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玻璃湿了 > 15、第十五章
    灯光下,陈在安的五官显得很精致。

    他没有拿餐碟,手边只有一杯酒,看颜色是香槟。

    李思央的目光在那边停留了没多久,就收回视线,盯着空了的杯子看。

    没一会儿,ollie的头埋得比他更低,轻声说:“他们过来了。”

    前几天还对李思央视而不见避之不及,怎么今天要来了。

    李思央没抬头,听见贺承打招呼:“早知道你们也在,怎么坐在这里?”

    ollie把求助的视线递向李思央。

    “我们吃东西。”李思央说。

    贺承笑了下,拉开椅子,和陈在安一起坐下。

    这张桌子本来就不大,四个人一人一边,正正好好。

    身侧的光被陈在安挡住,李思央一眼都没看过去,只和贺承说话。

    “我们来救场的,每年这种舞会,都要抽几个高年级的过来,很不幸,今年是我们。”贺承看着他们空了的酒杯,问:“还喝吗?”

    “不要了,”李思央抬了下手,让他看桌面的空杯子,“我喝五六杯了。”

    “你酒量这么好?”贺承惊讶了。

    “还可以吧。”李思央谦虚道。

    他们没聊多久,贺承就看了眼手机,说自己带人跳舞去了。

    剩下一句话也没说过的陈在安,还有努力想让自己不存在的ollie,以及垂着脑袋的李思央。

    这种环境让ollie压力太大,他连借口都没来得及找,就起身离开了。

    ollie走了,李思央转过身,伸长手臂去旁边的长桌上拿酒,刚准备喝,就听陈在安说:“喝酒不利于伤口恢复。”

    “我都没醉,也能算喝酒了吗?”李思央不听,陈在安就继续说:“还会长不高。”

    这次李思央拿酒的手犹豫了。

    喝酒的人变成陈在安,他坐了一会儿,问李思央:“为什么不去跳舞?你很会跳舞的。”

    在李思央某一年生日的聚会上,陈在安看着他牵过一个又一个女生的手,陪她们跳了大半场宴会。

    “哪里有很会……而且没人陪我。”李思央看向陈在安。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

    李思央不是没见过陈在安穿西服,相反他其实见得很多。

    他想陈在安就是赵美玲说的那种,能把西服穿得很有气质的类型。

    这身衣服衬得他肩宽腰窄,比例好看。配上那双本就漂亮的手,几乎是西服最完美的衣架。

    李思央用专业的眼光打量他,他发现自己真的有点醉了,控制不住视线,迷迷糊糊地盯了陈在安很久。

    “看够了没?”陈在安问。

    他的手指上今天多戴了一枚戒指,卡地亚的经典款,一颗钉子的设计。

    李思央缓慢地点了点头,又和陈在安对视。

    “为什么看我?”陈在安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李思央。

    可惜这是一个连李思央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他只低声说:“我看看你又不会少块肉。”

    “你一直在问我,那你为什么不去跳舞?”

    比起李思央,陈在安的答案随性多了:“不想去。”

    也行,很“陈在安”的说法。

    等陈在安一杯酒快喝完,一个女生走到他们桌边,大胆问陈在安:“你可以和我跳舞吗?”

    这本来就是陈在安今天晚上来到这里的意义,他没有理由拒绝。

    李思央低下头,想学ollie假装自己不存在,但他学得很差,会忍不住有点不开心,也不自然。

    很快,身边的位置就又空了。

    李思央没看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是觉得自己该走了。

    反正他喝到了好酒,时间也差不多了。

    衣服被放在进门的位置,李思央站起来,沿着舞池的边缘、长桌的后侧,和人流逆行。

    在他之后又来了许多的人,李思央的衣服被挤到靠里的位置。

    他抬着左手的石膏,侧身去拿,在狭窄的更衣室里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好在还是很快拿到了,李思央一边继续往外走,一边艰难地穿上衣服。

    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凉意瞬间席卷全身,李思央把围巾也给自己裹上。他从后门走,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礼堂。

    室内浅黄色的灯光透过窗,脚下的石板路上只有一些雪融化后的水,倒是路边的草地上还积着白色。

    父母入狱这两年,李思央早就习惯从热闹中抽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有些难过。

    他低着头走路,忍不住想,陈在安会和多少人跳舞,到多晚,还会喝多少酒。

    想来想去,他觉得这些自己都不应该关心。

    他们只是恰好在同一个地方留学,虽然曾经相识多年,可那么多年里认真的话都没讲过几句,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

    等到新的创业楼装修结束,陈在安搬走,他们就该恢复没什么关系的那种关系了。

    这种感觉好奇怪,是不是因为长这么大,李思央都没交过几个像样的朋友,才觉得只做不说的陈在安,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脚下的石板路快到了尽头,李思央听见有人叫他中文名:“李思央。”

    他回过头,看见逆光而来的陈在安。

    他没穿外套,只有一身西服,在寒夜里竟然没觉得冷。

    “怎么了?”李思央下意识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小跑过去,到陈在安面前。

    “还打着石膏,你跑什么?”陈在安又皱眉。

    李思央可能醉了,大着胆子抚了下陈在安的眉毛。

    “别总是皱眉。”

    “那你别总是笑。”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李思央仰起脸,“我笑有什么不好的。”

    “那我皱眉有什么不好的?”

    “不好的地方可多了,比如说会老得快。你本来就比我大好几岁,要是再老,人家会说你是我……”

    “是你什么?”

    李思央一下噎住,眼神回避,陈在安却追过来,一只手托住李思央的石膏,很有压迫性地靠近了。

    “你到底出来干什么?”李思央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你想跳舞吗?”陈在安问。

    一种很不可能的可能性出现在李思央心里,他看向陈在安,觉得他的眼睛里装着一些他弄不懂的情绪,以至于他的眼神显得那样深,像湖水,他看不透。

    没等李思央想得很清楚,陈在安掌心一转,握着李思央左手的手肘轻轻一推,搭在自己腰上。他递出另一只手,胸膛靠得和李思央很近,微微侧过脸,问他:“mayi?”

    李思央可能是轻轻点了下头,总之他没说话,但手已经被陈在安牵走。

    礼堂的音乐隐隐约约的,像隔着窗户的灯光那样。

    具体的曲调听不太清,但好在节奏能听清楚。李思央先是垂眼看着他们的脚尖,再慢慢抬起了头。

    后院太安静了,只有他们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陈在安说得对,以前李思央是会跳舞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脚步有些乱。

    李思央只是彻彻底底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和他的心脏都在跳舞,鼓点是雪粒飞扬的声响。

    两个人这么近,又只是跳舞,应该说点别的。

    李思央绞尽没剩多少的脑汁,最后问了一句:“安德森怎么样了?”

    “它挺好的。”陈在安说。

    “哦,挺好就……挺好。”

    李思央又告诉自己,再说点别的。

    “我没想到ava会和simon一起跳舞。”

    “很正常,他们是男女朋友。”

    “啊?”

    李思央完全没想过。

    “你不知道?”陈在安轻轻看他一眼,“我以为你和ava天天在一起,什么都知道。”

    “没有天天在一起……她工位本来就刚好在我旁边,碰见不是很正常。”

    陈在安嗯了一声,又好像不是很在乎李思央的答案。

    舞跳了一半,李思央察觉自己出了很多汗。

    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裹着围巾,衣袖下还打着石膏,像一个有些瘦的雪人,而他对面的陈在安西装革履,每一缕发丝都恰到好处,此情此景几乎称得上滑稽。

    衣服完全阻碍了李思央的动作,让他变得有些笨拙,但好在还能跟得上节奏。

    他们在窗户和墙壁之间来回,两道身影一会儿迎着光,一会儿背着光,贴在一起的影子从石板路到树,再到墙。

    有时月光比灯光亮,李思央看他们交握的手指,或者陈在安低下来的脸,会什么都想不到。

    音乐声停下时,陈在安后退一步。

    交叉的十指好像也被这寒冷的天气冻住,分开时变得有些困难,所以过程很慢。

    “谢谢你陪我跳舞,本来我想,手打了石膏,就不麻烦别人将就我了。”李思央笑了笑。

    他的笑很好看,可偶尔陈在安讨厌,因为他的笑容和陈在安的不一样,是谁都可以给的。

    陈在安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李思央,眼神像月像海,看得李思央忽然怕了。

    “那我走了,你还回去的吧。”

    李思央要转身,陈在安才说:“我回去拿衣服。”

    两个人于是一起回了礼堂,顺着此刻没什么人的走廊进去,又回到那个更衣室。

    李思央走在前面,可他不知道陈在安的衣服放在哪里,只好看他有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两边都是衣柜,这条狭窄的路很深,李思央一直往前走,只觉得身后的人越来越靠近。他的手时不时去扶衣柜,偶尔陈在安会像没有反应过来,掌心压住李思央的手背,又像仅仅是失误那样很快拿开。

    音乐声被这些衣服尽数隔开,李思央只能听见陈在安的呼吸。

    要走到最后了,陈在安的衣服在那么里面的位置吗?

    李思央想回头问一句,转过身,却被陈在安圈在胸膛和衣柜之间。

    空气变成很稀缺的东西,让李思央有些晕。他缩着手,仰头,本来应该问你的衣服在哪儿,说出口的却是:“你和他们跳舞的时候,也这样吗?”

    陈在安没有碰到他的手,只是握住他左手衣袖下的石膏,一点点往上。他低着脸,和李思央共享吐息,替自己解释:“李思央,我没和别人跳舞,你是今天晚上唯一一个。”

    耳后的衣服松动,陈在安取下自己的外套,和李思央分开一点距离。

    他就在这么窄的地方伸手穿衣服,漫不经心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喝了酒,眼睛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