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网恋翻车实录完 [世界三]:结束……

    姻缘大赛结束已经是前几天的事情了。

    度奕在说完话后又晕了过去, 颇有些白帝城托孤的萧瑟感,顶着护士奇怪的眼神,陈恭潇洒的和救护车挥手拜拜, 并在146的帮助下完美拿到了姻缘大赛的冠军。

    【神采奕奕】:嘿嘿…学长,那, 我们就算正式在一起了?

    对话框上又传来了度奕的消息。

    这小子耐不住,非要让陈恭把电脑设备搬到医院去, 美其名曰想和陈恭一起玩游戏。

    【清晨挽风】:QAQ神采哥哥,你和清清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陈恭瘫着一张脸, 在146的唠叨下维持着网络软妹的人设。

    【清晨挽风】:清清今天还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地方, 神采哥哥和我一起去吧~[小熊转圈]-

    “嘿嘿……嘿嘿。”度奕不管护士和旁边病人奇怪的目光,笑得牙花子都要露出来了。

    “那个,小伙子,你没事吧?”一旁大妈上前询问。

    “啊, 我没事。”度奕连连摆手,可是眼睛却一点都不离开电脑屏幕。

    “哎哟, 好好一个小伙子。”大妈回去后跟旁边的大爷窃窃私语:“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玩电脑玩傻了,以后咱们可得让孙子少玩点这些个电脑手机咯。”

    度奕…或者清晨挽风现在并不在意这些。

    清影湖是游戏中面积最大的一片湖泊。

    湖边满是桃花树,粉白的花瓣四处飘零, 有不少会被微风吹落入湖水中,让整片湖水都透露出一种童话般梦幻的感觉,附近的野生怪也很少, 而且都是模样可爱的史莱姆, 几箭就能射杀, 因此,有相当多的人都会聚众来这里一起欣赏风景——俗称约会圣地。

    清晨挽风说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石洞,两人顺着石洞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小片空地,神采奕奕看了下脚下土地的材质,发现是沙子,这里同样能看到外面的湖水与花瓣,但是与之不同的,这里看不到其他人,其他npc或者玩家的建模就像是bug一样被卡在了外面。

    【清晨挽风】:今天好一些了吗?

    【神采奕奕】:好了好了!我感觉我比起之前好了太多了!

    【神采奕奕】:我现在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神采奕奕】:就是……

    【神采奕奕】: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黑衣刺客头上出现了好几个省略号,显然是十分期待,但又不好开口,只能用狂点小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戴耳机了吗?

    【神采奕奕】:带倒是带了,怎么了?

    “快了。”

    陈恭带着笑意的声音倏地传来。

    “这么久也等得了,难道还急于这一时吗?”

    这似乎是对方第一次在游戏中和他连麦。

    大爷大妈看着刚才还亢奋的小伙子突然沉寂下来,只是捂着自己的耳朵,脸颊红的彻底。

    “咳咳…既然学…清清这么说了。”度奕小声bb:“我也不那么着急了。”

    度奕有些不好意思说。

    其实他只是想出院去找陈恭而已,虽然对方也会来医院看他,但是代课刚刚结束,他一些交接任务依旧忙的不行。

    “好。”陈恭点了几个按键:“那你跟着我。”

    【您的伴侣[清晨挽风]申请带领,是否同意?】

    【Y/N】

    度奕自然是选择了yes。

    陈恭在游戏里的形象依旧是最开始的金发双马尾小萝莉,只是对方如今穿着并不是之前那般少女,而是换了一身更加简洁的黑色套装,这身看着倒不太像奶妈,反而更像是度奕的角色,是个暗中的刺客。

    两人穿着黑色的服装,被陈恭带着在沙边散步,一排排脚印印在下面,美好的像一幅画。

    情侣装……!?

    学长穿黑的,他的角色也穿黑的,这不是情侣装是什么?!

    度奕心中暗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考虑到度奕现在的身体状况,陈恭很贴心的选择了钓鱼活动,长生途中的钓鱼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主打的就两个字:运气!

    有萌新能在钓鱼宝箱中开出稀有的道具武器,也有钓鱼熟练度满级的大师费劲半天只钓上来几根狗尾巴草,这个玩法几乎是整个游戏中最为玄学的没有之一,每天都有不少人为了赌这一点点的好运气拿着鱼竿四处晃悠。

    “钓鱼?”度奕摩拳擦掌:“清清你可别小看我!我钓鱼的熟练度可不低!”

    陈恭瞧了一眼对方的熟练度,钓鱼的蓝条确实到了中间偏后的位置,这正好说明对方钓上的鱼不少。反观陈恭自己,因为带着任务进入游戏,所以对于游戏技能其他方面并不太熟,钓鱼只有可怜的一点蓝色,还是最开始因为好奇钓上的一条小鲤鱼给的。

    “是吗?”陈恭饶有兴趣的抛竿:“v我钓鱼箱试试实力。”

    钓鱼宝箱俗称钓鱼箱,钓鱼的时候有几率和鱼一起被拉上来,因为概率低奖品好而出名,可以说,大多数人钓鱼也是奔着这个钓鱼箱来的,毕竟就算自己不用,放到市场上倒卖也能挣不少钱。

    度奕立刻兴奋起来:“当然!我搞到钓鱼箱的几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黑衣刺客不知道是不是着急验证自己的实力,急急忙忙的就把自己的小鱼竿抛了出去,鱼漂在水面打了个转,不知道勾到了什么,竟然猛地咬钩,度奕还以为钓到了大鱼,也没去细想别的不对劲,直接收杆想把鱼捞上来,结果角色一阵摇晃,反而被那鱼钩抓了下去,消失在平静的水面里。

    度奕:?

    陈恭:“……咳,学弟确实十分有实力。”

    “不是不是!”度奕企图操纵自己的角色,但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已经变成了上帝视角,完全显示不到角色,而且角色相关的各种面板也不能打开,和现实中掉下水的反应也差不多:“我角色呢?!”

    咕噜噜——

    场面一筹莫展的时候,陈恭那边传来咬钩的声音。

    烟雾缓慢的升腾起来,画面一转,出现的并不是两人想象的鱼,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

    对方十分礼貌的拜了一拜,手不停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

    “这位年轻的少女哟,你钓的是这个金人,这个银人…还是这个普通的人呢?”

    最左边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神采奕奕,他的身上还挂着许多宝贵的道具和武器,中间是银色的神采奕奕,他身上也挂着不少的道具,只是相比起来左边的豪气略有逊色,最右边是神采奕奕的角色,黑衣刺客身上都是水,闭着眼睛,还挂了个溺水的标签,血条和蓝条都只剩薄薄一层。

    “……嗯。”

    陈恭只说了一个短短的气音。

    度奕却能根据这句气音想象出对方的反应。

    “学弟,你看左边的金人怎么样?”陈恭听起来在十分认真的考虑:“你看看他身上那些道具,再配上金子这种不怕水火的身躯,你以后在游戏里不是能够横着走?”

    度奕点点头:“嗯嗯,好像有道理,这个确实划算。”

    “还有这个银子的,我觉得这个性价比低了一些,不过相对前一个更加低调,属于那种轻奢风,而且银色和金色你好像更喜欢银色一点,你要是选择这个我也能够理解的。”

    青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纠结:“银色确实比金色好看,不过这个道具给的有些鸡肋。”

    “啊,对吧,所以我还是感觉前面的性价比更高,那我们就选金——”

    “学长!”

    度奕在一声声的分析中迷失了自我,一个激灵,堪堪反应过来自己本来的身躯压根没在对方的选择里。

    “金色吧。”陈恭无情的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随着老爷爷笑呵呵的脸消失,一阵金光突然在沙滩上闪烁,这光芒如同阳光一般刺眼,又如同月光一般柔和,在原地形成了一个足足两人宽的球,整个光球都散发出一种神奇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度奕张大了嘴巴:“这…这是……”

    长生途中还没有出现过造型如此奇特的物件,上次这样强烈的光芒还是异宝降世!

    异宝,这也是异宝!

    两人在原地等了许久,陈恭的鱼都又钓上来好几竿,这光芒也没有消散,只是会偶尔移动,度奕对着这团球球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来这团球移动的规律是什么,看起来毫无章法,也太过随意。

    “学弟。”陈恭犹豫的说:“你要不把电脑亮度调低呢?”

    度奕将信将疑的降低了亮度,随着屏幕的黯淡,一张脸突然出现在他屏幕上。

    “我草!”度奕被吓了一跳:“小别致长得还挺东西,这怎么长了张这么奇怪的脸啊?”

    陈恭欲言又止。

    度奕接着往下看,胳膊腿儿一样不少,甚至还在腰间别了一把短匕首。

    “哈哈!”度奕笑了一声:“你看学长,这小玩意还挂匕首了呢?”

    度奕忘了自己的角色还不知所踪,下意识的按了个笑哭的表情。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屏幕中那个金色的丑玩意头上冒出了一个‘笑哭’。

    【恭喜您,获得珍稀buff:河神的赐福。】

    【请享受土豪附体,黄袍加身的霸王之气吧!】

    度奕:。

    谢邀,想死-

    经过好一番折腾,度奕才解除了自己的“金身状态”。但是经过这个突发事件,天色也不早了。

    清影湖也顺应现实时间变化,由刚才的明亮变为黄昏末尾的静谧。

    水中无数花瓣在月光的映照下反着微弱的光,眨眼望去,仿佛冬雪一般柔柔地绵延在水面之上。

    “来。”陈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购置了道具,咱们可以在湖面上行走。”

    水面的波纹一点点荡漾开来,星空与明月也映在里面,二人脚底下踩的似乎并不是水,而是无数被揉碎的星子和月,度奕看着屏幕中少女纷飞的纱裙,脑子中想的却是陈恭平日的模样。

    白衬衫黑西裤,最简单的装扮在他身上就是好看得不行。

    “学长。”因为同病房的人都已经睡去,所以度奕的声音小得只剩下气音:“你喜欢这个游戏吗?”

    “你呢?”

    “我很喜欢。”度奕想了想:“但是我不能算作样本,因为我很少有不喜欢的游戏。”

    “在小时候我们还会玩街机游戏,我当时很喜欢打地鼠和里面的拳皇对战,每天放学都要缠着我姐带我玩。”

    “后来我长大了,家里买了电脑和游戏机,我玩街机就变少了,但是很多年后去游戏厅碰到相关的游戏,我发现我仍然很喜欢,还是可以和朋友一起打到酣畅淋漓。”

    度奕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捻着自己的手指,把身上的病号服在被子上紧张的搓了搓,企图消去上面湿润的汗意。

    他的声音依旧很小,但是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清晰坚定。

    “你之前跟我说,人们都会长大,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幸免。”度奕停顿一下:“但是,我觉得,喜欢还是喜欢,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喜欢,都在那个阶段足够真诚。”

    “就是,咳咳。”度奕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扭捏不好:“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学长,我觉得上次不够正式,你这次可以正式的跟我交往吗?”

    随着度奕一条快速的私发消息,湖面突然窜起了无数的烟火,姹紫嫣红的火焰在深蓝的夜幕中掀起光亮,一下又一下,夜空几乎明亮如白昼。

    陈恭勾起唇角。

    耳边响起任务完成的轻微“滴”声。

    他没有忙着答应,只是含着笑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度奕,你现在开心吗?”

    度奕拼了命的点头,生怕自己点慢了导致对方不答应。

    “开心,我当然开心!”

    陈恭沉默了一会,随即语调温柔:“那好啊。”

    可爱的少女站在水面之上,身后是烟火的余焰,仿佛下一秒就要和残留的灰烬一起融进水里。

    “那我答应你。”

    一股无法压下去的不安在度奕心底横冲直撞,他努力劝诫自己忽略这股不安的感觉,冲到清晨挽风的身边,一个拥抱就把对方揽入怀里,屏幕中少年少女相依偎的场景及其温馨,度奕看着看着就神游天外。

    他们会去一个共同喜欢的地方定居。

    他们会拥有两个电竞桌,闲暇的时候可以一起打游戏,他们……

    青年在病床上想着未来的事,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能被称作幸福的微笑。

    他没有看到,屏幕中金色的少女如同刚才的焰火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怀里。

    第92章 网恋翻车实录番外 再见。

    【大刀阔斧】:喂喂喂你们听说没有啊?

    【梦里梦外】:你个大男的怎么磨磨唧唧的, 快说快说!

    【大刀阔斧】:诶呀,催什么催,不就是神采大神的事情吗?

    【快乐萨摩耶】:纯路人, 是排行榜第一的神采奕奕吗?

    【大刀阔斧】:对对对,就是他, 我跟你们讲啊……

    世界频道时不时亮起喇叭,众人在公屏上聊得热火朝天。

    快乐萨摩耶关闭公屏, 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些个游戏大神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不如现在抓紧打探打探姻缘大会的消息比较重要。

    她面前就是那棵赛程举办的桃花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离比赛还有很久, 旁边几乎没有什么人, 快乐萨摩耶又走了走,才在树的另一边发现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刺客。

    【快乐萨摩耶】:你好,请问你也要参加姻缘大会吗?

    消息在区域频道打出去,快乐萨摩耶才觉得后悔。

    她只是觉得对方来到这里, 应该就是对这个比赛有所了解的,她在游戏里一向独来独往, 正好没有道侣,寻思拉个人组个队,但万一对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看风景呢?!万一对方已经有道侣了呢!?她突然的来这么一下, 不是有点大病在身上吗?

    快乐萨摩耶被自己的想法折腾得手慌脚乱,刚想打个道歉就飞速离开,但是对方的手速比他更快。

    【神采奕奕】:不是, 我只是在等人。

    看吧, 她就说, 对方这样的一看就不是独行侠!

    快乐萨摩耶呼了一口气,又提起了精神,把面前的id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

    神采奕奕?

    这不是刚才他们讨论的那个排行榜第一吗, 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怎么出现在这里?

    快乐萨摩耶压下心中的满腹疑问,还是决定打个招呼再礼貌的离开,可是这一次依旧像上次一样,被对方完美的快一秒截胡。

    【神采奕奕】:…你,认识一个人吗?

    【快乐萨摩耶】:啊?

    【神采奕奕】:就是和你外观捏得很像的人。

    电脑前的快乐萨摩耶开始认真打量自己的捏人,萝莉体型的少女,明明就是初始界面比较普通的款式啊,一开始还是黑发,被舍友吐槽说太过幼齿才换了个金的发色,这样相似的人应该不少吧?

    【神采奕奕】:抱歉,冒犯了。

    莫名其妙的询问,又莫名其妙的离开。

    他……他不会脑袋有点问题吧?

    快乐萨摩耶瞅了瞅对面人飞快传送走的动作,本着八卦…啊不是,是探究的心思,决定好好翻一下公屏的聊天记录。

    ——神采奕奕,游戏中最大公会长生教的会长,开服老玩家,只要有比赛和排行榜,就必然是上面第一的大神,然而只有一项例外:对方从来不参加游戏中最大的赛事姻缘大会。

    不参加吗…?

    快乐萨摩耶想起对方刚才停留在这附近的模样,看着又感觉很怪异。

    或许大神都有点自己的个性吧?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她想-

    【余音袅袅】:…阿奕。

    度音操控着自己的角色,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片湖泊前。

    【余音袅袅】:叔叔很担心你的身体,出来吃一顿饭吧。

    自从姻缘大会结束后一段时间,度奕就变得沉默寡言,虽然还安稳的待在家里,也不拒绝他们给的一些安排,但是每天紧闭的房门,几乎是原封不动送出来的食物——甚至无需怀疑,一切都让人心底发憷,家里的仆人也颇有些风言风语。

    而度奕对这些充耳不闻,他把自己的时间大把大把的泡在游戏里,有几次天色初曦,度音仍然能看到对方房间中透露出的光亮,他仿佛不知疲倦,只把自己牢牢地关在四四方方的电脑屏幕里。

    度音尝试过在对方的门外说话,这样的沟通并不能得到回复,大多时候只是她一个人碎碎念的交流,她只能通过游戏和对方说些什么,偶尔度奕会给她一些回复。

    “阿奕,出来吃点东西吧。”度音疲惫的语音响了起来:“不是为了我们,就当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要打起精神来,好吗?”

    今天或许又会是一样的结局吧。

    度音苦涩地想着,把今天的餐盘送到了度奕的门前,菜色十分丰盛,显然是为了对方能够多吃一点而下足了心思。

    嘎吱——

    “?”度音有些呆愣地睁大了眼睛:“阿奕?”

    开门的确实是度奕。

    只是对方胡子拉碴,眼底满是熬夜过度留下的红血丝,整个人都有种没打理过的颓废,若不是那张脸没有变化,度音都要怀疑这个人和自己的弟弟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还是黑漆漆的,度奕沉默的回头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房间的灯打开了:“姐,进来说吧。”

    房间里面有很多垃圾袋子,度音皱着眉头,一时间有些无从下脚,还是度奕稍微胡乱的拨了拨,才腾出一小块足够度音坐地地方,他自己就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对面,看起来对自己坐到什么都漠不关心。

    “姐。”度奕翻了翻旁边的垃圾,从里面翻出了半罐开了瓶的啤酒:“你…你还记得陈恭吗?”

    “陈恭?”度音皱起眉,脑海中思索这个名字的影子:“是阿奕在外面新认识的朋友吗?”

    度奕眼中的光芒飞快的黯淡下去,他喝了一口酒,眼中仍然带着几分期望:“那清晨挽风呢?和咱们一起打过游戏的那个?你还有印象吗?”

    提到这个名字,度音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不复刚才那种温柔的表情,她夺走度奕手中的啤酒,用了力气,把罐子狠狠地摔进另一旁的垃圾桶里。

    “阿奕,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度音目光冷冷:“你是度家的长子,就为了一个网恋中骗钱的女的把自己搞成这种模样?”

    度音还记得这个人,一开始用自己高超的技术加入了长生教,度奕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对方迷的神魂颠倒,后面甚至还因为对方反抗家里,后面那人更是恶劣,挑唆度奕干了不少不利于度家发展的事情,最后还在度奕落魄的时候卷走了他大半的钱,度奕这才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她还和那个人见过,不过…度音捂住自己的脑袋,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

    什么样子来着,具体叫什么,住在哪…就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把这些东西隔绝开来,只要一去回想,脑袋中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我知道了。”度奕没有动作,任由度音抢走他的酒。

    他坐在原地,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好像一下又苍老了几岁。

    “度音。”度奕喃喃出声:“家里做的变性丸就别吃了吧,那东西就是假性变化,对身体不好,吃多了以后活不久的,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刚才还恼怒的度音一愣,目光看向颓废的度奕。

    “度家传统说不要一辈同龄的男性,咱们都是一带的新时代青年了,没想到你还信这个。”度奕丝毫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只自顾自的往下说:“我是个挺自私的人,明明意识到了真相,却因为一些情绪和私心,没有坦白的跟你说过。”

    “度家是该感谢你的,我也是该感谢你的,这么多年度家多少次风浪,也都是你力挽狂澜,我爸天生没什么好心肠,谁都不在乎,也就你对他忠心耿耿。”

    度奕说了很多,他压根没管旁边人怎么说怎么想,到最后他也不明白自己口中说的是什么话,只知道把自己这么多年所知道的一切事情都一溜烟的倒了出来,百无禁忌的说,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个重担。

    “度音姐……不,度音表哥。”度奕说了很久,终于抬起头,对着度音笑了一下:“度家以后就拜托您了。”

    “可是,阿奕,你……”

    “表哥。”度奕没有询问建议的意思,他的语调轻快又平和:“你先别着急说些别的,就像我前面说的,度家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至少对我来说并不是,但我能看出来,你是离不开这里的,既然离不开,我至少希望你能在这里自由一些,至少做你自己。”

    度音的眸光闪了又闪,微微颤抖的脊背能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阿奕。”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足够平和:“你今天喝醉了,我们明天再谈。”

    度奕并没有给她这个所谓“明天的时间”。

    他走的很快,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逃离如此严密看守的度家自行离开的,他没有带走任何度家的东西,除了一些衣服和简单的日用品,他之前的银行卡也规规矩矩的整理好放在桌子上,佣人清点过他的房间,少的只有一些现金,而这些现金对于度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东西。

    度音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发现了一张卡片。

    那张卡片被压在一套男装下面,不同于度音之前穿的偏中性的女装,那套衣服完完全全就是男性的设计款式。

    ——表姐……不,表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度家了,一辈中没有两个男性,所以,没有我也是一样的,我的父亲很看重你,并不会对我的失踪多加置喙,十分抱歉,我自私了这么久,现在仍要去做一件十分自私的事情。

    不必担心我,不必挂念我,不必来找我。

    ……我要去找一个,已经不存在于你们记忆里的人。

    第93章 将军与侍妾1 世界四

    花轿摇摇晃晃。

    耳边的铜锣唢呐震天响, 半天了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吵吵嚷嚷得煞是喜庆。

    我这是……在哪?

    陈恭的意识浮浮沉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花轿中来回飘荡, 就是落不到地面,花轿的帘子半遮半掩, 时不时被冷风吹开,那风便悄悄溜进骨头缝儿里, 冻得人牙齿不自觉的打颤。

    好冷啊。

    陈恭模糊地想,他似乎本不该清楚“冷”这个概念的, 可现在这种感受确实称得上一句寒冷, 就如同那天一般,让人联想到死亡与毁灭的温度。

    一双手似乎从花轿外搭了上来,温温暖暖地攥住了陈恭的手腕。

    陈恭没有反抗,他也没有力气反抗, 他睁着迷蒙得看不清的眸子,企图看清楚眼前的人。

    ——从今往后, 你便叫陈恭吧。

    【陈恭!!!!】

    “!”

    陈恭猛地清醒过来,长久以来养成的意识让他对周边的一切都保持警惕,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着喜服, 脑袋上还蒙着个半透不透的红盖头。

    此时,他手腕一紧。

    “哎哟,陈小姐, 这身为妾室呢, 就要有妾室的自觉, 我们将军愿意给您用轿子抬进来是您的福分,可别给脸不要脸了。”

    面白无须太监模样的人拉着嗓子,十分嫌弃地看着陈恭, 松开了自己的手。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146在脑内大呼小叫【恭哥你刚才怎么睡得那么熟?我叫了你半天才醒!】

    【先别说这个。】陈恭摆摆手,目光盯着面前的人【先给我看看剧情,个老毕登给我手都掐紫了。】

    方才还没注意,现在一看,陈恭才发觉自己的手腕要比正常小了整整一圈,连带着皮肤也更加光滑白嫩,肤如白玉,指如纤葱,看着不像男人,倒像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那太监用了死劲儿,腕子周边一圈的青紫就更加触目惊心。

    以防万一,陈恭嘴上沉默着糊弄了过去,却在进花轿前多看了一眼那太监的模样。

    这是一个全民修武的世界。

    146清了清嗓子,电子音中充满丰沛的感情【——他,是霸道狠辣的帝王,他!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他!是独断千古的邪帝!】

    【而她只是一抹来自异世的幽魂!穿进了废材九小姐的身中,却无端和这些人产生了纠缠,是谁丢了心!是谁失了魂!是谁将自己的江山双手奉上,只为了求得她目光的片刻停驻,而在这复杂的漩涡中!她的真心又将遗落何方——!】

    【敬请关注晚八点档——废柴九小姐:邪帝轻点宠!】

    “……”陈恭:“146,你能不能改一改自己的臭毛病。”

    【咳咳】146挠挠头【恭哥,我现在就给你发简洁版。】

    本世界的剧情和146说的八九不离十。

    陈恭看着自己小了一号的纤细手掌,轻轻握了握。

    这个世界的女主凤九天是异世界的头号杀手,一次意外事故重生到了异世界的废材九小姐身上,从而和这个世界的男主们产生了这样那样的纠纷,最后幸福地HE——没错,是男主们,这本小说甚至还是古早np文,女主最后收了无数后宫,大家和和气气地生活在一起。

    但现在——已经是剧情的尾声了。

    【恭哥,世界产生了变动】146指着一个剧情角色的名字【因为他没有爱上女主,更是用自己出色的战术能力和女主时不时打点儿小架,让剧情结局并不如原文那般美满。】

    ——莫如山,是剧情中用兵如神的大将军,传闻中对方身高八尺,体格健壮,一拳便能碎山裂石,能使小儿止啼的夜叉般的人物,凡是经过他手的战役,无一失败。由于立场的原因,他和女主对上,双方有来有回的战斗一番,时间久了,莫如山难免对敌军的军师产生兴趣,一次他趁乱生擒了女主,见是个女儿身,便更来了兴趣,一来二去,也成了女主的裙下之臣,甘愿为对方献上胜利。

    现在的剧情发展到莫如山被人塞了侍妾,莫如山虽对这种事没兴趣,可这侍妾对他百般纠缠,尤其在女主面前更是腻歪,莫如山看见女主毫不在意,他方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从而向对方表白。

    “所以……”陈恭阴森森地笑起来:“我是侍妾对吧?”

    146心虚的没说话。

    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陈恭摸索着自己身上的喜服,那衣服十分厚重,虽然是妾室所穿的衣服,但却并没有一点儿偷工减料,柔软光滑的绸缎,金灿圆滚的珠子……陈恭动作一顿,大腿交叉间,一个东西硌得突兀,泛着凉。

    昏暗的轿子也能勉强认出那东西的模样——是把锋利的匕首。

    【叮!恭喜恭哥解锁隐藏剧情!】146的声音再次激昂起来【侍妾身份为哪般?!】

    146话还没说完,陈恭只觉得轿子一动,他屁股一飞,又重重落到了软垫上,那太监笑得温和,手下却依旧用力的握住陈恭的腕子。

    “陈桂姑娘,地方到了,咱家不便进去,也就送你到这里。”

    头盖朦胧,陈恭只能透过布料隐约瞧见前方是座气派的宅邸,门口象征性的挂了几道红绸,前来迎接的侍卫奴婢也不多,只有零星的两三个,更别提主位站着的是个头发花白的管事了,那位传说中的大将军看来压根不在此列。

    手腕再次传来一阵刺痛。

    陈恭眯了眯眼,目光冰冷地望着无所知觉的太监。

    太监觉得脊背发凉,但他不在意的松松肩,粗暴地扯过一旁的陈恭,嘴唇微动,就把人推到对面的管事旁。

    “咱家就到这里。”

    他接过管事给的打赏,面上笑容真挚几分:“恭贺大将军又得美人。”

    “哪里哪里。”管事笑容礼貌:“难为申王大人费心了,还特意让李公公前来相送,若不是申王大人关心我家将军的家事,我们将军还要更加不闻家业,一心只放在领兵打仗上呢!”

    这李公公向来在宫中服侍,怎么莫名和申王扯上关系?

    太监手中拂尘一滚,皮笑肉不笑地后撤一步:“大将军年岁已到,自当要留意幼儿子嗣,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李公公说的是,我会转告将军的。”

    管事一直目送着那李姓太监的离开,等到对面的马车彻底看不见车轮,他嘴角的弧度才断崖似地垮下来。

    “去。”他唤过一个小婢女“把我库房提前备好的东西给申王送过去,就说是谢礼。”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莫如山和龙椅上那位不对付已久,苦于莫如山手里的兵权,对方才一直假惺惺的礼让,而申王的态度一向暧昧,时不时夸夸这位,过些日子又向那位送礼,这不,前些日子他又说送美人,莫如山百般推让都拗不过对方,这才让申王把人送了过来……管事看着身姿如弱柳扶风的新妾,在心中暗暗喟叹,看样子是个乖巧的,就是不知道所图为何了。

    “陈桂姑娘……既已入府,我便希望您知情知趣儿,知道应当做什么不应做什么。”管事并未因为对方妾室的身份而轻慢:“还请您随我往这边来。”

    他并未称呼陈恭……现在是陈桂为良室。

    陈恭心思流转,面上却分外不显。

    那娇小的绣花鞋踩着轻盈的步伐,连弯腰福礼的姿态都十足十优雅,莹白小巧的手指交叠,被暗红色的嫁衣一衬,显得更加玲珑剔透,单单看过去都能想象到触摸的温软感受。

    “是。”陈恭盖头下的脸没有表情,声音却细入蚊蚋,又轻缓又娇柔:“奴知道的。”

    “不敢当。”管事一边带路一边暗中打量着陈恭:“您进了府,自是不用对我这把老骨头这么谦恭的。”

    府上虽大,却并没有什么繁杂的装饰建筑,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古朴之下是些零散栽种着的松木,管事带着陈恭浅浅认了路,介绍了一下主要的建筑,便带着他拐回了他被安置的地方。

    【陈恭,化名陈桂,原是申王培养出的杀手,被其安排到将军府伺机刺杀。】

    146想了下,还是补充了一句。

    【性别男。】

    陈恭:。

    【原本侍妾人选是申王旗下一名绝色美人,但申王为人谨慎,还是选中了他座下武功第二高超的陈恭,陈恭天纵奇才,一手缩骨功练的出神入化,这才能不动声色地伪装出女性进入将军府。】

    “姑娘,到了。”

    管事给陈恭安置到一间普通厢房,和莫如山住的地方算不上远,却要拐几个弯才能进得来,日常的份例和差使的丫鬟小厮也分了几个手脚麻利的,陈恭没细看,只觉得这几个人的模样尚可,算得上讨喜。

    “您日后若是有吩咐,知会一下这几个人便是。”管事安排妥当,又细细地想了一下是否有遗漏之处:“若无它事,我今天便不打扰了,您早生歇息。”

    他转身欲走,回头前却又被那道黄鹂般的嗓音叫住。

    “姑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并不”还盖着盖头的新嫁娘抓了抓侧面衬裙,声音中似是带了点儿难为情:“将军……今日可会来?”

    管事刚才略微拧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将军繁忙,无事自会来看望姑娘。”

    众人看着那瘦弱姑娘的肩膀缓缓松下去,在萧瑟的风中看起来有点落魄,她什么都没有说,有礼的辞别了管事,又让侍者在外面当职,让她自己清静片刻。

    唉。饶是见多识广的管事也不由得感慨一声:恋慕他们将军的人不少,这位陈桂姑娘看来亦是受着相思之苦的可怜人。

    在丫鬟小厮同情的目光下,一脸苦相的陈恭关了门窗,又确认屋中无人,他匆匆地脱下下半身厚重嫁衣,连上衣也来不及换,手指猴急地向下伸去,随机两眼一亮,发出一声满意的长叹。

    “呼。”陈恭擦擦额头虚汗:“真是男的就好。”

    第94章 将军与侍妾2 世界四

    暮冬今天一整天都感到心绪不宁——或者说是从昨天开始的。

    “哎呀, 我可真羡慕你的好运气。”和她关系不错的丫鬟春柳羡慕的目光投来,还扯了扯她身上新做的衣服:“将军大人后院少人,这新妾室还是第一个进来的, 你被挑选过去啊,以后说不准能在将军大人面前露脸呢!”

    “嘘——!嘘!”暮冬脸色红红白白, 急忙伸手去捂住对方的嘴:“这话可不兴乱讲,你这嘴没个把门儿的!”

    暮冬没什么心思, 她正值妙龄,和其他女子一样, 多少对莫如山这种大将军动过春心, 可这人实在木讷又不近人情,时间久了,暮冬巴不得一眼都见不到对方,免得被对方不留情的嘴挑三拣四。

    想到这里, 她忽的有些同情起那位新妾室。

    “将军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春柳发誓自己绝不多言后,暮冬松开了手:“昨晚啊, 连新妾室的门都没进,又在书房过了一夜呢!”

    “啊?怎会这样?”春柳震惊地睁大眼睛:“好姐姐,你快跟我多说些吧!”

    春柳年纪小些, 正是对万物都好奇的烂漫日子,暮冬虽见得多,但也是少女的年纪, 遇到这种捧着又嘴甜的, 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那位新妾室身姿飘逸, 看上去是一顶一的美人儿,在外面还问孟管事将军今晚会不会来呢!”

    春柳的目光中满是期待的意味,她一开始听得起劲儿, 后面却倏地沉默下来,拼命向着暮冬挤眉弄眼。

    “暮冬姐姐……”

    “怎么了?”暮冬说得口渴,接过旁边一杯水便饮:“还有啊,那新妾室的背影那叫一个落魄…我看着都心疼——”

    “春柳,你怎的脸色如此苍白,莫不是闹了肚子?”

    “暮冬。”

    暮冬下意识应了一声。

    回过头,孟管事黑着脸,手中还端着托盘,暮冬忽的想起刚才被自己一饮而尽的茶水,吓得哆哆嗦嗦,一个腿软就伏到了对方脚边:“孟管事恕罪!”

    “你这丫头。”男人不怒自威:“平日里念你年纪小,做事稳重,怎的私下里乱嚼舌根?你可知妄议他人是大罪?”

    春柳吓得眼泪流了满脸:“孟管事息怒,是…是我硬要缠着暮冬姐姐说的!”

    暮冬跟只鹌鹑一样伏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缩得再小一些。

    她素日小心行事,怎么今天就破戒触了眉头?

    地上满是扑脸的灰尘,暮冬任由自己的汗水混着泪水滑落,砸到地面上,一双小巧的绣花鞋倏地向前停下,带来一片曼妙的香风,几乎吹散了暮冬的几分慌乱。

    “孟管事。”那人语气轻柔得不像话:“暮冬年纪小,话多些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哎。”孟管事摇了摇头:“可姑娘到底在将军后院,不是一个丫鬟能够妄加非议的。”

    暮冬没敢抬头,只从声音听出那位名叫陈桂的妾室似是捂唇轻笑,听得人几乎要酥掉骨头:“无事,我性子沉静,这种活泼的孩子倒也能给我多添一些趣味。”

    孟管事也存了轻拿轻放的心思:“那好吧,春柳,暮冬,还不赶快谢过姑娘?”

    暮冬扬起头,看着对面的陈桂几乎如同看着天神下凡,眼眶中盈满泪水。

    “多谢姑娘!”-

    “——唉。”软塌上的美人儿拿着话本子,无奈般摇了摇头:“真想再看看暮冬当时的模样。”

    “姑娘!”暮冬红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奴婢当时…当时还不懂事。”

    暮冬一边忍着心中羞涩,一边又细心地添置杯中茶水,生怕怠慢了懒洋洋窝着的那人,她凑得近了,嗅到一股子清淡软甜的香气,脸更是红了一个度,恨不得把头缩回自己的衣襟里。

    “不过……”暮冬想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将军也真是的,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姑娘。”

    陈恭眯起眼睛,捻起一颗晶莹葡萄送入口中。

    说实话,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莫如山的剧情线都快被忘在脑后了……不过,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暮冬。”纤瘦的少女敛起眼睫,声音弱了下去:“将军大人并非你我可非议的,那些将士百姓,远远比我们更需要他。”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说出的话竟还有几分道理!”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听着其中轻视的意味,陈恭不易察觉地勾起嘴角。

    突兀闯进房间的是个半大少年,扎着高高的马尾,额角有一道未愈疤痕,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扯着身子随意地打量了一圈,身上坠着的湖蓝色穗子狼牙铃铛叮铃作响。

    他有些好奇地走到陈恭面前:“你就是那老匹夫送来的人?”

    对方的动作太过自然,暮冬的反应都慢了半拍,待少年到了陈恭旁边,她才后知后觉地冲上前,对着他怒目而视:“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敢冲撞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可是将军大人的人!”

    距离缩短,才对对方的面容看得更加清楚,少年的瞳孔隐约泛着绿,头发的颜色也不如中原人那般乌黑,带着晦暗的金色。

    “将军大人?”那少年一笑,虎牙分明:“那我熟悉啊,他不就……”

    “乌木。”另一道更加沉稳的嗓音传来:“不得无礼。”

    “胡说!将军大人,我很听你的话的,根本就没有做什么无礼的事……”乌木气鼓鼓地扭过头想解释,语气却慢慢变得心虚起来。

    他方才还没瞧见的,怎么过去一会儿,这娇弱的女子就哭了?

    陈恭咬着唇,宽大的袖子不断擦拭着眼角滚落的泪珠,不经意间,眼尾就染上了几缕薄红,瞥见乌木震惊的目光,对方畏畏缩缩地偏过头,脖颈似乎不易察觉的缩了一下,露出洁白的曲线。

    “哎哎哎!”乌木皱起了眉毛,语气却不自觉软了下来:“你……”

    他话还没说完,那少女就如乳燕归巢,轻飘飘地落在了男人怀中,一脸仰慕。

    “夫君…”她的脸红透一片。

    带着铁腥气的甲胄冷硬异常,一高大一娇小,场面和谐得过分。

    乌木还没弄清自己刚才看到少女动作的心底酸涩,就像见了鬼一般盯着对面的将军。

    将军…将军大人竟然没推开她?

    一旁的暮冬早在刚才就目瞪口呆,只会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眼前出乎意料的发展。

    不是吧,那个木头一样的将军竟然?!

    陈恭没理会这两人心中的小九九,他低眉顺眼的,又在男人目光投过来时悄悄抬眸对视,端的是一个温软娇羞。

    缩骨功让陈恭这副身体的骨架十足娇小,显得身上的肉都绵软不少,顺从伏贴着对方身上还未摘下的甲胄。

    146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

    【恭哥,你还真有这方面天赋,以后要不给你多找找这样的世界?】

    陈恭没说话,但是脑内的小剑突兀冒出,给146扎的嗷嗷直叫唤。

    莫如山的眉头一拧。

    “你……”

    对方的手臂还未伸过来,陈恭自觉地抽身,完全避开对方抗拒的动作。

    莫如山又是一顿。

    “夫……将军大人。”陈恭守规矩地站在原地,和刚才的勇敢完全不同,她现在低着头,生怕逾距:“是奴太过思念将军,才犯了错。”

    莫如山神色不明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喂喂!”乌木凑上前:“你是什么人?我们将军大人是你能随便扑上来的?”

    nice!神助攻啊小伙子!

    陈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姑娘?”暮冬闻言神色更加激动,若不是还有层身份拦着,怕是都要扑上来。

    “奴身份下贱,学识浅薄,自知不配。”陈恭又是往后退上几步,头垂得更低,只在片刻间带着留恋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莫如山。

    “姑娘……”暮冬语气喃喃。

    “但…但……”看不清表情的少女一字一顿,清晰之余,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尾音:“今日得见,已死而无憾,不应再奢求更多。”

    “所以。”陈恭沉默了好久,最后才艰难地吐露:“这位…乌木公子,您说的话确无不是。”

    乌木大脑宕机。

    乌木说不出话。

    乌木看着暮冬谴责的目光更加茫然。

    不是,他真的只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已啊?怎么就变成现在这种状况了?!

    他看着场上沉默的局面,想上前解释一下,结果他手刚碰上那人的肩膀,对方竟然直直地倒在地上。

    “姑娘!!!!”暮冬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立刻就扑过去。

    少女身姿纤弱,连倒在地上都是轻飘飘的,像只蝴蝶。

    没了发丝的遮掩,她面上泪痕看得无疑,沾湿的眼睫更让人怜惜,刚才一直当背景板的莫如山终于有了动作,他沉默地抱起少女,欲去寻府内郎中。

    暮冬想把陈恭的手臂放上去,发现对方双手握拳,怎样都打不开,最后还是求助莫如山,那拳头掀开,可见掌心深深的指尖烙印,有些已经破皮渗血。

    “将军大人。”暮冬眼眶红红,顾不上更多:“我人微言轻,但是今个儿也不得不说一句,姑娘一直在等您,她对您的心意整个府中都知道得门清儿,您就算不喜姑娘,也不能任由外男折辱姑娘吧?”

    又是静默片刻,莫如山看着那染血的掌心,眼珠微动。

    他刚要说些什么,陈恭适时地睁开眼睛,似是撑着一股力气,那娇小柔软的手又牢牢抓住他的:“将…将军,奴身体羸弱,和乌木公子并无……”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恭眼睫颤颤巍巍,又适时地晕了过去。

    将军大人难得拧起了眉头。

    “乌木。”莫如山抱着人离开,衣襟擦过已经呆住的乌木:“自己下去领罚。”

    第95章 将军与侍妾3 世界四

    莫如山抱着怀里的姑娘, 那从未有过的馥郁香气让他颇为陌生。

    他的手掌一动,每根指头都微微陷进布料下的小腿中,如同棉花一般柔软。

    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 习惯了身边都是大糙老爷们儿的日子,如今即使抱着一个“姑娘”, 也压根没发觉人家的体重和那些大老爷们儿所差无几。

    “将…将军。”胸前怯弱的声音响起。

    莫如山低头,只看得见对方颤抖的眼睫, 在那雪白娇嫩的脸颊上格外明显。

    他没回答,只是从鼻腔中低低应了一声, 权当回应。

    “您…您别惩罚乌木小公子了。”陈恭声音柔柔:“他也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毕竟奴身份特殊…多注意一些也正常。”

    身份特殊……身份特殊,对了,陈桂是申王送来的人。

    刚才一茬接着一茬,莫如山还没有时间静下心好好想想这新入宫的陈桂的事情, 此刻一想,脚步略微沉重一息, 便继续泰然自若的移动。

    申王的态度向来暧昧,这种送个侍妾的事情罢了,也算不上站队, 他的态度还是在过几天的宴会上探查一番为妙。

    至于乌木……莫如山暗自摇了摇头。

    乌木是他在边疆作战时,和西域商人所买下的奴隶,他往常只是欣赏这半大孩子打架的狠意, 有意培养他领兵打仗的意识, 可今日看来, 这孩子尚且缺乏历练,若是眼前这少女真是有些特殊,他这般明目张胆, 定然要打草惊蛇,动扰了背后之人。

    他难得沉下语气:“乌木确实该罚。”

    莫如山在政治军事上的嗅觉一向灵妙,粗中有细,不然也不能打了那么多场胜仗。

    心思流转间,莫如山已经到了陈桂所住庭院的门前。

    “前些日子,我本应随着去迎你花轿。”莫如山将人安置在床上,缓缓开口:“只是我军令急切,是以来得晚了些,害你受了委屈。”

    莫如山虽然木头了些,但也并不是不知变通。

    陈桂笑容羞怯,把脸颊藏了一半在被褥之下,显出几分小女儿家的腼腆可爱:“不耽误,将军治理有方,府中上下并无趋炎附势的小人,奴日子过的舒心。”

    莫如山点点头,刚才温软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心,他无意识的握了握,径自出门了。

    陈恭一直目送着对方,直到确认他完全走出庭院,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146,莫如山没有你资料里给的那么一根筋。】他绞弄着被褥的褶皱,表情有些漫不经心【比如,他刚才没问我。】

    【啊?】146晃晃脑袋【什么?问什么?我不到啊?】

    陈恭想起自己方才闪避莫如山搀扶时对方的愕然。

    【没什么,左右也在范围之内。】-

    宫中宴会向来奢侈无度。

    金玉所制的器皿随意摆放在一边,桌面所铺的面料也是异域所上贡的绝佳丝绸,外面千金难求。

    这是一场打着为莫如山庆功的名义所开展的宴会,女帝凤九天端坐于前,一旁是她后宫中的男人们,再往下排则是申王和莫如山,二者正好坐于对面,不用费神便能互相观察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种场合,按理来说以陈恭现阶段的身份是不应该来的,但是莫如山执意要带他过来,府中上下竟也没有什么人对这件事表达异议,陈恭几乎是连夜被收拾打扮,整个人塞进了一套水绿色的烟纱薄裙中,端的是一番楚楚可人的小家碧玉模样。

    他坐在莫如山的斜右方,需要时不时为莫如山斟酒填茶。

    “莫将军,许久不见,你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女帝今日盛装打扮,额前的羽毛形状金钿更是璀璨夺目,那笑容极其明艳,场下众人难免心神一震,唯有莫如山神色不变,格外刻板的行了个礼。

    “陛下说的是,卑职向来不讨人喜欢。”

    若是从别人嘴中说出,那就是丝毫不给当权者的面子,但若是莫如山,旁人只能称上一句正常:这确是像莫将军能够说出来的话。

    陈恭默默瞟了一眼四周,周围的大臣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想来莫如山平时没少这么说话。

    “怎么?堂堂莫将军还需要讨别人的欢心吗?再说,朕觉得,莫将军这幅模样也不赖。”

    凤九天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状似无意的瞟了几眼莫如山。

    她旁边那几个男人听到这话,脸上都有些复杂的表情,更多的是向莫如山投过去的不满。

    “陛下。”声音柔和,如一汪清泉般不紧不慢:“佳肴与歌舞都已备齐了。”

    凤九天原本还想发问,闻言又笑开,宠溺地拉过那男人的手:“语夜,还是你最贴心。”

    146已经在陈恭脑内贴出了此人的全部信息。

    何语夜,凤九天的正君,传闻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绝世神医,第一个与凤九天相遇,也是对方最为爱慕的对象。

    他一身月白色长袍,袖口与衣襟又浅浅滚了一层蓝银色的刺绣边,虽简朴,却显得这人更加出尘。

    “是呀是呀!”一旁的邪帝也按捺不住:“九九总这样看着别人,我会吃醋的!”

    剧情介绍中“独断千古”的邪帝一副正太模样,穿着十分具有西域特色的服侍,脚边铃铛叮当作响。

    “女人。”霸道帝王眉眼低垂,看起来十分隐忍:“不要仗着我对你的纵容勾引别人。”

    这人穿的像乌鸦一样黑,不过那张脸确实足够英俊。

    邪帝叫沈雪风,霸总帝王叫司元白。

    三个男人叽叽喳喳,竟然也是一台戏码,凤九天左哄右哄了半天,才堪堪让宴席正式开始。

    开场自然是有常规的歌舞环节,只是领头的女人不知怎的,一个劲儿往莫如山面前蹭,陈恭在旁边都能闻见那舞姬身上的香气,更别提坐的更近的莫如山,他甚至能看到几抹香粉簌簌落下,落到了白玉酒杯和一旁的菜肴中。

    陈恭默默把酒杯和菜肴推得离莫如山更近。

    “哈哈!莫将军真是出了名的神勇。”节目刚结束,申王就迫不及待的冲着莫如山举杯:“不知,前段日子送过去的美姬,将军可还满意啊?”

    莫如山点点头:“还行。”

    “那……看来将军这几日也算快活了。”申王的目光从陈恭身上路过:“我说呢,外界说将军不近美色,看来还是没遇到喜欢的啊,大伙儿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莫如山点点头:“还行。”

    底下有大臣接过申王的话头,再次发问:“按照将军大人这般情况,想必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子嗣了吧?”

    莫如山再次点点头:“还行。”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无可避免的沉默。

    申王看似面含笑意,实则嘴角抽搐个不停,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陈恭看着一旁的莫如山,把之前给他的评价又斟酌再三,这人脸色平淡的一点儿波澜都没有,对刚才其他人的打趣揶揄更是理都不理,也不知道是有着什么底气。

    “既然如此。”申王的面色已经平复,他拍拍手:“今日诸位都在,也替老夫我做个见证,来吧!”

    随着他的号令而出场的是一位身着薄纱,轻盈又不暴露的少女。

    那双春水一般的眼眸波光粼粼,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莫如山,其中似乎含着无尽的绵绵情意。

    台上凤九天的目光微凝,手下握着龙椅的手不自觉收紧。

    “爱卿。”她顾不上哄旁边的后宫:“你这是何意啊?”

    “咳咳。”申王示意女子去到莫如山面前:“这是老夫一个远房亲戚的千金,自幼便爱慕大将军,老夫一把年纪,也只想做些善事,想着将军的喜好也如此,便撮合撮合,成人之美一把。”

    那阵香风飘到陈恭鼻子前了,他才意识到这人就是之前总往这边蹭的那个舞姬。

    申王的眼神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凤九天,不等对方回应,他便起身,朝着莫如山便作了个揖。

    “将军大人,您就满足我这把老骨头的心愿吧。”

    “将军大人。”那女子也很上道,一脸仰慕地抬起头:“只要能跟在大将军旁边,奴婢做牛做马也值当。”

    “只要……”她柔柔的话尾在陈恭身上打了个转儿:“只要您不嫌弃奴婢就好。”

    嗡——

    刚才还在偷偷炫甜品的陈恭一个激灵,经历过多个世界的绿茶雷达直响。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绿色纱裙,石头舔了舔后牙槽。

    不行,撞属性了,这里的绿茶有我一个就够了!

    莫如山还没说话,他一个转头,手中的茶杯径直掉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将军恕罪!”

    地面铺有地毯,是以杯子虽裂,但只有莫如山和那舞姬看到,其他人只能看到陈恭突然躲闪的身体。

    陈恭嘴上不停说着恕罪,却十分刻意地把手掌藏在身后,眼神更是泫然欲泣,一副“我有委屈我不说的模样。”

    莫如山皱了皱眉:“把手拿来。”

    陈恭不说话,只是眼角含着泪珠摇了摇头。

    莫如山等得烦,不容拒绝地把陈恭拉进自己的怀中,做出一个方便查看对方又不能躲避的姿势。

    纤细的手指上,一抹殷红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这是奴不小心弄的。”陈恭一脸慌乱,拼了命的把自己滴血的指尖往外藏,却怎样也挣脱不开莫如山的桎梏。

    当莫如山终于抓住怀中人不安分的手指,陈恭又塌下肩膀,身躯恐慌般的微微抖动。

    “将…将军。”一向温软的语调支离破碎:“您…您快看看那位小姐,奴身份低贱,别耽误了你们才是。”

    当朝大臣乃至平民百姓,哪个不知道莫如山出身低微,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一点点儿从底层爬上来的,他又是武将,不长时间浸淫在诡谲多变的朝堂之上,那些世家氏族自视的的身份地位,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莫如山果然拧眉。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让我看看的伤口深不深,军队里也有兵被割了小口子而失血而亡的案例。”

    “可我不过是一普通百姓,怎能和为国为家的将士们相比——”

    “好了!听我的便是。”

    “那……那便有劳将军大人了……”

    舞姬僵硬着嘴角,感受到一旁申王警告的目光,不由得开口:“将军大人……”

    莫如山摸出自己常年随身带着的干净布条,闻言并未抬头:“怎么?”

    “奴婢……奴婢的事儿您心里可有看法?”

    在布条的擦拭下,血珠很快没了影迹,露出下面略微泛红的皮肤,和来晚一点儿就要康复的口子。

    莫如山掏出布条的动作微微停顿,又干脆地收了回去。

    看着陈恭朦胧的泪眼,他有些无端烦躁。

    兵营里哪有这么小的口子哭成这样的人?果然是小姑娘,娇气。

    舞姬见莫如山并未答复,只得颤巍巍的又说一句。

    莫如山这才回神,他冲着申王点点头,还没等申王笑开,就又言辞利落的拒绝。

    “申王大人有心了,我散漫惯了,时常出门打仗,后宅有点儿就够了。”

    “我觉得,申王大人上次送来的这个,还行。”

    全场各异的目光一下集中在陈恭身上。

    刚才计谋得逞的陈恭立刻不安的垂下眼睫,用行动演绎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白兔。

    我靠,陈恭几乎快要翻白眼:莫如山怎么总说还行?

    这样显得自己的演技很没有含金量!

    “大将军,这侍妾看来,甚合你心意啊!”凤九天看了许久的戏,最后才开口:“只是这后院之中,还是人多些热闹。”

    “不必。”莫如山摇头,显然一点面子不给:“臣不是那般喜好热闹的人。”

    “莫如山。”凤九天的声音先是扬起,最后隐忍低沉地叫了这位将军的全名:“朕告诉你,不光是出门在外,内宅里可也要小心行事,妨不齐就有人……”

    “陛下!”

    申王的眼神已经不能用警告来形容,他面色有些难看的握紧拳头,又在对着莫如山的时候勉强挤出一堆笑意,让人看不出破绽。

    “陛下啊,既然将军不愿,那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

    凤九天一噎,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甩袖子,带着她的后宫们扬长而去。

    正主一走,莫如山也懒得多待,随便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只剩下申王和剩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申王大人……您看……”

    “愣着干嘛!喝酒啊!”申王一拍桌子,胡子抖了几抖,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场面又恢复了刚才那般热闹的情形。

    第96章 将军与侍妾4 世界四

    “你来做什么?将军大人说过……”

    “哎呀, 你演什么?”刚才还柔弱样的美人不雅的翻了个白眼,顺手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我来这里的原因你不知道?”

    陈恭当然认得对方就是昨天晚宴上的舞姬,但是他不说, 只是轻咬着嘴唇,害怕地缩紧自己的身体:“你…你不要过来, 不然我告诉将军大人了。”

    “嗨,我说你这臭小子!出去做一趟任务我都不认识了!”云望琦糕饼也不吃了, 就干巴巴的捏着陈恭的脸,挤来挤去。

    云望琦, 和陈恭这具身体同属于申王旗下, 是一批培养出来的暗卫,哪怕二人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她与陈恭之间也十分亲密,如同姐弟一般, 虽然陈恭的武功更高,但是云望琦平时喜欢自称姐姐, 而她也正是申王犹豫再三没有派出的那个美人。

    “我说你啊,你这缩骨功还真厉害。”云望琦捏捏陈恭的胳膊,又看了看腿, 差一些就要掀起衣服仔细探查了:“现在外面哪个人不知道,莫如山大将军府中有一个宠爱得不得了的美姬,那真真是宠爱到了骨子里, 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掉了, 旁人想要看上一眼啊, 都要费上老大的功夫了呢!”

    云望琦所言非虚,自从那次宴会,哪怕只过去了一夜时间, 有关莫如山的风言风语也传得漫天飞,几乎有数不清的人都想打探打探陈恭的性子样貌,好找着和这种类型差不多的女子来送给大将军讨好。

    “我说,陈陈~”云望琦朝着陈恭抛了个媚眼,明明精致的脸蛋,在此时却有出了几分不符合的猥琐感:“你被他这么对待,难道就不动心吗?”

    “那可是大将军莫如山呢,多少闺阁女子心中的大英雄,你天天和他朝夕相处,他还这么宠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和他发展发展的意思?”

    陈恭无奈地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云望琦,你怎么一直话都这么多?”

    “嘿嘿,我可是你姐姐,姐姐就该为弟弟的幸福考虑!你放心,如果你真喜欢他,我绝对会帮助你,一鼓作气,直接拿下他的芳心,保证他以后对你死心塌地柔情蜜意如狼似虎……不对!”

    云望琦边说,边在房间中来来回回的走,她脚步十分轻快,说到动情处还要故作悲伤的点一点自己的眼角,最后更是握住了陈恭的手,十分语重心长地不断拍打:“弟弟,不用顾及其他,姐姐就是你温暖的港湾,想要阻挡我弟弟幸福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陈恭无奈的扶了扶额头,但这般落于下风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其实…姐。”陈恭扭扭捏捏:“我确实对大将军有意。”

    “真的假的!”刚才还在妄想状态的云望琦打了激灵,唰一下握紧了陈恭的双手:“我…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来着。”

    “真的…只是……大将军他,有些怪癖。”陈恭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耳根儿都红上几分:“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尚未圆房,除了我的真实身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大将军他……似乎偏好一些独特的房中之术……”

    “大将军时常要求我把他绑在床上,或是房梁之上,然后用一些特制的鞭子来……抽打……”

    陈恭说的磕磕绊绊,但是话语间该少的却是一点儿都没少。

    “什…什么?!”云望琦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还会有这种事?”

    她看着一向沉稳的陈恭都乱了脸色,胡乱的在房间中踱步。

    “这,这可怎么办,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莫如山竟然是这种货色。”

    “不过……”陈恭话语又转,脸上红晕更甚:“我,我也十分欣喜。”

    “……”

    云望琦嘴里的糕点直接喷了一口到地上。

    她十分复杂地眼神在陈恭脸上诡异的红晕上转了又转,那张嘴开合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姐,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好吗?”

    陈恭拿出帕子,十分仔细地帮云望琦擦去嘴角的糕点碎屑,表情满是担心。

    “没…没。”云望琦险些眼含热泪:“没事,忙点儿好啊,忙点好啊,你,你们开心就好。”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温情脉脉,一边是关切的询问的陈恭,另一边是从来没有被陈恭这么温柔对待过但是又陷入了迷茫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的云望琦,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但看起来却是十分友好的场面。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146看了眼被自家宿主耍的团团转的云望琦,还是聪明的选择了闭麦。

    “所以,申王大人这次又有什么吩咐?”

    陈恭看了看远处院子逐渐熙攘起来的人群,用气声跟云望琦交流。

    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般,刚才表情丰富又夸张的云望琦立刻冷静下来,整张脸上都充斥着陌生与优雅的神色。

    “就像我最开始说的那样。”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的响声,云望琦来不及多说,把一张纸条塞进陈恭的衣袖之中,几息之间,便消失在房间之内。

    陈恭开了门,门外是院内管事的侍卫。

    “陈良室。”侍卫挠挠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将军大人请您和他一起去用午膳。”-

    莫如山发现,自己从来猜不透这小姑娘的心思。

    明明来之前还是笑容满面,落座后巡视了一圈菜品,脸皮就又垮了下去。

    “怎么,有什么不对?”莫如山放下手中的竹简卷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昨日不是爱吃吗?”

    昨天陈恭虽是端茶倒水,实则宴会上的糕点是一点儿没少吃,莫如山本身就不是一个嗜甜的人,他桌子上的甜点硬是叫宫人来补了好几次才罢休,惹得几个大臣今日来送一些甜糕说是见他爱吃,天知道他根本一口都没动。

    莫如山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这个,这个,你昨天宫宴吃了六盘,难道不是爱吃吗?”

    “将军大人……”少女的眼眸末尾微微弯下一点儿弧度,仿若笑意:“但,午膳也不能只有糕点啊。”

    【146。】陈恭非常拼命的忍住自己的嘴角不扯上去【他是不是傻?】

    【哪有约小姑娘吃午饭只吃糕点的?】

    偌大的桌子之上,一块块形状各异的甜点被精心放置在玉碟之中,只消凑近,便足矣嗅闻到诱人甜蜜的香气,除了莫如山面前的清粥和馒头,满桌的甜点竟是没有正常饭菜插足的余地。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一应俱无,光是看几眼这张桌子便能感受到血糖量极速升高。

    站在一边的孟管事眼中尽是复杂,捕捉到陈恭的视线,他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转过头不去看这边。

    “是吗?”莫如山疑惑的摸摸脸,随后捻起一个玉碟,直接把点心扔进嘴巴里面,没经过多少咀嚼的步骤,糕点就在他最终化开,似是不习惯那种甜腻的味道,他微微拧了一下眉,最后秉承不浪费的观念咽进了肚子里面。

    “还是拿些正常饭菜过来吧。”-

    饭毕。

    莫如山又邀请陈恭去湖边划船。

    暮冬像见了鬼一样。

    “姑娘……”小姑娘一脸严肃:“如果将军要害你,我替你挡在最前面,绝对能让姑娘你多活一段时间!”

    陈恭十分上道的严肃脸点点头。

    结果暮冬的担心并无道理。

    陈恭一路跟着莫如山来到了湖泊中心,才发现这艘船坊不是一般的大,里面虽然称不上奢侈,但是该有的东西全都有,无论是休息的软塌还是闲暇的吃食,基本都干干净净的放在那里。

    这么全面的地方,不像是什么行凶作案的场地,反倒是……真的只是出来游玩一般。

    陈恭探出头,手指轻轻拨弄着湖水的波纹,一圈圈水花漾开,是他很少见过的清澈干净。

    一幕幕碎片猛地划过陈恭的脑海,他总是带着笑意的眼尾难得拉直,带上几分烦躁。

    “陈…陈桂姑娘。”莫如山有几分磕巴的声音传来。

    他压根不擅长直接称呼别人的姓名,索性放弃言语,那双大手模仿着陈恭的样子探进水中,正值天气闷热,水下清凉的温度着实舒适,莫如山喟叹一声,把自己另外一只手也放了进去。

    两只手掌搭在下面,目光也不乱动,跟手一样直直地插在水里,像一只有些憨厚的大熊。

    “奴今天还在想,将军大人是怎么了。”陈恭笑着戏谑:“怎么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陈恭的声音还是少女的柔和甜软,就像一个真正面对心上人的女子,但是146却警觉地起身回头,它脑内的不安让它觉得陈恭现在的状态有哪里不对劲。

    【恭哥?恭哥你咋了?】

    【恭哥你不会玩水玩傻了吧恭哥?】

    【你有本事泡男人你有本事回我啊!】

    ……

    陈恭像是完全屏蔽了脑内的嘈杂,水下的指尖悄悄移动,无声地攀上了莫如山的掌心,水下的触感相较其他更弱,直到陈恭的手已经拢住了莫如山的小指,莫如山才堪堪有感觉。

    小一号的手,温度却胜过水温,一股一股的热流从指尖末梢绕上脑顶。

    “将军大人。”陈恭察觉到莫如山微微的退缩,一用力,在水下捏住了对方的手:“如果您是特意为奴做的,奴…非常高兴。”

    小拇指被柔软的手心紧握着,莫如山无端想起之前小腿的触感,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哪个更加柔软。

    “不。”他抽回了手:“我只是顺带。”

    “真的吗?”

    船板响起沉闷的一声。

    莫如山一向不喜欢过多的侍奉,此次出行,也只带了两个侍卫,他们在船舱的外侧,基本察觉不到船舫内的响动,于莫如山来讲,这是清静,而于陈恭来讲——这是他胡作非为的资本。

    身躯宽广的男人反而被娇小体型的少女压在身下。

    陈恭伏在莫如山的胸前,眼睫微垂,漫不经心地把玩对方如泼墨一般的长发。

    “你……”“嘘。”

    陈恭笑吟吟地点了点对方唇瓣。

    “将军大人,您今日做了这么多,奴也应该投桃报李才是。”今日是个艳阳天,二人穿的都过分轻薄,陈恭紧紧贴着身//下的莫如山,对方几乎能感受到比刚才指尖更加炽热的温度,那股温度极为陌生,却烧灼得他心尖滚烫。

    刚才停留在唇瓣的指尖并未离开,而是在附近打着圈儿。

    一下、又一下,缓慢得有些磨人。

    陈恭看着明显脸红得不正常的莫如山,心中有了估量。

    【他还未经人事?】

    146紧急翻书【莫如山从底层自己爬上来,自然没有那种大户人家通房的习惯,后面有人给他塞他也都拒绝了……噫,恭哥,你现在这样调戏人家有点像老牛吃嫩草啊。】

    【诶,不对,你刚才怎么不回复我!!!】

    【……】

    【陈恭!!】

    莫如山微微睁圆了眼睛。身体上莫名的触动迫使他粗喘气,船窗并未封死,哪怕未经人事,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在此刻涌上心头,他甚至扭过头,手腕不自觉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有红晕从脸颊露出的肌肤中显露。

    “你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解答。

    方才还强势的人这下突然低下头,柔软的头发在莫如山早已发红的脖颈边乱蹭,莫如山喉咙中溢出短促的气音,又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将军大人…”陈恭软了嗓子,一双眸亮晶晶的,仿佛小得只装得下莫如山一个:“您就让奴报答你吧。”

    “难道您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子嗣吗?”

    “还是说,您对奴半分心意也无?”

    莫如山不喜说谎。

    他不偏好子嗣,不要求人的报答,但他无法蒙蔽自己的内心……他并不反感陈恭方才的所作所为。

    窗边有风拂过,带来了远处渔民的几声吆喝,那声音悠远模糊,似乎能让人想象得到湖水的水汽味道。

    “……”莫如山再次扭过头,向来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声音中染上几缕哀求,却因为他浑身发红的颜色而没有任何说服力:“帘子……拉上。”

    莫如山足够隐忍,但陈恭向来有耐心。

    像撬开蚌壳内的珍珠一般,一句一句的撬出对方喉管深处的呻//吟。

    “我的将军大人。”陈恭轻轻给了对方一个吻,拨弄几下对方被汗液濡湿的额前碎发,眼神中是一抹对方看不到的冰蓝色流光:“男女之事…确实是如此的。”

    第97章 将军与侍妾5 世界四

    “姐姐。”陈恭坐在一边, 悠哉地喝着茶:“如此这般……便是如此了。”

    云望琦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不是不是。”她努力消化着刚才获得的消息:“我那张纸条上说的是这个吗?”

    “啊?”陈恭故作惊讶的呼喊一声,随后小心翼翼的拿出自己衣袖中隐蔽的纸条。

    上面字迹清晰:“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云望琦不可置信地起身,把那张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 确实上面是自己的字,她不死心, 又摸了摸自己的兜,果然又从里面拿出了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字条。

    她颤抖的双手缓缓将字条打开:速速杀之。

    “坏了。”云望琦抽搐着嘴角, 一脸哭丧:“姐姐我啊,好像给错字条了捏。”

    “要孩子是有些难…”陈恭不顾云望琦的一脸死相, 还是小家碧玉的腼腆语气:“姐姐, 但是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前一步,想必后面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这,这是前一步后一步的问题吗?!

    谁能想到自家柔弱妹妹样子的暗卫弟弟真给那凶名在外的莫如山大将军上了啊?!

    “大将军看样子也很喜欢。”陈恭假模假样的劝阻,实则再添一把火:“而且…我也很喜欢。”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这对狗男男双向奔赴了!

    云望琦木着一张脸, 开始思考怎么面对接下来这惨淡得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

    看他们现在这蜜里调油的样子,如果还是按照原先的安排, 必定会产生其中的诸多变数,可若是不按照之前的安排,他们又难逃申王那边的责问。

    思虑再三, 云望琦还是把怀中隐藏许久的小纸包塞给陈恭。

    “你拿好。”云望琦一脸慎重:“关键时刻,把这包药粉给莫如山喝下去,不惜代价!”-

    “陈良室。”孟管事笑吟吟地围了上来:“见你出门游玩倒是稀奇事儿。”

    陈恭刚一回府, 就看到孟管事在门边站立许久, 想必是等了不少时间, 他心下斟酌,脚步不慌不忙,走到旁边打了个招呼。

    “将军繁忙, 府中虽然有趣,但待久了也会略显烦闷,于是出门四处逛逛。”

    孟管事余光看了陈恭一会儿,面上和蔼的笑一如既往:“既是如此,倒也算得上悠闲了。”

    陈恭点点头,想等对方主动开口告辞,结果孟管事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还是站在对面和陈恭对视,孟管事多年摸爬滚打,视线中自含着一种老练通透,他这么一看,若是平常人早就该露怯了,但陈恭显然不属于此列,他大方的站在原地,任由那视线上下左右的巡视探查。

    “咳。”孟管事轻咳一声:“人生在世,若是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那才叫无趣。”

    “陈良室。”孟管事忽的目光一凝,如冰雪般凌冽:“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

    “可我……啊?”陈恭刚想准备几句漂亮的辩解词,对方就已经潇洒地拂袖离去,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犹豫,背影中满满都是过来人的倔强与故事。

    【这老登看起来还是个恋爱脑。】陈恭沉默半晌【真想听听他年轻的故事。】

    【真是,不过看来,府中的风言风语还是有点流传起来的。】146点头致意,表示同意陈恭的看法。

    陈恭不置可否【进去看看吧。】

    果不其然,莫如山已经在她的房间等候多时了。

    因着一些特殊的职业习惯,陈恭在进门的第一瞬间就把整间屋子的布局物品扫视一翻,有些东西虽然还在原地,但是方向和角度都有着细微的变化,桌子上的玉簪动了位置,床头的被褥更是微微翻出了一截。

    而莫如山正端着她床头一本话本子仔细端详。

    “将军大人。”陈恭挂起招牌的温软笑容,凑近给对方行了个礼:“您近日身体可还舒服?”

    莫如山合上手中的话本,不自在地偏头轻咳:“还好。”

    二人在船舫上胡闹的事儿最后还是传到了孟管事耳朵里,只是那天过后,一瘸一拐走出门的是莫如山,孟管事在此之后看自家大将军的目光总是有些奇怪,餐桌上也多了一些平常看不到的食材,如鹿肉韭菜,这些食材看着颇为奇特,莫如山问过去的时候,对方又一脸明了的说换换新菜色,并无其他的意思。

    “倒是你,身体可有不适?”莫如山没有深究,反而对陈恭发问。

    “奴自然是被将军大人的勇猛惊到。”陈恭害羞地低下头:“不过也好了不少了。”

    【胡说。】陈恭在心里悄悄的跟146吐槽【他们这种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他后面都晕过去了。】

    【恭哥,麻烦你不要拿你们不正当的男男关系侮辱我的耳朵。】

    “嗯。”莫如山点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更加专注地看起来桌上的话本子。

    房间中有一股无法忽视的沉默蔓延,像是要逐渐摧毁谁的心理防线一般。

    在这种情况下,陈恭不得不率先出声:“不知将军大人突然来此,是所为何事啊?”

    “难道我无事便不能来了吗?”

    “奴自然不是此意,只是…女儿家难免爱美,奴想把自己打扮最得体的样子呈现给将军大人,私下时候容易疏漏。”

    “我还以为你对我的行踪轨迹了如指掌呢。”

    “……”陈恭心中一转,面上的笑意却更加真诚,他凑过去,撒娇的摇了摇对方的手臂:“难道想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夫君也不行吗?”

    本是一幅温馨场面,莫如山却突然发难,双手一扭,顺着这个姿势就把陈恭的双手反扣在后,他的骨架宽大,手指也足够纤长,牢牢地圈住了陈恭的手,让他挣脱不开的同时,双眼只能正视自己的脸。

    “诶呀…将军大人今日是想玩些小情趣吗?”陈恭脸一红,完全没挣扎的意思:“奴现在要喊吗?”

    莫如山脸一红,他咬着牙,难得对陈恭沉了脸色:“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在正经的和你谈话沟通。”

    他另一只手掏进口袋,从中拿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那上面记录着陈恭的真实姓名,以及他和云望琦见面的这两次记录。

    当然,其中最醒目的,还是最后两个字:申王。

    陈恭看清了那张纸,上面虽然记载了这些关键信息,但是旁枝末节的对话却没有记录,或者说,虽然莫如山手下能人志士足够多,但是他和云望琦本身也是武功排的上号的角色,那人只能查得到这些,想要了解更多的东西则陷入了困局。

    不过对于莫如山来说,他的立场与对方本就清晰,这点信息足够他把陈恭杀个百八十次了。

    莫如山粗粝的指尖摩挲着陈恭的脸。

    最后缓缓下滑,落到了陈恭现在纤细柔软的脖子。

    脖颈之间也能感受到脉搏的振动,莫如山使了些气力,那股沉稳的跳动就更加清晰,似乎只消再多用几分力,那脖子就会被折断,像一团没有支点的烂泥一般烂在地上。

    “你是申王送来的人。”莫如山的瞳孔如猛兽般,牢牢锁定住了陈恭的一举一动。

    陈恭眸光一闪,十分干脆的承认:“将军大人,奴之前确实是申王阁下的暗卫。”

    “还有名字。”莫如山几乎要发笑:“陈桂是你编造出来的,你真名叫陈恭,对吗?”

    “这也没错。”

    陈恭如同破罐子破摔一般,连连对莫如山的质问表达了认同,莫如山看着他,心中无由来的怒火迫使他手臂的力度收紧,直至陈恭看起来有些呼吸不畅,只能小口小口的急促喘息。

    “你…你……”莫如山几乎要被迷雾遮蔽住了感官,等他反应过来,他才惊吓的放开陈恭的脖颈,被烫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手。

    陈恭还是那副娇小少女的模样,只是刚才白皙的脖颈现在留下了分明的红色指印,他不断地咳嗽着,似乎努力让自己被憋的肺部舒缓一下,再多多获取一些氧气。莫如山虽然生气,但是看着对方的模样,他竟然无法让自己狠下心肠去做更多事质询。

    莫如山的力气确实不小,但也没有到达如此的地步,但陈恭自有办法让对方留下的印迹看起来更加恐怖,他铆足了劲儿的咳嗽粗喘,又确保自己的脸蛋足够干净,眼角流出的泪水足够惹人怜惜。

    在莫如山的手又要伸过来的片刻,陈恭忽的动了。

    少女还在咳嗽,整张小脸都被剧烈的窒息呛得发红,只是他的动作依旧利落,还不等莫如山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经摸到了桌上的金簪,毫不迟疑的把簪子放到了自己的脖边。

    “陈恭!”莫如山心下一惊:“你在做什么?”

    “莫如山。”陈恭低垂眼睫,声音中是无法抹去的悲凉:“身份可曾是自己能够选择的?”

    “你从小就是天赋异禀,后面当上大将军的事情也是顺风顺水,你也知道,平民百姓要在这世间生活是何等不易?没有人照顾,没有钱,没有食物,更有许多披了人皮的野兽干尽了那些腌臜之事!”

    “你说我骗你,说我瞒着你,说我是申王派来的奸细,这些我都认!”

    “只是,我的将军大人,我又何曾不想如你一般,用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行走在阳光之下,做一个好人家的子女,再大大方方的,不用被怀疑忧虑的和你成亲!”

    自打莫如山见到陈恭以来,从不曾听到对方如此尖锐而大声的说话。

    那张脸上不停地流着泪,空洞的眼神中似乎谁的影子也倒映不下,他想上前,陈恭的簪子却毫不留情地刺入自己的皮肤,渗下了点点血迹,他便不再敢往前了。

    “我……”陈恭握住簪子的手不断颤抖,几乎快要把那片肌肤搅弄得血肉模糊:“事情败露,我就没再想着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眼神凝视着莫如山,一点也不挪开,那目光太过热烈,似乎一点又一点的焰火,莫如山被灼伤到心下刺痛。

    “我甚至从未做过于你不利的事。”

    “我……我只是爱着你。”

    莫如山一怔。

    他被其中“爱”的字眼惊到,不自主的感到慌乱。

    他听过太多爱,太多人教他不要去爱人,太多人要求他要去假装爱人,而从陈恭嘴中所吐露的“爱”,却能让他想到之前那些具体的事件,甜腻的糕点和清亮的湖水,以及肌肤相触时暖融融的温度。

    金簪毫不犹豫的向脖颈刺去,莫如山上前阻碍,却只能让那尖锐的弧度偏离一点儿。

    “陈恭!!”

    温热的血液四处喷溅,有几滴落到了莫如山的脸上,像是泪水-

    “将军,属下已经查明了,陈良室她……确是未做过传递消息之事,我军近期行迹,申王一无所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但……此事也并不能排除是陈良室自导自演,以此来谋取将军的信任啊!”

    “…下去吧。”

    “将军,陈良室的伤口并不致命,却伤及了根本,或许要调养一段日子再观察看看。”

    “辛苦你了,李御医。”

    处理完一波波的事件,莫如山脸色憔悴,他坐在陈恭的床前,看着床上少女平静的睡颜。

    良久,他伸出了手,在对方的脸颊上温柔的摩挲,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收回,还是离开了这间房间。

    在他离开的同一时间,陈恭睁开了眼。

    【146,去,给我炒俩菜。】

    刚才还嘴唇苍白的青年此刻充满生气,鲜活得令人讶异。

    【得嘞!】146一脸谄媚【老奴这就去,不过恭哥,你之前演的可真够带劲儿的!】

    146表示,完全无法不被自家宿主的演技所折服啊好吗?哪有人这么狠心用自己的脖子当诱饵的,虽然他并不会痛,但承受的心理压力也不会小的好吗!

    【得了吧,莫如山就是块木头。】陈恭一边悠闲地吃着烤鸭卷饼,一边翻了个白眼【你没听见刚才有人说吗,他明天就要去黑风山剿匪了。】

    黑风山是剧情中一个小地点,上面常年有流匪作案,洗劫过路的官粮押送车,朝廷来来回回都派了几次人,都没有能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146还是不明白。

    【关系大了啊,你看没看剧情?】

    146讨好的给陈恭捏捏肩膀捶捶腿【那我这不还是没有我恭哥理解的全面吗!】

    【剧情中他去剿匪是一个星期后,而现在,他明天就要走了。】陈恭挠了挠脖子,丝毫不在意上面血染的痂痕【他府内眼线众多,他这一走,我这处境绝对好受不了。】

    每次跟陈恭对话,146都感觉自己像个智障,只能根据对方的思维往下延伸活动。

    【那,那咱们得攻略怎么办啊?】

    【没事。】陈恭咽下最后一口甜肉,微微眯起眼睛【山不来找我,我便去找山。】

    第98章 将军与侍妾6 世界四

    兵营之中, 四处都带着一种冷冰冰的腥气。

    这种腥气并不只是来自于武器和甲胄,有时候可能也来自于那些不分敌友的血。

    莫如山很习惯这种气味,对他来说, 没有什么气味比此处的更让人安心——但那似乎是曾经,他的鼻尖传出一股十分陌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兵营的铁血气息互相排斥,让他无端想起一种更加柔软而温馨的味道。

    ……似乎是陈恭身上的。

    一向在战事上心无杂念的大将军微微分神, 最后还是闭上了眼。

    “现在状况如何?”

    “将军!”神情严肃的将士行了一个礼:“现在前线的状况不容乐观,我们先前派了不少探子查看, 回来的寥寥无几。”

    黑风山之所以成为朝廷这么久的心腹大患, 除了那些流匪的强悍,此地的地形更是让人费解。

    虽是山峰,却像树林一般错落,大大小小的峰头占据着这片土地, 山脚下则是密密麻麻的树林,生长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树木高耸入云, 别说离得远,哪怕离得近的去探查,一时间也无法看清其中的奥秘, 更别提其中数不胜数的猛兽毒蛇,拎出来一种,都是足矣让普通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哪怕是在本地附近生活了一辈子的村民, 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在附近干活采药。

    莫如山皱起了眉头:“探子所打探出的情报就这些?”

    “是的, 将军。”将士为难的低头:“我们已经找了附近最为了解的人画了地图, 又带了一些驱虫的药粉,就算这样,黑风山的内层还是无法探查, 您手上那一份资料…已经是几十年来最为全面的版本了。”

    手上的羊皮卷轴只有短短几行字,但已经是无数百姓将士心血所凝成的结果,莫如山抛开刚才的所有情绪,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上面的字,把每一个标点都在心里默念到滚瓜烂熟。

    这是块难啃的骨头。但退缩向来不是他的作风,莫如山找来几个将领,打算今晚好好谈一谈本次作战的战略-

    “老…老大。”黑风寨的三当家哭丧着脸:“老大不好了老大!”

    “什么玩意儿搁这儿老大不好了?”黑风寨的大当家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我还说你不好了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三当家急得眼泪鼻涕一起冒:“就是,就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你背后……”

    “我背后?”大当家挠挠头,一个转身:“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后面怎么这么热…乎……”

    一只吊睛白额的老虎就在他背后几寸的位置,见他回头,老虎龇牙咧嘴的低吼一声,一股热风袭来,带着野兽独有的腥臭气息,似乎在对方的牙花处还能看到上个倒霉猎物的血肉碎屑。

    可怜的大当家直接晕了过去。

    “姑爷爷姑奶奶!神仙大仙!”三当家大着胆子,只是仍然不敢靠近陈恭半步:“您有什么要求就直接提出来吧,就当我求求您了!”

    大当家的刚才没注意,那白虎虽然凶狠,却并未有多余动作,只有一开始就被威胁得够呛的三当家知道,那白虎背上甚至还坐了个人。

    已经恢复自己本来体型的陈恭懒洋洋的直起腰,摸着老虎的头颅。

    老虎享受的眯起眼睛,就算陈恭摸到了它不舒服的耳朵,它也乖巧得像一只猫咪一样任人揉搓,完全不是刚才的样子。

    那双十分好脾气的垂眼角略微下合,十分愉悦地看着对面两股战战的二当家。

    “什么都能满足吗?”

    “啊…这……”二当家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当家,有些犹豫。

    “咪咪。”陈恭唤了一声。

    老虎十分上道,作势就抬起自己肥厚的爪子要往大当家身上拍。

    “满足满足!!”三当家急忙赔上笑脸:“您老人家稍安勿躁,等我们大当家醒了,我们什么要求都满足您老人家的!”

    “啊。”陈恭制止老虎,回眸璀璨一笑:“这不就结了?”

    夭寿了!

    看着得到满意的回复后在一旁休息的青年和老虎,三当家满腹牢骚:今天出门这是个什么事儿?!

    还不如在寨子里窝一天了呢!-

    “将军!”义愤填膺的将士第一次起立,坚决的否认了莫如山的话:“您怎么能下这样的安排!”

    “我怎么不能?”莫如山脸色未变,手指指着卷轴上铺开的潦草地图:“这里,就是我们最好的突破点。”

    “可是,您是否想过,您是我们的主将,这种打头的事情多么危险,若是您出了意外,其他的将士,百姓都该怎么办?!”

    “那你想过吗?这地方易守难攻,若是我不去,其他将士的死伤只会更加惨重。”莫如山看着对面一脸不解的将士,面色缓和些许,拍了拍他的肩头:“若是我去了,还能制作一张更加全面的地图,将士们的士气也能提高点儿。”

    他不再多说,只是强硬的把刚才起立的将士按回座位上,莫如山扫视四周,听到他刚才决策的将领们神色各异,脸上都带着深深的不认同感,莫如山也知道,这是一次无法预测的冒险,但是来不及了,时间不允许他们考虑更多,剿匪的截止期限已经迫在眉睫,他们必须更加高速的解决黑风山的匪患。

    “我知道大家心中的疑虑。”莫如山朗声道:“我们一同上阵杀敌,一同解决问题,我们在保护百姓这份责任上,是同等的。但是,我毕竟是你们的统帅,在我看来,你们也是我的百姓,是我要保护的人,所以,我也不希望你们受到伤害,作为统帅,至少让我打这个头阵。”

    全场寂静无声,无不露出了感动的神情。

    “就这么定了。”莫如山一锤定音:“明早,我旗下的百人精英队和我一起进行先入探查。”

    他没有注意到,角落有一名将士欲言又止,手中还悄悄的藏了一份黑风山的地图-

    黑风寨从未有过今天这般的热闹景象。

    一个模样俊俏的青年人懒散的站着,旁边是头一人高的白色老虎。

    而黑风寨内的人,要么是害怕得像鹌鹑一样缩起来,要么就是好奇的张望着前方那头老虎和那人的模样,无论大小,无论男女老少,齐刷刷的出了门,围观这一稀奇景象。

    “咳咳。”大当家刚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眼前这一幕还是觉得自己心肝发颤,他清清喉咙,碍于大家伙儿的目光还是往前了一步:“这位…呃……小神仙。”

    “我姓陈,你正常称呼我便好。”陈恭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搔了搔一边白虎的下巴。

    他是看起来好相处,可那只白虎在他面前乖得就跟小猫咪一样,黑风寨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异象,诧异之外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与崇拜。

    “呃,行,这位陈小神仙,你此次来我们黑风寨有何贵干啊?”

    陈恭见状,也不继续纠正对方的称呼:“黑风寨劫掠官粮,朝廷忌惮已久。”

    “胡说!”急性子的三当家首当其冲,他冒出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山里人骂的脏,什么五花八门的都有,句句不重样,听得陈恭都瞪大了眼睛,足足听他骂了十几分钟:“…这狗日的官府,他们自己下边贪没了就往我们身上赖,老子可去他的吧!”

    其实最为惊异的也不是他骂了这么久,而是陈恭作为一个未知单位,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三当家在陈恭面前对着官府大放厥词,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凝重的表情,这种表情带着种很细微的愤怒,但却是黑风寨众人的脸。

    “好了,三子。”在一边当了许久背景板的二当家听够了,这才吸了一口烟杆子,幽幽拒绝:“骂骂得了,省点劲还能给寨子省点儿饭。”

    “六爷!”

    不同于之前的大当家和三当家,陈恭终于把目光放回了新出场的这位二当家身上,对方年岁已高,瞎了一只眼睛,沉稳的坐在一旁,嘴上是对三当家说的,犀利的独眼却是盯着陈恭猛瞧。

    “小兄弟,你刚才突然说一句这个,想必是知道些什么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陈恭微微一笑,将朝廷的命令和盘托出。无论是朝廷本次剿匪的决心,亦或是出征剿匪的人选莫如山。

    “啥…啥玩意?”大当家听得一愣一愣:“莫如山要来打我们?”

    “没错。”陈恭的余光扫着对面的二当家:“而且,他们已经驻扎在山脚下了。”

    “坏了坏了坏了!”三当家的脸又一下子垮了下来:“那个莫如山我可听说过的,他天天出去打仗啊哎哟,打的邻国都给咱们上贡了,我的小侄女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害怕,我叫她哭她都被吓得哭不出来,这一下子可坏了啊可!”

    他又被二当家的狠狠拿烟枪打了屁股。

    “……”二当家又吸了一口烟枪,只是这次的速度明显焦急不少:“小兄弟,你既然跟我们说了这些,肯定是有办法的,对吗?”

    “办法自然是有的。”陈恭也不藏着掖着,摸了摸老虎的颈毛,示意二当家和他进屋详谈。

    他再次扫过在场众人的脸,男女老少,这个传说中吃人心喝人血的土匪寨子,抛开那层名号,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子罢了。

    到了屋子,看着佝偻的二当家,陈恭自觉发挥中华优秀传统美德,让对方坐在屋内唯一一张椅子上。

    “二当家的,如果需要我这个办法,你就需要把你们寨子的所有事情和我说一遍。”

    二当家仅剩的那只眼睛盯着陈恭好半晌,最后才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

    “罢了,罢了,难为我一把老骨头,还有人愿意听我讲故事。”

    第99章 将军与侍妾7 世界四

    天刚蒙蒙亮, 甚至还看不见太阳的哪怕一个边角。

    莫如山看着自己身后的精英兵们,这里的每一个兵都曾经跟他出生入死,共同奠基了这个国家的安稳与荣耀。昨天说的是百人, 考虑到山中的情况,经过他人的分析劝诫, 最后这里站着的只有20人而已。

    而此刻,他们身着甲胄,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战争将至的肃杀与凌冽。很显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但是自己做好了吗?——莫如山不知道, 从他急匆匆的来到这里开始,就始终有一种不安的氛围萦绕着他,这种不安促使他产生愧疚,对眼前所有将士们的准备完毕的歉意。

    如果可以的话, 这位将军甚至想自己一个人前往探查。

    “将军。”最前方的将士下马,姿势标准的对莫如山半跪行礼:“军队已集结完毕, 是否入山?”

    现在已经不是多想的时候了——他再一次这样提醒自己。

    “集结,入山!”考虑到不打草惊蛇,莫如山的声音不大, 却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朗声入云,震走了几只鸟兽-

    山间阴凉处甚多, 此时正值夏末, 林中的蚊虫也不少, 莫如山看着身边飞走的模样奇特的昆虫,暗暗对之前让将士们统一涂抹驱虫的药草做了肯定。

    在这片树林的最外层,还只是一些比较细的树, 渐渐往里,就能看到一些粗壮的树干,几乎大到要两人才能够完全合抱住,这些树虽然粗细不一,但模样确实出奇得相似,莫如山指挥最末尾的将士一路上做好标记,免得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

    只是走的愈久,周边的景色就愈发趋同,马匹在逐渐狭窄的道路上行动得愈发不便。

    “将军。”一将士指着面前的空地:“前方道路曲折,要不我们把马匹栓在这里,而后步行探查吧?”

    只能这样了。莫如山慎重的点点头,在这里做上了记号便继续前行。

    没有了马匹的阻碍,一行人步行反而更加轻便,不消片刻,就看到了一个类似阁楼的地方。等到凑的稍微近了些,才能看清这类似的阁楼有好几处,每个其中都像是有着人类生存活动的印记。

    莫如山挥手,示意队伍停下脚步。

    他屏息凝神,注视着前方的建筑物。这几个建筑离得很远,且顶端都没有狼烟放置,如果遇到情况,消息的传播也需要不少时间。

    “其他人在原地待命。”莫如山点了几个平时做事灵敏的人:“你们几个,跟我上前查看。”

    莫如山选择的是最为显眼的那一个建筑物。

    那附近不仅有燃烧残留的灰碳,还竖了不少晾肉架,像是平常人家晾衣服用的绳子一样,一排排密密麻麻,从最顶端的墙上栓到另一边,上面挂着一些时间不等的肉干,有的肉干深褐色十分坚硬,而有的只是深红色,不过,根据肉的情况来看,它们被挂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莫如山仔细考察了不同的视角,最后才选择了一条不易被察觉的路。

    莫如山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前的道路。天气阴而无风,他暂且不担心这里会被人发现,悬挂的肉干之间并没有什么空位,加之他们身上披满了泥土和稻草,如果不是仔细的凑近观察,看不到这里还有几个人的踪迹。

    他摸着旁边的肉干,眉头渐渐紧皱。

    “不对劲。”莫如山沉声示意:“先停下。”

    听到他的指示,后方的将士顿了一顿,随即还是坚定的往前走。

    “我说停……”

    “将军,你看远处是什么?”

    莫如山不疑有他,闻声望去,在最后一秒侧过头,以极为刁钻的姿势躲过刀锋,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细密的疼痛,伸出手,才发觉脸颊被划出一道细长的痕。

    甚至没有时间反应对方的背叛,莫如山转身,让自己的后背紧贴着墙壁,他刚才只点了三人跟随,这其中已有一人被悄无声息的放倒,剩下两人则虎视眈眈,各自掏出武器,缓缓逼近莫如山。

    “是申王还是陛下?”莫如山扫视几人一周,确认是之前的熟悉面孔,不存在任何被掉包的可能性。

    没有人回答。

    只有将士面上流露的几分挣扎——而在这种情况下,怜悯并不值钱。

    两人缓慢而坚定的慢慢逼近,企图从四周完满的包围莫如山。

    危机当前,莫如山借助墙壁,左脚灵活的蹬地而起,旋身间冲撞一人的左腹,轻松地夺过了对方的匕首,又在下一秒低下头,凌冽的刀锋带起脖颈间寒凉的气息,利落削去另一人的大半臂膀。

    两个将士倒在原地,血腥的气息很快翻涌,片刻间,就已经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现在掉头,还有生路可走。”

    莫如山并非是狠不下心,只是刚才充斥的不安越来越厚重,无论如何,这两个士兵都不能伤害到他的根本,而背后之人按道理来说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没道理只安排这么点人来阻碍他。

    他收回匕首,想顺着来时的路离开,又被其中一人叫住。

    “哈。”将士扶着自己的身体:“将军,已经晚了。”

    “你说什么?”

    “跑!”

    话音未落,刚才还为他们提供庇护的晾肉架从某一端轰然倒塌,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木架吱呀吱呀的倒地,最后露出其中站立的莫如山。

    不好!莫如山心头一跳,这片晾肉架分明就替代了烽火的作用,烟雾和火光固然醒目,可这大片大片肉架的倒塌也着实让人提神。

    他就地打滚,企图让自己混进那些肉干之中,而远处,阁楼中缓缓露出一双又一双眼睛,他们穿着流匪的服装,身上的装备却胜得过朝廷的精兵强将,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四方射出,而莫如山简直退无可退。

    直到现在,那种不安的预感终于才成了真。

    身边被安插了细作,又策反了之前的同伴,甚至马匹都已经被留在百里开外之处。

    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剿匪活动,只是朝廷上那些人有针对性的做出的陷阱,目的单单只是为了让他葬身于此-

    此时,站在阁楼之上的将士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对面。

    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许久,对面的士兵割断晾肉架的绳子,木架倒塌之后他们才行动。

    “莫如山人呢?”他皱起眉,这次行动十分重要,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刚才应该还在那边的。”

    为了隐蔽行动,他们并未携带太多箭矢,数量虽然还充足,但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般的胡乱射击还是不够精准。

    “长官长官!莫如山在那里!”

    有人兴奋的抓住他的手,指着一个布满了肉干的方向。

    那里和别的地方相似,都有着大片的肉干覆盖,只是顶端有块草皮冒出,看得出来,这块草皮的主人都没发现它的存在,甚至时不时还往林地的边缘动弹几下,一点点的往安全地带移动。

    “呵。”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听我号令,全体向着莫如山的方向射箭,能杀死他的人,重重有赏!”

    箭矢如同雨滴一般落下,还比雨滴的速度快得多,那块明显的草皮更是不能幸免,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接连射过的箭矢打的翻了个面儿,隐约露出其中交杂的血色。

    突然,那块草皮动了起来,带着身上的几支箭羽,迅速抓起了一边较为粗壮的木架。

    “他知道我们发现他了。”长官脸上的笑容更加迫切,他看着弯着腰不断移动的黑影:“别让他跑了!”

    抓住莫如山的赏金算得了什么!他项上人头可是能换来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权利双收!

    跑,他能跑得了哪去?!-

    莫如山咬着牙,膝盖刚才被箭矢射中,他现在的行走已经十分费力。

    手中的木架更是笨重,仅仅能挡住他的要害部位不受袭击,其他位置只能勉强靠着运气,或是直接硬抗。

    跑起来!跑起来!

    有汗水顺着他的脊背滑下,不用看也知道已经浸湿了他的大半衣裳,曾经坚硬的甲胄在不断地受攻下已经变得破烂,他甚至感受到一支箭矢插进了他心脏的下三寸,呼吸都打着颤。

    曾经近在咫尺的林地现在是那般遥远,莫如山只觉得自己跑了很远,却还是没有碰到那地方的哪怕边缘,身体的负伤已经模糊了他对疼痛的感知,也促使他的脚步放缓,每一步的距离都比上一步更加简短。

    跑起来啊!

    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受伤的手臂一个哆嗦,松开了手中的木架。

    嗖——

    呼啸而来的箭矢刮破了他左脸的大半,空气打在上面,火辣辣的痛。

    第一支、第二支……木架的掉落无疑是致命的,越来越多的弓箭对准了失防的莫如山。

    “莫如山,莫如山!”

    要死了吗?

    莫如山强撑着一口气,耳边模糊的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到这种时候,他心中反而平和,暗自嘲笑自己走前一直惦念,结果到了生死关头还想着回忆下对方的声音。

    陈恭确实没有做出任何有害自己的事,反而是自己心烦意乱,最后没准备完全地的就出了门。

    柜子中还有银票,金银首饰也足够,若是自己死了,想必对方也能拿上这些回去复命了吧……

    耳边那人的叫声越来越清晰,莫如山摇了摇头,苦笑着闭上了眼。

    “莫如山!”

    “喂——!”

    莫如山刚做好赴死的准备,霎时间就投入了一个带着香气的怀抱。

    纷乱的战场之上,一人以凌空之势出现,惊呆了在场的士兵,连箭矢的发射都诡异的停顿刹那。

    “不是?!”长官气急败坏地跺脚:“那是个什么东西?!”

    第100章 将军与侍妾8 世界四

    在空地的中央, 一个巨大的铁桶格外醒目。

    那铁桶看起来是无数铁皮拼贴而成,把所有的箭矢都挡在外面,更引人注目的是, 铁桶下方是一只巨大的白色老虎,那老虎似是把莫如山驼上了背部的铁桶之中, 一溜烟的就想带着对方逃跑。

    那老虎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转过身, 威风凛凛的嚎叫一声。

    “嗷呜——!”

    “老虎,是老虎啊!”有些士兵当即就被吓得打了退堂鼓, 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 手中的弓弩也顾不上捡起来。

    “蠢货!”长官对着逃兵就狠狠踹了一脚:“区区一只老虎而已,你吓个什么劲儿!”

    “离得这么远,你手中还有箭,还愁杀不掉一只畜生?”

    嘴上这么说, 但长官心里却也泛起了嘀咕:白虎难得一见,在他们国家向来被视作祥瑞之兆, 今天却有一只这么大个儿的老虎救了这莫如山,难道这人真的命不该绝吗?

    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就在他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 那白虎托着铁桶快速奔跑,远远望去,就是一个大铁桶在肉干之上健步如飞的滚动跳跃, 有些士兵反应较快, 赶紧拿着弓箭继续射击, 只是那老虎过分灵活,他们的弓箭射去,竟然没有一支能够扎到那只老虎。

    巨大的铁皮桶旋转跳跃, 优雅地左扭右转,转眼间就要消失在他们视线的边缘。

    “!”负责本次计划的长官怒骂一声:“都别射箭了,人都要跑了,追,都给我去追啊!”-

    巨大的铁皮桶还在山间疾行。

    莫如山能察觉到自己被人背着,身下似乎是某种巨大的野兽,毕竟他感受到了柔软的毛发和起伏的脊背。

    “陈恭……?”

    对方没有应答,但莫如山仔细辨认了一番身形和刚才的声音,基本确认了面前这人就是陈恭,背后追兵的喊叫和刀戟相击的声音混杂,透过沉闷的铁皮更加清晰。

    “你…你把我放在这里吧。”

    莫如山咳嗽几声,努力压抑住自己喉咙处的腥甜:“我伤的很重,你自己可以走,带我就是带了个累赘。”

    陈恭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莫如山不得不又提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我停下来?停下来等着你直接死在这里吗?”

    对方的声音低沉,甚至显得冷若冰霜,只可惜现在是铁皮桶中,莫如山只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和刚才实实在在救了他的举措。

    莫如山看着对方瘦小纤弱的身躯,心中酸胀几乎满满当当的溢了出来,陈恭身形如此,要怎样才能带着他一个负伤严重的累赘到处跑呢?好一些坏一些的结果都没有区别,左右不过是早晚被俘虏罢了…不,对面压根儿没想着留他一条命。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放我下来。”

    无论如何,他一个人死去总好过拉着陈恭一起。

    陈恭微微停下了脚步,莫如山心中一喜,他以为对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身躯侧了一下,准备让对方更方便的把自己放下来:“放在这边就好,这边视线开阔,他们定能一眼看到我,你从那边隐蔽之处逃走就……”

    啪!

    莫如山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的疼痛酥麻先一步传上他的头顶。?!

    即使在刚才那种危急的时刻,莫如山的后身也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屁股上更是没有受伤,所以,他现在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堂堂大将军,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打了屁股?

    似是对莫如山的反应不满,那双手再次落下。

    这次的力道更重,感觉却比刚才要来得更加清晰,因为对方十分拍完并未挪走,而是十分恶劣的揉捏一下,莫如山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肌肉缓慢的回弹…太羞耻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耳根滚烫的温度憋了回去。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安心吧。”陈恭温和的声音传来:“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这句话平平淡淡,却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此刻,下去是不可能了,打消了自己刚才主动牺牲的想法,莫如山心中有无数问题要问,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询问的时机,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让自己的身体瘫的更平衡,让陈恭费的力气更小一点而已。

    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吗?莫如山习惯了沉默寡言,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挪到铁桶之下的位置,那里有大片大片掠过的绿色草地——或许还是沉默更好,他垂眸,全身心的依赖眼前之人-

    陈恭并没想到对方复杂的心理活动,他正忙着驾驶146。

    【不是不是!】陈恭咬着牙,手掌拧过老虎的耳朵,迫使对方转向另一个方向【你懂不懂逃生啊?你干嘛往那边撞,那不是一下就冲到水地里面了?】

    这片森林的地势十分复杂,虽然忽高忽低的连绵,但是四周依然有不少的水地与沼泽,它们大多面积不大,不过一旦人踩了进去,黏糊糊的泥巴就会把人粘的寸步难移,十分棘手,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陈恭才得以带着没法行动的莫如山逃亡。

    不过,这一招并不能有用多久,这群军队在这里驻扎了一段时间,比他们更为熟悉这里的地形,至少有几个老兵熟悉,能够为对方的大部队带路。

    146也骂骂咧咧【恭哥,你也要讲道理,这破地方狗都不走,我还要稳住速度,还要躲避后面的箭,我哪能那么精准的找到路?】

    【哪里难了?】陈恭左脚毫不留情地踢了一下146的后腰,示意对方转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地形好不好?不如反思反思自己有没有认真当虎,跑路能力涨没涨,不要遇到事就埋怨我,我也很难的好不好!】

    刚才还威风的老虎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146【不对不对,这边!】

    陈恭【错了,是这边!】

    146【哎呀听我的,往这边走!】

    陈恭【回来!】

    一人一系统歪七八扭,陈恭顶着的铁桶不断撞树,连陈恭都被撞得头晕了几分,前方有一棵煞是粗壮的树,没有陈恭的指挥,146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了上去,笨重的铁桶摇摇晃晃,不知是被磕中了哪个边角,竟然从中开裂,露出了其中的陈恭和莫如山。

    “铁桶,铁桶底下有个人!”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后方追兵的叫嚣越发喧嚷,追赶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一支支箭矢飞来,甚至有一支几乎擦着陈恭的左耳飞过。

    “陈恭……”

    “闭嘴。”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莫如山嘴里要说些什么东西。

    【146,你行不行啊!】陈恭眼疾手快,咬着牙抓回了一块仅存的铁皮【就这个能用了。】

    他目光下移,看着神情紧张的莫如山,把铁皮塞进对方的手里。

    “将军大人,您也不想咱们一起被抓走吧?”

    莫如山点头,把那块铁皮抱在胸腹前,护住了自己的心肺与陈恭的头,他思索片刻,又往上再挪了挪。

    这样就完全保证陈恭的头不会被攻击到了,莫如山确信的又点了点头,鼻尖萦绕着一股莫名熟悉的烟味,他想了想,失血的大脑还是没有想到这是什么的气息。

    陈恭:“稳固了吗?”

    莫如山:“好了。”

    “好。”陈恭抓紧146的两只老虎耳朵,露出一个笑容:“抓紧了!”

    原本就很快的速度霎时变得更加迅速,刚才还有铁桶能够抵挡脸上的风,现在只有铁片,莫如山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风吹得睁不开,他抓紧身下老虎的长毛,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

    明明就是靠着老虎前行,陈恭却硬生生的把老虎开成了机车,146的耳朵被他扯得变形,拉扯间只留下一道细长的眼睛,能够勉强看清前方道路的状况,嘴巴更是因为风力过大张开,两边的腮帮子像塑料袋一样鼓鼓囊囊。

    饶是数量繁多的追兵,也在这般风驰电掣的速度中败下阵来。

    146不停地奔跑,脚掌沉重到在草地印下一个又一个带有掌印的小坑,不知过了许久,耳边终于没有了箭矢的破空与士兵的脚步声,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更加幽密的树林,似乎只要进去,他们就彻底逃脱了对方的追捕,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这里。

    “我们逃脱了吗?”莫如山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打了无数场仗,却是第一次完全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别人,这种奇怪的安心感促使他不断扫视四周,以确认现在足够安全。

    陈恭短暂的停下脚步,刚才那场刺激的追逐似乎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甚至他的呼吸都没有改变频率,他放开146不成样的虎耳朵,凝神探查四周。

    “等下。”莫如山艰难的从146背上起身:“你看那棵树。”

    他所指的方向是一棵十分粗壮地树木,那棵树的根部有一个黑色的痕迹,陈恭摸了摸,是灰碳画上去的圆圈。

    “这是我让队伍在后方所做的记号。”莫如山眼睛一亮,又看向后方的位置:“后面也有,我记得这个方向。”

    记号,这是多么久违的记忆,莫如山几乎有些兴奋,他恨不得带着陈恭早些从这个地方中逃出去。

    四周幽静的树林中,只有他自己喘着粗气的声音。

    “顺着这里走,我们就能出去。”

    “……”陈恭神色一凛:“不对。”

    他轻轻松松的把莫如山从地上捞起,小鸡仔一样夹在自己的胳膊与腰间,146收到指示,很快变成了警戒状态,虎视眈眈的盯着四周。

    莫如山显然也意识到现在状况的异常,他屏息,果然感受到地面的微微颤动,刚才熟悉的兵戈声延续下来,在他耳边作响。

    “他们来了?”大将军拧起眉头,完全没想到对方为什么会追的这么快。

    不,不对!随着地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莫如山能听出那方向和他们追逐的路线截然不同,分明不是先前那股追兵,而是……他刚才还以为能够出去的那条路!

    莫如山瞳孔紧缩,他想起刚才鼻尖萦绕的烟味。

    ——果然,远处烟雾缭绕,一道笔直的黑色烟气带着火光,如同一只黑漆漆的大手,直把人攥得喘不过气来。

    “狼烟…”陈恭喃喃,随后戏谑着看了一眼莫如山:“将军大人,你这亲卫队里面可是混了不少奸细啊。”

    那条做了记号的路显然来了不少人,沉重的脚步声已经慢慢放大,直至和莫如山的心跳声齐平,他没法否认陈恭的话,只得一脸颓废的叹气。

    现在,他们已经被两边包围了。

    “唉。”陈恭很有闲心的一屁股坐下,嘴巴上叼了只狗尾巴草。

    “事已至此,休息一会儿怎么样?”

    休息,现在哪里是休息的时候呢?

    莫如山嘴里想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的靠着陈恭坐下,方才还没察觉,现在他才意识到,陈恭的臂膀虽然纤细,却十分有力,哪怕他把自己全身的体重搭上去,对方也端的稳稳的。

    “和我一同葬身于此,你会后悔的。”莫如山抬头仰望,只是树木太过茂密,他能看见的天空与阳光少的可怜。

    “不可怜。”陈恭一脸深情,突然柔情似水的靠了上来。

    “噗。”莫如山默默擦去自己嘴角的血迹。

    少女是楚楚可怜,只是他力道太大,大将军的伤口一下被扯裂开几道。

    “能与将军大人死同穴,我这一辈子也算过的圆满。”陈恭又一个娇羞的小鸟依人。

    刚才被创裂的莫如山还没缓过来,就被这只“鸟”创飞,屁股一个踉跄,往旁边砸了好几下,又吐出一口血。

    “啊!”陈恭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将军大人,你怎么流血了?!”

    莫如山刚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又被人塞回去,这中间速度太快,他甚至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耳边是脚步声停滞的响动,两股追兵相遇,火把与兵器的光芒相映,照的人心底发寒,两把雪亮长刀划出,刀锋对准了少女的额头,在这种情况下,端坐于中央的少女却不慌不忙,满脸沉着,大有一种英勇赴死的意味在里面。

    莫如山被人按在怀里,他想挣扎,却被牢牢箍住,动弹不得半分,只能听得见那人平稳的心跳与清朗的语调。

    “莫如山已经死了。”

    莫如山:?

    少女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摇头:“你们要尸体也没用,干脆给我吧,我拿回去下饭吃。”

    莫如山:?

    “什么,你们怎么一脸不信?”

    陈恭一脸讶异地挑眉,随即毫不客气的下手,一锤给莫如山锤得闷哼一声,差点直接过去。

    “现在呢,信没信?”

    众叛军:“……”

    这种当反派当不过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