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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白日晨星(十四)

    在发现歌呗不见了的那一刻, 小仲马的面色就已经突变。

    当失去了那个在身边的、愿意为了她的存在而掩饰自己的本性的人之后,小仲马便又回到了他所惯有的那一副模样——阴郁的,潮湿的, 有如从一个黑暗而又充满了水汽的角落里隐晦的窥看外界的一双眼睛。

    但是这绝不代表这一双眼睛就是无害和怯弱的——正好相反, 那就像是盘踞在深海当中的海怪,一旦不察,便会被对方翻涌而上的诸多触手给卷走, 并且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够就此沉没葬送在这黑暗当中。

    他的异能也像是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愤怒一样, 亦或者是这位年轻的新晋超越者应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而导致了异能的暴动——颜色过于艳丽的山茶花在除了涩泽龙彦之外的所有人身上绽开, 尽管小仲马很快的就反应过来并且努力的克制和收敛,但是在山茶花所绽放的瞬间, 身体里不受控制的血液翻涌奔腾的感觉却不能当作不存在。

    至于为什么单单放过了涩泽龙彦……毕竟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人形的模样, 但是并不代表就可以因此而忽略掉他作为异能体的身份,真的将他当作人类看待啊!

    身为最纯粹的异能, 又由于涩泽龙彦本人的异能的特殊性加上歌呗的异能的作用, 两相结合之下产生了现在的这个作为一个特殊的bug而存在的“涩泽龙彦”。

    除了太宰治以外,想来大概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力——或者是存在,能够将他根除抹消掉。

    已经是第二次了。

    绫辻行人用手指轻轻的从自己手腕上那先前出现过山茶花的位置上擦过, 心头对于小仲马异能的大概效果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是与控制他人的血液有关的异能吗……

    “请、请您冷静!我马上就告知给负责人, 一定会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并且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位小姐的安全我们也会尽力确保的!”服务生苦着一张脸, 但还是捡起自己的职业素养,尽力的安抚着着几位看起来就非常不好相处的客人。

    作为一位侦探, 绫辻行人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接手了这件事情——毕竟调查、排清疑点、最后找出事情的真相, 之后原本就是他的职责,同时也是他最擅长和熟悉处理的事情。

    “刚刚那一条走廊上,安装的有监控吧。”绫辻行人说,“带我们去看看。”

    其实从正常的流程来说,这无疑是非常不合理的要求;然而现在明显是主办方的过错,再加上方才小仲马在无意间所展现出来的那强大的、并且无需展开都已经能够其所能够造成的杀伤力的异能,主办方当然就更不想得罪他们了。

    因此,在同上级的负责人请示过后,侍应生一边擦着自己的冷汗,一边按照上级负责人的指示,带着三个人偏离了正常的迎宾通道,转而走向了工作区。

    至于这是否只是一种暂时将他们稳住的手段,实际上主办方已经开始通过人脸识别区确认他们的身份……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如果真的查出来的话,那么他们就会绝望的发现这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可以被随便打发应付的对象,而且一个比一个的盈异能力要来的更为危险和难以应对。

    除了恭恭敬敬的供着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更好的方法应对。

    他们来到了监控室。

    虽然长廊黑暗幽深,但通过夜视监视器依旧能够看到那一双从黑暗当中伸出来的手,如同自另一个世界穿梭而来的鬼魅,只这么伸手一捞,便已经将少女一同带入了那一片黑暗当中。

    对方似乎深谙泰坦尼克号上的分布,除了那一双手以外,遍布走廊的摄像头也没有能够再拍到更多的部分,有如一抹在游轮上行走的幽灵。

    这可不是什么会让人感到舒服的发现。

    无论是那陪同他们一起前来的侍应生也好,还是原本就在监控室工作的安保人员也好,在这种逐渐凝滞的氛围当中,都甚至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一点点微小的动静都引起对方的注意。

    涩泽龙彦那一双殷红的、有如血色琉璃一般的眼睛注视着屏幕上倒映出来的一切,随后在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奇妙的笑来。

    “我倒是有办法找到歌呗小姐,并且能够保证在找到她之前他绝对不会遭遇到任何的危险。”

    小仲马和绫辻行人都朝着涩泽龙彦投去目光,等着看看他究竟都有何高见。

    然后,就听到了从涩泽龙彦的口中吐出了完全不顾其他人死活的话:“只要我释放【龙彦之间】,将整个泰坦尼克号都包裹在异能的范围当中,那么非异能者就会被自动排除出去。”

    都被【龙彦之间】给直接踢出局了,当然也就更没有继续伤害歌呗的可能。

    歌呗本人的异能力——依琉与绘琉,并不会因为被单独的分离出来而对她造成任何意义上的伤害。

    这一点在先前便已经被验证过,因此涩泽龙彦也非常的放心。

    嗯?你说别的异能者和自己的异能之间的关系,大概并不可能都如同歌呗这样的和睦,反而可能会在【龙彦之间】当中被自己的异能力所捕杀,成为涩泽龙彦的藏馆当中的又一份收藏品?

    或许是这样吧。

    但是那又和他涩泽龙彦有什么关系呢。

    涩泽龙彦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的性格,恰好相反,那一份与生俱来的傲慢让他将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的存在都视为有如路边的蚂蚁一样的存在,根本不在涩泽龙彦需要考虑的范围。

    更何况,【龙彦之间】也不会伤害到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不是吗?只是一两个倒霉的异能者作为代价被付出罢了——能够为了歌呗小姐而做出这样的自我奉献,在涩泽龙彦看来是他们的荣幸才对。

    至于自己的两位同伴、绫辻行人和小仲马同样也是异能者,会被【龙彦之间】给波及到……

    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就做,对于涩泽龙彦来说,那些什么计划也好,可能造成的影响也好,全部都是不重要的东西,与歌呗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已经开始有浓白色的雾气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悄无声息的蔓延;可以想见,如果任由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那么不外乎又是一个当年的横滨。

    有一只手及时的从旁边伸了出来,握住了涩泽龙彦的手腕——于是那些原本将要扩散的白雾都在一瞬间消止,如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而从涩泽龙彦的手腕上被握住的那一部分开始,他的手臂都开始变的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够了,涩泽君,不要给歌呗酱惹来太多的麻烦。”青年的声音响了起来。

    而他的声音听上去实在是太轻又太冷,也像是数九隆冬从头泼下来的一盆冰水,整个人都跟着一激灵。

    绫辻行人跟着这声音望过去,随后瞳孔一缩。

    虽然已经做好了只要自己登上泰坦尼克号,就必然会在这里见到数不清的法外之徒的准备,但像是眼前这个穿着黑色西装、一边的眼睛上还缠绕着绷带的青年也依旧是重量级。

    绫辻行人毫不怀疑,在对方的身上或许背负着远比头的宿敌京极夏彦还要来的更为深厚恐怖的罪孽,是足够【another】发动数百次的那一种。

    ……这家伙根本就是由罪孽和恶意所构成的吧?绫辻行人难以置信的想。

    作为侦探,他自认已经见识过足够多的属于人类的恶意,但像是这样的黑泥成精也还是第一次。

    而绫辻行人不知道的是,像是这样的黑泥精,他很快就能够见到第二个。

    “太宰君?”涩泽龙彦的目光同太宰治对上,随后瞳孔微微一缩。

    原因无他,毕竟太宰治的这一副打扮,简直让涩泽龙彦梦回当年龙头战争的时候,被“双黑”惨痛殴打教做人的经历……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甚至完全可以说是涩泽龙彦这位大少爷人生少有的败北,当然印象深刻。

    而也正是因为受到了这样的巨大的打击,所以涩泽龙彦在那之后才会更加迫切的想要追寻更强大的、璀璨的、明亮的异能之光……

    然后就惨死在虎爪之下了。

    只能说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有报应一说的。

    “涩泽君,我希望你明白,现在在很多人的眼中,你的行为都是和歌呗酱绑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就一并会被算成歌呗酱的责任。”太宰治露在外面的那一只鸢眸深沉,像是在缓缓的流转的、能够将任何的一切都吞噬如其中的漩涡,一旦被卷入就只有撕碎、沉沦的份。

    “还是说,涩泽君希望现在就在这里由我来将你终结?我并不介意哦。”

    反正涩泽龙彦身上最重要的时尚资源都已经被太宰治榨取干净,像是这样的专属设计师与造型师虽然有些难找,但也并不是说完全寻找不到。

    更何况如今歌呗在欧洲的知名度已经完全的打开了,多得是人上赶着想要和她合作,多一个涩泽龙彦不多,但是少一个也不少。

    当太宰治这样询问的时候,那种从他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阴郁近乎能够化为实质,甚至是带来一种“自己几乎要呼吸不上来”的错觉。

    涩泽龙彦并不会因此就被吓到,但是他仍旧需要向太宰治询问清楚:“如果不采用我的方法的话,太宰君又打算如何来处理这件事情?”

    太宰治的眼神暗了暗:“最迟到拍卖的时候,一切都会有答案。”

    涩泽龙彦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然而旁边作为行走的情报处理器的小仲马却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那个】吗。”

    涩泽龙彦:?

    你们到底明白了什么,为什么感觉只有我被排除在外了。

    太宰治将他们从监控室领走,到了无人的、独属于他们的休息间之后,太宰治这才郁郁开口:“我也是上船之后才发现的呢……这一次的拍卖会上,难得有不得了的东西。”

    “涩泽君知道在横滨流传的那个都市传说吗?——关于一本【书】的。”

    理论上来说,作为曾经被日本政府所供养起来的“希望”,同时也是涩泽家的大少爷,后来更是亲赴横滨,涩泽龙彦理应知晓和【书】相关的讯息的才对。

    然而,在努力的思考了一番之后,涩泽龙彦露出了足够茫然的眼神。

    反而是一旁的小仲马开口,补全了这一部分情报:“据说隐藏在日本的横滨市,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异能道具,国际上以【书】来为之命名。”

    “据说只要是写在【书】上的文字都能够变为现实,为此曾经一度有不少的异能者前去横滨探寻。”

    当然最后的结果都是无功而返,以至于这一则都市传闻并不被当真。

    不过纵使如此,欧洲的大国们也不可能对此就完全放任。横滨之所以成为如今这个模样,为先前那一场异能大战当中的多国所共同占有和执掌,也是因为这一个传说的缘故。

    别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握在手里,绝对不亏。

    横滨的主要宗主国是英国,而作为世世代代都在和英国互掐的法国,知道一些死对头的隐秘是一件值得感到奇怪的事情吗?分明再正常不过了好吧?

    “没错。”太宰治说,“这一次的拍卖品当中作为压轴登场的就是——一张【书】的残页。”

    拍卖会的主办方需要为自己的拍卖品负责,既然能够打出【书】的名号,那么无论这一张残页是否真的拥有可以将任何写在上面的事情实现的能力,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它必然是属于【书】的。

    绫辻行人的眼神微动。

    作为被异能特务科所常年“监视”的对象,甚至是和异能特务科的科长辻村深月拥有私交的人,绫辻行人知道,在异能特务科当中确实有这么一张属于【书】的残页存在。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异能特务科是遭劫了还是被盗了?没有听到过什么相关的消息啊?他在心头这样案子思忖着。

    太宰治的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唇角弧度不断扩大,但是那一双眼睛当中却是一片的冷凝之色,有如冬日的深潭。

    虽然在游轮上信号信息被完全的掌控和屏蔽,但是这拦不住计算机编程大佬费奥多尔。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在很多事情上都存在着分歧与竞争,互相使绊子玩心眼,但唯有一件事情是他们会同心协力去处理的,那就是如何将歌呗留在这个世界里。

    歌呗的过去是一片完全的空白,即便是费奥多尔和太宰治两个人联手,也没有能够找出分毫的存在痕迹来;还是之后,在依琉和绘琉出现之后,他们才终于发现了突破口,并且从她们的口中打探出了关于歌呗的过去的事情。

    该说是意外还是不意外呢,那确实是另一个世界。

    那么,歌呗也就存在着在某一天像是她突然的出现一样,又无声无息的离开的可能。

    这样可不行呢……

    太宰治做了一个双手虚笼的姿势,像是在这用手指构成的巴掌大的牢笼当中,正囚禁着一只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尾翼的蝴蝶。

    不可以让歌呗知道关于【书】的消息,更不可能给她接触到【书】的残页的可能。

    费奥多尔和太宰治都达成了共识。

    要把她……永远的都留在这个世界里面才可以,留在他们的身边。

    而在明晰了这一点之后,先前便已经对歌呗的存在格外关注、并且在发现了歌呗的存在之后,便收缩了超过一半的留在外界的“触角”的【圣堂】,自然便落入了太宰治和费奥多尔的眼中。

    他们和歌呗有什么关系?又是为了怎样的目的才会这样行动?

    由此作为展开,费奥多尔和太宰治已经持续追踪了【圣堂】的行动一年多的时间。偏偏【圣堂】背后的人也绝非容易对付之辈,居然能够和他们斗的有来有往,双方之间的层层交锋如果摊开了说,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型的连环套娃。

    而只要相处的时间久了——无论是哪一种相处——都会在细枝末节当中无意之下暴露出一些东西来。

    比如费奥多尔和太宰治就越来越发现,【圣堂】的背后像是有对方的手笔。如果不是因为确定临时同事没有做出背叛的行为的话,那么他们已经先互相开始攻击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这背后出现的、同时属于费奥多尔和太宰治的风格,无疑就非常有说法。

    假设,只是一个假设。歌呗作为异世界的人,都能够因为某种意外与巧合而来到这个世界的话;那么他们在平行世界的同位体,难道不是更有出现联通的可能吗?

    当思路这样打开之后,一切便都豁然开朗了。

    这一次泰坦尼克号游轮上的拍卖会上是一个巧合,无论是太宰治还是费奥多尔都没有在其中做手脚——也就是说,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拍卖会是足够“纯白”和“干净”的。

    在太宰治发现了拍卖品中居然有【书】的残页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一点:

    无论【圣堂】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必然会出现在这里。

    而歌呗……现在也正好在这里。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太宰治的心头就生出了一些不妙的预感,他甚至都来不及管柯南了,原先做下的那些计划也都被全部推翻搁置,眼下最重要的是要避免对方和歌呗的接触……

    只是现在看来,似乎还是迟了一步。

    歌呗肯定是被对方带走了……但是她并没有要使用异能力的意思。

    无论是因为某种原因被限制了无法使用也好,还是为对方蒙骗、所以没有打算使用也好,都已经足够太宰治从这当中得到他需要的讯息。

    ——毫无疑问。

    那在黑暗当中伸出手,将歌呗带走的,正是平行世界的他本人。

    太宰治暗恨着磨牙。

    真可恶啊,这卑鄙、无耻、下流的偷腥猫!

    在推理出了事情的全部前因后果之后,太宰治就像是吃了炸药桶一样,怒气冲冲的开始地毯式搜索歌呗的下落。

    干什么,那个家伙难道没有自己的歌呗酱吗?

    抱有着这样的愤怒,太宰治一脚踹开了被最终锁定的那一间包间的门,对上了里面那几乎是同自己镜像复制出来的脸。

    啊。太宰治并不意外会看到这样的一幕,并且发自内心的感到了疑问——

    “你这样的家伙,为什么还不去死呢?”

    没有自己的信念和生存价值的,像是蛆虫一样的家伙。

    果然还是早点消失掉,才不至于那么碍眼呢。

    第92章

    白日晨星(十五)

    这个时候, 歌呗也已经能够分清楚两个太宰治之间的区别了。

    毕竟她与这个太宰治认识并且相处已经足足有四年多的时间,更别提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经纪人与艺人——在歌呗忙碌的、经常需要全国各地、乃至于是在全世界各地东奔西走的艺人生活当中,无论是和自己的家人也好, 还是和自己的同学们也好, 相处的时间都异常的短暂。

    但是,唯有太宰治,是无论在工作当中也好, 还是在生活当中也好,都和歌呗拥有着极高的重叠度的人。

    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之前, 就算自己没有注意到, 但其实潜意识已经将对方的习惯、身形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巩固。

    这一份过于的熟识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只有一个太宰治的时候, 因为并不会朝着那个方向去想,所以即便是隐隐的感觉某些地方又违和感, 但是也并不会多么放在心上;然而, 当两个“太宰治”同时出现,歌呗在最开始的惊讶与愣怔之后, 不需要多做什么, 直觉已经给了她牵引与答案。

    她毫不犹豫的朝着站在门口的那个太宰治走过去。

    她的动作大大方方,毫不遮掩,而无论是在场的谁, 都有至少一半的注意力分在她的身上, 因此当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作。

    太宰治的面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先前的那些郁闷也好, 不忿也好,全部都一扫而空, 得意的样子兼职深深的刺痛了首领宰的眼。

    于是,歌呗才走出去没有几步, 就发现自己有些走不动了——顺着那力道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首领宰正伸出手来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自己能够触碰到的唯一的浮木。

    “我和那家伙有什么不同?”首领宰看着歌呗,从他那一张足够俊美的面颊上如浮现出一种惊人的脆弱和忧伤来,无论是表情也好,还是语气和动作也好,全部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是即便再铁石心肠的人见到了都会忍不住的下意识怜惜的那一种。

    “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都能够帮你达成。”首领宰弯了弯眼眉,那一条绕在他的脖颈上的围巾颜色有些过于的艳丽了,看上去简直像是有人用锋锐的小刀划开了他的咽喉,然后从那伤口处不断的汩汩流出的鲜血。

    “所以,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歌呗酱?”

    首领宰非常亲昵的称呼着歌呗,那几个音节被他反复咀嚼之后才在舌尖上跳跃着吐出——而仅仅只是这样的一点点小事,都让首领宰感觉自己像是踏在云端——踏在棉花糖上一样,与之一并涌现出的是某种混杂着糖果的甜味、轻飘飘而又软绵绵的感觉。

    这个世界最外围的世界壁垒或许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哪怕是歌呗这样的、原本与本世界完全无关的存在都会因为一场大雾、一次可能的异能特意点的形成而跨越了世界,进入到了横滨的地界,那么原本就作为平行世界,以最相似而又最不同的形式存在的beast世界,因为种种原因而能够产生接触,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首领宰和beast世界线上的费奥多尔自从能够窥见到这个世界线上发生的事情之后,简直是一拍即合、又争又抢,那么最终能够达成所愿,似乎也并不是太让人为之而感到意外。

    ——是的,自从他们能够窥见到这个世界线之后。

    16岁的太宰治得到了一本神奇的【书】,通过这本书,他得以阅读到了不同世界的太宰治的人生。

    留在青森的津岛修治,离家出走后并没有遇到森鸥外、更没有加入港口mafia的太宰治,当作家的太宰治,当演员的太宰治,当商人的太宰治……

    “太宰治”们拥有着各自不同的人生,但是他们的内核、他们的本质都是“太宰治”,所以无论是哪一个太宰治,无论已经在自己所从事的那个行业里面取得了怎样的成就,都是不快乐的。

    他太聪明了,又太轻易的就将这个世界给看透,以至于世界在他这里便也就失去了存在的颜色和意义,让太宰治不管看什么都像是一潭不动的死水,自然也就失去了对生活的期待以及活下去的意义。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追求死亡,那是唯一还不曾被“太宰治”所涉足探索的未知领域,同样也是他所期待的永恒的安宁与沉静。

    但是,就是在这无数的“太宰治”的人生当中,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变量——织田作之助。

    并不是每个太宰治都能够和织田作相遇的,但是首领宰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翻开,发现只有那些和织田作成为朋友的世界里面,他的人生当中似乎才终于出现了一点别样的色彩,像是给原本苦涩到难以下咽的咖啡上洒了一点点的糖霜。

    就算这糖霜只是一种虚假的欺骗,但是那片刻的甜也足够在黑暗当中一次又一次的回味。

    于是他像是一个第一次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贪婪的翻看着每一个遇到了织田作的太宰治的生活,但是却惊讶的发现,织田作的一生都将会在他23岁那一年戛然而止。

    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有办法解决的吧?

    那或许对于“太宰治”这个存在来说少有的惊慌失措。

    但是不行,这是一道没有答案的解法,在看遍了所有的平行世界之后,这个得到了【书】的太宰治发现,最好的方法就是,他永远都不要和织田作相遇,要将这一切都扼杀抑制。

    他终于心死,并且为了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展开了一系列的计划。将森先生赶下台自己取而代之书第一步,将港口mafia发展壮大是第二步。至于以后,如何处理魔人的存在,如果安置好【书】,在首领宰的心头也都有了一个确定的章程。

    然后,在一切都已经按照太宰治的计划进行过半的时候,他通过【书】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面,因为一位从异世界无意错入的少女的存在,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像是大洋彼岸的蝴蝶扇动着翅膀,于是造成了一场谁都没有料想过的风暴。

    他开始格外的关注这个世界,阴暗的窥视在那个世界当中发生的所有和少女相关的事情。从她的第一首歌开始,到她的第一张专辑、第一场演唱会,看她逐渐闪闪发光,变成任何人见到了都会忍不住的发出赞叹声音的模样。

    首领宰用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久违的像是这样去感受其下心脏跳动的声音,漫长的、独自一人前行所带来的焦虑都像是被抚平了。

    就连港口mafia的成员们都发现,似乎从某一天开始,首领的心情就逐渐变的好了起来,甚至中原中也都当面吐槽太宰治说他的身上多了几分死人微活的气质。

    只有首领宰自己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好啊。

    首领宰想。

    这样的生活,这一颗宝贵而又美丽的钻石与星辰,他也想要。

    就算自己只是一具空荡的躯壳也没有关系,如果能够从少女的身上汲取到足够多的星辉的话,又是否能够将他自己填补?

    如果说在最开始,这不过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甚至只是稍稍的闪过就被首领宰自己给压了下去的话;那么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想法在首领宰的心头愈演愈烈,并且最终将其他所有的心思与想法都挤开,自己占据了顶峰。

    如果……真的能够将歌呗给抢过来的话……

    因为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所以就只是默默的看着、含泪祝福?太宰治从来都不是那样宽宏大度的人。

    很好相反,正因为是另一个“自己”,所以才会更加的厌恶对方的存在。

    毕竟,太宰治才是这个世界上对于自己抱有着最深沉的恶意的人。

    首领宰终于带着【书】去找到了自己世界里面的费奥多尔。

    他诚然是很想要自己一个人独占歌呗酱的啦,但是要从另一个世界,将那一颗独一无二的星辰给抢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首领宰,也必须想要给自己找一个盟友才好 ——毕竟这一次他要对付的并非什么易于相处之辈,而是其他的自己。

    太宰治与太宰治之间,无有不同。

    而就像是首领宰所预料的——就像是平行世界里面的费奥多尔会被歌呗的歌所打动一样,自己世界里面的魔人也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他原本应该出手去抢夺太宰治手中的【书】,但是在“看”完了那个平行世界当中发生的事情之后 ,费奥多尔就改变了主意。

    “我不拒绝这一笔交易哦。”魔人说,“不过,毕竟是不同的世界,太宰君……又打算怎么做呢?”

    首领宰的面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这一点,就需要涩泽君帮忙了呢……”

    无数次的制造特异点,无数次的模拟环境并且做出微调,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尝试之后——

    首领宰和魔人,终于连接到了那唯一一个正确的、拥有着“奇迹”的世界,并且尽管不能亲自跨越世界,但也依旧能够在一定的程度上影响到现实。

    他们需要更多的“手”和“脚”在异世界行动,需要更多的“眼睛”来帮助他们看着自己所不能抵达的异世界上发生的事情。

    【圣堂】由此而诞生。

    回不过,在跨越世界的过程当中,似乎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在空间线被扰乱了的同时,时间线也跟着一并波折。

    这是完全错误的世界节点,比既定的时刻要提前了二十年。好在或许是因为毕竟是错误的缘故,所以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也产生了区别,并且在不断的朝着逐渐趋同的最终一个点重叠。

    首领宰和魔人的心中,便都因此而产生了一种明悟。

    或许……等到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完全重合的时候,就是他们能够跨越时间的壁垒,去到歌呗身边的时候。

    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注视、并且等待了太久太久。

    轻易得到的东西是不会被珍惜的,恰与之相反,如果付出的沉没成本足够高昂的话,那么就会被赋予足够高的附加价值。

    而尽管有快进和加速在其中,但这终归是整整浓缩了二十年的执念和等待。

    首领宰微笑着说:“偶尔也希望,这个世界可以稍微的优待一下我呢?”

    ——从中所孕育出来的,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的欲壑难填。

    第93章

    白日晨星(十六)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除了敌人之外就是你自己, 这一点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成立的。

    几乎是在首领宰的话音才刚刚脱口、甚至都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时候,太宰治就已经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他一把打掉了首领宰抓住歌呗手腕的手, 随后有如变魔术一样的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把枪出来, 枪口对准了首领宰。

    显然,对于要杀死首领宰这件事情,太宰治的心底根本不会有任何的负担, 他只会无比乐于去做这件事情。

    氛围一时之间有些僵持,而将这一切打破的是从下方的拍卖台那边传来的喧哗声, 随后是主持人激动的介绍。

    原来不知不觉, 那一张【书】的残页已经被送上了台, 眼下即将开始竞拍。

    太宰治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以他的敏锐程度当然能够意识到,首领宰和魔人的出现都是不正常的——而能够造成这种不正常的原因, 除了【书】之外简直不做他想。

    那么现在, 不让【书】的残页回到他们的手中,无疑是重中之重。

    太宰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如果真的任由首领宰和魔人得到了【书】的残页的话, 一定会发生什么他非常不想看到的事情的。

    他的目光阴骘的从首领宰和魔人的身上扫过,到底还是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打算带着歌呗从这里先一步离开。

    太宰治的目光越过了歌呗, 和她身后的首领宰对上了视线, 两个人的眼中看着俱是冷厉的锋芒。

    一个世界容不下两个太宰治。

    如果有机会的话, 一定要弄死对面那个家伙。

    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心头这样想。

    太宰治的猜测几乎不会有出现错误的时候, 首领宰和魔人确实对那一张【书】的残页有需求,现在正是拍卖的关键时刻, 并不是互相别苗头找不痛快的时候。

    所以两边也就默契的各退了一步,转而以拍卖会为重。

    但即便如此, 并不代表首领宰真的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任由歌呗离开。

    “歌呗酱。”他的声音听上去甜甜的,和他这整个人予以外界的形象毫不相符,“等着我哦。”

    “我很快……就会带你一起走的。”

    即便是脑子再不好的人听到了这一番宣言,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口中所说的只局限于在这一次拍卖会结束。

    尤其是对于他们的来历有着一个大概猜测的太宰治,当然心头就更是火起。

    怎么,这卑鄙而又无耻的小偷,难道还想要将歌呗从这个世界带走吗?

    他于是冷笑了一声,盯着首领宰的目光像是恨不得从他的身上一口一口的撕咬下鲜血淋漓的肉块来。

    “你大可以试试。”

    有一次失手已经是意外,太宰治绝对不允许歌呗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能第二次的被阴沟里面的老鼠给拐跑。

    青年扣在手枪扳机上的手指蠢蠢欲动,真想就这样直接按下去。

    如果不是想要在歌呗的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以及不确定这些家伙还留下了什么样的后手的话……

    他可惜的在心底将首领宰的受死日往后又推了推。

    但即便是已经带着歌呗头也不回的从包间离开,太宰治也能够感知到,那种落在他们——更准确的说,是落在歌呗身上的那种觊觎而又隐湿的目光,极为的令人感到不快。

    他于是侧了侧身子,用自己将歌呗完全的挡住。

    看什么看,再看连眼珠子都给你们挖了。

    青年唯一露在外面的单只眼眸当中酝酿着有如翻江倒海一般的恶意。

    他和歌呗一前一后的从包间当中离开,而不过才走过前面的拐角,太宰治就立刻换了一副面庞。

    “歌呗酱——我好伤心——”青年黏黏糊糊的含着少女的名字,口中不断的抱怨着,并且完全不顾自己形象的抓着歌呗的手臂摇来晃去。

    与其说是告状,不如说是在刻意的卖娇要更合适一些。

    “歌呗酱肯定在最开始认错了吧?把那个家伙真的当成我了!”

    这个话歌呗没法反驳。

    “抱歉,太宰。”

    “其实从他带着我见那个俄罗斯人的时候,我就应该反应过来的。”说到这里,歌呗不免有些气恼——并不是针对其他人,而是针对自己没有敏锐的在第一时间就发现问题。

    对于歌呗来说,这简直是她半夜就算睡着了也会因为联想到而一骨碌爬起来、睡意全无的事情。

    太宰治闻言,面上的表情顿时就变的有些古怪了起来。

    不过这种表情的出现只有一瞬,很快就比太宰治重新压制了下去,快到除了旁边拥有着能够一眼看穿人心与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情的真相的绫辻行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不过无论他究竟都看出了一些什么来,他都并没有声张。

    于是太宰治也得以能够从容的去回答歌呗的问题。

    “对的对的,歌呗酱下次可要注意将我和冒牌货区分清楚哦?”

    他的面上一边这样笑眯眯的同歌呗说,同时在心底给费奥多尔判了死刑。

    抱歉了呢,魔人。

    原本答应你的、将你介绍给歌呗酱重新认识的计划,看来不得不搁置了。

    为了我和歌呗酱之间的关系不受影响,你还是继续当一段时间的地下小精灵好了。

    不要怪我,要怪就去怪平行世界的你自己吧!

    远在陆地上苦哈哈的加班打工的费奥多尔,尚且还不知道太宰治究竟都做下了一个多么毒辣的决定。

    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当场抛下自己手中的这些工作,和太宰治来一场“亲切的”、“深入的”交流的——又或者是直接原地叛逃,加入异世界的首领宰和魔人的阵营也尚未可知。

    “他们是……?”歌呗这才想起来向太宰治询问首领宰和魔人的身份。

    太宰治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显然,只是提到那两个人这件事情本身都已经足够太宰治的脸黑成锅底——这种时候,就算是狗从旁边路过都会被太宰治踹上两脚,可因为对方是歌呗,所以太宰治到底还是克制了一下自己,并且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们应该是从平行世界来的同位体……大概是通过【书】吧。”太宰治漫不经心的评价,语气当中含着几多的嘲讽,“真不愧是万能的许愿机啊。”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隐约有一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在其中。

    如果在其他时候,歌呗一定能够注意到这一点的——但是现在,她却完全被另外的话题给攫取了心神,分不出半点的余地给这些“小事”。

    少女的心脏从听到太宰治的那一番话开始便“砰砰”直跳,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紧张的时刻。

    而因为双方之间拥有的身高差距,以至于太宰治并没有能够看到歌呗眼底那些闪烁的情绪。

    另外一个……平行世界吗?

    她的目光越过了长廊,落在了下方的拍卖场上,听着耳边一声更比一声来的更高的出价声,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如果这【书】的残页当真拥有这样的魅力的话……

    那么,她倘若拿到了它,是不是……也有返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可能?

    第94章

    白日晨星(十七)

    她真的对自己原本的世界非常的怀念吗?

    歌呗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是“12岁”,如今已经过完了自己17岁的生日,距离成年也没有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不知不觉, 她都已经快要18岁了, 在这个世界里面度过了接近六年的时光。

    六年说长不长,但是也绝对称不上短——尤其歌呗原本就还只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小姑娘,她从自己原本的世界里面离开的时候, 也才只有15岁。

    6年,几乎要占据她有记忆以来一半的人生了, 很难轻易的衡量两边的世界对于她来说, 究竟哪一边站有这个更加重要的分量与比重。

    想要回去吗?这个问题歌呗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 但是她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想办法回去一次的。

    因为几斗还在那个世界上啊。

    歌呗的心情一时之间变的乱糟糟的, 她甚至现在自己都难以判断她的想法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她要得到那一张残页。

    无论如何, 也都要先拿在自己的手上、试过一次之后再说。

    “太宰。”歌呗问,“我现在能够动用到的资产有多少?”

    可不要小看歌呗的身价积累, 作为一个从出道的时候就开始爆火的创作型歌手, 每年都高产出新歌和专辑,还会举办数场的演唱会,高人气加持下可怕的代言与CM数量, 歌呗手中的流动资金已经达到了一个说出来会让人觉得自己已经不识数了的恐怖数额。

    更何况她也不是将钱就干放在那里, 而是委托了太宰治来帮忙进行投资和份额配比。

    这可是太宰治, 是曾经一手缔造了港口Mafia这个庞然大物接近三分之二的营业额的恐怖男人。就算不涉及到任何的实业, 只是进行一些金融上的投资,有那样的本金和太宰治的手段, 也足以从中得到数倍的回报。

    而且这是可以随取随用的资金,不是被套牢的资产。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概念了。

    钱放着就只是死物, 只有滚动起来才能够钱生钱生钱,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诚然在这个过程当中会有很多人因为一招不慎而踏空,将自己陷入某种万劫不复的境地当中去,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太宰治。

    眼下歌呗这样疑问,太宰治就已经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歌呗酱是想要拍下那一张残页吗?”太宰治虽然这样问,但也未必是真的要从歌呗这里得到一个答案,转而就轻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啦,难得歌呗酱向我提出什么要求,如果这都完不成的话,我这个代理人岂不是就显得有些太没用了吗?”

    他这样说着,朝着歌呗轻快的眨了眨眼睛。

    而且这种事情,不一定需要歌呗酱掏钱呢。

    如果处理的好的话,说不定可以达成一波零元购。

    太宰治在心头这样想,将自己目前掌握的情报和筹码都提出来数了数,随后露出微妙的笑意。

    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种假设似乎大有可为。

    如果说费奥多尔最擅长的是全盘操纵、有如蜘蛛一样布下将一切都黏连在其中的网;那么太宰治所擅长的,便是借力打力、金蝉脱壳,你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殊不知那些安排其实早就已经变成了太宰治的模样。

    歌呗不是很能够理解太宰治这种莫名其妙的产生出来的胜负欲,但是她保有着对太宰治近乎毫无保留的信任:“那就都拜托你了,太宰。”

    歌呗原本应该回去下面一楼的座位上的,然而太宰治只要一想到坐在二楼包间里的首领宰和魔人说不定——不,是一定会将目光一直都落在歌呗的身上,太宰治就觉得浑身难受,仿佛有蟑螂在爬。

    不可以,绝不可以!太宰治根本无法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

    反正原先的目的已经实现,如今【圣堂】背后的幕后黑手、以及这整件事情的主使者都已经完全的暴露,那么歌呗这个“鱼饵”还放不放在外面也没有关系了。

    而作为一个小气吧啦的太宰治,当然不愿意再让那两个家伙多看到歌呗哪怕一眼。

    给他们爽到了!

    太宰.小肚鸡肠.宰宰心底愤愤不平的这样想。

    那这样一来的话,为数不多的处理方法似乎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带着歌呗去二楼的其他包间里。

    可是二楼的包间数量原本就少,能够宰这里占有一席之地的,无不是一些大组织、大世家,太宰治纵使手腕通天,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经营出这样的组织和身份来。

    不过没有关系,太宰治自有妙计。

    他带着歌呗从容的穿过了长廊,在某一间包间的门口停下,随后伸出手来敲了敲。

    门后传来脚步声,随后很快的被打开,在门口出现了的是金发深肤的青年,穿着黑色的西装,拥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他长了一张非常英俊帅气的脸,身上的西装更是衬的他胸大腰细腿长,整个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属于成年男性的魅力……是歌呗平日的生活当中鲜少会接触到的类型。

    “……太宰?”安室透在看清了来人之后,瞳孔微微收缩,随后从那一张脸上所露出的笑容当中就带上了些危险的气息在其中,“真是稀客啊。”

    安室透当然认识太宰治——无论是作为公安警察“降谷零”也好,还是作为酒厂的代号成员“波本”也好,太宰治都是需要被他所重点关注的对象。

    “有什么事情么。”

    大家同样都是在黑方混的,彼此之间当然也打过照面。尤其是当初安室透还代表酒厂去到横滨,和港口mafia谈合作,那时候负责和他全程接洽以及敲定细节的,就是太宰治。

    说实话,在看到对方一身黑西装、缠绕着绷带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安室透简直要梦回当初,已经本能的开始警惕了起来。

    毕竟太宰治可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并且过于深刻的印象……可以说,那一次的“合作”结束之后,就算是精力旺盛如打工皇帝安室透,也少有的干到了一种身心俱疲,并且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如果可以的话,绝对要避开和太宰治的相处。

    不过那之后没到一年,安室透就已经听说了太宰治从港口mafia叛逃的事情……当然,说是叛逃,其实更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完全是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甚至反过来坑了港口mafia一笔大的,而他的老东家还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的程度。

    安室透的大脑飞快的转动着,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脱离了港口mafia之后,太宰治是一头扎进了娱乐圈,成为了那位著名的“you know who”的代理人和经纪人才对。

    灰蓝色的眸子猛的一颤。

    等一下,既然如此,那么太宰治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岂不是就意味着……

    他的目光于是越过了太宰治,这一次,在有意的目光搜索下,他终于看到了那先前几乎被太宰治的身形给挡了个严严实实的歌呗。

    作为波本的一面尚且还在硬撑,但是作为降谷零的那一面已经想要惨叫了。

    ——怎么还真的是你啊!

    安室透之前曾经同柯南说过,自己来到泰坦尼克号上,除了有来自组织的任务之外,同样也有作为公安的任务。

    歌呗这个比什么都重要的“国宝”出国那么久,日本政府当然放下不下……各种意义上的。

    所以派遣公安跟着,似乎也是极为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

    毕竟还有比这直接和国家安全挂钩的吗?没有了!什么都绕不过这个!

    而泰坦尼克号因为准入门槛高、并且环境特殊的缘故,并不方便安排人手,这一项任务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同样也要上游轮的安室透身上。

    安室透就想支着太宰治将歌呗带走,毕竟他这里并非什么安全的可久留之地,但是在他这样做之前,从身后包间内已经传来了女人含着笑意的声音。

    “波本,是谁来了?你在门口可是耽搁了很久呢。”从他的身后传来了女人含笑的声音——仅仅只是这样听着都会让人觉得几乎要被酥掉了骨头,是一种非比寻常的魅力。

    安室透:啧。

    伴随着高跟鞋“嗒嗒”的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穿着黑色的吊带裙、衬托出姣好的身材,披散着波浪一般长卷发的金发摩登女郎从安室透的身后出现。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了安室透和太宰治,最后落在了歌呗的身上,弯眉一笑,风情万千。

    “嘿,甜心。”贝尔摩德朝着歌呗打招呼,“能够见到你可真令人开心。”

    这些年得益于太宰治的猛猛发展,以及来自涩泽龙彦与一众高奢大牌的牵线搭桥,歌呗虽然并不是混欧美圈的,但至少也刷了个脸熟。和贝尔摩德不能说是故交,但也在时装周上遇到过几次,有一个点头的交情。

    当听到贝尔摩德在同歌呗搭话,安室透原本就不白的脸似乎有变的更黑的趋势。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贝尔摩德。”太宰治笑眯眯的将话头给截取了过去,“不邀请我们进去坐坐吗?一直站在门口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哦?”

    贝尔摩德一挑眉,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当然没问题。”

    她笑意吟吟的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进去的通道来。顶灯打下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半面的光影将那一张美颜的脸分割成了对比鲜明的两部分。

    “请吧。”

    第95章

    白日晨星(十八)

    无论安室透的心底对于这件事情究竟有多么的不乐意, 但是在贝尔摩德也同时存在于这里的情况下,他显然并不能完全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而是必须要顺应“波本”的性格行事。

    ……想必今天之后, 他在歌呗小姐那里的形象一定来个超级大flop吧。

    安室透甚至难以想象等以后回到了日本境内活动, 如果对方在他执行什么任务的时候巧遇了他、并且拨打了报警电话的话,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美。

    金发的青年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 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和内心的情绪。

    贝尔摩德都已经发话了,他若是再做别的事情也是于事无补, 并且可能引来贝尔摩德的怀疑;还不如先顺应当下的趋势, 等到之后再见机行事。

    太宰治明显是个靠不住的家伙, 歌呗小姐又还年轻,一切果然还是只能靠他。

    他们走入了包间当中, 包间的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 像是将其他的一切都全部隔绝在外,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密闭空间。

    贝尔摩德并不急着去同太宰治攀谈, 反而是伸出手来, 亲亲热热的要去揽歌呗的手臂:“甜心,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呢。”

    “听说你最近去唱歌剧了?我在好莱坞都能够听到关于你的消息呢。”她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足够亲切友善的大姐姐一样,“最近有时间吗?我的下一部电影主题曲还没定下歌手的人选呢。”

    贝尔摩德朝着歌呗抛去一个wink:“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姑且不论其他, 但是贝尔摩德的表身份可是国际上都炙手可热的超级影星, 实绩一堆, 各种国际大奖更是拿到手软, 在去啊世界的范围内都拥有不弱的声名。

    能够为她的电影献唱主题曲,其实就相当于在好莱坞的圈子里硬生生的撕出一个缺口并且把自己给塞进去, 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不亚于当初搭着涩泽龙彦和巴黎公社的关系攀上奢侈品圈的好机会,属于从天而降的巨大馅儿饼。

    只不过, 考虑到给出这一个馅儿饼的人是贝尔摩德,那么这究竟是不是包裹着糖霜的毒药,就不好说了。

    “哎呀,这种事情还是和我谈吧。”太宰治直接插入到她们两个人之间,强势的截断了歌呗和贝尔摩德之间的交流,“歌呗酱还是个孩子呢~不懂这些~”

    贝尔摩德:?

    她虽然素来都知道太宰治是个狗人,但是能狗到这个程度也是贝尔摩德万万没有料到的。

    你见过快成年的、在国际上都拥有不弱声名的孩子吗?

    她有些想笑,手原本想要去摸烟,但在看见了坐在旁边的歌呗之后改变了主意。

    算啦,这里还有小姑娘呢,臭男人们可以不管,还是别让小姑娘吸二手烟了。

    非常双标的贝尔摩德这样想。

    于是她意兴阑珊的朝着太宰治摆了摆手:“这种事情之后再说吧。比起那个,我更在意的是……”

    “你来我们包间,又是要做什么呢?没记错的话,你已经离开【这边】的世界很久了吧,太宰治。”

    安室透竖起了耳朵。这也是他好奇和有意打探的事情。

    “别这样说嘛,贝尔摩德。”太宰治笑眯眯的朝着她的方向倾身过去,“我这边有一个共赢的合作方案可以提供给你们哦?”

    贝尔摩德觉得有些好笑:“共赢?”

    “这话从你太宰治的口中说出来,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贝尔摩德可不是什么初出茅庐、轻易的就能够被糊弄过去的小孩子,而太宰治在里世界也不是第一天才打出自己的声名。

    所以对于太宰治的话,贝尔摩德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打算相信。

    “我可是抱有着诚意来的啊。”太宰治这样抱怨着,不过这一次,他很坦率的说明了自己的意图——也可能是因为下面的关于【书】的拍卖价即将到达尾声,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的缘故。

    “你们的组织已经成立了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这一会都处在表里世界的交汇处,既不过分踏入,但是也绝不让自己被彻底的分离出去。”太宰治张口便来,丝毫不在意自己所说的是其他组织费尽心思想要藏匿起来的隐秘,“重新编辑人类的代码,自诩为上帝之窗,将旧世造人的荣光从神的权柄转移成为人的库藏,这即为你们的目的。”

    即便是安室透这样的、已经在组织当中获得了代号的高级成员,也从来都没有接触和知晓这样的隐秘的权利;他极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要过于的情绪外显,只用余光悄然的去观察贝尔摩德,试图从对方的反应当中来揣测出这情报的真假。

    作为组织当中少有的、能够面见“那位先生”,并且和BOSS的关系无比密切的成员,如果说除了寥寥的几位心腹之外,还有谁能够知晓组织的目的与所求,那么贝尔摩德必然占据其中之一。

    但是千面的魔女早就已经过了被轻易的一点小事都会影响到心神的程度,更何况她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妙的伪装大师,如果光凭借着太宰治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就想要从贝尔摩德这里撬出什么情报与线索来,只能说还是想的太美。

    “听起来简直像是什么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贝尔摩德甚至是连唇角笑意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太宰,你有兴趣给个授权吗?我觉得这可以成为我之后电影的素材。”

    她就这样轻飘飘的四两拨千斤,将太宰治的问题给搁置了过去,不沾一点,反正她这里别说线索和情报了,就算是一丁点的指向性都不可能泄露。

    不过这也在太宰治的预料当中,对于贝尔摩德的模糊态度他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展开着自己的话术。

    “现在下面正在拍卖的那一张纸,是里世界最高的杰作。无论是异能也好,还是更加深入的、神秘侧的能力也好……那都是象征和代表着最终成果的唯一结晶。”

    “它一直都被好好的隐藏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没有任何人能够知晓它的所在;像是现在这样流落到外界、能够被获得的机会,或许只有这一次。”

    太宰治笑眯眯的介绍着,仿佛一位最尽心不过的介绍员以及导购,本次拍卖会的举办方见了都该给他加钱的那一种。

    “不打算试试吗?”

    贝尔摩德面上的笑意慢慢的收敛,她看着太宰治,不说话,谁也不知道她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但是太宰治对此却接受良好,甚至是朝着贝尔摩德伸出手来:“嗯嗯,我知道,你肯定是没有办法决定这样的事情的。”

    “那么,不如让我来和你们的BOSS聊一聊吧?你只需要给我提供一个通讯方式而已。”

    他说到这里,轻松的笑了笑,仿佛自己在说的只是路遇疯狂星期四,于是顺手进去V了50那么简单的事情:“毕竟以前大家也亲密无间的合作过,想来你们的BOSS应该还是愿意和我谈谈的。”

    贝尔摩德看着他,眸光几经变幻,最后还是转过身去,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的误了事情,贝尔摩德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果然还是把风险转嫁掉最为安全。

    毕竟她心里可清楚,方才太宰治说的内容……全中,就仿佛对方从几十年前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于组织当中发生的一切事情一样。

    不愧是曾经在黑暗世界当中赫赫有名的操心师,即便已经过去数年,危险程度也依旧不减当年。

    真该让那些嘲笑太宰治居然跑去给区区一个明星当经纪人,也真是没落了的家伙们自己来和太宰治对峙一下就老实了。

    贝尔摩德在所有人——包括摄像头——的视线死角当中操作了一会儿,再转过身来看向太宰治的时候,女人挑了挑眉。

    “如你所愿,太宰。”贝尔摩德说,“BOSS愿意和你交流。”

    “早这样不就好了,还要浪费那么多的时间搞一堆流程。”太宰治抱怨着,接过了贝尔摩德的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

    等到他将手机交还给贝尔摩德的时候,已经是一切都全部谈妥……看来太宰治谈判战无不胜的记录还能够再增添上一笔。

    太宰治向着贝尔摩德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请吧。”

    “可不要吝啬出价哦~我会把全程都好好的告诉那位先生的。”

    俨然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酒厂BOSS安排下来的眼线这样的身份。

    这一点其实不需要他说,在给组织花钱这方面,无论是贝尔摩德还是安室透,都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反正不是自己去打钱,随便花啦.JPG

    第96章

    白日晨星(十九)

    贝尔摩德一出手, 那自然是非比寻常的豪横,每一次轻飘飘的掷牌都是一次足够让其他人感到胆战心惊的加价。

    二楼的包间原本也没有几个,而能够坐在这里的, 彼此之间也都对其他包间里可能是谁, 心头有个大概的预估。

    而像是酒厂这样成立并且存在已经超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在黑暗当中活跃,并且还业务横跨了数个大洲与许多领域的组织,自然拥有着不弱的声名。

    虽然说酒厂并非是一个拥有异能者的组织,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超越者的话, 异能者与他们的异能所能够影响到的范围也极其有限, 是完全能够靠着热武器和人数堆起来压过去的那一种。

    毕竟像是中原中也和涩泽龙彦这样的无限接近于超越者的“异常”, 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来。

    而一般情况下,超越者根本轮不到流落在外, 基本上都已经被各自国家的政府收编, 以最好的待遇供起来,不可能也看不上其他组织提出来的邀请条件。

    所以, 面对像是酒厂这样的庞大的犯罪组织, 如果不是真的对那一张【书】的残页拥有着非常迫切的渴望与需求的话,在尝试着出出价、发现自己的预算和酒厂实在是差的太多之后,他们也就安静的收手, 没有和酒厂继续打擂台的打算。

    只不过让太宰治比较在意的是, 当酒厂开始出价之后, 首领宰和魔人的那个包间只抬过一次价格便安静了下去, 仿佛放弃了对于这一张残页的竞拍。

    为什么?太宰治可不认为他们会有那么的好心。

    除非这也是他们计划当中的一环。

    太宰治在内心思忖着,而伴随着下面的竞拍台上锤子的最后一次落下, 这一张残页最终的归属也终于被定明。

    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便已经有人来恭敬的敲响了门, 是拍卖会的举办方将他们方才拍下的“战利品”送来了。

    安室透将那一个包装的有些过于华丽了的盒子拿了过来,打开盖子之后,看到的便是被妥善的安置在黑色的天鹅绒布上的那一张残页。

    “这就是【书】啊……我都还是只是第一次见呢……”太宰治蠢蠢欲动的伸出手来,看着是想要去触碰一二的样子。

    安室透一把将盒子挪走:“太宰君,只能看不能碰。”

    他多少还是知道点太宰治的异能的——能顾将一切异能力都无效化的【人间失格】,【书】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种异能的产物吧?

    对【书】和太宰治的了解都很浅显的安室透想,万一太宰治在接触到之后,他的异能把【书】给直接消除了怎么办……

    因为在这个国家的管理体系当中,和异能相关的部分都被划归给乐异能特务科去处理、而像是猎犬这样完全由异能者所构成的暴力执法机关也是少有人能顾接触到的超甲级异能小队,所以安室透对于异能的诸多了解不是那么的深入和全面,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不如说,即便是在全世界的范围当中,异能依旧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狂欢,需要去了解的地方还有很多。

    太宰治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朝着他看了一眼,不过暂时没有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算是暂时放过了安室透。

    而原本一直坐在旁边的、因为对于他们的身份以及交流都完全不知晓,因此只安静的坐在一边发呆的歌呗却是忽而眼神一动,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那个……就是【书】的残页?”歌呗问。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迟疑和微妙的不确定……非要用什么说法来形容一下 的话,就像是少女现在正陷入了某种恍惚的境地当中一样。

    ……实际上,和并非是他人的错觉。

    因为对于现在的歌呗来说,几乎是在那个装着【书】的残页的匣子靠近的一瞬间,在歌呗的耳边就有陌生的、缥缈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所叙说的其实是歌呗从未接触过的语言,按理来说,她根本不可能听懂;但是,或许是因为这种语言是被用“歌”的形式所表述出来的,以至于歌呗居然觉得自己奇妙的与之产生了共鸣,并且似乎能够理解一些这歌声所要表达的含义。

    过来。

    过来我这边。

    触碰我,感受我——

    那个声音在这样说,一声又一声连起来,虽然语调温和、情绪稳定,但是不知怎么的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蛊惑的意味在其中,根本无法拒绝。

    按理来说,歌呗是不应当去搭理这种不知所谓的声音的;可这一次,却仿佛是某种来自于直觉的牵引,让歌呗觉得或许自己应该试着按照这个声音的话去做。

    于是,自从进来以后一直都保持的很安静的少女抬起眼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个,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安室透稍微的顿了顿。

    其实以“波本”的身份来说,他是不应该同意的;但是,如果是以“降谷零”的身份来说,他又理应尽可能的去配合歌呗的一切要求和想法,毕竟对方的存在以及意志本身,便已经与日本这个国家息息相关。

    两种身份在心头不断的打架,安室透一时之间居然是有些进退两难;反倒是一旁的贝尔摩德轻笑了一声,以一种听不出究竟是怎样的心态,半开玩笑一般的同安室透说:“怎么了,波本?歌呗既然好奇的话,只是给她看一看,你都不愿意吗?”

    “真是个狠心的男人。”贝尔摩德这样摇头感叹着。

    安室透不知道贝尔摩德是真的就想要抓住个机会就嘲讽他一下还是怎样,但不妨碍安室透这个绝对的机会主义者抓住这个贝尔摩德不一定是有意递过来的杆子顺着爬。

    "既然贝尔摩德你都这样说了……"安室透抬了抬下巴,似是在笑,但那一双灰蓝色的眼瞳当中却是某种冷冽的色彩,如同浮动的碎冰。

    他将那尚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匣子递到了歌呗的面前,这一次倒不如先前面对太宰治的时候那样的防备:“来吧——不过,你这个东西也就那个样子罢了。”

    至少安室透是没有从中看出什么特殊之处来。

    歌呗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张完全空白的残页上。

    当离的这样近的时候,那种一直都在耳边环绕的呓语却反而全部都消失了,安静的如同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仿佛一切都只是歌呗的错觉。

    可是——歌呗眨了眨眼睛。

    她近乎是讶异的发现,伴随着我自己目光的注视,那原本空白无一物的书页上,居然开始有如油彩滴入了澄澈透明的水中一般,在其上出现了许多不同的画面来 。

    “太宰,你有没有看见——”

    歌呗原本想要喊太宰治过来看,但是她的话却猛然停了下来,只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张书页,有如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谬、最不可置信的画面。

    “几……斗?”她低声喃喃着,更接近于自言自语,就算是现在正站在她身边的安室透都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呓语和音节,看到少女的唇瓣轻微的翕动了一下。

    她在说什么?安室透尝试着模仿歌呗刚刚的口型,但拼凑起来的是他怎么也联想不到对应词汇的零碎的音节。

    一个人名吗……安室透这样想着,注意到歌呗看着匣子里书的残页的目光显得有些过于热切了。他于是顺着少女的视线看了过去,但那一张残页依旧还是空空的,哪怕是安室透都快要把它盯出一朵花来,也没有能够从其中分辨出什么值得关注的不同寻常之处。

    然而在歌呗歌呗的眼中,那却诚然是一番另外的景象。

    有如一双手打碎扰乱了原本平静的水面,在动荡的涟漪当中逐渐浮现的,是她的兄长、月咏几斗的脸。

    几斗看上去在年龄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他的眉宇之间却染上了一些阴郁和愁色 ,仿佛有什么事情有如沉重的巨石一样,一直都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根本没有办法从这五个世界的存在当中获得任何的快乐。

    阿夜跟在他的身边,原本应该活泼而又元气十足的猫咪如今整个尾巴和耳朵都跟着全部耷拉了下来,像是被雨水打湿了全部的皮毛。

    显而易见,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了几斗的身上,让对方的心情极度的压抑和痛苦。

    “到底发生了什么……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来啊,几斗……”

    歌呗看着久违的兄长,心头顿时被某种酸涩的情绪给填满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也已经完全接受了分离、甚至可能永远都回不去原本的世界,见到几斗的事实,然而当对方像是这样又一次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歌呗发现,往日里那些话语都不过只是一种对自己的欺骗。

    她想他,很想很想。

    因为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少女青涩的恋慕……在那之上还有更加复杂的,自血缘当中诞生与生俱来的亲情,还有在父母失格之后相依为命的多年的依赖。

    发生了什么事情,几斗?为什么你看上去这样的痛苦和绝望?

    歌呗几乎是无意识的伸出手来,想要去触碰几斗的脸,但就在指尖只差之毫厘的时候,却被另外的一只手给强硬的抓住了——是太宰治。

    “放开我,太宰!”这还是自从织田作和Mimic之间的事情结束之后,太宰治少有的、看到歌呗如此失态和愤怒的模样,“不要在这种时候打扰我!”

    “歌呗酱……你看到了什么?”太宰治却不可能真的如同歌呗所说的那样放开。

    毕竟从太宰治的视角,就是歌呗方才一个人愣愣的盯着书的残页,视线落于一点,小声的喊着谁的名字,面上的表情逐渐变的悲恸,并且就要伸出手真的去触碰到【书】——

    一切都彰显着过于的不对劲,太宰治怎么敢真的让歌呗和【书】接触。

    然而现在的少女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就算面前站着的是太宰治也是一样 :“放开我,太宰!就算是你也不能来妨碍我!”

    “几斗!……那是几斗啊!”

    她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碎裂的镜子,有一种浓的化不开的执着,以至于原本应该清魅的声音听着都变的尖锐了起来。

    太宰治的心下一沉:“歌呗酱。”

    “几斗,是谁?”

    “几斗就是几斗,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可就是太宰治最不愿意接受、同时也是最坏的答案了。

    而或许是因为歌呗方才那近乎声嘶力竭的呐喊,【书】的残页上所投影出来的画面当中,原本低着头的月咏几斗像是被什么给惊醒了一眼猛的抬起头来,一双眼如同黑暗当中狩猎的猫一样,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喵~怎么了,几斗?”阿夜问。

    “我刚刚……听到了歌呗在喊我。”几斗皱紧了眉,垂在身侧的手用力的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的软肉当中,留下了半月形的印记。

    歌呗是在大概一年前失踪的。

    最开始,几斗并不知道这一点——作为和复活社的交换,要求他们放过歌呗,还给她唱歌的自由,几斗揽下了几乎所有的任务,更加拼命的在为复活社做事,没有什么太多的时间。

    另一方面,他也在有意避开歌呗,不希望妹妹被重新牵扯入这个泥潭当中。

    去唱歌吧。去做你喜欢的、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吧。

    日光之下闪闪发亮的蝴蝶,原本就不应该强行停留在黑暗当中。

    去你真正应该去的地方,过幸福的生活——几斗是这样希望的。

    然而有一天,亚梦却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拦在了他的面前 。

    “几斗你……知道歌呗去哪里了吗?”

    “……你说什么?”

    于是那时候几斗才知道,在某个大雾的清晨,他原本以为好好生活着的歌呗永远的消失在了迷雾当中。

    作为她的朋友,同时也是一个热心而又善良的孩子,亚梦已经和自己的同伴们寻找了很久,但是都没有一点歌呗的线索。

    现在已经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亚梦才找到了几斗的头上,想要问问他是否知道什么。

    只要能够确定歌呗是安全的就好了。

    “不……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歌呗了。”

    几斗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连带着心脏也都跟着一并抽疼了起来。

    这是什么玩笑吧,歌呗怎么可能——!

    然而,当几斗用尽了自己所能够使用的所有方法,甚至不惜和复活社彻底的撕破脸,质问他们是否将歌呗给藏了起来,显然得到的都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少年开始一天比一天阴沉。

    他比以往更加主动、更加拼命的去完成复活设定任务,第一次对于胚胎的存在如此充满了欲望与渴求——但是,那并不是为了复活社,而是为了他自己的愿望。

    如果胚胎真的存在、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样万能的许愿机的话,他别的什么都不在意,只求把自己的妹妹还回来。

    作为从他的心中所诞生、能够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守护甜心,只有阿夜才知道,在几斗的心头究竟压着多少的悔恨与绝望。

    如果能够再关心她一些的话 。

    如果能够经常去看她的话。

    是不是,那个孩子现在还在他的身边或者舞台上,自由自在的唱歌?

    几斗总是会忍不住这样想。

    今天原本也是和往常毫无区别的一天,虽然在争夺一颗蛋的时候被亚梦和她的同伴们拦住并且加以干扰,但是如今的几斗绝不会留情。

    “我必须要找到胚胎并且得到它。”几斗冷冰冰的说,“歌呗还在等着我去带她回来。”

    就像是他们都还很年幼的时候……妹妹会乖乖的等着他去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家。

    而现在和那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可惜,那还是一颗没有任何价值的坏蛋。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几斗便兴致缺缺的离开了,在解除了变身之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几斗喵……”阿夜怏怏的甩着尾巴,但是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他们都知道,那是多么苍白无力的东西。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

    几斗听到了歌呗的声音,在喊着他的名字,并且逐渐变的哽咽了起来。

    ……是歌呗吗?

    几斗几乎要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他很快就确定了,这并非是虚假的幻象,而真的是歌呗在喊他的声音——他立刻站了起来,但是举目四望,并没有看到歌呗的身影,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几斗!几斗……我好想你啊……!”歌呗看着书页上的画面里,那仿佛听到了什么而四处观察的几斗,分明没有想哭的,但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迅速蓄积,并最终溢出了眼眶。

    或许是兄妹之间来自血缘的羁绊,或许是世界的奇迹与垂怜——有那么一瞬间,几斗抬起眼来,恰好与歌呗对视,他们居然隔着不知道多少的时间与空间的壁垒,看到了彼此。

    “……是你吗,歌呗?”几斗的嘴唇近乎是颤抖着询问。

    “是我!”歌呗急忙回答,“几斗,你还好吗?你怎么看起来……过的很不好的样子……”

    她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气愤了起来:“是不是复活社又逼你什么了?!”

    几斗并没有回话,只是注视着她——比起以前来长高了很多,已经完全是青春靓丽的大姑娘了,有如在枝头盛放的玫瑰;而更令几斗感到欣慰的是,歌呗看起来过的很好,那种从内到外所演绎出来的自信与光彩,明显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才逐渐的生长和培养出来。

    “歌呗。”他喊她的名字,或许再不会有比现在语气更为温柔的时候,“等着我。”

    他郑重的向着自己的妹妹许诺:“我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不管要为此付出多少的代价,几斗都在所不惜。

    “可、可是……”歌呗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几斗打断了。

    "没有可是,任何东西放在天秤上称量都是不足够的。"

    他从不会当着歌呗的面这样说——因为实在是怕了少女的得寸进尺——但是几斗心底清楚的知道,那是他最珍视的妹妹。

    而哥哥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妹妹。

    “再等等我吧,歌呗。”几斗说,“我很快……就会去到你的身边。”

    愿意回家也好,想要留在外面也罢,但是他必须要让人知道,他的妹妹并不是可以被欺辱的,她的身后永远都有依靠,他会成为她的底气。

    “我、我知道了!几斗才是的,要照顾好自己啊,你瘦了好多!身上怎么还有那么多伤!”这些年被养的越发受不得委屈的歌呗,都已经开始在内心盘算如果闪击复活社了,“一臣先生的话……甚至是妈妈的话,几斗都不必放在心上!他们不能来左右你的人生!”

    这是歌呗这些年逐渐悟出来的道理。

    几斗先是一愣,继而咲乐——有如冰雪消融一般,这大概是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少有的发自真心露出的笑容。

    “嗯,我知道的。”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几斗心头的巨石稍稍放松了一些。

    至少歌呗看起来并不会受到委屈,并且一定得到了很好的对待。

    这短暂的奇迹很快就结束了,甚至吝啬到不给歌呗与几斗留下多说几句话的时间。

    几斗从原本倚靠着的墙角站起身来,阿夜发现他身上的那种沉重与疲倦都被一扫而空,并且久违的有了笑容。

    虽然是几斗的守护甜心,但显然并没有被方才的奇迹囊括其中,因此根本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的阿夜只能选择向几斗询问:“几斗,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喵?”

    “嗯。”几斗从数米高的楼上一跃而下,随后有猫尾猫耳出现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都轻盈的有如猫咪一般在高楼上穿梭而过。

    “我见到歌呗了。”

    “歌歌歌歌呗喵?!”

    “是的。”几斗说。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带她回家的办法。”

    他的妹妹,理应由他亲自接回。

    等着我,歌呗。

    第97章

    白日晨星(二十)

    那些画面消失了, 就像是它们毫无征兆的出现时一样,这跨越了世界的、有如奇迹一般的联络彻底的断开,几乎要让人以为先前的一切不过都只是自己心头做不得数的臆想, 其实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场的三个人都朝着歌呗投来了明里暗里的关心的眼神——毕竟一个像是歌呗这样漂亮的小姑娘, 哭的如此的稀里哗啦,任是谁看了都觉得过意不去,会稍微的安慰一二。

    只不过就算是三个人, 三种关心,居然也分出了不同的区别来。

    贝尔摩德是逢场作戏, 其中可能还含有一两分的同为女性所以生出的对少女的怜惜, 只能说有, 但不多;太宰治是明着担忧和关心,任是谁在看到他的表现之后, 都没有办法质疑他对歌呗的真心。

    而安室透, 则是全场最不好受的人了 。

    他一方面需要注意自己和歌呗之间的距离,要表现出若无其事浑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另一方面, 以自己真正的本心而论, 安室透或许比谁都要来的更加召集和在意,想要知道为什么甚至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仅仅只是低头看了一会儿, 歌呗的情绪就会突然失控、甚至是泪流满面。

    这应该吗?这怎么都不对吧!

    安室透已经在心头打定了主意, 等到之后有机会了, 他一定得亲自来看看, 这一张残页当中究竟都拥有着什么样的力量,才会导致歌呗像是这样的失态。

    “歌呗酱?歌呗酱?”太宰治丝毫没有距离感的凑到了歌呗的身边去, 抬起手来,指腹轻轻的擦过了少女的脸颊, 帮她抹去那些淌乐满脸的冰冷的泪珠。

    “哎呀,怎么突然就哭了啊?”太宰治并没有向歌呗追问她究竟都看到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哭泣——尽管某些人心里其实在意的不得了,但是他深知,现在并不是向歌呗追问这些问题的最好时机。

    更何况,太宰治对此也不是完全的毫无线索。

    “几斗”——歌呗刚刚发出来的,是这个音节吧。

    依琉和绘琉都是毫无心机的孩子,想要从她们的口中套话,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

    落跑的爸,怯懦的妈,相依为命的兄长,努力的她。

    ——原谅太宰治,他不是故意的,但是这样的印象就是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而与这样的印象相对应而来的,便是太宰治心头的“咯噔”一下。

    不妙,这样可就太不妙了。

    作为曾经获得过“操心师”这样的称号的太宰治当然不是浪得虚名,尽管还是非常年轻的年龄,暗示对于人性的把控与掌握,太宰治绝对已经是在一个很多人都望尘莫及的高度。

    所以,甚至都不需要从依琉和绘琉那里得到太多的、关于歌呗过去究竟是如何同自己的兄长相处的细节,已经足够太宰治多少大概的推测出对于几斗,歌呗究竟是抱有着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依恋的,重视的,甚至是病态的狂热的……已经完全脱离了普通兄妹之间所应该有的亲密程度,将对方像是救命稻草一样的牢牢抓住,试图建立起更加牢不可破的、紧密相连的关系。

    是爱慕。

    在错误的环境、错误的背景、错误的引导之下,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全部投射,于是从那之上所扭曲的生长而出的爱慕。

    太宰治终于感到头疼了起来。

    不行啊,这样可完全不行啊。

    歌呗的心里有喜欢的人没有关系,太宰治自认他又争又抢,并且有一颗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心,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没有挖不倒的墙角。

    但是对于歌呗来说,几斗显然不仅仅只是“喜欢的人”那么简单的关系。

    于是这下就轮到太宰治开始头疼了。

    他没有办法赌,当被同时放在天秤的两端来进行衡量的话,这个世界,与拥有月咏几斗存在的世界,哪一边的分量对于歌呗来说要更为重要。

    以方才的情况来看,【书】的残页显然拥有着能够短暂的让歌呗和她自己原本的世界联通的能力。虽然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但是也已经很不得了了。

    毕竟这还只是残页而已。

    那么,如果将真正的、完整的【书】交给歌呗的话,她是不是就能够籍此返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当中去?

    太宰治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或许明白了……平行世界的他自己和魔人,都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和主意。

    魔人太宰治并不好妄加推测,但是对于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德性,太宰治心头门清。

    那个“太宰治”的眼中毫无对这个世界的期望,就像是一块儿随波逐流的浮木,无论被水推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所以,他完全可以丢下自己的世界,跟着歌呗去往任何的地方……这可真是让太宰治感到不快的事情。

    什么牛皮膏药!就像是黏性过强以至于都会让人觉得恶心的绷带一样!快滚啦快滚啦!

    太宰治心头这样的想法犹如阴暗的泥潭一样在不断的翻滚,随时都有溢出来的可能。不过当着歌呗的面,他还是将那种情绪朝着自己的心底压了压,又压了压,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不过歌呗的情绪还是比较稳定的,方才那一瞬也不过自适应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几斗,所以乍然之下的情绪失控。她很快就已经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我没事。”歌呗抬起手来,抹去了自己面上的泪水,她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抱歉,我失态了。”

    后半句话是对着同样在房间里的贝尔摩德和安室透说的。

    “没关系哦。”贝尔摩德笑着说,“可爱的孩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她这样说着,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抚摸一下歌呗的脸颊:“尤其是你这样的女孩子,哭起来就更是只会让人觉得怜爱了……”

    她的手并没有能够真的碰到歌呗,因为一旁的太宰治已经及时的伸出手来,将她挡开了。

    “说一说就可以了,贝尔摩德,不要对别人的艺人动手动脚啊。”太宰治虽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是他的语气当中所透露出来的却是十成十的警告。

    贝尔摩德并没有生气,只是从善如流的放下了自己的手;她微微的眯起了那一双好看的眼睛,再开口的时候,语调晦涩不明。

    “这样么?”贝尔摩德低笑了一声,“看的真严啊。”

    也不知道她究竟只是这样随口一说,还是这话语当中,有着什么另外的、隐藏的深意。

    金发的摩登女郎低下头来,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机,随后复又抬起头来,同太宰治说:“对了,关于这一张书页……”

    她的话没有能够说完,便有异变突生——整个船舱都开始剧烈的颠簸和摇晃了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外侧寒冬整个船身,以至于产生了这样的飘摇感。

    安室透皱着眉站起身,打开了包间门去外面查探和了解情况。

    不多时,他就急匆匆的返了回来,面色凝重的同贝尔摩德说:“出事了。”

    他分明是在与自己的同伴贝尔摩德对话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歌呗却隐约生出一种奇怪的预感来——他的那些话,似乎也是同时想要传达给自己听的。

    ……但其实,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歌呗的心头略有些迷惑,不过她并没有声张,只是默默的将这一点给记了下来。

    “游轮的工作人员给出的说法是,泰坦尼克号触礁了,正在全力抢救中……让我们等待后续的安排。”

    然而安室透却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船身现在也还在不断的摇晃——这可不是用一句简简单单的“触礁”就能够糊弄过去的,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外侧不断的拍打、撼动着整艘游轮都在跟着不断的左摇右晃。

    这真的只是“触礁”能够解释的吗?反正安室透不信。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从这里离开吧。”他提议。

    为了引人耳目,拍卖会的会场坐落在整艘泰坦尼克号的最下层。如果游轮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这里显然是最难以逃脱——同时也是最容易出现意外并且被水淹没的位置。

    于情于理,先从这里离开,去更上面的甲板层,显然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安室透以眼角的余光悄然的打量着歌呗。

    少女的安全事关重大,他已经在心头暗自决定,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的话,那么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一定要以歌呗的安全为重。

    只有她,必须安然无恙的平安回到日本境内。

    双方在包间门口分道扬镳,至于太宰治先前和酒厂背后的那位BOSS所达成的——无论是什么方面——的合作,那都是之后要去处理的事情。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歌呗向太宰治询问。

    “嗯——反正不会是单纯的触礁就是了。”

    事实证明,太宰治的推测永远都不会出现错误。当他们穿过了数层的甲板、来到了位于最上层的、拥有着大量的对外露天区域的观景甲板上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从海面上时不时的探出来的巨大触手。

    这不管怎么都和方才安室透带回来的消息、“触礁”沾不上边吧?!

    依琉和绘琉也在甲板上——她们先前因为找不到歌呗的缘故,所以一直都跟在小仲马和涩泽龙彦的身边,眼下终于捡到了自己的主人,顿时眼睛放光一般的朝着歌呗冲了过来。

    “歌呗、歌呗——那个东西——”绘琉看上去就差没有抱着歌呗的脖子哭出来了。

    显然,孩子有被吓到。

    而和她相比,依琉显然就要显得神气和活灵的许多,虽然也同样以乳燕投林之势冲到了歌呗的面前,不过并没有显示绘琉那样哭唧唧的抱着少女撒娇——在她看来这是太过于不成熟的表情——而是给歌呗快速的大致讲解了一下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原来,在先前被歌呗打发去给其他人报告自己的消息与平安之后,依琉和绘琉便照着记忆里面原本应该属于他们的座位飞了过去,并且正好同与太宰治分开了的涩泽龙彦,还有小仲马相遇。

    得知了歌呗安然无恙的消息,这两个危险的人形自走武器面上的表情也终于松快了些,至少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的紧绷,并且带着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周围的人全部都宰了的极端凶恶在其中。

    “既然是歌呗小姐的意思。”涩泽龙彦慢吞吞的说,“那么……就先看着吧。”

    但是显然,如果之后还出现什么别的问题的话,那么他依旧有出手的可能。

    拍卖会的过程凡尘可善,无论是对于小仲马还是涩泽龙彦,他们都已经经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因而这样的过程也并不能够让他们提起多少的兴趣。

    只是——在某一刻,游轮似乎有片刻的震荡和颠簸,随后是拍卖场的工作人员神色匆匆的朝着这边走来,在小仲马的面前停下,以一种绝对的惶恐与毕恭毕敬向着他请求。

    “您是隶属于法国巴黎公社的小仲马先生,是吗?”

    并不喜欢对外交际的青年抬起眼来,用那一双阴郁的眼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孔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有什么事。”小仲马问,“此行并非是公社的对外活动,而是我自己的私人行程。即便泰坦尼克号是以英国作为始发点的游轮,但是也应该并没有法国人不得踏上的要求和道理。”

    “瞧您说的哪里话,哪里话。”对方近看呢个的想要在面上挤出一点谄媚的笑容,想要借此能够在小仲马这里讨得一点好,“我们做生意的,当然是来者不拒,欢迎任何的客人。”

    他猜到小仲马或许是猜错误会了一些什么,忙开口同他解释:“事实上,我们是为了某件事情,所以才想要来请求您的帮助……”

    据他们说,那是在数分钟前,雷达探测的时候发现的不明物体。一大团的、几乎要占据整个屏幕的巨影,尽管那时候还不知晓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但光是这样的体型,都已经足够对其升起全部的警惕心理。

    而伴随着游轮的前进,那个东西也逐渐的缩短了和游轮之间的距离,直到最后露出了真面目——居然是一只几乎和这一艘足够数层的豪华游轮等大的怪物,生着章鱼一样粗壮繁多的出手,又有着类似于魔鬼鱼的扁平的身形。

    它似乎将泰坦尼克号当做了自己的猎物——或者是玩具,笔直且目标明确的就朝着泰坦尼克号而来。

    起先还只是用触手拍打,不过很快就已经不满足只局限于这样的行为,转而开始了更加过分的、仿佛要将整艘游轮都给拆解的力道。

    这只是一艘普通的游轮,上面根本没有安装什么用于攻击的武器——可是话又说回来,在现代这样大体来说算得上是和平的时代,战争又已经是在十几年前便已经彻底结束,根本没有人预料到一艘普普通通的载客游轮也有需要装备武器的需求。

    谁知道这个大海怪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

    工作人员一方面以“游轮触礁了,但是请不要担心,我们正在尽力的挽救情况”这样显得有些拙劣了的理由去安抚游客,同时要求他们立刻回到各自的房间中等候;另一方面则是紧急的开始扒拉本次的游客名单,意图从中寻找到什么能救命的人。

    作为英国的公司,对于隔壁法国的巴黎公社——以及就算是在巴黎公社当中,也绝对算得上是一颗极为耀眼的星星的小仲马并不陌生。

    尽管不知晓对方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异能者,但是事态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当然也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意求通过这样的方式尽可能的度过这一场危机。

    如今整个露天甲板上的所有无关人等都已经被全部清空,能够留在这里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寥寥几位异能者——歌呗和太宰治应该算是最晚到来的那一批了。

    不过,在这里并没有见到首领宰和魔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去了哪里。

    歌呗睁大了眼睛,看那有如笼罩下来的、能够将整艘游轮都完全包裹覆盖住的黑影。

    这些触手每一根都足有数米长,直径也极为的可观,这样在海面上张牙舞爪、随意挥动的样子,简直会让人联想到那些末世的灾难片当中带来灾难的深海巨妖。

    “那是什么东西啊……”除了曾经亲眼目睹过中原中也解放了“门”,一度以荒神的姿态现世的太宰治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有过直面这样的东西的经验。

    “是克拉肯。”绫辻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的身后,“神话中海妖的名字。”

    “当然,至于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待商榷。”

    或许是为了能够看的更清楚的缘故,他摘下了即便是在夜晚和阴天的时候也依旧会戴着、装逼意味显然要远大于实用意味的茶色遮光镜,遥遥的望向远处的克拉肯——更准确一些来说,是在望着克拉肯头顶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让他非常在意的事物。

    “那个家伙……果然还是出现了。”绫辻行人哼笑了一声,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或者说,他之所以从自己的事务所当中偷偷溜走、并且还在明知道这样做绝对会惹怒异能特务科的情况下,依旧从对方的监管当中离开甚至直接来了个一个出国的到操作,就是为了这个目标。

    ——为了能够将多年前以某种方式从他的手中逃出生天、并且还在依旧坐下种种恶事的京极夏彦捉拿,将他们之间的这一场对决划上真正意义上的休止符,绫辻行人会做出一些在了解他的人看来“不可思议”的、近乎疯狂的行为。

    “星名小姐,我之前就同你说过,我来到这一艘游轮上的目的。”他对着歌呗微微颔首,“现在,他就在那里了。”

    有绫辻行人这样指明,歌呗便也顺着看过去,这一次终于在迭起的风浪与漆黑的夜色当中,看到了那站在海妖的头顶上的人影。

    对方拥有着花白的头发,一双标志性的、浑浊的泥黄色眼瞳当中所流淌出来的是堪称邪恶的光芒,正是曾经那与歌呗站在对立面、并且引发了那一场席卷全国的鬼怪横行之日的罪魁祸首,至今仍被日本政府以及神道界双重通缉的极恶罪犯京极夏彦。

    显然,还要克拉肯的出现,同京极夏彦脱不开关系。

    “哈哈……绫辻啊,这是自从那一次对决之后,我们时隔数年的第一次见面吧。”名为“京极夏彦”的妖魔站在克拉肯的头顶,高高的朝着游轮这边俯瞰了过来。

    他原本的声音是极具兴味的——对于像是他这样的“反派”来说,绫辻行人这样的宿敌的存在,就像是苍白而又无趣的世界当中少有的亮色,是难得可以被看入眼中的存在,同样也是让许多事情能够多少提起些兴趣的、难得的佐料。

    很难说关于已经销声匿迹了好几年的京极夏彦的消息会突然又重新开始流通、并且精准的传入了绫辻行人的耳朵当中,这件事情的背后究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算计。

    不过,对于京极夏彦来说,这一场“舞台”能够有绫辻行人的参与,便已经足够令他感到愉悦;但现在,在既定的主菜之外,京极夏彦又看到了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出现的歌呗——一道没有期待过会出现,但是也足够“美味”的料理。

    “真是意外闯入的客人,老夫对于当初伊势神宫内的见面以及招待,还记忆犹新啊,这位小姐。”京极夏彦的瞳孔转了转,从绫辻行人的身上,落到了歌呗的身上。

    “如果早知道您也会参与到这一场对决当中的话,我一定会将这一场盛事,准备的更加宏大和热闹一些。”

    京极夏彦流露出了一种非常惋惜的态度,不过很快,他又重新笑了起来。

    “好在——为了能够让我和绫辻这久违的交手不留遗憾,我也颇费了一些功夫和心力,尽可能的让它可以更加精彩,才能现在虽然有所掣肘,但到底不至于在小姐的面前太过丢脸。”

    京极夏彦这样说着,半蹲了下来,将手放在那一头巨大的海兽的头顶拍了拍。

    “去吧,克拉肯,给绫辻和小姐展示一下你的实力。”

    于是原本便已经极为躁动不安的海兽发出了某种诡异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随后展开了狂暴的输出。游轮在被掀起的海浪上飘零动荡着,那厚实的吨位都仿佛不存在了一眼,有如随波逐流的脆弱的叶片。

    如果放任那东西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是这一艘坚实的游轮,也会因为支撑不住而散架吧。

    歌呗的目光落在了海怪克拉肯的身上,像是在打量和评估一些什么。

    克拉肯的体型太过于庞大,人类在它的面前显得有些过于渺小;如果有足够多的坏掉的心灵之蛋的话,歌呗倒是能够用歌声将它们融合成一体,变成一个同样巨大的坏守护甜心,但是这里显然并没有那样多的原材料。

    而如果是用歌声去安抚……因为并不知道京极夏彦还有什么后招和手段在准备着,所以也并不是最佳的选择。

    如果能够有什么办法让那只海怪丧失行动力、或者直接退去就好了。歌呗咬着自己的嘴唇想。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她的祈愿与烦恼,或许是因为曾经犯下了冒犯的大罪的京极夏彦如今就在眼前,所以激活了一直都沉淀在她身体里的某一份力量与祝福,曾经听到过一次的、庄严的声音在她的脑海当中响了起来。

    【僭越者……不过是区区妖魔……】

    显然,几年前在伊势神宫发生的那事情就相当于是狠狠的照着天照大御神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大神绝对做不到轻飘飘的放下。

    【吾之力量,汝尽可取用。】

    神明降下了谕令。

    【只唯有一点。】

    【让那僭越者付出代价。】

    歌呗眨了眨眼,有金色的、璀璨如日光一般的神纹在她的眉心一闪而过,而少女的眼底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金。

    “我会的。”

    正好她也有笔帐,要和那妖魔好好的,清算一二。

    第98章

    白日晨星(二十一)

    您是被天照大御神所特备的宠爱与关注的。伊势神宫的巫女与神官们不止一次的这样同歌呗说。

    实际上,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充分的尊重歌呗的个人意愿,同时异能特务科那边也在虎视眈眈的盯着,绝不允许他们打一些不好的主意的话, 那么神道教简直想要直接将歌呗抢去他们那边发展了。

    我们作为传承了数千年、无论是底蕴还是历史都非比寻常的、一直都陪伴围绕着这个国家发展的“里侧”,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得到了天照大御神赐福和偏爱的好苗子,让给我们不可以吗?

    对此,异能特务科表示很淦。

    你们神道教少了这一个星名歌呗, 也可以有一个日名歌呗、月名歌呗,更何况神道教根本不能够插手表世界的势力纷争与权位更迭, 就跟占着金窝不下蛋蛋鸡一样, 果然还是趁早退位让贤才比较符合事情发展的一般规律吧?

    全日本境内不知道多少的异能者, 统共也就出了这么一个来之不易的金苗苗。这要是能够给神道教抢走了,无需其他人多说什么, 他们自己都可以直接去天台上排队等着“三二一跳”了。

    对于这些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所发生的一场对于她的归属权的争夺战, 歌呗并不知晓;或许有人知道,但是也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呗捅到歌呗的面前来打扰她的生活与心情的。

    但是, 总而言之——

    被向来都眼高于顶的神道教如此的另眼相待, 甚至是不顾自己向来都标榜的脸皮而想要将少女扒拉到自己的碗里,仅从这一点都已经可以隐约窥见,那被赠予在歌呗身上的神眷, 究竟已经浓郁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

    歌呗深吸了一口气, 抬起眼来, 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并不是很远处、那尚还在海面上掀起波浪的海怪克拉肯, 以及站在它头顶的京极夏彦身上。

    “涩泽君。”歌呗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涩泽龙彦原本站在一旁, 兴致缺缺,根本没有什么要插手这一场劫难的打算——毕竟他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也不存在一切人类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拥有的弱点。

    作为最纯粹的异能体,就算是整艘泰坦尼克号都沉没于万丈海水之下,也不会影响到涩泽龙彦分毫。毕竟他不需要进食,不需要呼吸也不畏惧温度的变化——你和一个异能说这些做什么呢?

    所以对于这样于人类而言完全可以说是“灭顶”的天灾,涩泽龙彦并不在乎,只一昧的袖手旁观,似乎也是一件能够被理解的事情。

    不过现在,既然歌呗都已经提出了要求,那么事情便又有不同。

    只见涩泽龙彦面上的原本带着的那一种无所谓的漠然顿时消失了,虽然不是夸张到“仿佛整个都换了一个人”,但是精神面貌也同先前完全是两个极端。

    毕竟这是歌呗少有的对涩泽龙彦提出要求,让后者怎么能够不欣喜若狂、并且全力以待。

    “我需要做什么?”涩泽龙彦蠢蠢欲动,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歌呗的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就像是一只亟待开屏的孔雀。

    “涩泽君的异能力,我记得是能够人为的隔出一片空间,在异能力存续期间,一切非异能者都会被空间暂时[摘除],只留下异能者与他们的异能力?”

    “是的。”涩泽龙彦确认了歌呗的说法。

    “那么,之后就麻烦涩泽君用【龙彦之间】将这一艘游轮都包裹起来吧。”歌呗说,“不然之后的战斗,一不小心波及到什么就不好了。”

    至于【龙彦之间】会带来的“副作用”——将异能者的异能抽取出来,并且对自己的主人展开攻击这样的事情,歌呗这里倒是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

    也是好在游轮上为数不多的异能者如今都被聚集了这甲板上,这才让事情变的简单了一些。

    “依琉。”歌呗的目光落在了依琉的身上。

    “来了来了!”

    久违的能够和歌呗进行变身,对于依琉来说当然是一件足够感到高兴的事情。她在一旁绘琉恨不得咬着手帕流出宽面条泪的眼神与表情当中飞到了歌呗的面前,随后变成了一颗蛋。

    “我的心,un lock!”歌呗双手在胸口交叉,变幻比出手势,依琉化作的那一颗蛋便落在了她的心口的位置。

    周围的空间都有片刻的改变,伴随着低沉而又急促的、有如鼓点一样的音乐声,黑色的蝠翼、尖头的三叉戟,还有暗红色的皮质战斗裙与高筒靴全部都出现在她的身上,简直像是月色之下的妖精。

    太宰治和涩泽龙彦对于歌呗的这一种变化接受良好,但是对于小仲马还有绫辻行人来说,这种美少女变身的大变活人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当下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

    绫辻行人:“……这也是异能力?”

    怎么感觉和其他所有的异能者……不,应该说怎么感觉和整个世界都风格都格格不入啊!

    绫辻行人:我什么没见过……这我还真没见过。

    怀疑人生中.jpg

    而和绫辻行人不同,小仲马也同样为了歌呗的变身感到震惊——不过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旋即所油然而生的就是某种被灵感之神所击中之后的、近乎疯癫而有狂热的情绪。

    “完全不同的感觉,有如横坐在教堂彩窗的窗棱上,亦或者是踩在教堂最顶端的那尖尖的塔尖的恶魔……”

    他飞快的嘀嘀咕咕着一些其他人不一定能够听清、也不一定能听懂的话语,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的话,他几乎都要陷入自己的世界当中。

    “不思议な夜 舞い降りた……”歌呗飞快的吟唱了几句歌词,绫辻行人和小仲马便都没有再去多余的关注她的“新形象”的功夫了——有某种从身体的内部传来的拉扯感,像是有什么与生俱来的部分正在被撕扯着,要从身体里面给分离出去一样。

    甚至这种力量上根本没有办法抵御的,无论做出了怎样的抵抗,到了最后都会被证明只是在浪费时间,是一种无谓的挣扎。

    终于——这一种撕扯和割裂抵达了最顶峰。

    伴随着一声只有在自己的脑海当中才能够听到的、有如气泡爆炸一般的声响,随后是什么东西呗彻底的从身体里拽了出来——出现在小仲马面前的是一朵有如被鲜血所浸泡过的、艳色的山茶花,而在绫辻行人面前的则是一个面善带有着诡异笑容的、巴掌大小的人偶娃娃。

    无需任何人来进行补充和描述,在看到这个东西的第一眼,有某种认知就已经在他们的心头浮现。

    这正是一直以来都伴随着自己的异能力,毫无疑问。

    就算是小仲马,此先对歌呗的能力都只是有一个大概程度上的认知,像是这样亲身直面她的能力还是第一次。

    歌呗招了招手,这些异能力就已经朝着歌呗飞了过来,被少女暂时挂在了自己的后腰上——这样等到之后【龙彦之间】施展开来,就不用担心误伤友军了。

    她朝着涩泽龙彦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已经可以施展【龙彦之间】了。

    涩泽龙彦会意,于是有白色的雾气以他作为中心,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并且很快就如同歌呗所希望的那样,将整艘泰坦尼克号都包裹了起来。远远的看去,海面上浓白色的雾气、巨型游轮的剪影,还有挥舞着触手的海怪,这一切加在一起构成了一副足够光怪陆离的画面,让人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为之所摄、并沉沦其中。

    而凡是被白雾锁吞噬过的部分,原本鲜活的一个个人影都像是被用橡皮给擦除了一样,逐渐的隐没在来白雾当中,再看不见了。

    那些白雾当然也将甲板上的几名为数不多的异能者所笼罩,不过他们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倒是歌呗腰上挂着的几枚异能拟态不甘寂寞的震动了起来,一副即将要从这里脱离的架势——不过在歌呗的指尖带了些威胁性质的从其表层拂过之后,它们便都安静了下来。

    甲板上的异能者们这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异能?我的异能呢?!”其中有一个人几乎是抱着头哀嚎出声,随后很快将目光落在了站在旁边的、方才动作最大的歌呗身上,眉宇间都闪烁着凶光。

    “喂,是你做了什么吧?你把我的异能怎么样了?”

    他一边这样凶恶而又狰狞的询问,一边将目光落在了歌呗挂在腰间的那几个小挂饰上——从那些当中的某一个上,男人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熟悉感,有如自己亲密无间的半身。

    某种直觉在暗自的向他做出指引,让他明白那或许正是自己丢失的异能。

    在为了少女这能够将其他人的异能直接抽出的能力震惊之前,先涌上这位异能者的心头的,却是一种恐慌 ——在他的人生当中,异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不同于有些人对自己的异能感触淡淡乃至于是避之不及,对于男人来说,异能是他的生命当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因此眼下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异能,他表现的就像是一头被入侵了领域因而怒不可遏的雄狮一样,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的狂躁。

    还给他——!把他的异能力还回来!

    但是在他真的接触到歌呗之前,就已经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一把捏住了他的拳头,随后是一条鞭腿横的扫了过来,将男人给直接踹飞了出去。

    太宰治站在旁边轻松的活动着自己的手腕,那一只鸢色的眸子当中落下的目光拥有一种可怕的冰冷,几乎要让人以为那是死神挥举起来、贴在你脖颈上的镰刀。

    “真是愚蠢的家伙。”太宰治冷冷的说,“如果不是歌呗酱好心的话,你现在已经被自己的异能杀死了。”

    大概是因为挨了一记毒打,男人的眼神看上去都变的清澈了不少,仿佛一瞬间能够听懂人话了。

    “什么……?”他有些缓慢的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仿佛是大脑中的思绪正在艰难的重组。

    大抵是因为太宰治的描述实在有一种眼熟的即视感,再加上涩泽龙彦那过于特殊的配色唤醒了他的一些记忆,男人的面色终于是因为回忆起来了一些什么而在一瞬间褪去了全部的血色。

    “你是……收藏家……”

    曾经一度成为欧洲异能者的噩梦,据说凡是遭遇到了的异能者都会比发现惨死在自己的异能攻击之下——但是迄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收藏家”的真身,也不知晓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只知道每当收藏家出现的时候,都会伴随着有能够将一切都包容在其中的白色大雾出现。

    正如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景象一般。

    尽管近几年,【收藏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和考虑,而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共场合当中露面,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便是在欧洲的异能者群体当中,他的存在已经到了令人会闻之色变的程度。

    毕竟在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白雾的出现对于欧洲的异能者们来说,其存在都与死神的催命符无异。

    这一份后知后觉终于让男人的面上流露出惶恐的色彩,久违的回想起来了应该如何保持礼仪。

    涩泽龙彦的那一双血红琉璃一般的眼瞳落在他的眼底,也多了几分威慑的意味在其中。

    这一个最大的刺头安静了下去,而剩下的另外两个异能者也非常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决定先静观其变——显然,涩泽龙彦“收藏家”的名号所能够起到的,是非同一般的震慑程度。

    这点轻微的小麻烦尚且还没有来得及造成什么影响和困扰,就已经消弭于无形之间……只能说,把涩泽龙彦和太宰治放在一起,能够打出1+1远大于2的效果来。

    歌呗并没有为这些事情所影响——说起来似乎很久,但实际上也不过时那么几句对话的功夫。当【龙彦之间】确定已经将整艘游轮全部覆盖之后,涩泽龙彦同歌呗点了点头,示意少女已经完成了她的嘱咐。

    歌呗应了一声。

    她眼底的金色看上去愈发的浓郁了,和少女原本的眼眸颜色融在了一起,是一片的金紫之色,看上去有一种莫名的华贵感以及高远的神性。

    ——至少站在旁边的太宰治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就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在精神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先一步的去抓住了歌呗的手腕,直到少女投来隐约带了些疑惑的目光,太宰治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有些讪讪的松开了手。

    方才有那么某个片刻,太宰治几乎要以为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身上被摘除了所有的人性,当真如同九重天阙之上的神明一般,一旦转身就会去往他再也接触不到的天上国。

    这样的可能让太宰治不可避免的感到了恐惧,所以才会伸出手来抓住歌呗——尽管在这样做的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做究竟有多失态。

    好在歌呗只把这当作是某个无足轻重的插曲,在看太宰治并没有要做别的什么打算之后,她便重新将目光落在了京极夏彦与海妖克拉肯的身上,似是在评估着什么一样。

    耳边的那种呓语越发的响亮了,连绵不断,以至于一时之间周围一切的声音都仿佛跟着远去了,能够听到的只有这些不断回响的呓语,如同在冥冥之中向她灌输着什么。

    身着小恶魔服饰的金发少女面上毫无比表情,瓷白的肌肤和过于精致俏丽的五官让她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尊理应被摆放在供台上的人偶或者塑像。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天空尽数被漆黑的云翳所遮蔽,就连月亮和星星都很难从其中探出光芒来——然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有金色的日光破开了夜空,从其后穿透了一切,照射了下来。

    起先只是一缕、两缕,但是伴随着更多的日光照射下来,这些日光聚集在了一起,接着被少女葱白的手指所抓握住,攥成了一束,成为了落在少女手中的武器。

    弯曲的弓身,紧绷的弓弦,以及那闪烁着与太阳如出一辙的温度与光辉的金色的箭矢。

    这是歌呗第一次尝试用弓箭,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相关的任何部分,无论是握住弓身也好,还是拉开弓弦也好,全部都还是头一遭。

    但是,或许是天照大御神作为神明的权能,将这一种能力神奇的赋予了歌呗;或许是因为她原本就拥有这方面的才能——总而言之,虽然是第一次拿起弓,但是歌呗却并没有任何的无法掌控或者是生疏的感觉。

    正好相反,她隐隐的生出某种感觉——或许,只要拿着这把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不能射落的东西。

    少女拉开了弓弦,那一只由日光所凝成的箭搭在她的指尖,是一抹莹莹的光,光辉的最顶端则是指向了海妖头顶的京极夏彦。

    她的动作并没有避开任何人,所以京极夏彦自然也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只是他虽然是妖魔,但到底不是正统出身,在妖怪当中的年龄也还非常的年轻,对于某些事情的了解还知之甚少,至于对神明的感知则更是还没有来得及学习。

    如果能够再给他一些更多的时间……甚至用不到百年,以“京极夏彦”这一存在的能力,只要几十年,便已经足够他成长为妖魔当中的佼佼者,即便是在魔界也能够拥有自己的一席之位吧。

    只可惜,京极夏彦太急切了,成功的算计到了绫辻行人、并且以死亡作为养料,将自己的存在升华为了“妖魔”,又在那之后成功的利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以及对人类内心的黑暗与罪恶的把控,让伊势神宫这等庞然大物都狠狠的吃瘪还无法报复,显然更加的助长了京极夏彦的嚣张气焰。

    尽管上一次他的计划在最后功亏一篑,被歌呗给打断了,但一位此先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并且异能未知的超越者,这失败也不完全是他的问题。

    而这一次,充分考虑到各方面情况,京极夏彦自认是十拿九稳的。

    只不过……

    那隐隐带来了一些不妙感觉的弓箭是怎么回事?

    “克拉肯——”京极夏彦在察觉不对的时候就立刻出声,根本没有任何的耽搁与前摇。

    然而比他的命令、以及克拉肯的动作来的更快的,是少女松开的手指,以及那一根只是一个瞬息便已经出现在眼前的金色的箭,速度之快,甚至都没有什么来得及反应的时间。

    漆黑的天空在这一刻都变的大亮,有如王母拿起手中的玉簪,化开了那些阴沉厚重的云翳,让其后的天光全部倾泻了下来,洒下金色的日辉。

    而在金箭所经过的那一条路径上,海水朝着两侧倒逼,立起成为了高高的水墙,唯独留下中间的那一条长道尚未愈合,其恢宏有如《圣经》上所描述过的摩西分海的画面。是穷极此生全部的想象力都不一定能够描绘出的壮景,几乎要让人以为自己如坠梦中。

    大片大片的金色的日火在海面上跳动着燃烧,几乎要让这一片海域也被染上灿烈的色彩;克拉肯发出了痛苦高昂的悲鸣,而那一根金色的长箭破开了所有的壁垒,直直的没入了京极夏彦的胸膛之中,有如神罚。

    造成了这一幕景象的少女注视着这一切,她的手指尚且还因为拉动弓弦时产生的反震力而微微颤抖,但是她的目光却是如此的明亮,神情坚毅就像是绘本当中所记载的女武神。

    就连太阳也像是对她极为的偏爱,那些最好的金色日辉尽数的落在她的身上,如同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也让她眼底的那一抹金色以及眉心的神纹愈发耀眼。

    这绝非人类所能够抵达的界限,而是独属于神明的领域。

    只这一箭。

    破海开天。

    第99章

    白日晨星(二十二)

    京极夏彦并不是甘于引颈受戮的人, 面对那一只明显是奔着取自己性命而来的、携带着可怕的气势的长箭,京极夏彦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危险,并且开始竭尽自己的所能想要将其规避掉。

    他对于这一点原本拥有着充足的信心, 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试图愚弄生与死的界限。

    但是——没有办法, 毫无应对之策。

    无论是用人类的方法也好,还是用妖魔的方法也好,亦或者是其他任何的、京极夏彦这些年来从世界各地所搜集来的非常规的方法, 无论施展了多少,事实证明全部都没有半分的作用。

    那是存在于因果层面上、用任何的方式都无法逆转的既定事实, 唯一能够阻止的办法就只有在那一箭射出之前便将其掐断, 否则的话, 只要箭出弦,那么最终的结果便已经注定, 其中不存在任何的其他可能。

    携带着日之辉的长箭没入了京极夏彦的胸口, 他的身体因为那种可怕的冲击力而无可抑制的向后倒去,被拖行着在克拉肯的身上滑行了很远——也亏得是克拉肯的身躯足够庞大, 这才没有出现京极夏彦干脆直接脚下一滑, 跌入到海水当中的尴尬局面。

    但是这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好事,无论是对于京极夏彦而言,还是对于克拉肯而言。

    毕竟现在在这里的这个京极夏彦, 其本质上并非是那个曾经的犯罪策划师、有如犯罪帝王莫里亚蒂一般的人物, 而是他以自己的死亡作为祭奠所升华而成的妖魔。

    而对于一个妖魔来说, 又有什么比来自天照大御神的神光, 还要来的更为伤害巨大呢?

    再不会有了。对于从黑暗与罪恶当中所诞生出来的妖魔而言,那潋滟的神光便是高悬在头顶的铡刀, 根本没有任何能够挣脱的可能,在悬挂起来的那一刻, 便已经象征着他们的生命走向了倒数的计时。

    只可惜直到现在,当这神光已经真切的降落在了他的头顶上的时候,京极夏彦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这一点。

    但现在已经太晚了,一切都于事无补。

    他的身躯在那拥有着可怕的温度与亮度的金色日光当中开始飞快的溃败,化作了不断消散的、黑色的颗粒 。

    作为“妖魔”的本质在神光当中飞快的消解,显然,为了能够将京极夏彦这个曾经挑衅了自己作为神明的威严的、大胆而又妄为的妖魔不留一丝一毫余地的击杀。

    否则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天照大御神太过于好欺负,长此以往,以后还有谁会将她的存在放入眼中?

    神明的尊严,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挑衅与践踏。

    京极夏彦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正于这光芒当中在被飞快的抹除,曾经会觉得温暖的日光,在这一刻居然变成了能够夺命的利器。

    然而这便是成为了妖魔之后,他所应当付出的代价。在舍弃了人类的身份、选择了化身妖魔,得到漫长悠久的寿命、以及人类所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与天赋的同时,那些曾经作为人类的时候所能够享有到的来自世界与神明的庇佑,当然也就跟着一并失去了……甚至会反过来,成为针对和掣肘他的利器。

    太阳,原来是这么凶狠而又威力惊人的存在吗。京极夏彦有些感慨的想。

    他透过金箭所带来的璀璨的日辉、以及那些克拉肯因为同样被日光,以及 在这日光当中所蕴含的神力烧灼,因此而疼痛难当的拍打起来的满天水幕,看见了站在游轮甲板上的绫辻行人。

    后者少有的摘下了那一副茶色的遮光眼镜,那双由于眼尾上挑,因而但凡不笑的时候就会显露出令人心恐、仿佛会被其彻底看穿的眼正冷冷的朝着这边望过来并与他对视。

    这似乎是这一对宿敌自从瀑布那一别之后 ,时隔这么久以来难得的再一次相见。

    同时,这也可能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次相见了。

    京极夏彦身体的崩溃已经蔓延到了脖颈——不如说,他如今整个人其实就这只剩下了一颗头颅尚且还存留了。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生命的最后一刻,老者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后悔的神色来。

    非要说的话,他可能只会有些淡淡的惋惜吧——如果能够再更深入了解一些这个世界、了解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以及里世界的存在的话,那么他一定能够准备更加周祥的计划。

    技不如人,是他输了,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绫辻,看起来这一次,又是你赢了啊。”京极夏彦大笑着,目光落在了站在绫辻行人身前一些的歌呗身上,那双泥黄色的眼瞳当中闪过了什么。

    不过,他终于还是没有时间再说别的任何什么话,而是就这样彻底的在光中融灭消失了。

    京极夏彦消失,原本被他所控制的克拉肯连眼神都变的清澈了许多;再加上,尽管歌呗的那一箭并非是冲着它而去的,但从那一箭当中所散发出来的余威依旧不容小觑。

    毕竟,其仅仅只是余势都能够破开云翳、分拨大海,那一条箭道两侧的水墙可是直到现在都还迟迟没有落下,海床都袒露了出来,能够看到在沙地上惊慌失措的或试图逃走、或想要隐藏起来的海洋生物。

    而作为被正面针对的克拉肯,所受到的冲击与伤害显然远比这些来的更多……只能说,好就好在它其实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妖魔,而只是在深海当中漫无边际和目的的成长、拥有着非同一般的体型和远超兽类的智慧的庞大生物,所以倒不会像是京极夏彦那样遭受到可怕的特攻。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克拉肯还尚留了一口气,而不是同样被日光殒命当场。

    “呜……呜……”它拖着伤痕累累的、虚弱的身躯,在那露出的平坦海床上朝着歌呗的方向不断叩首——显然,它也能够判断出,现在究竟是谁掌有着自己的生杀大权。

    “……”歌呗放下了自己的手臂,那一把金色的长弓顿时化作了点点的金辉消散掉了,很快就湮灭于周遭的环境当中。

    那些原本蔓延在她眼底的、过于璀璨的熔金之色也都跟着褪去了,重新变回了那一抹水灵动人的紫意,眉心处的神纹也跟着隐没在了肌肤当中。

    少女眨了眨眼睛,这一次,先前在她的身上近乎泛滥的涌现出来的那一股神性终于伴随着这个动作而消了下去,重新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模样。

    “歌呗酱。”克拉肯的行为显然引起了太宰治的好奇心和兴趣 ,他往前走到了甲板的最边缘,“这个东西……好像是在想要和你求情呢。”

    在太宰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具兴味的笑容来:“要放过它吗?我怎么觉得这个东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呢~”

    他一边这样说着,那种打量的目光就已经在克拉肯的身上巡游,甚至是胆大包天的伸出手来,抓住了一根就悬在旁边的、比他的手臂都还要粗,一只手险些没有办法握住的触手捏了捏,像是在判断食材的鲜度与可能的口感。

    不过很快,太宰治就一把将那条触手给甩开,露出了又嫌弃又恶心的表情:“噫——黏糊糊冷冰冰的,还有一种让人觉得整个头皮都跟着发麻的湿哒哒的感觉……好恶心。”

    他非常刻薄的评价:“简直就像是一条大型的蛞蝓一样嘛。想必中也在这里才会和这东西更有共同语言吧。”

    也就是仗着中原中也现在不在这里,他才能这样随意的蛐蛐和口嗨对方。否则 的话,中原中也怕不是能把他直接种到旁边还露出来的海底里面去。

    “……我可不觉得那东西真的能吃。”伴随着那些属于神明的浸染消去,人性重新在歌呗的身上占据了上风。面对着太宰治这种明显是挑事意味大于真正的提议意味的话,她忍不住就给出了吐槽。

    “不过,它应该怎么样处理?”歌呗问。

    “让小仲马来就行了吧。带回法国也好,和英国政府方面交际也好,他都应该比我们更熟悉和擅长这边的事务。”太宰治这样说着,眼珠转了转,看向小仲马,笑容当中夹杂着恶意,“对吧?”

    这个家伙跟过来已经让歌呗感到很恼火了,现在遇到了事情,小仲马不表现出一点在自己存在的价值,太宰治怎么可能允许还有这样让其他人偷闲的好事发生?

    “嗯,交给我来吧。”小仲马明白太宰治的意思——他并不希望歌呗被卷入到与这相关的、可能的麻烦当中,由他以及背后的巴黎公社出面,将歌呗从这个过程当中完全的隐藏起来,是对少女来说最好不过的。

    她只想当一个歌手、唱自己的歌,除此之外的其他一切都不那么重要,那么他们也会如她所愿,小心的、竭尽所能的帮助歌呗维护好这个心愿。

    “涩泽君,已经结束了。”歌呗的目光落向涩泽龙彦,“【龙彦之间】,可以收起来了。”

    涩泽龙彦非常听话的收起了那些白雾,于是原先从游轮上消失的人群也同样跟着重新出现。他们大都还没有能够完全弄明白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相互有些惊奇的诉说着自己的疑惑。

    分离的水墙已经轰然而下,大海看上去已经重新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歌呗为甲板上的异能者们一一返还他们的异能力,只不过,当来到绫辻行人面前的时候,后者却阻止了她的行动,似乎并不急着收回自己的异能。

    金发的青年垂下眼眸来看了她一会儿:“如果将这一份异能力一直都放在你那里的话,可以留多久呢。”

    他似乎是想要吸一口烟的,但是考虑到面前毕竟是未成年的少女,于是烟斗便只是在手中打了一个转,并没有真的点燃。

    “?”这个问题就问的有些奇怪了,尤其是和先前那几个就差没有抓着歌呗、要她把自己的异能力给还回来的人比起来,简直是形成了太过于鲜明的对比。

    “你不想要自己的异能吗?”歌呗困惑的问。

    这样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啊,看来如果你不主动还给我的话,它看起来是可以在你那里一直留下去的。”绫辻行人用手中的烟斗在旁边的栏杆上敲了敲,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转身离开。

    “那么,就让它一直都留在你那里吧。”

    歌呗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甚至面上的表情都一度变成了豆豆眼,眼睁睁的看着绫辻行人居然真的挥挥手,潇洒离去,完全不留恋自己的异能力的样子。

    她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手中捏着的那个巴掌大的玩偶,穿着藏青色的西服裙,一边的眼睛戴着眼罩,另一只眼睛则是殷红如血的石榴石,被小心的放置在眼眶当中。

    “他就这样不要自己的异能力了吗?”歌呗感到不可置信。

    太宰治这个时候已经嫌弃的用湿纸巾把自己的手反复的擦拭了好几遍,直到那种黏答答而又滑腻的粘液触感终于被抹去、甚至连带着他手上的肌肤都因为大力的擦拭而透露出了并不正常的红色之后,他才悻悻的停手,并且在这个时候走到了歌呗的身边来。

    至于歌呗与绫辻行人之间的那短暂的一点谈话,太宰治当然也听到了——他显然没有一点自己偷听了别人的谈话,因此应当不好意思的自觉,反而是大大方方的顺着歌呗的疑惑接话。

    “那个家伙的话,我听说过他的名字哦。”太宰治的目光落在绫辻行人离开的放心,不过须臾便又重新收回,“被宫内省所特别举荐的天才,即便是同武装侦探社的那位江户川乱步相比也不相上下。”

    “不过,他的异能据说是非常棘手和可怕的那种类型,所以在被异能特务科倚重的同时,也同样被他们所提防和戒备着呢。”

    太宰治评价道:“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没有了异能力,或许会更好一些也说不定呢?”

    不同于绝大多数人,异能力的存在对于绫辻行人来说,只是一种无用的拖累罢了。

    甚至,如果没有异能力的存在的话 ,绫辻行人的人生能够比现在要来的更加顺遂许多。

    不过。

    “哈哈,这样一来的话,安吾那边可就有的头疼了吧。”

    太宰治因为联想到了自己的朋友之后将会因为这件事情陷入怎样的加班地狱以及秃头风险当中,而露出了得意并且愉快的笑容。

    安吾啊安吾,现在我们三个人当中只有一个还需要每天打卡上班,用“不下班就可以不用上班了”这样的谬论来麻痹自己,拿着最少的钱却干着最多的工作。

    这个人是谁呢?真是想一想都令人开心啊~

    太宰治觉得自己简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笑话,并且决定一会儿就将这一条编辑成短信,同时发给坂口安吾和织田作。

    “总之 ,这一份异能力,歌呗酱你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收下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呢?”

    那毕竟是有如因果一般无法逆转,一旦达成了全部的前置条件,那么就必然能够达成的、堪称恐怖的“天灾”一般的能力。

    反正绫辻行人这样做,其实也是相当于把来自异能特务科和政府对于【Another】的压力转移到了歌呗的身上……不过因为后者原本就是这个国家非常珍贵且唯一的超越者,所以倒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至于这一份异能力,便是绫辻行人所交付的报酬——反正在太宰治的眼中,这已经是属于歌呗的东西了。谁要是想来掏,都得被太宰治“啪啪”给上几个响亮的耳光。

    关于异能者们在泰坦尼克号上的故事便到此为止,至于之后在船上发生的什么枪战啊,什么鱼鹰啊,什么红黑大战啊,不至于卷到歌呗他们这边来,但实在让歌呗有一种自己仿佛在看什么电影大片的既视感。

    “外面的世界这么热闹吗?”歌呗恍恍惚惚的问太宰治,“是我在横滨待的时间太久了吗?”

    “……不,歌呗酱。”曾经在Mafia当中身居高位、任职过不短的一段时间的太宰治谨慎的回答,“就算是在横滨之外的地方,这样的情况,我想也是不多见的。”

    不如说,是那个吧,肯定是哪个——

    太宰治觑着眼睛,朝着人群当中那个戴着大框眼镜的男孩、他之前短暂的人质看了一眼。

    是那个小鬼身上奇怪的事件光环开始发动并且产生威力了吧。

    就算是亲眼发生在自己面前,太宰治也会觉得非常神奇。这个小鬼真的没有异能力吗?

    为了验证这一点,太宰治甚至还悄悄的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柯南的肩膀上,可算没有把后者给吓个半死——毕竟他穿着一身的黑西装,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部都缠绕着绷带,露出一只没有高光的眼睛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的样子,就算是恐怖片都不一定有这个吓人。

    而且柯南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把“太宰治这家伙很危险不是好人安室先生你一定要注意”这样的消息传达给安室透的时候,后者会露出那么古怪的表情。

    “嗯……柯南……”日本公安在心头经过了非常激烈的挣扎,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要破坏柯南心中对这个世界的完全唯物主义的看待,最后只能回复,“我知道的。实际上,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被看管的范围内,你不必担心。”

    军警和异能特务科的看管也算看管,对珍贵的超越者星名歌呗进行确认和保护的同时,顺便也会记录下几乎和她形影不离的太宰治的行踪——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另类意义上的时刻监视呢!

    卑鄙的成年人偷换概念,也是暂时糊弄住了好奇心旺盛的小侦探。

    总之,为了抓住柯南,让他不要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去调查太宰治进而引起后者的注意,安室透之后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也是非常辛苦了。

    好在这次和他一起出外勤的贝尔摩德显然也不愿意让柯南和太宰治这一摊黑泥有太多的接触,间接的帮了安室透一把,不然安室透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多线并行而导致混乱——毕竟“波本”可不该是什么好心的人设啊。

    ***

    旅途在许多人的期待当中、以及某些人的不舍当中结束了。

    “唔哇,终于回到日本了……”太宰治一步跨下了甲板,因为想到了某些事情所以忍不住乐了起来,“对了对了,歌呗酱,既然你之前答应小仲马的歌剧演出已经完成,之后是不是不需要再经常往法国跑了?”

    他并不是介意歌呗出国,如果只是单纯出去旅游,或者工作的话,那么太宰治双手赞成——只要把他也带上就可以。

    但是太宰治不喜欢小仲马看向歌呗的眼神,那让他产生危机感与警惕,以及某种原因不明的恼怒,像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小心珍藏的宝物正在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人觊觎。

    现在想起来从法国出境的时候,小仲马那一副恨不得把自己也给打包一起带过来的事情,太宰治还依旧耿耿于怀。

    “嗯?好像是这样……”歌呗被太宰治这么一提醒,在心头盘算了一下,发现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好耶!”太宰治恨不得当场弹冠相庆。

    歌呗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的消息会让太宰治这么高兴,不过她还有一些别的话想要同对方说。

    “太宰。”歌呗朝着他望过来,晶紫色的眼瞳看上去像是最上等的琉璃,而在那当中所充斥的是不容错辨的野心。

    “我想要【书】。”

    太宰治闭了闭眼睛。

    事情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他并不意外歌呗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如说歌呗直到现在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是让太宰治感到惊讶的一件事情。

    从泰坦尼克号上返回日本、再加上法国那边的一些后续其他事务的安顿以及处理,加起来已经是快一周多的时间了。太宰治都快等的有些急躁了,只能说歌呗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能忍耐。

    “当然。”太宰治弯了弯眼眉,笑容看上去苍白而又虚假,有如摆放在橱窗当中的蜡像,“如果歌呗酱想要的话,那么我肯定会帮你的。”

    “毕竟——我是你的代理人嘛。”

    第100章

    书与道标(一)

    中岛敦, 18岁,在被从孤儿院赶走之后,身无分文饿晕在路边, 不过被好心人捡到了。

    对方不但请他好好的吃了一顿饱饭, 还在听了中岛敦的哭诉与烦恼之后,将他带去了自己工作的地方——武装侦探社。在经过了考验之后,不但成功的加入武装侦探社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得到了一份能够用来糊口的工作,而且还被分配了宿舍居住。

    中岛敦:这样的好事是真的可以发生在我头上的吗?!

    总之, 怀揣着某种感恩与不安的心情, 中岛敦开始了自己在武装侦探社当中的生活。

    侦探社的大家都是好人, 中岛敦很快就已经融入了这里,只不过今天, 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嗯?织田作先生今天提前下班吗?”

    中岛敦看着自己身边带领他加入武装侦探社的前辈——其实对方姓织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侦探社里的大家都习惯喊他织田作,久而久之中岛敦就也被洗脑并且入乡随俗也跟着这样喊了。

    当初就是织田作在路边捡到了他, 并且带他加入了武装侦探社的;不过, 也幸好是织田作先生,不然中岛敦简直无法想象,其他人如果冷不防对上了“虎”的话, 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虽然织田作先生打起人来也很疼就是了 ……尽管没有完全变身为“虎”的时候的记忆, 但是这并不妨碍中岛敦的身体记住被织田作殴打的感觉,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 当看到织田作的时候,中岛敦都会觉得自己的浑身上下都在幻痛。

    织田作先生……虽然看起来是一副非常温吞的模样, 但实际上打起人来,是非常疼的啊 ……

    作为曾经被对方那优秀到无以复加的体术殴打的对象, 中岛敦心头的小人哭唧唧的留下了宽面条泪。

    不过,在整个侦探社里面,织田作算是工作态度还不错的——不会迟到早退,在没有外勤的时候也不会回家,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工位上。

    虽然不一定是真的在工作就是了……因为中岛敦曾经在某次无意间路过织田作的背后的时候,看到他正在纸上写什么——反正那绝对不会是出外勤的任务报告。

    但就是这样全勤上工、恪尽职守的织田作,今天居然要早退了!

    如果不是因为中岛敦并不是那样过于促狭之人的话,那么他现在高低得去看看,外面的天上是不是在下红雨。

    只不过中岛敦的疑问才刚刚出口,都不等织田作自己回答,旁边的与谢野晶子就已经进行了一个抢答。

    “敦,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不动?赶快收拾一下,我们要出发了!”

    “哎、哎?”中岛敦瞪大了眼睛,根本没有反应和理解过来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晶子小姐,我们要去做什么?”

    “看演唱会啦,演唱会。”乱步转着自己的转椅滑了过来,中岛敦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这可是侦探社内部的福利哦!这些票如果放到外面去的话,可全部都是有价无市的。”

    更年轻、性格也更活泼一些的谷崎兄妹则是已经上前来,推着中岛敦不要再停留在座位上了。

    “等等,等等啊!”中岛敦发出了凄厉的叫喊,声音听上去活像是马上要被人拐卖走送去屠宰场一般,“至少先告诉我我们要去做什么——演唱会是什么?”

    这一句话不亚于石破天惊,整个侦探社都跟着寂静了好一会儿,随后是众人有志一同的、惊讶的叫声:“哎?!”

    “等一下,敦,你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演唱会吗?”谷崎直美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后反应了过来,“呀,对……”

    她想起来了中岛敦的身世与经历——对于孤儿院的孩子们来说,能够吃饱穿暖、有一处容身之所,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像是演唱会这样的并不平价的娱乐,当然不可能是他们日常可以接触到的东西。

    其他人显然也陆陆续续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中岛敦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的怜爱了起来:“真不容易呢,敦。”

    “既然这样,就更要去参加一次了吧?”

    “走了走了,敦,这可是歌呗酱的演唱会!不是托织田作的福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抢到票的,更别说还是这种位置非常好的内场。”

    总之,最后中岛敦迷迷糊糊的跟着侦探社的大家一起出门,坐上了新干线。

    这大概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横滨。

    在此之前,中岛敦以为横滨已经足够繁华,但是当踏上东京的土地,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一个现代化的潮流大都市究竟可以是怎样的程度。

    “哇……”不光是中岛敦仰起头来看的目不暇接,眼睛都有些不太够用,一旁同样是从乡下来、因此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的宫泽贤治也露出了中岛敦同款“猫猫星空”的表情。

    拼、拼尽全力无法战胜……!这就是大城市吗!

    他们两个人的这幅样子有些太过于夸张了,以至于路人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不过,因为两个人都还只是半大的少年,所以在看清楚了他们的年龄后,人们便也就会心一笑,姑且算是理解。

    “这里就是东京……!”中岛敦的脸颊都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一丝粉意,“我还是第一次见……”

    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最多最多也就是从那些连边角都已经被翻的磨毛的图书上,能够看到一些大城市的图片。

    不过那到底不如眼下亲眼所见到的这样震撼。

    “织田作,这边~这边~”

    刚从车站里面出来没多久,就已经能够听到从旁边并不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招呼声——而中岛敦因为身负“虎”的原因,所以五感都要来的格外敏锐一些,因此是最先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的人。

    他看到了一个黑发的青年。

    对方穿着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额发下露出一双鸳紫色的眼,倚靠在一辆漆黑的加长轿车上,正朝着他们这边招手。

    当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或许是某种小动物的直觉作祟,中岛敦近乎本能的打了一个冷颤,总觉得像是有某种可怕的危机正在悄然环伺。

    不过,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似乎只不过是那么一个闪念的时间就已经察觉不到了,几乎要让中岛敦以为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难道是因为来到了新的环境、精神太紧张了才造成的吗?中岛敦在心头暗自的批判了一下自己的大惊小怪,而这个时候,那黑发青年的存在也已经被同来的侦探社其他成员们注意到了。

    中岛敦看到他们熟悉的和那个青年打招呼:“哟,太宰。”

    “怎么是你来接我们?”侦探社的大家同黑发的青年嘻嘻哈哈,显然,双方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十分的相熟,“你不用跟在歌呗的身边吗?”

    “歌呗酱那里的事情基本都安排好了,只剩下最后的登台演出,就算是我不在旁边看着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被称呼为“太宰”的青年脸上挂着笑,这样回答,“与已经准备好的那边相比,织田作如果不能够准时出现在现场的话,才会更加影响到歌呗酱吧——所以我就来看一下啦。”

    他说:“毕竟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和织田作见面了嘛。”

    面对如此“盛情”的接待,织田作却只是干巴巴的“哦”了一声:“谢谢你,太宰。”

    中岛敦:……?

    等,等一下,果然有哪里不对吧?是可以这么平淡的回应的吗?

    中岛敦隐隐觉得自己为人处世的道理都仿佛受到了挑战。

    但是看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表现和看法来,所以难道这是正确的……?

    中岛敦已经隐隐觉得自己的CPU被烧掉了。

    对于太宰治的这一种回答,旁边的江户川乱步发出了非常大一声“嗤”声,显然,对于太宰治这种只能骗骗小孩子的话,乱步大人早已看穿一切,并且由衷的对此表达了自己的鄙视。

    “我还在这里呢,太宰。”乱步出声,示意太宰治别忘记了他的存在,“你这是在当着我的面,欺负我们的社员吧?”

    尽管可能是在场除了社长之外年龄最大的存在,然而偏又生了一张娃娃脸、也不曾染上世故,因此看起来还和少年人一样的名侦探睁开了眼,那一双翠色的眼瞳有一种格外的、如同冰一样的通透感。

    “乱步先生怎么这样说?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来迎接你们。”太宰治坐在副驾驶位上,闻言弯了弯眼眉,面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轻松。

    他们在方才就已经都移步到了那一辆加长的豪车当中,眼下正由司机送去演唱会的会场——座落于东京的巨蛋体育场。

    这并不是歌呗第一次在巨蛋体育场举办演唱会,但是本次意义却又格外不同——在完成了本次的东京巨蛋之后,歌呗便能够达成五大巨蛋大满贯的成就,这将同样也是在这个国家当中,一名歌手所能够达到的最高成就。

    跨过这一步,便是名副其实的天后。并且也将会刷新达成五大巨蛋大满贯的最低年龄。

    如此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场演唱会,作为家人的织田作当然排除万难也要出现在现场,和她一同见证——歌呗给家里预留的票有很多,不光是织田作会带着自己的同事们一起来参加,家里的五个孩子们,也都会把票分给关系好的朋友。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礼物的,国民歌姬,岂是浪得虚名。

    太宰治面上的笑容和他的语气都十分的具有迷惑性,然而江户川乱步却绝不是会被区区如此程度的话语就蒙骗过去。

    “太宰,你是为了敦才来的。”车内的后视镜当中倒映出来了江户川乱步冰冷的眼,以及中岛敦一脸懵逼的表情,“你想要利用敦去做什么?……或者,你想要从敦的身上得到什么?”

    这句话一出,整个车内的氛围都仿佛在一瞬间变的险恶了起来。

    “啊?太宰你找敦有什么事情吗?”织田作仿佛是慢半拍一样的才反应过来,对于那种紧绷的氛围也像是过于钝感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到。

    “……织田作你可真是个笨蛋啊。”乱步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率先放下了防备的姿态。

    反正有织田作在,太宰治也不可能弄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算啦算啦。

    乱步将视线投向了车窗外的街道上,漫不经心的想。

    而且能让太宰治这样费尽心力去谋划的,应该和那位歌手小姐脱不了关系。

    乱步大人也很喜欢歌手小姐的歌,所以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帮一帮的。

    “敦,那你就看着办吧。”他这样说。

    作为侦探社核心的乱步都这样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放下了戒备的态度。而中岛敦更是在被点名后整个人都一凛,大声应下:“是!乱步先生!”

    他对上了太宰治望过来的眼,那双让他会下意识的感到后脊生凉的鸢色眼眸望过来的时候,中岛敦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当场破窗而出。

    “太宰先生?”中岛敦学着其他人那样去称呼黑发青年,“您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太宰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就像是在商场里面品鉴一块儿肉的质量是否值得下手、价值几何一样,让中岛敦恍惚觉得他正举着一把剔骨刀,在他的身上来回比划。

    “太、太宰先生?”中岛敦的声音听上去都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眼见着都快要把扔欺负的过头了,太宰治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嗯——之后再说吧。”他笑了一声。

    “先去听歌呗的演唱会。”

    ***

    “歌~呗~酱——”

    青年的声音远远的就已经穿透了紧闭的门传来 ,随后响起的是皮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接着是“啪”的一声推门声响。

    歌呗甚至都不需要回头,都能知道来人究竟是谁。

    “你回来了?太宰。”

    她正对着镜子,任由化妆师和造型师分别在她的脸上和头发上“为所欲为”。

    镜面当中倒映出来的少女画着红色系的妆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在火焰当中振翅欲飞的凰鸟,拥有着令人一见之下,都会被那样的热烈与张扬所感染的魅力。

    即便现在这妆容和造型都还是只是半成品,身上穿的礼裙也被包裹在宽大的披风与毛巾下,但是也已经足够攫取人的注意力。

    ——至少当太宰治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都有片刻的失神,直到和镜子里的那一双紫色的眼瞳对视的时候才飞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仿佛刚才的失态并没有发生过。

    太宰治像是一条丝滑的青花鱼一样,绕过了歌呗拖在地面上的长长的厚重裙摆,来到了她的身边。

    “和乱步先生交流起来可累了。”他嘟嘟囔囔的和歌呗抱怨,“就不能让事情变的更简单一些吗?乱步先生明明知道我没有恶意的,还要一直抓着我不放。”

    “啊,武装侦探社的那位江户川君吗。”歌呗顺着太宰治的话想了想。

    因为织田作在武装侦探社任职的缘故,所以对于他的同事,歌呗也不能说是完全陌生。

    更何况,作为一个明星——一个拥有着恐怖的国民度与流量的明星,就算是歌呗因为拥有着超越者的身份,所以受到特备的保护,但是那也不能抵抗的了无孔不入、几近癫狂的粉丝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试图参与到歌呗的生活当中。

    什么私生粉啦,极端粉丝啦,狗仔啦,以及不怀好意的罪犯啦……歌呗就像是黑暗当中的那一盏灯,引得无数的飞蛾朝着这边扑。

    而碍于歌呗本身的身份,当然就需要找一些口风严、能力强的侦探来帮忙——而显然,武装侦探社符合上述所有的要求。

    在初次的试用期结束之后,歌呗直接让太宰治和武装侦探社签订了长期的合同,之后这方面的相关事情,将会全权都委托给他们处理。

    几年下来,倒是也建立起了不错的关系。

    所以,对于武装侦探社的这位“镇社之宝”江户川乱步,歌呗也还是略有一些了解的。

    “不过,太宰你怎么今天会想着主动去的?那种事情让助理来就可以了吧?”

    至少太宰治其实并不真的像是他同侦探社的众人说的那样,现在已经完全用不到他了——正好相反,作为歌呗的经纪人,需要他协调处理的事情还是蛮多的。

    而且,有的事情如果发生了太多次的话,那么到了最后就会变成深入骨髓的习惯。

    “星名歌呗”在这个世界出道的每一步,其后都少不了太宰治的影子,久而久之,这已经融入了他们的骨子当中,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当看到太宰治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的时候,或许歌呗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情况,在以前是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因为那已经是距今五六年前的事情,所以歌呗也稍微花了些时间才回想起来。

    是几斗。

    在曾经她每一次登台之前,几斗也都会等在后台的拐角处——而只要知道几斗在台下看着她,那么歌呗就会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有意义,连违背了自己的本心去使用的歌曲当中都能够因此而被赋予了灵魂。

    少女的心头猛的跳了一下。

    等等,她在想什么啊?

    太宰和几斗……她怎么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这根本不是能够放在一起去比较的吧!

    无论是对于哪一方来说,这样的比较都未免有些太过于失礼了,歌呗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脑中出现的东西。

    好在这里并没有人拥有读心术,歌呗才能慌忙的将这样的想法朝着心底压了压,再压了压,以此方才能够自欺欺人一般的当做它并不曾出现过一样。

    不过即便如此,歌呗的耳朵还是因为羞窘而“腾”的一下变的通红,好在作为偶像,她有着非常专业的表情管理,才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

    几斗是兄长,是寄托了全部少女心思的爱慕之人;而太宰治是她非常重要的朋友,是并肩前行的同路人,两者之间的意义完全不同,但是对她来说都同样重要。

    “嗯……因为,歌呗不是想要【书】吗?”

    太宰治虽然有注意到歌呗那片刻的失态,但是他显然并没有将这和自己联系起来,只是体贴的略过不谈,转而说起了歌呗可能更在意的事情。

    “侦探社有了一个新的成员,那个孩子的身份可不简单。”

    “在地下黑市,他身上的悬赏高达七十亿日元,并且传闻,他身上的虎能够指引向得到【书】的道路。”

    “这样的说法对也不对。”太宰治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色彩,“他的存在本身是美丽的【书签】,但是除此之外,用处不多。”

    “【书签】再精美绝伦,终究也不过只是【书】的附属品罢了——但是有的人看起来却像是已经本末倒置 ,弄乱了因果,这就实在有些可笑了。”

    “这样啊。”歌呗说,“不过,我相信你会给我带回来最好的答案,对吧,太宰?”

    “当然。”太宰治回应,“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少女站起身,金色的长发如同丝绸一般披散下来;在两簇被扎起的发间则是簪着赤金色的羽毛。

    她穿着一身改良的旗袍款式的长裙,裙摆在尾端打开,如同一朵盛放的花,一时看过去又像是凤凰的尾羽。

    而少女本人也如同一只骄傲的凤凰,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灼灼的最艳丽的颜色。

    从外面传来的“安可”声已经一浪更胜过一浪,歌呗扬了扬下巴,朝着太宰治伸出一只手来,而后者也会意的上前将她扶起。

    热场的音乐前奏已然响起。

    该登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