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有时候对一件事物产生兴趣只需要一瞬间。
因为这场意外的遇见，卫煊突然对这个展区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他不再是随便瞟上一眼，而是饶有兴趣地听着骆清逸的讲解，虽然很遗憾他在这里没再发现什么和生物机甲研究有联系的物件，但是偏殿的馆藏的诸多工艺也让他收获颇多。
等到骆清逸调好的闹钟提醒他应该带着速成班回学校时，卫煊意外的有些意犹未尽。
他们匆忙赶回了正殿，却发现里面的氛围不对劲。
几位速成班的同学站在正殿台阶上，几步台阶愣是让他们站出了王座的感觉，为首的一人昂着头用下巴看人，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不讨人喜欢的气息。
台阶下几步远，萧平带着几位学生，沉默而平静地回视对方，安德鲁教授等人站在中间，似乎在犹豫应该帮助哪一边。
“我为你感到可怜。”站在台阶上的人这样说道，走进了能看到他满脸的嘲讽和嫌恶。
骆清逸记得他叫做卡尔，是速成班的一员，与大多数在首都星铺足了人脉开始在自治星上积攒经历的老政客不同，他以及他身后的三个跟班都比较年轻，只比骆清逸大了十岁左右，在首都中心大学天才遍地的环境上也算得上是拔尖的，据说一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直到中心大学进去一个骆清逸和一个萧平。
骆清逸在校期间和他的交集不多，毕业了也没关注他的信息，直到他成为速成班的一员才知道了他的近况，卡尔最近才完成了一项研究顺利从中心大学毕业，撬了萧平的男朋友，欲在政途一展身手，满心以为自己能进入政府某一层，没想到却被发配到“边远星系”。
很多新人求之不得的外派机会在卡尔看来完全就是浪费时间【1】，他觉得老政客来自治星是攒经历，新人来这边完全就是浪费人生——老政客离开首都星，人脉却已经铺就，首都星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能有人传递消息——不是表面的，而是实实在在的，被掩饰掉的那些消息——他们会一边在边远星球攒下新的资历和人脉，等五个星球都走上一遍，回去的待遇不会差到哪里，而新人则不知道要在这里耗时多久，等自己把五个自治星都跑一边，同期的竞争对手早就把能打下的人脉紧紧地攥在手里了。
他来到这儿一直臭着脸，幸好骆清逸平日忙没空理会他，班上大部分都是他的前辈，他没敢造次，今日班上只有一些人出来，又三三两两散了，这人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作妖了。
骆清逸靠近他的时候，只听见他阴阳怪气地说道：“难怪亲爱的不要你，就你这自甘堕落的德行，谁看着谁腻。”
萧平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哦。”
卡尔觉得他无话可说，正要再说点什么，便听见萧平又说了句：“难怪他会要你。”
这种话在联邦语中其实更倾向于感叹句，类似于一个人感叹“你也太好了，难怪他如此迷恋你”，不幸的是卡尔是个天才，这个天才最近才学了华夏语，好巧不巧正好学到了华夏语中的“双关”含义，于是这句话便自动在他的脑海中转了一个样，变成了“你这个德行难怪他愿意要你”。
卡尔被自己的脑补起了个面色通红，一长串的联邦语脱口而出，把所谓的“自甘堕落”、“废物”、“恶心的偏远星球的乡下人”等等串成了一个词，明里暗里表示萧平不如他。
萧平还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卡尔一脸警惕地问。
然而萧平没有告诉他的必要，而是转头对跟在他身后的学生说道：“今天来春游的学生比较多，你们等会协助安保维持秩序，‘正大光明’殿招待外宾用的，让他们没事别到这儿来，免得碰到一些什么，踏青的左右后天就交给我，还有我让你们查的那些资料都查到了吗……”
卡尔天生被人捧惯了，受不了别人无视自己，按照骆清逸对他的认知，这人八成是要动手了，谁知道他身后的人扯了他两把，他就恢复了理智，也学会了不理会萧平，转头和他的朋友们大肆对这里评头论足，这些话萧平听得多了不在意，他身后的学生却忍不住。
“你说什么！”这些学生平日处于一个平和的环境中，就算知道联邦人对华夏政策的不满，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当下就有人忍不住了，“你所站着的这片土地，是华夏人的土地，你所立足的这座宫殿，经历过焚毁，经历过劫难，里面有华夏先辈们费尽心力追回来的珍宝，有它们在，华夏才会一直存在，它们……”
“不过是一堆废物罢了。”卡尔毫不在意地大笑着，“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能研发出新科技吗，能拿出去打仗吗，说是珍贵，等哪天联邦闲得没事干了复制个百千万来人手一个把玩，你们就会知道这些烂泥巴烂金矿根本没什么珍贵的，不说首都星，离你们最近的AX星上的紫金矿做出来的饰品就比这些玩意儿好看一万倍，而人家还只是个小星球。”
“就是就是，真要拿出去说什么华夏宝藏，人家只会笑掉大牙，这些根本上不了台面，而你们的老师，堂堂中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沦落为一个普通教师，说出去人家也会笑掉大牙，亏你们把他当成神仙。”
“行了，不和他们吵了。”萧平淡淡地晃了晃手中的小东西，“刚刚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等会儿回去之后交给学校，就可以申请驱逐出境了。”
他这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卡尔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请：“驱逐出境？哈？”
“你们来培训之前不是都会发给你们守则吗，华夏自治法第8条：任何侮辱、损害《华夏宝藏》中登记在册的珍品的言论，视为对整个华夏人的敌视和侮辱，华夏有权对其进行罚款、驱逐出境、发起诉讼等，并登记黑名单，永不允许入境，分列条款我就不说了，就算你们记不住那一长串的名单，可是刚刚来这儿的时候，我不信清逸没有给你们介绍圆明园的背景。”
他偏了偏头，往后看来。
骆清逸已经走近他们了，闻言又重复了一边自己刚刚在车上所说的内容：“圆明园早期为皇家公园，战时曾遭遇洗劫、焚毁，华夏旧科技时代华夏人举国之力追寻流落海外的珍宝，星际时代来临后举民族之力花费数百年对它进行复原，如今这里收藏的是华夏的历史、民族的脊梁、先祖的精神，是华夏目前除故宫之外最大的藏宝文物建筑，其本身就是华夏最大的宝藏之一，这里与故宫一样，禁悬浮车轨道、禁喧闹和攀爬，数百上千年，华夏人都在守着这个珍宝。”
卡尔和骆清逸没什么仇恨，虽然对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学弟成为了自己的老师有点不满，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评分还掌控在他的手里，平日里对骆清逸还算尊重，也知道骆清逸这人不喜欢和人开玩笑，说出来的话基本都是有理有据，不会故意拿他开涮，所以当骆清逸话音落地，他的脸色忍不住白了。
骆清逸接过萧平递给自己的录音器：“很遗憾，卡尔先生，您刚刚的言行已经触犯华夏自治星自治法第八条，情节为恶劣，我们有理由相信您对我们整个民族都抱着偏见。”
事实上大伙儿都知道这群人对华夏有偏见，可是你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请您回去之后耐心等待检察院对此情节的定论。”
骆清逸说得还算是较为官方，萧平身后的年轻人却没能忍住，十分幸灾乐祸：“等着收拾包裹滚吧。”
卡尔的五官都扭曲了，自己有本事调出去是一回事，此时被赶出华夏，黑历史就会跟着他一生，日后联邦要收回华夏自治权，谁知道那些人为了表面上好看会许诺华夏什么，黑历史这玩意一旦贴上了，想要摘下去不仅十分麻烦，而且总会留有痕迹，对于一个初出茅庐还没有点成绩的新人来说，这个黑历史很可能毁了他一生。
安德鲁教授的等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卡尔在中心大学还算出名，他们这一群人中甚至有不少曾经教过他的教授，他们认为出口狂言固然是卡尔的不对，但是闹到驱逐出境还要贴上标签，这个处罚就过了。
安德鲁轻咳了两声：“都安静安静，别闹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喜欢拌嘴。”
这话说着就是要将这件事的定义往玩笑方面推了。
卡尔哆哆嗦嗦：“对啊，就……就开个玩笑，这么较真干什么，一点都不幽默。”
“安德鲁教授，”之前任由卡尔挑衅，始终不将其放在眼里的萧平竟收起了所有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地重复着骆清逸刚刚的话，“这座圆明园里收纳的是华夏的历史、民族的脊梁、先祖的精神，这里，是华夏除故宫之外最贵重的珍宝，珍！宝！”他曾经因为自己的选择觉得愧对母校的所有老师，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经常对这些教授避而不见，眼下却稳稳当当，整个人如古松一般伫立在那儿，视线与教授们相接，不肯飘移动半步。
安德鲁教授微微皱眉：“卡尔先生是联邦新一代人才，他的未来对联邦来说很重要。”
骆清逸看到萧平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那不是被对方说得无地自容，而是被难以言喻的悲伤蔓延，忍不住侧过头，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眼中的失望。
“联邦会有更多的人才涌现，他们会成熟且稳重，会学会尊重别人，尊重自己，而华夏，”萧平深吸了一口气，“身为后辈，我们有权利和责任维护先祖，先人已逝，所留之珍宝无人呵护便会任人践踏，他们给了我们尊严和气节，教会我们做人的道理、处事的原则，若不能守之护之，千百年后，谁还会记得华夏的根在哪里。”
“安德鲁教授，往小了说，这是一个自治星的私事，就算你们对华夏自治这件事看不顺眼，但是只要华夏还是自治星一天，就请尊重我们的法律一天，往大了说，这是对我们整个华夏民族的侮辱，他一句话，侮辱了几十亿人，难道您觉得这不重要吗？”
来的时候高高兴兴，回去的时候气氛却过于凝重。
萧平反驳完安德鲁的话之后便带着学生离开了，他不是骆清逸，需要负责所有随着他们出校门的速成班大学生，他负责跟进学生一整天的踏青活动。
骆清逸集合了所有的人员，带着他们先离开。
排队上车的时候，一群小朋友正在一位年轻的老师带领下手牵手走来，稚嫩的童音响彻整个正大光明殿：“巍巍故宫，竦峙苍穹，雕梁画栋，巧及人工【2】……子孙守之，子孙护之……”这些诗句过于深奥，他们不懂，但是他们听懂了刚刚萧平才说过的“守、护”。
仿佛今日的见闻重演，关上车面前，他们听见师生之间的对话：“这座公园曾经遭遇洗劫、焚毁……”
“老师，我知道我知道，自圆明园焚毁到星际时代来临，我们都在寻找流失海外的珍宝，但是哪怕找回来了，它们也面临着‘寿命将尽’的困境，我们要好好呵护，不能让被人伤害它……”
“老师，我还知道……”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老师，都在不厌其烦地说着历史，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学生，都花样百出地计划着未来，他们今日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卡尔死死地握着拳头：“这简直就是邪教教学现场。”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封闭的空间易于传声，离他最远的一个人都听见了，坐在门边的人自然没有漏听。
骆清逸却并没有理他，而是在接一个通讯。
“故宫所藏所有书画均已到了寿命极限，申请书画展这件事您可千万得拦住，”他对通讯器那头的人说，“哪个傻瓜闲着没事干申请这个时候筹划书画展，疯了吧这是。”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骆清逸抬手在显示屏上接收了点文件，他的神色阴晴不定：“你用这个理由去找院长，不到一分钟就会被他轰出去，咱们说动他把书画展列入院庆花了多少力气，现在出这些幺蛾子，他转头就能把7号室锁起来你信不信。”
卫煊看了车上的人一眼，卡尔正揪着一些人说着什么，大伙儿的眼神往骆清逸这边看来，都充满了不善，安德鲁教授刚刚被萧平一顿搪塞，眼下脸色也不是很好，在这样凝固的氛围中，骆清逸没事人一样和通讯那头的人商谈，越说越起劲，转眼竟是把车上这群人都忘在脑后了。
“实在不行你把仿品拿出去展了。”
“怎么不行，圆明园和故宫近期不是刚刚审批了一批字画仿品吗！”
“见不到的才是最勾人心魄的，他们想看的话让他们院庆的时候再来。”
等好不容易挂了通讯，学校也到了，骆清逸还算礼数周到地安排众人下了车，没有给卡尔和安德鲁教授任何劝说的机会，连卫煊都丢下了，很快就离开了学校。
大伙儿都知道卫煊和他关系好，便忍不住想走他这条路。
第26章 二十六
“和他分析分析利弊，卡尔是联邦的人才，他这样做是给华夏带来麻烦，要是申请真的下来了，卡尔的父母、他男朋友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是跟在卡尔身后和萧平叫板的小跟班之一，听着像是为了华夏着想，细想却是暗示卡尔的身份不简单。
让卫煊觉得讽刺的是，被这个人拿来做依仗的身世，恰好是整个速成班的从政人员都介意的。
军官们对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随着战争结束，军部和政府陷入一个微妙的对立面，眼下两边人都秉持着“不倒插一把是我最后的善良”的原则对彼此的事情高高挂起，而从政的其他人……对于他们来说，卡尔的背景越大，未来越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就算这里大部分的人都在首都星打下了自己的人脉，但是“未来”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所以除了看重卡尔能力的安德鲁和布尼斯等人，竟没有多少人为卡尔担心——当然，大部分也没把那个“驱逐处分”当一回事。
所以当这个处分真的下来的时候，三个速成班犹如被雷劈成焦炭，一时间竟无人敢说话。
从卡尔说出这句话到这个处分下来，只用了三天不到。
卡尔这两天托人打听萧平和骆清逸的去处，得知他们除了上课就是备课，也没有大肆和别人说当时在圆明园里发生的事情，第二天那颗高悬的心就放了下来，哪知道心还没放下多久，竟真的等来了驱逐处分以及一长串的取证、审核、定审的纸质文档——就算是重视传统的华夏，现在定文件也很少用纸质版了，能拿出纸质版文件来裁定的，基本都是大案。
教室里静悄悄的，士兵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老政客们心里有自己的思量，只有和卡尔年纪相仿的那几人想到自己也曾经附和卡尔说出的那些话，脸色一下就白了，脑海中反复讲宣判书上的卡尔替换成自己的名字，一次又一次模拟自己被赶出华夏的场景，深深惶恐起来，一时之间竟没能及时出声替卡尔鸣不平。
卡尔终于反应过来之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这是污蔑，是陷害！”
他原本以为萧平和骆清逸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对方一边装作事不关己一边暗下毒手，真是应了他刚刚学会的华夏方言——会咬人的狗不叫。
骆清逸懒懒地掀起眼皮：“有异议请在3天内提出，检察院和法院会进行复审，请您配合调查。”卡尔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了。
教室里依旧寂静无声，骆清逸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刚刚来上课的第一天，底下坐着一群最老能做他爷爷的前辈，面无表情，微微抬着下巴，注视着他的视线冷漠且夹杂了不屑。
神奇的是，骆清逸没有再被这样的阵仗吓怕。
所有学生都能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类似嘲讽的笑，然后竟真的不受影响就打开了投影仪，自顾自地上课。
那一刻起，多日来好不容易关系融洽的速成班的师生彼此之间越隔越远了，每到上课，一群人危襟正坐，教授低眉敛目，站在那一亩三分地，能不挪动就不挪动，下了课就走，没有交流，甚至连眼神碰撞都没有。
放学的时候，卫煊陪在骆清逸的身边，侧头看着他和别人发信息。
自从那日骆清逸从圆明园接到了一个通讯，基本上下了课通讯就没有断过，卫煊陪在他的身边能听到大量的字画名字从他的口中被念出，有一次车上的氛围实在是太凝固，通讯器那头不知道在做什么以至于骆清逸十多分钟没开口，卫煊便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要办书画展？”
这几天浑身散发“生人勿进”气息的骆清逸面对卫煊时意外的好说话，卫煊只见他点点头，将面前的屏幕扩大侧到了自己的眼前，他仔细看了，那上面都是华夏文字，卫煊如今听和说已经没有问题了，但是阅读方面还有点薄弱，只不过他大概截取了几个字词作为重点：“这是画质损坏分析？”
“故宫的很多书画品都有着上千年的历史，就说最后一个王朝，距今也一千多年了，”骆清逸指了指屏幕上的数据，“就是现在的纸质作品，放个千把年也会有一定的损坏，故宫中大部分书画都不适合进行展览了，每展开一次都是对它们的伤害，为了迎接故宫2000岁生日，五十多年前专家就对能否在3420年进行书画展这一提议进行了评估，我们目前得出的结论是，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让它们对外展出4天，4天一到，必须进行紧急维护然后再度收藏，可是……你知道帝国有个交流团要来自治星访问的事情吧。”
卫煊点点头。
帝国如今归属联邦，但是大部分权利还握在皇族手中，政府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容，特地和帝国皇族商谈了些事情。
按照骆清逸目前得到的消息看，联邦有意给帝国一个自治权，收走帝国大部分居住星的主权，把帝国首都星及附近几颗大行星划分为“自治群星区”，以实现缓慢融合帝国群星的目的。
而对于皇族来说，虽然大部分权利被拿走了，但是他们的核心利益没有变动，联邦提出的建议让皇族的利益至少200年内不受损害，这对于当初不得不投降以为自己要成为阶下囚的皇族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就够了，他们并不在乎民众们的愿望，所以近期联邦收纳帝国的过程很平和。
只不过自治权这玩意又不是玩具说给就给，联邦高层将整个联邦群星分布都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正好可以收了华夏的自治权然后转给帝国。
帝国皇族一听，为了表示自己对政府的无条件服从，很快就和政府进行了一系列权利的交接，于是他们避免了成为阶下囚，有点像割地赔款的战败国。
而后大概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归降之心，派了大量的国宝级专家过来友好交流，大有“我把帝国最宝贵的人才都送到你们那边去了，你们真的把他们扣下我们这边就完了所以请相信我们的诚意”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商议，这些访问团一开始访问交流的并不是联邦的首都星，而是五个自治星，并且往华夏这边派来的人最多。
“估计有傻逼真当他们来友好访问的，所以建议我们拿出最贵重的东西招待他们，就去申请把书画展提前……我真是……”
卫煊一听也气笑了，谁不知道促成最后大决战胜利的就是骆大元帅死前不知道怎么突出重围发出去的信息，使得军队掌握了大部分敌军信息并且短时间内就冲了过来打得帝国措手不及，让帝国失去了政权，沦落为联邦的俘虏。
说是成败均因骆大元帅也不为过。
卫煊之所以跟在骆清逸身边寸步不离，就是怕真有帝国人孤注一掷来找大元帅的家属算账，而现在是怎么回事？这群人转头在政府那边拿了许可证明目张胆地要将飞船驶入华夏，将一大群炸弹送到骆清逸的身边啊。
“政府这是疯了吗？”军队千方百计护着大元帅的家属，连骆慎行的资料都捂得死死的就怕有人心怀不轨，政府转头却同意了帝国的交流申请，这是干脆默认了帝国的人带着个炸弹把骆清逸炸得尸骨无存吧——别说什么人家送来的都是文员，这群文员个个都是推动科技进步的中坚力量，坐地造武器还真的有可能。
那个负责接待访问团的人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要以华夏最高礼仪迎接政府的手下败将——听听，多么可笑，让华夏人将两三年后才能完善的场所提前开放，让人把给故宫的礼物临时分一份出来。
卫煊这么一想，转瞬间自己就愣住了。
换做以前，他只是嗤笑负责策划接待的人分不清轻重缓急，然而刚刚，他是真的起了怒气——就因为有人要对故宫的生日展下手。
可是卫煊扪心自问，他对故宫，对华夏，其实并没有那么珍视。
卫煊发呆的那会儿，骆清逸还在那儿生气，也不知道他联系了谁，手指动个不停，将一条又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等到他们回到家，两位夫人已经在家里了。
骆夫人今天带着卡利斯夫人去了太太们之间的踏青聚会，清明收假之后那几天的踏青活动都是以孩子们为主，那一两天华夏大部分宝地都被孩子们占满了，大人之间的踏青活动往往会避开孩子们，所以夫人们之间的聚会迟了两天，今天的活动都是一些雅事，卡利斯夫人却玩得很愉快，军部不少军人的家属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说话直白却有分寸，没有一丝弯弯肠子，所以活动虽温雅，氛围却热闹。
卡利斯夫人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卫煊进门的时候她热情地将一束花环戴在了他的头顶：“健康活泼。”她这样对儿子说道。
那花儿和藤蔓都是活动场所现摘的，没什么特殊保护，从白天弄到了下午已经蔫得差不多了，也得亏这些花瓣蔫了，纷纷耷拉下来，才没让卫煊看上去显得滑稽。
骆清逸对骆夫人居然在家很惊讶：“妈妈，阿姨，你们怎么在家？”骆清逸是知道两位长辈去玩了，回来的时候也想到在家会遇见两个人，脸上浓浓的不高兴都没来得及散去。
“你阿姨说玩得累了，不愿意待着了，”骆夫人温和地说，“我们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么有活力，玩不了多久。”
卫煊对这个说法却是不信的，他把头上的花环摘了下来：“母亲，您这句话传出去会让其他的夫人们笑疯的。”
卡利斯夫人性子直白而精神十足，所有贵妇人圈里被列为“粗鲁”的事情她都沾过手，久而久之，很多人以“不愿意和这样粗鲁的人交往”为理由拒绝与卡利斯夫人来往，掩盖她们嫉妒她稳坐卡利斯夫人宝座十多年的不满。
卡利斯夫人把玩着手上的一个小按钮，漫不经心的说道：“总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浪费了，万一有人来拜访我们怎么办。”
卫煊和骆清逸都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
第27章 二十七
“据说还有15天才能到，毕竟距离远着呢，只不过不打招呼就上门拜访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还是留着点精神好。”卡利斯夫人将按钮收进了口袋，还拍了拍它，“总得有点准备迎接客人。”
骆清逸似乎犹豫了很久，说道：“阿姨，不知道我能不能帮您检查一下您的机甲，全方面的。”
卡利斯夫人有些意外，她收起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眉头微微皱起：“小逸，我的机甲可是战斗机甲。”
“我知道，夫人，我哥哥的机甲平日里也是我维护的，关系到您和妈妈，我有点不放心。”
卡利斯夫人考虑了一会儿，将刚刚收到口袋里的按钮拿了出来：“我开了临时权限，你可以进行完整的检验，如果你发现了什么问题，请告诉我，但是我的机甲装置和线路都有专人负责，改了一点点他们都会生气，亲爱的，你可不要挑战他们的权威。”
骆清逸做了个鬼脸，拿着控制器走了，并且拒绝了卫煊的帮忙。
卡利斯夫人转向骆夫人：“就算小逸选修过生物机甲，也不代表他应该熟悉战斗机甲。”
骆夫人沉默不语。
“还是说，传言是真的？”
“什么真的？”卫煊看着两位夫人神色严肃，便走了过去坐在她们的身边。
“有传言说，骆大元帅被包围之后，身边有100台强制控制机甲能源的干扰器，就算他当时所使用的是最好的机甲，也不应该有机会自爆，更别说传递出信息了，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发现敌人的时候就进行了自爆，但是据说当时被包围之后他曾经战斗至机甲能源完全被切断那一秒，当时帝国诸多军官已经撬开了机甲驾驶舱，机甲却莫名其妙恢复了能源供给，那一波自爆带走了帝国5台高级机甲、3位上将以及14个后勤人员，帝国的人信誓旦旦联邦掌控了生物机甲制造技术，据说政府的人答应他们，只要他们能找出证据，便将帝国的自治延续至300年。”卡利斯夫人低声说道，“这是你爸爸传过来的消息，他让我保护好骆夫人，怕是帝国的人到时候将矛头指向她，”毕竟家属总会知道一些同僚之间不知道的事情，“如果生物机甲技术真的已经被小逸研发出来，这件事一旦曝光，小逸日后会很危险。”
哪怕不可能，但是就在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骆清逸真的能把她的机甲改造成生物机甲，毕竟更好的机甲在战斗中就更能保命，所以她才会提醒骆清逸她的机甲会有专人定期进行武器、能源的更换，真的要进行改动，骆清逸绝对会被发现。
“那孩子也就是对这些有点点天赋罢了，平日里没见他摸过几次机甲，估计是关心则乱了，你也是，没有必要给他开权限的。”骆夫人拍拍她的手，“都是大人了，我们也不能一味的惯着他。”
“瞧你这严母的姿态，难怪小逸平日不会撒娇，我们家菲利克斯就乖巧得很。”
菲利克斯便是卫煊那从父姓的琴哥哥，比起卫煊的木讷不善言语，他哥才是真真正正的冰渣子，平日里不是“哦”就是“嗯”，以至于卫煊对卡利斯夫人所说的“你哥小时候可乖可爱撒娇”这一说法十分怀疑。
对于卡利斯夫人的话骆夫人没有过多的表示。没一会儿骆清逸便回来了，他把控制器还给了卡利斯夫人，表示他学疏才浅，看不出什么问题。卡利斯夫人便以“原谅你孩子般的急切”归纳了他的“一时冲动”。
这件事就此揭过，而第二天，华夏人民便在星网上看到了帝国交流团将前往五大个自治星交流访问的消息，接待外来嘉宾原本应该是自治星政府的事情，然而帝国与华夏之间的关系实在过于微妙，一时之间，整个华夏便掀起了对这些交流团到华夏来别有用心的讨论。
有说五个自治星都去了建议网友不要过多脑补的，有说自治权是不是要出现变动了的，更有说去其他自治星交流是假，冲着华夏来才是真的，访问团人数比其他星球人数多了一倍，这些人能在华夏就地造出毁灭性武器来。
最后一个说法得到了广大网友的同意，不少人纷纷表示担心骆元帅的家属，一些激进的网友还在网上怒骂政府和军部作对，军部费心思费人力保护烈士遗孤，而政府却引狼入室，公开和军部打擂台，这让网友不得不怀疑政府是不是真的要鸟尽弓藏了。
卡尔的男朋友伊登以及律师团就是在这样微妙的氛围中到达华夏的，卡尔的父母不方便过来，便请来了联邦最好的律师，很快就将卡尔因言论过失而被下了驱逐书的申诉交了上去。
法院接受了申诉。
见到伊登的那一刻，卡尔抱着自己的男朋友大哭，不间断地诉说着他最近遇到的种种被针对的事情，他觉得他算是倒霉到家了，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边都是嫉妒他家世不肯帮助他的同僚就罢了，还要被男友的前男友欺负。
伊登听着他的哭诉，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尽管生气萧平对自己男朋友的所作所为，但是伊登并没有立刻去找人算账，在他观念里，会做出这种事的萧平多半是因为还爱着自己才会对自己的新男朋友不满，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在别人的身上，是幼稚的行为。
伊登认为自己非常成熟沉稳，所以才会对看不清自己未来，昏了头选择回华夏的萧平十分不满，认为他十分幼稚，所以提出了分手。
萧平在分手之后还联系过他一次，只不过当时他去开会没有接到通讯，虽然没有之后了，但是伊登依旧觉得，萧平对自己死心塌地。如今对卡尔下手完全是因爱生恨。
他先是哄好了自己的男朋友，陪着他计划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卡尔也就是男朋友来了才撒个娇，他昨晚和父母通完话之后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因此伊登觉得他十分有自己的主见，又满足于他对自己的依赖，心里再一次拿着他和萧平做了对比，觉得自己甩掉萧平实在是一个机智的选择。
之后，他便携手卡尔去找萧平了。
但是要找萧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据说萧平会在联合大学以及故宫之间两头跑，有时候他的学生都找不到人。
他们只好选择了通讯。
为了表示自己和前男友断得干干净净，伊登请求卡尔去拨通信息，卡尔对此十分受用，他拨通了萧平的频道，在通讯接通的那一秒直接道：“我是卡尔，我和伊登在学校A区的“邂逅”等你，赶紧过来。”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便挂断了通讯。
卡尔便带着伊登前往学校A区咖啡店，若让卡尔说他来到华夏之后对这里最满意的地方，那便是华夏的食物非常美味，不过他知道男友更在意工作，便说：“这里的食物还算不错，不过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好寂寞，心里总想着那天回了首都星一定要和你去逛一逛。”
伊登对此十分受用，他和萧平交往的时候萧平行为幼稚也就算了，还不懂得对人撒娇，平日里不是研究就是写论文，根本没有把他这个男朋友放在眼里。
小两口一边等人一边诉说思念，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他们等了萧平四个小时。
虽然和彼此在一起十分开心，但是萧平爽约这一点就太过分了，卡尔当下就拨通萧平的通讯打算狠狠地骂他一顿，然而通讯没有拨通。
萧平直接把他拉黑了。
伊登黑着脸也播了一同讯息，结果得到的同样是“无法联系”的冰冷电子音。
萧平把他也拉黑了。
小两口气急败坏地结账离开，打算找个地方温存。
而另一边，骆清逸托着下巴盯着眼前这个被他看得不自在的男子。
这是个健壮的男人，哪怕穿着休闲服也挡不住浑身线条紧致的肌肉，他比骆清逸高了一个头，看上去强壮而强势。
然而这样一个男人，此时却微微缩起肩膀，有点不安地看着他。
“别那么紧张，金先生，我不吃人。”骆清逸微微一笑，伸手往旁边的卫煊撞了撞，有一个不自在的就够了，卫煊板着脸直着腰坐在那儿，会让人更加不自在。
金紧紧攥住了萧平的手，紧张地说：“你是他的好朋友，平说……如果你对我有……有意见……那么就不会答应我的求婚。”一边说着还一边握紧了萧平的手，然后紧绷着的背才慢慢舒展开来，仿佛交握的手给了他力量。
骆清逸微微一愣。
萧平早年和伊登交往的时候骆清逸曾经说过他觉得两人不合适，不过热恋期的萧平并没有听，甚至为了伊登和骆清逸闹了不少矛盾，直到后来伊登劈腿又做了很多荒唐事，萧平的心才慢慢冷下来，他专门找骆清逸道了歉，还说下次再交男朋友一定带给骆清逸把关。
骆清逸早把这件事忘了，回地球之后事情又多，所以听说萧平又找了个男朋友的时候已经不像学生时代那会儿撺掇着让他带来给自己看看，其实有时候他回想起自己以前插手萧平谈恋爱的事情时也觉得自己很越界，所以当萧平说要把男朋友介绍给他认识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只是单纯吃个饭，没想到萧平还特意和金提了这件事。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好友，对方眼里只有满满的笑意。
于是他轻咳几声，装模作样地说：“这是自然，金先生，想要和我的好友在一起可得拿出诚意，你对他了解多少呀，对你们的未来有什么打算呢，要是你和萧平发生矛盾的时候你会怎么解决呢。”萧平和金交往也有两年了，早就过了热恋期，骆清逸这样问其实也就是让金说说他们恋爱中的一些小事算是满足一下好奇心，毕竟现在的萧平比以前成熟，不需要他也能自己判断了。
谁知道金却应对得很认真：“我知道他是故宫的特约修复师，知道他的联合大学‘修复新技术研发组’的一员……”他将萧平目前担任的职责、所做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言语之间甚至为此而骄傲，那些对于卫煊来说都有些拗口的项目名字被他流利背出，仔细听下来，他竟对萧平正在做的事情十知七八，“我对于这些不是很理解，但是我愿意通过他去了解有关华夏更多的事情，如果我们吵架了，我会先道歉，等我们都冷静下来了再去研究，如果事实证明我的对的，我想他愿意用一个吻来向我道歉，虽然我出生在首都星，但是我和我的父母都支持他婚后留在地球，所以亲爱的，你愿意和我组建一个家庭吗？”
他说着竟然就这么单膝跪地，将一个礼盒拿了出来。
盒子被他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造型简约而大方的戒指，而戒指的一旁放着两只水晶雕刻而成的大雁。
华夏处于封建王朝那会儿，新人结两姓之好，男方给女方的聘礼中有至少一只大雁，金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去定制了这两枚水晶大雁摆件，放在了戒指的旁边。
萧平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骆清逸想起第二大学时代的某一天他去找萧平，却偶然撞上了他正和伊登在吵架。
过了热恋期之后萧平终于恢复了理智，当时他们的学习已经接近尾声，骆清逸已经明确给了萧平自己的计划——再考过几门课之后他就立刻回地球了。
当时两人一起约定考的中心大学，也约定了毕业之后同时回地球。
热恋的那段时间，萧平的研究比以前落后太多了，这对于他来说不正常，但是对于被他的天才能力压制得死死的同班同学来说，学霸终于肯稍稍放松了，这是好事，于是愣是谁也没有说些风言风语，就怕被学霸听到了之后又无休止地做课题害的他们被老师批评。
萧平察觉到自己快赶不上骆清逸的毕业速度之后就回到了研究室，没日没夜地进行课题，这让习惯了萧平经常来信息问自己在哪里的伊登十分不满，觉得他不够爱自己了。
萧平便把自己需要赶快做成课题，毕业之后回到华夏的事情告诉伊登。
伊登当时就炸了，他认为萧平有那样的能力，完全能在研究院大放光彩，如今累死累活，居然是要赶紧毕业回校，就为了那些破铜烂铁，简直胡闹到了极点。
萧平觉得不可思议——答应和伊登交往之前，他告诉过伊登自己毕业之后回到华夏的打算，当时伊登说，尊重他的选择，并相信萧平无论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天地。萧平激动着把这件事对这骆清逸反复说了好几次，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骆清逸，华夏并不是被孤立的，还是有人愿意试着去了解华夏，只要他们肯努力展现华夏的风采。
没想到没几年，伊登就说出了那样的话。
于是这对情侣就闹崩了，三天两头吵架。
不，应该说萧平抓紧时间做研究，伊登单方面来到这里对他冷嘲热讽。
后来，伊登便劈腿了，据说还带着卡尔来找上萧平，这只是骆清逸听说，萧平在听到伊登的那一番言语之后就像是幡然醒悟这人其实以前是在骗自己，找骆清逸喝了几天酒之后就自己把自己打醒，此后继续沉迷实验室，只告诉骆清逸说一起毕业的约定他不会忘记。
对于伊登和疑似劈腿的事情，萧平没有多说，骆清逸听到过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伊登劈腿，另一个版本是萧平回华夏之后伊登才另外找了一个男朋友。但是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在此之前骆清逸去找萧平的时候就听见他俩吵得很凶，那一天之后他们就正式分手了，根本不似传言那般藕断丝连。
他后来才知道，在萧平告诉伊登自己会回到地球的时候，伊登并没有当一回事，只觉得萧平过于年轻不成熟，觉得再过一两年自己会帮助萧平把这种幼稚的想法扭转过来，而凭借萧平的天才能力，他一旦进入研究院，一定是整个研究院最耀眼的存在，这对于打算从政的伊登来说，拥有一个天才研究员男友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伊登没有想到萧平的想法居然扭不好，在三番四次与萧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究不成功之后，他放弃了萧平选择了家世更好的卡尔。
几年之后，萧平交了另一个男朋友，同样来自首都星，同样从政，同样从萧平嘴里听说过很多有关华夏的事情。
但是他选择了笨拙地用仅仅了解一丁点华夏的习俗向萧平求婚，请求萧平允许自己走进他的世界。
骆清逸看着好友哽咽着收下水晶雁，连日来心中的闷气居然就这么消散了。
他觉得，他看到了希望。
第28章 二十八
萧平收下水晶雁之后，金激动得当场就拽着他去了婚姻登记处，徒留骆清逸和卫煊两人面对丰盛的大餐面面相觑。
说好的今天是萧平带着男朋友来请客，结果这进度太快，对方直接从“见朋友”到求婚，然后跑去结婚了。
那激动的模样像是怕萧平下一刻就跑了似的。
看在他们临走前还记得把账结了的份上，骆清逸只是在萧平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去吧，但是婚假可不是这个时候请的。”
按照联邦法，萧平结婚后应该有十五天的婚假，在他刚刚和自己昔日的老师闹了矛盾之后请上十五天的假能让彼此冷静下来，但是十五天之后帝国的访问团就要到了，这期间萧平会错过很多布置和应对，所以骆清逸不建议他请假。
他就怕这两人新婚燕尔甜甜蜜蜜把什么都忘了，只好做这个坏人提醒萧平了。
萧平傻笑着点点头，最终被金拉走了。
“我们吃我们的。”桌子上的东西不算少，但是两个成年男性不至于吃不下。
卫煊从容地拿起了筷子——来到华夏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使用筷子享受华夏的美食，哪怕他这种随军时一支营养剂就能安抚的胃如今对这些食物产生了喜爱，可以说如今每到餐点，只要能空出时间，他一定会优先选择美食而不是营养餐。
“为什么不让他请婚假？”安德鲁教授正在气头上，适当地避开他们远比每天在他们面前晃要好。
“如果只是普通的大学老师也就算了，但是萧平是故宫的特邀修复师，现如今我们需要多一些办法来让反驳书画展的理由更充分一些。”萧平现在被求婚冲昏了头脑，真的请了婚假，回过神来还得为故宫的事情发愁。
现如今最麻烦的是提出书画展的并不是华夏人，毕竟现如今在华夏政府工作的还有不少联邦人，这些人中有单纯来攒资历的，也有专门被联邦调过来的。
前者其实很好说话，他们一般不会占据太高的位置，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了解自治星的风俗和常年施行的法律，留在华夏的时间不长，这类人大部分不会与人交恶，毕竟真有机会走到高位还得依赖公民投票，一个星球的人毕竟不是少数。
而后者则在华夏生活了十多年，大部分人和华夏没法儿一条心，在骆清逸所接触的少数几个里面，百分之八十对华夏有着隔阂，一直很想让华夏像联盟那样充满全员痴迷机甲的风气，自从联邦有意收回华夏自治权的消息传来，这些人便小动作不断，如今已经开始插手故宫的事情了。
“他们不一定对帝国有好感，所以想让故宫拿出重宝进行展示，整个宇宙里除了华夏，只有帝国诸多星球上有‘历史文化’一说，但是也没有华夏这么长久的传承，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估计是想冲着帝国炫耀一番，”卫煊缓慢分析，“他们并不在乎这些书画在匆忙展出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损伤，或者说，他们觉得如果展示品受到了损伤更好，毕竟华夏将能力范围内的权限都用在了它们上面，一旦没了……”
骆清逸抓着餐具的手一紧。
联邦可不会在乎这些千年前的“破烂玩意儿”的好坏，华夏这些东西没了更好，真有个万一，外人可以轻飘飘来一句“你们没有做好维护工作”，到时候哪怕赔付个千万也换不回损伤的文物，哭的还不是华夏人自己，而且真有个万一，联邦就可以以“华夏再无特点”来收回自治权了。
“说要展示书画，绝对不是临时的主意。”甚至不会是唯一的提议，书画展之后呢？釉彩、龟甲、青铜……这些平日里华夏人藏得死死的，连故宫诞辰的布置里都吝啬地只给人们几天时间（而且还不是摆满几天，而是几天里轮换着拿出来展示）看上一眼的珍宝，会不会都被这些人一一罗列出来，要求拿去招待帝国访团？
哪怕这次只争成功了书画展，可是一旦开了这个头，日后首都星来人呢？面对一个俘虏星球，华夏拿出了华夏重宝，面对首都星，到时候却只是几餐茶饭，传出去岂不是令人诟病。
所以这个头绝对不能起，一旦起了……
一只微凉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骆清逸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硬生生攥紧了拳头，指头都已经煞白了。
“别慌，”他听见卫煊说，“你越是慌张，越容易脑袋空白。”
比起骆清逸的着急，卫煊显得过于冷静，他轻轻拍了拍骆清逸的手背，声音不急不缓，犹如甘凛的清泉，将骆清逸心中冒头的各种妖魔鬼怪都冲刷干净：“其实仔细想想，这不失为一个机会。”
骆清逸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冷静了下来：“怎么说。”
“我记得你说过，故宫和圆明园中有不少盖章入库的仿品。”
“拿仿品出去做展？”
“经故宫盖章的仿品已经能做到和真品毫无差别，去把帝国群星的居住民的喜好调查好，把符合他们爱好的仿品拿出来做展，只要他们承认这些东西的珍贵，自然会理解我们保护真品的心情，说起来，放眼整个星际，能理解我们心情的，大概只有帝国了。”
除去华夏，整个星际中大概只有帝国群星还勉强延续着小部分传统，一些星球还有一些手艺流传至今，毕竟他们的帝制便是传统的一种，虽然如今他们群星的传统正在渐渐被时代遗忘，但是只要没有彻底消失，那边就总还有为此而努力的研究者。
撇开地球与帝国的恩怨不谈，真正的研究者对于历史的爱是无国家的，放到今天来说，也可以说成无星际界线的。
“是了，这次来到华夏的访问团，不就是文员居多吗。”骆清逸轻声呢喃着。网上一群人不就是正在调侃着“文员也是能就地造出生化武器”吗。
“华夏没必要这个时候和首都星闹僵，既然这样，不如换个方式来，只不过，用仿制品代替真品怎么样才能说得通，这就得靠你们去想办法了。”周围人来人往，卫煊和骆清逸便越靠越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让骆清逸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已经很好了，”他感激地说，“谢谢。”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和联邦闹翻，当民族原则和星际发展造成冲突，哪怕是他也会觉得有些迷惘，在这个时候他无比庆幸卫煊对华夏了解得不够多，才能比他要理智。
“觉得开心就好了，那么，骆老师，你气消了吗。”卫煊低声问道。
骤然在课堂外听见卫煊这样称呼他，骆清逸不由得愣了下。
“班上很多同学都受不了了，说你最近冷着脸，可怕得很呢。”卫煊轻笑着说道，“大伙儿都说往日里你都是嬉皮笑脸的，这几天天天夹带寒流来上课，大伙儿都遭不住。”
军政很少相互交集，踏青活动那天大伙儿闹了些不愉快，可是这和兵哥们没什么关系啊，他们只知道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那些平日里就老谋深算听一节课都能把授课老师的话扭出七八个意思的政府人员在叽叽喳喳谈论着卡尔言行不当的事情，然后没多久就看到板着一张脸来上课的骆清逸。
这几天，兵哥们可算是体会到了“在雪原里生活”的痛苦，这段时间他们也算和骆清逸混熟了，原本因为骆大元帅，大伙儿就对骆清逸有好感，混熟了更是把他当成了哥们，如今哥们生闷气了不理他们了，好不容易有趣些许的华夏语又变得硬邦邦了。
这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兵哥们无比怀念从前那个带着和煦笑容，温文尔雅——没错，他们大部分人已经开始学着使用成语了——的骆老师，在几次想要下课拦截骆清逸但是都被对方脚底抹油溜了之后，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卫煊身上。
“你最近都很少离开讲台了，”卫煊忍着笑，这样控诉道，“而且也不提问了。”坐姿都是挺拔的兵哥们，也只有在骆清逸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才会放松身体，甚至还能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还没有小故事了。”天知道华夏的语言、典故那么难学，也就会有骆清逸喜欢花些心思去编一些小故事，听完了故事，典故也就记住了，可惜最近骆老师生气了，这项福利没有了，课堂又变成了严肃而毫无生机。
骆清逸听着十分惊讶：“你们给我的评分那么高吗？”他以为他们对速成班的教学老师深恶痛绝。
“曾经觉得麻烦。”卫煊很老实地说，毕竟很多人觉得等换防结束了，华夏语也就用不着了，“但是现在觉得很有趣。”
骆清逸从来没有想到这些人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转变了想法。
卫煊又靠近他，明亮的眸子里是浅浅的笑意，他温和地讨要承诺：“骆老师，别生气了，好不好。”
骆清逸第一次见卫煊的时候，对方神色冷漠，不善言辞，卡利斯夫人要求他学会以笑容面对他人，可惜的是卫煊那会儿笑得十分僵硬，后来只学会了微微勾起嘴角，然而一双眼眸如夜色般深邃，让人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开玩笑。
如今对方真的收敛了一身戾气，笑起来如明媚的春光，刹那间就把自家老师心头之火吹灭了。
骆老师心情大好，表示明儿个就让班上的同学恢复听故事的待遇，卫同学为了表示激动，亲自给老师布了一筷子的肉，以示贿赂——这样骆老师就不能反悔啦。
第29章 二十九
第二天一大早来到办公室，趁着没上课，骆清逸开始修改自己的教案，试图在其中加入一些轻松的小故事，不断被偷看的同办公室的老师调侃，说他满面春风看着就知道心情大好，说是感觉到了速成班那边春天就要到了。
骆清逸也不恼，转而和大伙儿开玩笑，一时之间，办公室里满是欢声笑语。
萧平进来的时候带了几袋包好的喜糖小礼盒，他和金昨天真就去领了证，这在联邦习俗里就算是两人已经同组家庭了，但是为了萧平，金特意去找婚介公司，想要为他举办一场具有华夏风格的婚礼——他已经在萧平父母的帮助下“看日子”了。
“萧老师，你这也太突然了。”同组的同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小礼盒，又看了看萧平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说好的请吃饭给你把把关呢。”华夏这边从来都有交了男/女朋友后请玩得非常好的朋友吃饭的习惯，不是什么先人规定的规矩，谁也不知道这个习惯是怎么出现的，又有什么意义在里面，反正在没有进入星际时代前它就已经在了，又莫名其妙流传至今。
这个办公室里的人不多，小部分还是他们以前的同学，平日里都玩得比较好，知道萧平交男朋友的时候就曾经开玩笑说要请吃饭。
只不过他们都知道萧平有过一次失败的恋情，所以对于萧平的迟疑，十分贴心地没有开过分的玩笑，只说有机会的话记得请客，没想到一顿“认识饭”没吃，居然直接吃到了喜糖。
骆清逸在心里想，可不是突然嘛，就连他这个死党都是昨天才见到的金，这之后这两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求婚步骤，然后当天晚上他就收到了萧平的结婚证照片——纸质版和电子版的都照了过来，昨晚聊天的时候三句话不离新婚丈夫，弄得骆清逸想要和他说些故宫的事情都没能说完就被转移了话题，于是便放弃了，只说等他明天来上班再说。
“事出突然，你们看过两天补上行不。”新婚的萧平比平日还要好说话，笑眯眯地安排道。
办公室里传出打趣的笑声，等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和萧平前去上课——速成2班的老师因公出差，不得已找萧平代课。
一路上，骆清逸和萧平大概说了说卫煊给出的建议，然后说了自己的看法：“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机会，故宫里的确收藏了大量的仿品，但是说是仿品，所用材料也是与原件同样的材料，制作工艺已经达到同级别水准，如果不是为了代替原品向民众展示，当初制造的时候换个模样就能是一件大师级原创，绝对拿得出手，如果他们觉得‘仿制品’这个名头不好听，我记得我们还有很多才五六百年的作品，拿出来展示也是一样的。”能进入故宫的都是顶级大师的作品，并且故宫对藏品的收藏要求是贵精不贵多，所以哪怕是原创品，故宫里的同一位大师的藏品也不多，虽然它们年轻了些，但是绝对能列入珍品的行列。
萧平搓搓手：“这个想法不错，谁说华夏的宝贝都是几千岁的‘老东西’，我们的馆藏里还有很多年轻的小可爱呢。”说着便一边走路一边给故宫的院长发信息，“仅仅是一半的作品，也够摆满一个文化殿了。”
通讯的另一边，院长回复得很快，骆清逸大概瞄了几眼，只见这两人眨眼之间就商量出了对策，便也跟着提出点建议。
两人在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所以哪怕此时分心走路也不至于摔倒，但是走路的时候畅通无阻，不代表可以避开一些人的阻拦。
所以伊登和卡尔双双拦住他们的时候，两人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把手上的东西摔了。
卡尔十分激动，指责萧平失约，伊登满脸失望，言词之间指责萧平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
骆清逸和萧平听得满脸懵逼：“这什么和什么，我什么失约？我昨天一早就约了清逸出去聚餐。”
“我给你拨通讯，告诉你我在咖啡馆等你。”卡尔这样说道。
萧平十分诧异：“不是，你和我什么关系，你叫我去我就去？我答应了吗？不曾答应何来失约？先生，请您讲点道理，哪怕是首都星那边，一个人想要约人，也得对方同意了，彼此约定个时间对吧，你和我确认过时间吗？”讲道理啊，这人来到这儿鄙视华夏的习俗也就算了，可是约人前要和对方确认时间等等是联邦也在用的礼仪吧？
“那你为什么拉黑我！”
“你侮辱我们华夏文物，情节严重到足够驱逐出境，相信我，任何一个华夏人都不会愿意和你有来往。”
一个指责一个回复，对答如流，仿若一场记者提问和明星回答现场。
卡尔被萧平的回复怼得火冒三丈，这时候，伊登便站出来说：“那我呢，你为什么要拉黑我，你对我有怒气，何必牵扯到卡尔身上呢。”
萧平震惊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才疑惑地问：“不好意思……请问我们认识吗？”
骆清逸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下子六双目光全部投向了他。
骆清逸忍着笑：“他是伊登。”他这样对萧平说道。
萧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太久了，我都忘了。”其实也没多久，也就五年多一点点，但是一来萧平本身就忙，回来之后成日里脑袋被故宫那些待修复、维护的文物占据得死死的，二来他真的对这个前男友极为失望，早就抛之脑后了，三来伊登毕业之后的穿着打扮实在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比起学生时代的阳光帅气，此时的伊登不管到哪里都是西装革履，极为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学生时代伊登还会和萧平大吵几句，此时此刻为了彰显自己的沉熟稳重，他再大的不满也只是让他皱起眉头，用眼神指责对方，这样的变化太大了，难为萧平一时半会没认出来。
骆清逸没好意思再旁听，赶忙溜到了教室，走进教室之前，他还听见萧平喜悦的声音：“你那个通讯号我毕业回家前就拉黑了，昨天？昨天我去登记结婚啦，自然没有空啊……”
进到教室，便见一群人正危襟正坐，各个目不斜视。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才使得外面的声音能更清晰的传进来。
比如伊登固执的判断：“我不信，你一定心理还有我，你对卡尔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报复我。”
比如卡尔的委屈：“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已经分手了，请你祝福我。”
还有萧平更为委屈的声音：“我昨天刚刚结婚，也请你们祝福我。”
骆清逸只好轻咳了几声，一边连接投影一边说道：“我们今天听点轻松的，不是必考点，所以只需要听就好啦。”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骆老师的气至少消了一大半，剩下一大半就看他们的课堂表现了。
那些从政的学院们可能还有所顾忌，兵哥们却放得开——他们是那种一旦你让他们遵纪守法的时候，他们绝对能稳得你挑不出一丁点的错，但是一旦你告诉他们可以稍作休息，他们便能立刻疯起来。
“够不够浪漫啊骆老师。”
“要浪漫不要狗血。”
“毕竟我们刚刚听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这就是说他们刚刚把外面的声音都听进去的。
班上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把外面的争论声都淹没了。
骆清逸笑眯了眼睛：“绝对比外面还要精彩。”
他说着打开了课件：“想必之前跟你说要放清明假期的时候你们都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那么我们这节课就来谈谈华夏四大重要节日之一的清明节。”
“清明节，华夏传统节日之一，同时也是农令二十四节气之一，可以说是除了春节之外最有特殊意义的一个节日，身兼节日和节气的它身上所承载的意义也很特殊，若说华夏的春节是一年之中的‘周而复始’、又意味着‘新’的开始，那么清明节，则凝聚了‘生’与‘死’。
“所谓的‘死’，便是比较隆重的祭祖活动，自从与寒食节合并之后，华夏人在清明祭祖已经延续了几千年，而所谓的‘生’，是指因为这个节气上承每年开始有雨的‘春分’，下接可以播种的‘谷雨’，是余冬寒气尽退，万物苏醒之后真正生长的大节气，发生在清明的故事数不胜数……”
“清明之后，便是端午，端午之后，天气开始变得炎热，华夏先祖曾把端午称为‘恶日’，有关端午的传说多得数不胜数，目前流传得最广的一个说法便是‘纪念说’。”
“中秋，地球北半球华夏领土上的收获季节，我相信无论在哪一个星球的旧社会，‘丰收’都是一件盛事……”
等骆清逸讲完目前华夏最重要的四个节日之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年四次联邦法定假日里没有的假期，一次保底三天，太！奢！侈！了！
尤其是那劳什子春节，整整七天假期！
其实联邦也有年节，但是不是每个星球会认认真真去过每一次新年。
因为各个星球所在的星系不同，每个星球的体积、自传、公转速度不同，自然每一个星球的公转年份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个星球遇到公转的一年时，联邦允许那个星球有3-5天的假期，如果遇到周末冲突了，那就只能算是倒霉，不额外调休，甚至一些商家、企业根本不会集体放假允许员工过年。
更多的星球在本星球未进入星际时代时，就因为高度发展的科技而浪费时间的“假期”，每日都在为寻找外星生命、寻找可移民的星球而努力，根本不会去“过年”，虽然平时会有一些本星留下来的小节日，基本上也就两三天，不会放太久。
最难的就是那些人类移民的星球的，那些星球没什么历史沉淀，节假日和联邦同步，少得可怜，而对当兵的和从政的来说，节假日基本就和他们无缘了。
全联邦只有一个统一假日：目前所有登记在册的联邦诸星球，会莫名在某一天，在同一个联邦时间里迎接到初升的太阳——就连华夏，也神奇的在隔几年之后的某个春节和这个宇宙的大年同步。
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公转时间完全不一样的各个星球会有这样的巧合，最后人们将之成为“人类的羁绊”，表明人类是一个共同体，无论分住在哪个星球，终究彼此有所联系。
于是联邦便把这个定义为“宇宙年”，每逢这个特殊的时候，全联邦会放5天假来过年。
除了首都区域几个星球是400天左右会遇到一次大年，其他星球大多数七八百天才能遇到一次“联邦年”，还有的星球因为时差，首都时间5天过去了，他们这里可能才经历三天左右本星时间，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长假”之说。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华夏莫名其妙有一个“清明假期”的消息发布在网上的时候，联邦人们如此激愤——假期这种东西，多半天也是多！
速成班的兵哥们听完故事之后纷纷咋舌：“乖乖，这要是让其他星球上的人知道华夏不止清明假期，可不得疯了。”
3天假期算什么，人家还有个端午节，还有个中秋节，还有个放七天假期的春节，最丧心病狂的是，据说他们关于“七夕乞巧节”是否放假的讨论已经接近尾声了，就差公投了。
“其实华夏已经省掉了很多节日了，你看，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上巳节，六月六的天赐节，七月七日乞巧节，九月九日重阳节，十月十日十月朔，十一月有个冬至，十二月有个腊八，我们都没有大肆地过。”？？？感情你们还想每个月除了周末还要再放上三天？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讲台上做遗憾状的骆清逸。随即又咽了咽口水。
只觉得心中莫名升起了嫉妒和羡慕。
他们觉得自己终于明白联邦为什么那么想收回华夏的自治权了——那群人哪个不是在五个自治星待过的，华夏的这些假期、习俗，一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谁能忍受自己在岗位上忙得死去活来，华夏人在这儿一个月过一个节，每年保底比他们多出四次假期哦。
“你们至少要在这里五年，这五年里请好好享受华夏的民俗风情。”骆清逸最后笑眯眯地说道。
于是一群人骤然想起，他们现在也算是华夏的短期居民了，需要遵！循！华夏的律法，也就是说，他们也能享受到华夏的假期！
恩……突然对联邦想要收回华夏自治权这件事无比反对了怎么办……思想上想要犯政治错误怎么办，有点急，问老师有用吗？
第30章 三十
下课之后，骆清逸终于在速成班这边重温了下课被学生“围堵”的待遇。
之前被他冷脸吓到的兵哥们纷纷围了过来，一脸讨好的笑容，没话找话地问：“那个，骆老师，你之前说的那些故事是不是真的啊。”
“恩？不是啊。”骆清逸看着那兵哥一脸懵逼，失笑道，“虽然历史上也算是真有那么些人和事，但是流传了这么久，肯定会有一些偏差，所以故事听一听当解闷就好，没必要把它当真。”
兵哥有些懵，戳了戳好友的肩膀：“所以说这是把我们当成讲小故事的对象？”
卫煊双手环抱着胸：“你为什么这么纠结故事的真假。”
对方有些别扭，半晌才小声的说：“就是觉得……那些故事都好戳人心……”
那些流传在华夏人眼中或是悲伤或是快乐的故事，与时光一同沉淀发酵之后，再由华夏人缓缓诉说，总有一种隔世的朦胧与美感，意外的让人魂牵梦萦。
自认是个三大五粗的爷们的兵哥第一次有了想要听更多故事的渴望。
骆清逸在一旁听到了，并没有嘲笑他：“故事流传千百年，有真也有假，没有深究的必要，你只要知道，我们先前所过的节日，都与故事中的主人公有关，我们在节日中所做的活动，千百年前，他们也曾经做过，就如这次的踏青活动，本就是和先人的一场重逢。”
有时候着迷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
也许是近期在华夏听多了有关过去，也或者是他们近期没有任务真的太闲了容易胡思乱想，骆清逸说完之后有人真的在那一瞬间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些模糊的画面——或许那天在他和朋友闲逛的那个他没能记住的华夏景区里，骆老师故事中的人也曾经缓缓走过。
我曾到过先人路过的地方。
来到华夏一直听别人叨叨念念的话，在这一刻才有了深刻的理解。
“老师，”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下次讲故事是什么时候？”
骆清逸狡黠一笑：“下一次我不讲，你们来讲呀，给你们的额外课后作业，自己去找个华夏故事，什么都行。”
这原本不应该成为速成班的作业，但是他们从来不会拒绝联邦同胞们想要更多地了解自己的民族。
走出教室，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放松了肩膀。
速成班所处的位置安静而宽广，平日里下课之后这些人也不用赶去别的教学楼上课，一般都会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下一堂课的老师，所以有时候骆清逸从这里走出来的时候，总有种自己走在幽静的小道上的感觉。
而今天，他终于听到了1班教室里不属于青少年的，成年人独有的那种快意的打闹声。
转过身的时候，惊觉这些彻底放飞自我的兵哥竟然还拉了不少政府人员凑成团。
卫煊不擅长说话，但是架不住他从骆清逸这边开的小灶多，会的比这群人多，往往总能让他们醍醐灌顶，或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于是便被大伙儿也拉到了身边，骆清逸回头的时候他恰好看过来，双目相对之间，暖暖的笑意不知不觉都爬上了彼此的面容。
骆清逸的好心情一直到回教室为止。
卡尔和伊登已经闹到办公室了。
萧平不知道怎么摆脱了他们去上课，结果这两人像两尊神像似的杵在哪儿，完全不顾及办公室的尴尬——这会儿还有老师没有去上课呢。
骆清逸拉着门口的一位老师：“王姐，怎么没叫保安过来。”办公室是办公的地方，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大爷似的坐在那儿，要是哪位同事的东西出问题了找谁负责？
“说是萧平让在这儿等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啊？”王莉珍也皱着眉头，“我叫人在附近守着了，万一真出事儿了就冲进来。”
这个时候伊登看到了骆清逸，他认得这个和前男友关系特别好，甚至自己一度以为萧平更想吃窝边草的生物研究领域的大名人。
他冷哼了一声：“果然是跟着你回来的。”在他看来，萧平离开他几年就结婚了，结婚对象肯定是骆清逸。
骆清逸一头的雾水。
这个时候各班级也到了休息时间，办公室的人陆续回来。
不算小的办公室，里面的常驻人员却不多，加上骆清逸和萧平，会天天来的也就六个人，偏偏其他四个齐了，萧平却不见踪影。
伊登和卡尔越等脸色越差，期间卡尔似乎收到了几条信息，拉着伊登看完之后，两个人都炸了。
他抿着唇，一脸“我纡尊降贵过来和你说话”的神情走到骆清逸的面前：“你，叫萧马上过来。”联邦语中想要发出萧平的名字音，若是稍不注意两个音就会黏在一起，伊登每次喊萧平的名字总能口胡歪音，久而久之便以姓来称呼。热恋期的时候好友觉得这是他的独属称呼，后来分手之后才发现就算是个小学弟也会为了尊重他而努力说对他的名字，偏偏是他男朋友不愿意为他在这些小事上下功夫。
骆清逸其实很少和伊登碰面，萧平和伊登交往那会儿，为了不耽误伊登，萧平很明确地说过自己毕业之后要和好友一起回地球为华夏文化做出贡献，那会儿伊登表面上各种支持，心里却对于“带坏萧平”的骆清逸十分不满，并且他认为萧平和骆清逸之间的感情已经是友达以上了，他看骆清逸的时候不像是看一个生物领域的研究员，更像是看一个高级粉刷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他周边刷上新的颜色——还是只有绿色这一可选色的那种——久而久之，他就拒绝和骆清逸见面，甚至千方百计想要萧平和他绝交。
所以当伊登这样对着他下命令的时候，他翻了个白眼，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伊登如影随形：“姓骆的，我叫你你听见了没有。”
骆清逸打开光脑，虚拟邮件箱投影在桌面上，箱子半开，露出白色的信封页面的一角，闪烁三秒之后投影消失，光脑页面自动切换到了邮箱页面。
“哟，加急邮箱？”身边有人被这光效闪花了眼，凑了过来。
“恩，刚刚智能机就一直在震动了，我回来的路上没打开，哟，”他看着上面的内容，双眼发光，“B区那个墓葬的东西已经全部整理完毕了，之前我们申请的葬品复刻已经被批下来了。”
谁都没想到，华夏进入星际时代之后竟还能有古代墓葬坑时不时被发现，按理来说华夏的大型墓葬坑早在人口爆炸的那些年都被发现完了才对，结果千年来居然还偶尔有新发现。
多年前，B区因为城市规划改建了一片林地，竟意外的发现了小型的墓葬坑，这个墓葬坑的年代久远，就算是抢救性挖掘也难，所以考古队做了很长时间的规划才开始动工挖掘。
这个墓葬坑的发掘、维护、研究工艺一直到了今天还在进行。
时至今日，墓主人的名字和生前身份依旧没办法弄清楚，只从墓葬的形制上判断出墓主人应该生活在唐代，陪葬的瓷器、丝织品颇为丰富，抢救性挖掘之后大家尽可能多的保留了底下的文物，这些文物为华夏研究唐代历史又多提供了一些线索。
青、老两代华夏人轮番上阵，为墓穴研究奉献自己的一份力，联合大学文史院的老师们则将目光盯在了完好的陪葬品上。
只要截胡得当，这些又将是文史院不少专业的同学们的仿制作业原图，于是骆清逸和办公室的老师连夜做了计划和申请，这份申请足足2年才批下来。
随信附赠的还有高清的文物修复图，左边的碎成一地的瓷片，右边的完美无瑕的瓷器，带着一些斑驳，却意外有种“时光”的冲击感。
一群人围在骆清逸的办公桌边，对这这些图片发出惊叹声，是惊讶古人的工艺，也是赞叹今人的手艺。
“这得赶紧安排时间去参观呀。”不然等消息泄露出去了，等待他们的可就是无休止的排队了。
少学、中学，其他的大学，老人，青年都会闻风而至——刚刚完成修复的这批宝贝定于3个月后在故宫进行展览，展期1个月，之后退回库中保养，三年后会成为故宫生日宴上的参与者之一。
得亏他们这边及时得到了消息，得尽快安排学生过去参观，并且挑选出合适的一年级新生来进行仿制研究。
大伙儿只觉得一瞬间自己便忙了起来，纷纷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等办公室稍稍安静下来了，骆清逸就听到了卡尔对伊登说的话：“看吧，这些人可不就是奇葩，对这一些碎玩意儿都能吼个大半天……”
感情这两人还没走啊？
骆清逸咬了咬牙，双手合拢，摁了摁自己的指关节，恰好手指在智能机上划过。
他眼珠子一转，招招手示意身边的同事们稳住，抬手拨了个通讯出去。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便出现在了通讯屏幕上，男人一脸温和的笑意，鼻梁上架着副半框勾金线的眼镜，书卷气息极浓：“小逸啊，怎么有空找我。”他笑着问道。
“唐叔叔，我这不是怕您反悔嘛，”骆清逸讨好地说道，“这就找您确定时间来了。”唐兴，目前故宫博物馆的馆长，是萧平的亲舅舅，也算是看着骆清逸和萧平长大的。
唐兴把骆清逸和萧平当儿子来宠，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道：“你这性子哟……”他平日说话温声细语，儒雅大方，隔着智能机通讯频道，音量都略显小了些，而伊登和卡尔为了明嘲暗讽，声音越来越大，于是他们的对话便被唐兴听了个十成十。
“萧平那会儿也是，读书的时候就想着毕业了来摸这些玩意儿，我想了很多办法想让他改变观念，可惜他受别人影响太深了，怎么也改不过来。”伊登这样叹气道。
卡尔非常善解人意：“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些误了他人生的人，你们现在已经闯出一番天地了，但是虽然这么说不好，我还是很庆幸他回来了，因为这样我才能遇见你。”
伊登非常感动：“你真是太棒了，如果他当初有你一半的成熟，我也不会那样生气。”
卡尔说道：“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支持你的想法，我也会变得更好，这样才能帮助你。”
两人在一旁你侬我侬，骆清逸则在椅子前看着唐兴原本儒雅的面孔被狰狞而取代。
“怎么会有苍蝇在你的办公室，小逸。”唐兴一字一句地问。
“原本要赶去处理区，可惜他就是九曲回肠地找到了容身之所，我们目前拿着苍蝇拍不知道往那里下手。”骆清逸表情无辜。
卡尔或许目前华夏语已经不错了，伊登或许目前带着翻译器能同步翻译华夏语，但是华夏人的“一语双关”却不是眼下这两人能掌握的，于是他们一边对着办公室的人评头论足，一边彼此安慰，他们或许发现了周围的人沉默了下来，但是也只是以为他们被自己说得惭愧了而已。
完全没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怜悯的神色。
只有被骆清逸告状的唐兴，听着他们一字一句讨论得更多，脸色越来越暗，最后直接挂了通讯。
他切断通讯的那一瞬间，整个办公室都笑了出来。
不明所以的伊登和卡尔被办公室人充满恶意的笑膈应到了，终于换了个地方去堵萧平——他们至今还认为只要能堵到萧平就能干扰华夏司法，让卡尔免除被驱逐的命运。
所以当下午卡尔收到驱逐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带着驱逐令来的便是联邦驻华夏军部的士兵，他们带着驱逐令以及武器，宣布只给卡尔1小时的时间收拾东西，然后便要跟着他们踏上离开华夏的飞船。
驱逐令上的名字不仅仅有卡尔，甚至还有伊登。
看着上面已经盖章了的驱逐令——纸质版和电子版齐全——伊登和卡尔瞬间白了脸色：“不，不可能，卡尔的自辩申请不是才递上去吗，而且我又做了什么，为什么连我也要驱逐。”他才刚刚起步，还没有在自治星走过一遍，现在就被驱逐，以后他要怎么办？
负责带他们离开华夏的军官并不是华夏人，知晓前因后果的他对着伊登和卡尔冷笑连连：“你们自己在华夏口无遮拦，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对华夏有意见的不少，可谁像他们这样，在故宫馆长面前大肆诋毁华夏文物？就他所知道的华夏人的行事方式来说，没有给他们判刑，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