也给吓到了,洗完澡她就回到了房里。
王呈祥进了屋,甚至连她都没搭理,上了床就躺在自己的那一边。
屋子里很安静,林璐感受到了一阵恐惧。
而此时王志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出来,这是刚才亭亭塞给他的。
亭亭说,这是灰姑娘的故事,看着故事书你就不会心情不好啦。
王志杰默默地流着眼泪,翻开了书本。
看着看着,他就觉得口渴起来。
晚上吃的是蛋饭,调料放的足,小孩子忍不住口渴,从开始觉得口渴,王志杰就在屋里翻水,但卧室里一般也不会有水,他倒是翻出个空杯子,于是王志杰拍着门哀求爸爸开门。
“我想喝水,爸爸我想喝水。”
王呈祥不应。
实在是觉得孩子太吵,林璐没忍住下床想去给他倒杯水,好叫他安静一些。
她刚下床,王呈祥就闷闷的开口:“你敢去,我就把你们锁在一起。”
林璐瑟缩了一下,以前他只会这样对王志杰。
王志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水,于是他趴在窗户边往外看去。
要是这会儿,天上能下雨就好了。
可惜,现在是秋天,最近秋高气爽的,一周内都没有下雨的迹象。
王志杰在想,爸爸这是要把他关在屋子里,饿死他渴死他吗,其实死了也不错,死了就能看到妈妈了。
恍恍惚惚的他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客厅里头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王志杰只觉得嗓子眼都在冒烟,他舔了舔嘴唇,口水浓稠的都舔不出什么来了,他拍了拍门,沙哑的喊了一声:“爸爸。”
外头只有林璐一个人,早上王呈祥走的时候,钥匙也带走了,林璐到底是个女人,心肠软一些,她平常虽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也不至于想看着他渴死饿死,听着这个声音,从昨天晚上就一直要水喝。
林璐心肠软了一下,目光又投向了自己拿着奶瓶咕咚咕咚喝水的女儿。
一天不吃饭就已经很难受了,一个晚上没喝水,肯定难受的不行。
但林璐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知道把人放出去的后果是什么,以前王志杰遭遇到的,她以后也会遭遇到,说不定连女儿都会被关起来,她硬了心肠,扭头进了厨房
昨晚上睡着了没什么感觉,但今早一起来,那种口渴的感觉更甚,王志杰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无力的拍了拍门,从“爸爸”喊到了“阿姨”又喊了几声“妹妹”。
小女孩不明就里,但也能听懂话了,从坐着的地方咿咿呀呀的走过来,伸手就把手里的奶瓶怼到门上。
只可惜,王志杰看不到。
他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听到有水晃动的声音,口渴到了极致的时候,他出现了幻觉,如果这个时候给他一池子水,他都能喝的干干净净,绝对的。
吃完早饭,林璐就出去遛娃了。
王志杰听到外头的声音消失,渐渐没了动静。
王呈祥刚到单位,突然想起早上没给那个臭小子送饭送水,钥匙他也放在抽屉里了。
他刚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去一趟,刚好车间主任找他:“王呈祥,你过来一下。”
两人聊了一会儿,听那意思,升职的事情基本上敲定了,只等人事那边确认。
王呈祥心里高兴,打开上衣外套,从里面掏出来个黑色塑料袋包着的东西,往车间主任手里塞。
主任也是个见过世面的,看那形状就知道是两瓶茅台。
别的单位求人办事送烟,他们单位却是不兴送这个的。
这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收,毕竟这事儿他也出了力,他顺手就把烟塞到抽屉里,拍了拍王呈祥的肩膀:“好好干啊小王,咱们单位难进更难升,要知道你这个岗位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现在连大学生进卷烟厂都难,这以后你可得好好干,还要注意注意影响,千万别让家里头的事情,影响到你的晋升了,机会可不等人啊。”
王呈祥自然是一口应下,这段时间还是别让臭小子出来了。
他刚出了车间主任的办公室,就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问他:“老王,你家是不是住十栋?”
王呈祥点了点头。
“那你回去看一下吧,你们十栋一单元四楼着了火,这会儿已经叫了消防过去。”
“啊?”
见王呈祥愣着,又有人拍了他一下:“赶紧回去看看啊,你媳妇儿好像在楼下面,但她带着个孩子不敢上去,你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存折和钱什么的,万一烧了可真是什么都没了。”
钱倒是没什么钱,但他儿子还在家里锁着呢,于是快步往家里跑去。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楼下已经乱糟糟成一团,四楼肉眼可见的明火,大团大团的黑烟从窗口冒出来,正是他儿子的楼下下方的位置,他还看到了林璐在混乱的人群中,两口子没碰头。
林璐是没事,她刚刚下楼就发现着火了,是四楼一户人家起的火,那家里还没人,火势蹿的飞快,整栋楼的人都出来了,有人端着盆拿着桶,四楼那户人家里被人踹开了,但这种老小区,消防不是很过硬的,起的电火,靠端水救火很难,火势并没有控制住,浓浓的黑烟正在往上面涌,受灾最严重的就是502跟502。
刚好王呈祥家就是502。
林璐面色苍白,起火的屋子就在那小子的正下方,浓烟集中往那个屋子里窜,她看得心惊,却又不敢跟外人说,生怕让人知道孩子是被王呈祥锁进里头的,那人家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影响到王呈祥升职?
看他昨天回来那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如果影响到了他升职,会不会被他打死。
林璐的心里在煎熬着,抱着孩子的手紧紧的攥住了。
刘菊花也参与其中,就在众人拎着桶子在外头打水的时候,她指着四楼起火那户的隔壁人家说:
“有人家里有水管子吗,去401家里看看,接个水管子往402冲。”
所有人这才有秩序起来。
王呈祥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了402的烟往他儿子的房间涌,下意识的想往楼上跑。
有人拉住了他:“你干嘛,现在烟大的很,我看这火是烧不到你家里的,等火灭了再上去吧,烟大才会死人才危险。”
死人,死人
王呈祥以前是见过那种浓烟的,本以为火烧不到的地方,人却因为浓烟窒息死了。
还有人还安慰他:“你媳妇跟你孩子都在下面,家里头应该烧不着了,没事你的放心,家里没有别人在吧。”
这个时候林璐也过来了,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王呈祥看到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那个窗户看,一直盯着,他马上就明白了,那个臭小子还在里面,两口子只要交汇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懂,如果臭小子死在里头了,那什么接班的噩梦也会消失,至于后面怎么推脱呢也很简单,他只要说以为林璐早把他放出来了,林璐也只管说看到他回来过,谁又能知道他们互相之间达成了这种默契。
大滴大滴的汗从王呈祥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看了妻子和她手里的孩子一眼。
隔着有些远,但他的眼神递了过去,林璐也接收到了,最后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只要他们什么都不说,这一切就过去了。
谁都想不到,那个臭小子今天被关在了房间里面。
王呈祥说:“没,家里没人。”
那人说:“那就好,刚才看到你老婆孩子了,只是跟你确认一下。”
王呈祥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麻木起来,他决定这个时候先不过去找林璐。
两人这个时候碰面了,才叫麻烦呢,等到火势结束,再跟林璐商量着对策。
王呈祥挤在闹哄哄的人群里面,看着一大群人闹哄哄的蹿上了四楼。
消防队的也来了,从401接了水,往402灌,里面的火势很大,尽管火灭了,但是浓烟滚滚,还是往楼上蹿去。
502的业主这会儿都麻木的坐在了地上,他家跟402一样受损严重,估计家里头什么都存不下了。
502的王呈祥家情况稍微好些,只有王志杰的那个房间有烟进去。
王呈祥一直盯着楼上看,没有看到窗户那里有人露出头去,这才放心。
这小子如果还清醒,难道不会出来求助吗?
他最害怕的就是,说了家里没人,却从窗口里面冒出来个孩子。
王呈祥松了一口气,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这个时候林璐走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王呈祥的背,问他:“你没有上去吗?”
“没。”王呈祥说:“王志杰应该出来了吧?”
林璐的脸顿时变得煞白:“我下来的时候,他还在屋里。”
她的心脏也跳的很快,难道两口子一直忧心的事情,竟然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顿时觉得屋里被熏成什么样都是值得的。
王呈祥突然拔高了声音:“什么,你出门的时候他还在家?”
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不知道这两口子到底在干嘛。
火场逃生,没有人受伤,这不是令人感觉到庆幸的事吗,怎么吵起来了。
立马有人围了过来,还有人以为两口子是因为家里的东西没拿出来吵架呢,于是安稳道:“没事儿了,你家情况还好,最多墙熏黑了,两口子别吵了啊,没人受伤就好。”
王呈祥立马想到那把锁。
如果有人看到了那把锁,会怎么想他?
到时候他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
还不等林璐说话,王呈祥警告的看向她,阴沉着一张脸,拔腿就往楼上跑去。
这会儿家里还有烟,楼上没什么人,如果这个时候上去,把锁拿开,那就不会有人发现家里面的孩子是被人关在里面的。
而且这会儿上去,还会给人一种他为了救孩子,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的错觉。
王呈祥这样想着,一边跑的时候,嘴角都抑制不住的笑容。
没想到让他头疼的事情,竟然这样被解决了。
没人会想到王志杰会这样死。
哈哈哈哈哈。
王呈祥掩饰不住自己想大笑三声的心情,反正周围没什么人,他还真的笑出声来。
屋里是开着的,王呈祥直接冲了进去,直接跑到他儿子的房间门口,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突然一怔
门口本该有的锁着的门现在是打开的。
本该被关在屋子里的孩子也不见了,难怪刚才没人出去求助。
是谁过来救走了他?
在那一瞬间,王呈祥的心脏一片冰凉,谁那么多事救走了他?
王呈祥想到了林璐,刚才有人挨家挨户的问房主家里是否有人,可他刚才明明递给了林璐眼神了的,她也点了头答应了,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尽管王呈祥满脑子的问号,也要等到下楼了才能问林璐,他又沿着楼梯火速的跑了下来。
等见到林璐时,她正抱着孩子在哄,刚才她看见王呈祥跑上去了,又见他一脸阴沉的跑下来,没有哭也没有大喊大叫,一看到这个眼神她就明白了。
王志杰肯定不在那个屋子里。
火灾发生之前,已经被渴晕了的王志杰在房间里面转了好几圈,最后做出了决定,他要撞开门。
从小他力气就比别人大,当时他也看到了那把锁,是一把市面上常见的锁,并不是很大,虽然他不能确定是否能撞开,但在他听到家里没人,试过几次以后,终于是感受到扣住门锁的拉环松动了。
锁并不是那么好断裂,但拉环也就是个铁皮的,禁不住大力。
王志杰出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
他先去了厨房,灌了自己满满一肚子水,又在厨房找了点吃的,匆匆的吃下了。
要是让爸爸知道他这样从家里跑出来,肯定会揍他的,不过王志杰不打算回去了,他在父亲的房间里翻翻找找了一番,找到了一些钱,又找到了一大包吃的,拎着这些跟他的书包,他准备离家出走。
是的,离家出走。
等爸爸回来发现他跑了,肯定会变本加厉,下次他还能撞开门吗?
王志杰不确定,也不敢想,这一次他打算不求助任何人,厂里的人还是会把他送回这个家里来的。
就在他走到四楼的时候,感受到了那户人家家里传来的热浪。
王志杰第一时间觉得不好,就去了三楼刘菊花家里敲门。
刘菊花早上刚刚送完孙子们,才从外头回来,见到身上又脏兮兮的王志杰,也是吓了一跳,刚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了,就听见王志杰说:
“刘奶奶,402着火了。”
“着火了是怎么意思。”
王志杰急的跺脚,将他爸爸把他关屋里的事情说了,最后才说:“我刚才路过402的时候,就发现里面好大的热气,里面还有烟,还有烟。”
刘菊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牵着这孩子的手往楼上跑,这会儿烟已经大的往外面冒了,她不敢耽搁,让王志杰上楼通知人跑,而她自己则是去打了119报警,然后各家各户喊人灭火。
402家里装着铁门,灭火的工作没那么好进行,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幸好消防过来了,先剪开了铁门,然后接了管子才把火势给控制住了,也是因为发现及时,受灾的也只有402往上两户人家。
消防员来了,就开始控制火场,刘菊花等人被勒令不允许上去。
她看到王呈祥也过来了,想跟他过去打个招呼,告诉他他儿子已经跑出来了。
但很快又想到,这个男人自己把儿子锁在上面,让他担心担心也是好的。
刘菊花心里也起了怨气,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人,直到从他嘴里吐出来四个字:“家里没人。”
站在附近的一个脸蛋被涂的黑乎乎的小脸上,终究是落下泪来。
卷烟厂的这场火灾闹的动静不小,连厂长都过来了。
好在只是些财物受损,没有人员伤亡,厂长也松了一口气。
听说家里出了事,张让跟楼小乔也都回来了。
厂长还特地找到了刘菊花,握住这位老干部的手使劲的摇:“感谢感谢啊,听说这次都是您上下在忙,等事儿了了,厂里一定要给你颁个奖状,好好嘉奖一番。”
刘菊花却没有往日的客套,而是很严肃的说:“这件事情,我有话要说,其实报出来火情的第一人不是我,而是一个小功臣,我不敢冒领人家的功劳,而且这个案子,牵扯到更多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我还把我儿子叫了回来。”
张让都回来了,那必不是小事。
厂长左右看了看,周围都是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摊开在外面讲吧。
“这样好了,我们去厂里的办公室里说。”
刘菊花沉着一张脸:“叫上张让跟王呈祥两口子。”
厂长:“跟他俩也有关系?”
刘菊花:“也叫上我儿媳妇吧,她也知道一些内情。”
厂长就更是一头雾水,这又跟王呈祥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还是依言喊人去叫人。
等人到齐了,刘菊花才把王志杰领过来:“其实最初发现火情的,是这个孩子。”
厂长激动的握住了王志杰的手:“好孩子,多亏你啊,楼上502的人正在家里睡觉,要不是你通知的及时,那一家人都跑不出来。”
402是客厅的窗帘先着火,引发了卧室也着火,那一边全烧了,火情最厉害的时候整个客厅都着了,人是很难从屋里跑出去的。
幸好火情报出来的时候及时,当时大火还没烧到楼上去,502的邻居出来的也及时,身上连一块皮都没蹭到。
所以厂长现在最感激的是当初报火警的那个人。
王志杰小脸上一脸的懵懂,王呈祥刚想上前认领儿子,儿子这次立了大功,他这个当爹的岂不是也沾光?
就在他准备上前的时候,刘菊花一声怒吼:“王呈祥,你也好意思,当时有人问你家里有没有人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
王呈祥突然一个哆嗦,他怎么忘记这件事了。
这小子没死,他也没来得及跟林璐串供,他怎么把这个忘了。
王呈祥没说话。
刘菊花又又又发问:“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发生火情的是你儿子?”
王呈祥一脸懵的看向他儿子。
对上他的眼神,王志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毕竟是个七岁不到的孩子,一边哭一边说:“爸爸别打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撞开门自己出来的,但是我好渴”
后面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在场的大人居然都听懂了。
王呈祥把儿子关了整整一晚上,一口水都没给喝。
这孩子撞开门是找水喝的,但又怕爸爸知道了打人,这才从家里跑了出去。
这个畜生爹,明明知道孩子就在家里,他却跟人说家里没人。
刘菊花把张让叫过来,就是想看看法律能不能制裁他。
王呈祥今天的心情起起伏伏,自从知道当时儿子不在家里以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因为他不确定到底是有人上来救走了儿子,还是别的什么情况在,只是这件事情还没钉死。
“我不知道小杰还在家里。”王呈祥还在狡辩:“我一回来就想上楼看看他的,但我看到我老婆冲我点头,就以为他已经下来了,林璐你没放他出来吃早饭?”
林璐就更一脸懵了,昨天那种情况,她怎么敢把人放出来吃早饭。
但这个时候她跟王呈祥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看到王呈祥跑着回来,也冲我点头了,我以为他去过家里,告诉我孩子已经出来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原来没人放出来小杰。”林璐结结巴巴的说:“不过小杰到底也是出来了,不是没出事吗?”
张让一直认真的听着,幸好孩子没出事。
不然这一对狗男女,嘴里能撒谎撒出一朵花出来。
刘菊花仔细看着他的脸色,也知道这件事情想让他们入刑怕是难了,但厂里这边也可以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子不言父之过。
因为传统理念的洗礼,父母于子女来说,有着绝对的优势。
哪有父母会害孩子呢,一旦孩子出事,所有人都会这样想。
但就是有这样的畜生父母,他们只要轻松利用一个意外,就能让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刘菊花从身后抱住这个可怜的孩子,义正词严的说:“你是可以狡辩,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不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别的我先不提,你把一个孩子关在屋里一整个晚上,连杯水都不给喝,你自己看看这孩子干成什么样子,他要不是自己撞门出来,搞不好就会烧死在家里。”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她上去通知邻居,也是一家一家仔仔细细的听过,就是怕有粗心的父母,把孩子锁在家里自己出门。
王呈祥支吾了一下:“这孩子淘气,而且我以为”
刘菊花:“你以为你以为,你又以为了?”
王呈祥无言以对,这会儿他也不指望大家拿他当个好人了,反正那火也不是他放的,他锁着孩子,但也不是在火灾起了以后锁住的,只要抵死不认就是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小杰你跟爸爸回去,爸爸给你买好吃的。”王呈祥张开了怀抱,要去拥抱儿子。
昨天也是这样,可等到人一到家,他反手就把孩子锁在房里了。
刘菊花说:“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个孩子都不能跟着你走,而且这件事情,你当着厂长跟车间主任的面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有没有亲口问过林璐,孩子是否在家里。”
林璐哑然,如果王呈祥说问过她,那所有的罪过都该她一个人背。
但如果她说王呈祥没有问过她,岂不是默认王呈祥在撒谎。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这个人,后果是怎么样的,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王呈祥肯定会杀了她的。
林璐咽了咽口水:“王呈祥没有问我,但他确实给我递了个眼神,但他似乎是会错意了,后来他发现孩子还在上面,也第一时间上去看了。”
到底是第一时间去救孩子,还是第一时间去确认孩子是否死亡,只有王呈祥自己知道了。
既然王志杰没出事,想扣王呈祥一个故意伤人都不能。
刘菊花看向张让,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即便是主观上想让一个人死,比如说“我恨死你”,不管怎么恨死一个人,也不能判刑。
就跟正月剃头死舅舅一样。
就算是舅舅死了,去找正月剃头的外甥,就真的能让他付出代价吗?
王呈祥努力挤出来个慈祥的笑容,伸手拍了拍王志杰的肩膀。
谁知道这孩子跟被刺猬扎到了一样,在王呈祥碰到他的一瞬间,顿时就吓的瑟缩在一起,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我不回家,我不想回家。”王志杰吓的哇哇大哭。
王呈祥说:“是爸爸错了,你也太调皮了,昨天爸爸生气了才会这样,爸爸跟你道歉,以后再也不这样对你,你原谅爸爸好吗?”
他声音放的很轻很柔,但给人一种压迫性更强的感觉了。
通俗的来说,就是阴森森的。
在场的大人都感觉到不舒服了,更何况是对情绪感触比较强的小孩子。
王志杰死死的抱住刘菊花,表示自己不想走。
当着厂长的面,王呈祥不好骂这孩子,但语气里面隐隐带出来的不耐烦,哪怕他努力去压制了,还是很明显:“小杰,先跟爸爸回家好吗,你跟爸爸才是一家人,至于其他人可都是外人,你一个小孩子,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快过来。”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的。
王呈祥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解释自己的行为:“厂长,您也看到了,这孩子整天想往外面跑,以前也整天在外面东游西荡的不归家,昨天闹了那么一场,我是真的怕了他了。我也是要上班的,还是三班倒,在家的时间不固定,他阿姨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很辛苦,妹妹才一岁多一点,正是最费大人的时候,晚上我把他关起来,也是为了他好,万一他真半夜跑出去了,我上哪里找他去?”
这就忙着给孩子扣屎盆子了!
听到这话,连楼小乔都忍不住,死死的抓住了张让的手。
这个禽兽,他居然把关着这孩子的理由给圆过去了。
张让也感受到了她的愤怒,连他都愤怒极了,别说一向嫉恶如仇的楼小乔,他轻轻的冲楼小乔摇了摇头,让她别冲动,这个时候也替王志杰忧心,如果这个时候王呈祥的话语打动了厂里的领导,或许大家还会认为他是个合格的父亲。
这个时候王志杰要怎么做,才能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乖”孩子。
不是一个半夜会跑出去,让父母操心的“坏”孩子。
王志杰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这里的每一个人。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一个关着孩子一晚上不开门,也不给他喝水的父亲会是个好父亲?”楼小乔终于是忍不了了:“他自己不喝水吗,不上厕所吗,就算晚上他睡着了顾不上孩子,第二天起来他也不知道孩子在里面吗,我可是听王志杰说了,早上起来以后他觉得口渴,还求过他爸爸。”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这个陌生的女人,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正因为不认识,也陌生,她说话比较放得开一些,也很客观。
其实,有些东西大家都觉得很对,但就是找不到着力点去反驳他。
对此,其实张让也看的很明白,他做这个工作的,什么人没见过,王呈祥这种人就是有点小聪明,他刚想开口却被楼小乔捏了捏手。
楼小乔继续说:“你家好像就两房一厅吧,房子能有多大,一个孩子在屋里说话的声音你是真的听不见,他跟我婆婆说求过你,早上还拍过门,但是你没搭理他,而你自己说你忘记了,你没听到,那你是聋了吗,既然耳朵这么不好,就应该先去看看耳朵,也别上班好了。”
第 80 章
楼小乔的话说出来,让在场的人都觉得痛快。
再看王呈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好吧,现在站不住理的是他。
他不能说王志杰撒谎,因为这个孩子从楼上跑下来时,都让人看到了他因为干渴嘴唇裂了,现在唇上还是干巴巴的,秋天本来就容易身体干燥,正常人都要早晚喝上一杯水,他却把儿子关了接近二十个小时没喝水。
在场的人或许没有经历过干渴的滋味,但基本上都是尝试过饥饿的味道的,都知道很难受。
“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是虐待吗,你还想把孩子带回去,是准备再关他一次,还是再制造一次意外出来?”楼小乔对上王呈祥的眼睛,眼眶中渐渐湿润起来:“我是一个母亲,要让我知道谁对我的孩子这样,哪怕豁出一条命出来,我都不会让这个人好过。”
女人终究是比男人心软一些,在场的女人基本上都红了眼眶,看待王志杰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
这孩子还真可怜啊,想他妈妈在的时候,也是被宠着爱着的。
刘菊花也给儿媳妇鼓掌:“小乔说的没错,他这样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总说小杰不听话,说他到处乱跑,到底是你自己把人赶出去,还是他自己跑的,难道他自己不会说吗,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小杰你跟这里的人说,你爸爸到底是怎么对你的?”
王志杰的眼睛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有些他认识,有些他连见都没见过。
但这里大部分人的眼神都是善良的,带着鼓励和善意的看着他。
他再看向刘菊花跟楼小乔,眼眶渐渐地湿了。
妈妈去世两年了,他已经想不起来妈妈长什么样,但他脑海中似乎还有妈妈温柔的声音,如果让他构建出妈妈的脸,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是楼阿姨这样的吗?
她长得真漂亮,眼神也真温柔,刚才跟爸爸凶巴巴讲话的时候也很勇敢,她一点都不怕他爸爸!
刚才楼小乔咄咄逼人的语气,让王志杰觉得,爸爸也不是什么很难战胜的人,他也有弱点。
王志杰狠狠的擦了一把脸,把因为哭泣,弄的脏兮兮的脸蛋擦干净了,在大人的目光注视下停止了脊梁,他大声说:“从阿姨生了妹妹以后,爸爸一直都不喜欢我,他叫阿姨在家不要跟我讲话,每个人在家都不许跟我讲话,他还经常把我赶出门,有时候是吃饭之前赶我出去,我经常吃不饱饭,也不敢回去找他们要,我要是找爸爸和阿姨要饭吃,他们会骂我的。”
有时候言语上的伤害,比身体的伤害更严重。
王呈祥是很少打他,但那种来自于家庭的冷暴力,那种回到家连一个人都不会跟你说话的窒息感,会让人崩溃的,更何况他是一个小孩子,他现在还没被逼疯,全都是因为内心的强大。
但这样的强大能维持多久,迟早他会变成个疯子。
楼小乔怒骂:“王呈祥,你就是个畜生!”
厂长也惊讶不已:“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呢,就算你不想想谢欢,这个孩子也是你的亲生骨肉。”
“王志杰是个多好的孩子啊。”楼小乔说:“他发现了火灾,第一反应不是假装没看到这件事,而是尽快找到人,极大程度的降低了火灾造成的影响,他才六岁多他还懂个什么,这样的孩子他纯真善良有责任心,怎么可能是你嘴里说的坏孩子,我看你就是心怀人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这个时候,所有人又都想起来,刚才就是这个小少年,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如果不是及时拉了电闸,灭了火,这一栋楼指不定都会烧起来。
怎么能让这样的孩子再一次受到伤害呢,绝对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厂长做了个决定:“这样吧,这孩子轮流在我们几个干部家里先住着,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再说,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都表示没问题。
厂里的中层干部,按年纪来看,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家里也不再会多这么一个,而这么□□着来,一年最多也就在自家轮个一两周,谁都没有意见,就是太便宜王呈祥了,这么多人给他养儿子,可美的他。
厂长又说:“王呈祥的这个事情,厂里要研究研究后续怎么处理,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一旦孩子没跑出来,造成人员伤亡,影响到的不仅仅是厂里,还有在场各位中层干部以上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你们难道不清楚,今天到底是谁救了你们这里有些人的乌纱帽吗?”
在这里站着的,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这个厂长首当其冲。
负责安全的副厂长也有责任。
然后往下追查,上头要是抓安全,可能被撸掉乌纱帽的就会是一批人。
这个时候,不单单是刚才那帮母爱泛滥的人看着王呈祥的眼神不对了,就连一群中高层干部,也不能置身事外的看待这件事情。
对上这么多大领导的眼神,王呈祥觉得身上跟扎了几千根针一样难受。
他知道他完了。
不仅仅是孩子的问题。
是孩子一旦出了事,上头这么多大佬的乌纱帽的问题。
他当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只想着这小兔崽子死了就好了,一了百了。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王呈祥连头都抬不起来。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以后他在厂里肯定是抬不起头了。
别说组长,现在连正式工的职位都保不住,因为厂长都发话了,让他自己回去反思反思,这就是停职的意思。
王呈祥跟丧家之犬一样的出了这扇门,他一出去见林璐也跟着出来了,心里头冒出一阵无名之火,一把捏着林璐的手腕就往外头拖,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两人才停住脚步。
“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提醒我。”现在好了,完蛋了完蛋了。
林璐没有出声,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出了问题就是别人的问题,就是她没提醒,反正不是他的错。
当时他跟人说“没人在屋里”的时候,难道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现在眼看着王呈祥连工作也要弄丢了,林璐哪里还有以前的小心翼翼,冷着脸走着,一路上一直没有搭话,而王呈祥也自顾自的说着,那些话无非就是把锅甩给她,让她当这个恶人。
呵呵,最开始嫌弃儿子的难道不是他自己?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
“我听到了。”林璐现在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又蠢又坏:“碰到不好的事就是我的责任,好的事儿就是你的功劳,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能呢,老娘跟了你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恶心巴拉的老男人,给我滚。”
连她也不想哄着他了。
两人一走,剩下的人就商量起王志杰的去向问题。
厂长说:“小杰,在这件事情上,是厂里没有处理好,我们应该多关心关心你的,这件事情我会上报上去,给你记一个表彰,以后你只管放心,哪怕你爸爸不管你了,厂里会负担你的学费,直到”
本来想说直到十八岁的。
以前读大学的少,大学的学费也便宜,一般人家养孩子就是养到十八岁。
可现在不一样了,像卷烟厂职工子弟,除非成绩差的不行,这几年都是要读个大学。
厂长说:“单位给你负责学费跟基本生活费,直到你大学毕业,你们有没有意见?”
环视一圈,大家都沉默着,明显没什么意见。
厂长那句话说的对,但凡今天出现人员伤亡,这里肯定有人帽子都顶不住,这孩子的功劳不小,再加上他家里这种情况,厂里的经费充足,不过是学费而已,对这么大个厂子来说不算什么。
见大家都没意见,厂长让人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
毕竟这孩子长成人还有好多年,到后面他肯定都退休了。
“那现在怎么办?”厂长说:“我的建议吧,中层干部,退休干部优先,一周一轮,先自愿原则,谁觉得方便谁自己申请,咱们不强制啊,不用给我装样子表姿态,他要是实在没有去处,就去我家里。”
刘菊花说:“先轮我家吧,我家孩子多,也住的下,家里有我在家又不上班,做饭的时候多煮一把米就是了,不像有些同志家里双职工都上班的,确实也不方便,他只要乐意住,以后都住我家里都行。”
便也有家里双职工的,确实也松一口气,不是谁家都有时间带孩子的。
但也有人跟刘菊花一样热心的,表示后头也可以住他们家里,就比如说江美慧,她家虽然也是双职工,但孩子也大了,现在都读到大学,不需要大人带着。
她也说:“虽说刘姐没上班,但你家孩子也多,你一个人带这么多个,怎么带的来,不如去我家,我们家虽然是双职工,但家里杂事没你家多,这孩子也不闹腾人,我拾掇拾掇出一间房来,我要是没时间就安排他吃食堂,我看这孩子懂事也好带。”
有了这两人带头,其他干部也纷纷表示要把孩子接过去自家,有几个党员干部表现的更是明显,恨不得拉着这孩子走了。
大家也想的明白,这种事情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这可是小英雄。
而且就一个孩子而已,能吃多少能花用多少,再说了他现在也大了,不需要大人怎么带,住上一周而已,又不是招待贵客,家里做饭就多煮一把米,家里吃食堂就多花用一两张票,饭票那谁家没有的,花的都不是自己家的钱。
厂长也松了一口气,这么多人,一人家里轮一周,半年也过去了。
他跟刘菊花说:“那就先轮你家吧,这孩子跟你家孩子熟悉一些,这件事情过去,他肯定也是吓坏了的,这几天你在家里也好好安抚安抚他。”
由于刘菊花第一个表态,她第一个认领了王志杰回去。
这里好多人王志杰也不熟,他认得的也就一个厂长,一个刘菊花和江美慧,其他人家里他也不是很想住,小孩子嘛这里住住那里住住总换地方也不太好,不过一想到可以在刘菊花家里住上一周时间,他的心情顿时就好了些。
厂里还说要给他颁发奖状呢!
刘菊花拉着他的小手,高高兴兴的说:“回头咱们去菜市场买只鸡,庆祝一下,待会儿小帅他们回来了,没准多高兴呢,你也不要不自在,晚上你就跟小锦小帅他们睡一屋,待会儿奶奶回去了给你单独铺个小床。”
平常小帅跟小锦都睡张让的床,但那两个小东西就够闹腾的了。
王志杰小声说:“我睡地上也行。”
刘菊花笑眯眯的:“也不麻烦的,你叔叔自己就有个小床。”
张让突然发现,他没地方睡了。
几人顺道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一只鸡,又另外买了点别的菜,刘菊花显得最高兴,晚上就准备炖鸡吃了。
今天一天折腾到了这个点,她本来想去银行存定期的都没顾得上,等回到家以后,又去忙吃的了,吃晚饭的时候看电视新闻,银行又又又宣布降息。
刘菊花心口有些闷:“怎么又降息?”
她这心里哦,贼巴拉不舒服。
几个孩子完全感受不到奶奶的伤心,他们不仅吃鸡吃的很开心,听说王志杰能在这里过夜以后,兴奋的几乎都要跳起来。
他们聊他们的,大人们聊大人们的。
张让问:“你还是打算存定期?”
去年的五年利息还有六个点,今年就只有五个点了。
家里那一百多万,光存定期利息都有五六万一年,放在当下是一笔了不得的收入。
刘菊花叹气:“也怪不得别人,前几天我就该去存的。”
她对六个点的利息心心念念,还以为现在经济形势好转了些,利息应该也会更高,谁知道会降息啊。
这一降息,一年利息损失一万块,她又要犹豫到底要不要存个五年了。
五年,五年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几人吃完了饭,刘菊花说心口疼,于是回屋里躺着去了。
楼小乔带着本书进屋,背书去了。
厨房里头,张明远父子两个在说存款的事。
张让是没想到,这笔钱会成为父母的烦恼,想想没钱时候的老妈,那会儿多开心啊,现在为了点钱,整天跟耗子打洞一样,光银行都跑了好几回,他倒是也想拥有这样幸福的烦恼,可惜他没有。
张明远说:“你妈妈让我问你们,要不给你买个小汽车?”
儿子大学的时候就学了开车,但后面一直都没买车,倒是见过他几次开单位的公车,只可惜那是公家的,私人用途很少能开出来。
张让摇摇头:“单位都没人开车呢,我也不好买车,让领导看到了影响不好,再说了咱们这小地方,车都开不起来,我觉得摩托就很好,十几万几十万买个车不停当。”
这个话题他还跟楼小乔提过,楼小乔毫不避讳的把王四顺的故事讲给他听,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说:“买车的都是什么人,都是那些老板和土老板,没那个经济实力的就不要显摆,车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的起的东西。”
再说张让也是个内敛的性子,就没想过要买车的事。
张让说:“到是你们,可以去旅旅游,我看海南就不错,冬天去海南度个假,你们现在有钱,住上个把月也是行的。”
这回轮到张明远摇头了,且不说刘菊花要带孩子没空,他上班也没那么多空闲,上次他回老家去,用掉了十几天的探亲假,今年的假期就只有二十天,差不多都叫他用掉了,这肯定不行的。
父子两人磨磨蹭蹭的洗碗洗了半小时,刘菊花看着都急了,冲进厨房问:“淹了没?”
两人齐齐看向她。
刘菊花没好气的问他俩:“聊这么久,水一直哗哗的放着,我以为厨房被淹了,过来看一眼。”
这就是隐晦的提醒父子二人,你俩用水用太多了。、
都这么有钱了,还这么抠。
张让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努力控制自己,笑着说:“妈妈,你现在越来越幽默了。”
刘菊花挤开了他,把碗一个个的倒扣在碗架上头沥水,一边说:“刚才你俩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小乔倒是个过日子的,不过你刚才提的去海南度假,我有点心动,听说海南一点都不冷,夏天还能穿短袖,要不咱们过年去海南度假?带上小乔还有孩子们。”
张让说:“过年是我最忙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要管治安呢,而且年底犯事儿的也多,肯定脱不开身。
他不能去,张明远老两口就不太想出远门,况且今年难得的一年团员。
刘菊花说:“要不咱们全家一人买台手机,我听说手机降价了以前一台五六千的,现在也才三千多,质量还挺好,进口的牌子。”
一说起这个来,张让眼睛也亮了。
手机他早就想买了,尤其像他这个职业,人家联系他,或者他联系别人也都方便。
以前也就算了,一台手机七八千,虽然没有大哥大刚出来时那么夸张吧,但用一台好摩托的钱去买个手机,他也是会心疼的,摩托车对他来说是刚需,出去必须要骑的,又快又省力气,使用频率也高。
但手机这个东西,刚开始感觉没那么有必要。
毕竟以前电话都没有,在外头破案也是靠直觉,后来有了电话,还有了传呼机,他就不觉得通讯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今年开始单位也有其他的小年轻买了手机,他才觉察出这个东西多好用,以前在外头收到了传呼要找个小卖部打电话,有了手机只要是有信号的地方都可以打。
本来打算忙过这一阵子就去买手机的张让,突然感觉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幸福。
有爸爸妈妈疼爱的独生子生活,张让算是彻底感受到啦。
几人洗完碗就去客厅看电视。
张明远感慨:“小乔是真的努力。”
这么久了,看她得空了就去看书。
听说她也不缺钱,固定在造纸厂有一笔顾问费可以拿,比一般的工人可要强太多了。
结果人家比你有钱还比你拼,这也是张明远欣赏她的原因。
这孩子上进,就算最后考不出个名堂出来,至少这份上进心,可以给孩子们做个很好的榜样,没看见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很和气吗,以前一个家里孩子多了,哪怕是亲兄弟姐妹,也有吵架打架的时候。
存款这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全家人约好了周末去看手机。
没想到第二天,张让就接到了沪市那边一个中介打过来的电话,那人在电话里头问:“我听说你家里有个长辈要买房子是吧,我手头有个门面你要不要看看的,业主出国着急出手,租客也好找,这个是商铺来的,租金比房子要合适很多的,感兴趣的话,我跟你讲讲看啊?”
这人是张让以前在沪市买房的时候认识的中介,当时家里二老拿了拆迁款,就让张让打听过沪市的房子的租售比,作为一个投资的参考,张让打电话问过对方,当时没想好要不要买,但没想到这个中介却是上了心,一直留意着这件事。
刚恰今年金融危机,香港的房跌了不少,业主不太看好内地的房地产行情,想趁着金融危机还没波及到内地,卖掉房产去外国,不过这个内情中介却是不会跟张让说的,只提到这个房子的好处。
地段好,面积也大,绝对好租,租售比还很客观,比之前问过的商品房投资回报率略好一些,大概十五年就能回本。
就是这个价格嘛,比较贵。
要一百五十万。
张让听着直皱眉,但中介说的地段他确实知道,这条街那可是从民国时期就是洋行,现在用这个房子做生意的就是这个老板,租金什么的中介肯定会多说一些,但张让知道在沪市这种地方,别说一百五十万,五百万的房子也有人买得起。
这个地段,这个面积,确实算“漏”了。
要不是对方着急要现钱,两百万挂着卖,卖个半年一年的总会卖掉的。
张让慢慢坐直了身子,跟对方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又打去电话给沪市那边的同事让他们查一下。
到底不在当地,叫个警察查一下,还是放心一些。
等了大概两天时间,那边才传回来话,说是确有此事。
只是这房子的主人却不是单纯的要出国,而是家里两口子闹离婚,这会儿正在切割财产,男人搞了个小三,如今小三肚子都大了,眼看着没几个月就要生下来了,这人着急要结婚,便想把黄脸婆给打发了。
偏这个时候金融危机,家里的生意也套进去了,现在不是男人要甩大婆,是大婆看不上他!
这房子牵扯到的事情比较多,同一个圈子的人还不太敢沾手,所以放到了市面上。
“产权倒是清晰的,你那个朋友反正也在外地,交给中介租出去就算了,不怕这两家的人上门找麻烦。”张让的那个朋友问:“你什么时候回沪市啊,说走就走,居然都没怎么跟我们这些朋友提前说。”
张让在电话这头苦笑,当时他走的时候也很仓促,有了个岗位就调过来了,刚好那段时间他也忙。
“总有机会回沪市的,等我回去了轻兄弟几个吃饭。”张让这样跟朋友说。
有了这个朋友的信息,张让也有了底气,于是这样跟父母说:“沪市那边的中介给我介绍了一个铺子,我看着确实不错,价格比市场价要低很多。”
张明远比较理智,一听儿子这个话头,就问:“多少钱?”
张让:“一百五十万。”
刘菊花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五十万,我滴个乖乖,你把我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家里有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给你买房子,几乎就掏空家里的存款,后来拆迁也就一百二十万,现在就算加上存款,还要借二十万去,二十万啊有人敢给我借,我还没能力还。”
这么多贷款,吓死人了好吧。
而且什么鬼商铺,要这么多钱的。
万一租不掉,搁在那里了怎么办?
张明远倒是理智很多,他知道儿子有把握说出口来,这个商铺必定是很好的,二十万看着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弄到。
“这个房子的位置好?”
“好。”张让把大致的位置跟面积说了一下:“您要是没有把握,可以去看看的,那个位置的商铺,不可能给空着。”
沪市那是什么地方,那种地段的铺子哪有空着的,除非是业主自己不想租。
张让说:“现在还有商业贷款,用利息还,实在不行就把我的那套房子卖了,那房子现在也值二十几万了。”
“二十几万?”刘菊花拔高了音量:“可是咱们当初买不也才花了十来万吗?”
她记得当初买了那个房子的时候,因为钱不凑手,还找了单位里的人临时借了点钱,后来单位里有个经常跟她不对付的人还笑话她
“花了一台桑塔纳的钱,给儿子买个小乌龟壳,真是够疼孩子的。”
她借钱,旁人不免会问起用途大小,这些也没什么好瞒着人的,刘菊花都会说。
在当时看来,花十几万买个小房子才是脑壳绊倒了,有毛病。
而且房子是越住越久,在传统观念里面,越旧的东西也越不值钱。
张让的那个房子是他刚毕业的时候买的,当时的房价不到三千,可现在周围的新房都快五千了,当年是什么收入水平,现在又是什么收入水平,房子都快翻倍了好吧,就算是二手房卖不起新房那个价,但也不会便宜太多的,毕竟那房子楼龄都还没有十年。
“房子也是会涨价的啊,你看看咱们新都的房,去年跟今年的价格就不一样,收入也涨。”
但新都的二手房成交可没有大城市好。
新楼盘那么多,干嘛买你一个旧房子。
刘菊花呐呐的:“旧房子也有人要?”
张让抬抬下巴:“价钱比新房子差了点,但我那是有装修的,又是现房,不像新的楼盘买楼花,几年才能拿到手,有的人专门挑着这种房子买呢。”
带了装修,过完户就能住了,有些人并不是那么介意。
刘菊花就更动心了。
没想到房子这么能涨,如果按照当年的买入价计算现在的租金回报率,大概十二年就能回本。
这个铺子也是,如果铺子本身涨了,租金也涨了,岂不是比存款更划算?
她看向张明远。
张明远沉吟片刻:“二十万也不是很难凑到手,我老家的那套房子也能抵押出来一些钱,找找关系也很快能弄到手,不是很难,沪市的房子你还是别卖,人家要的是现钱,你现在卖铺子也来不及,家里还没有倒要卖铺子的时候。”
张让回来吃了顿饭,赶晚上就回去了。
到晚上楼小乔回来,跟她也说起这件事。
楼小乔惊讶道:“你们家要买商铺?”
这么多钱,她从没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张让有些不爽她的语气,什么叫“你们家”,他一屁股坐在楼小乔旁边,抓住她的手:“是咱们家。”
楼小乔不自然的咧咧嘴:“咱们家?”
也行吧,他家不就她家。
张让说:“我可能要去一趟沪市,大概一周的时间。”
楼小乔再问了几个问题,张让几乎没什么隐瞒,知无不言。
只是他自己都没去那边看过,得到的信息量也比较片面,说也说不出来太多的东西。
楼小乔:“你们还有二十万缺口?”
钱不够的事情,张让也没有瞒着她,甚至把家里打算怎么搞钱的路子都告诉她了。
楼小乔说:“如果钱上头真的不凑手,我这里可以借给你们十万,不过这钱你们后面得还我,我后面还有用处的。”
这钱是她留着打算创业用的,不能这么冲动给了他们家。
但这个铺子她也很心动怎么办,生怕张爸爸刘妈妈因为缺这点钱买不到。
而且跟对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对方家里什么人品她也很清楚,没有必要防着他们。
她身上有多少钱,张让从没有打听过,只知道她自己盖房子花了不少,而且最近还在搞装修呢,他是不知道有这笔钱的存在,当然有他也不会算计她的这些钱,有点自尊心的男人,就不可能盯着自家婆娘的钱包。
张让挑了挑眉:“你这么富有啊。”
楼小乔:“嘿嘿。”
还不等第二天去家里跟父母说这件事,张让又跟沪市那边的中介跟朋友联系了一下,约好了十一去沪市,又给张明远打了电话,楼小乔嫌他打电话吵人,脑子里面被吵的乱糟糟的,干脆去楼下背书去了,张让想喊她听一耳朵的,结果才只打了个手势,人就跑出去了。
楼小乔心里有些忐忑,她还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对不对。
当时说出口借的这个话,说完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但话都讲出去了,现在说不借好像也不好。
所以她干脆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不听他们讲电话。
她当时为什么这么激动了呢?
算了算了,不就是十万块钱,看她公公婆婆怎么说了。
她拿着书低着头在小区里面踱着步子,一边看书一边大声诵读。
这会儿小区里面不少家属也在下头,现在她们跟楼小乔也熟了,碰到关系好一点的,人家还要关心你现在学的到底怎么样了,楼小乔不好跟她们不聊,但一旦聊起来时间又不知不觉的没了,结果下楼才短短十分钟,跟楼下的打招呼都打了八分钟。
麻了麻了,楼小乔往小区边边上,也就是人少一点的地方走去,总算是没有人关心她学习状态,她也松了一口气。
别说,现在这个天气,又没有蚊虫,这会儿秋高气爽的,在这里读书可比在家里窝着要舒服多了。
楼小乔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朗读一边背诵。
这段时间她也开始投入时间到那些需要背诵上,慢慢的也掌握了一些规律。
有些内容,融会贯通去记忆,其实也不是很难,早上背一些,晚上背一些,再巩固巩固。
她记忆力本来就比别人好。
这样背诵了大概一个小时时间,楼小乔放下书本,伸了伸懒腰,做了几个舒展的动作放松自己。
人也走到栏杆前头看向外面。
这会儿擦黑了,街上也亮起来灯,已经不太适合看书。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来——
“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婚啊?”
这声音,楼小乔汗毛竖起,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到露露像个树袋熊一样,几乎是挂在了男人身上,那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腰,嘴里甜言蜜语的哄着她:“一个黄脸婆而已,我早就不耐烦跟她谈了,我就是不想给她分钱分房子,你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肯定跟你结婚。”
天太暗了,看不清女人脸上的表情。
但楼小乔隐隐有种想吐的感觉,这个女人还真是死性不改,在三的道路上绝不回头啊。
捷径,有那么好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