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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不苦,命苦。

    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 没有感知寒冷的脸蛋,却有感知热度的能力。

    许多珠被摸的有点痒,朝后面退了一步, 连带着钟鹤发现那两个木桩的存在,特别是最高壮的那一个。

    还在笑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顺手关上车门, 王叔丝滑的开着车去找车位。

    钟鹤手上除了一个大食盒, 什么都没拿, 看上去有点怪, 但是帅的人很难ooc。

    四个人聚在一起先开口的是钟鹤, “谢谢你们陪多珠过来。”

    “没事。”两人异口同声。

    钟鹤微笑示意许多珠,“你不介绍介绍?”

    许多珠的小脑袋今天格外的圆, “这是我们同专业的学长, 杨知乐。”

    “学长这是我哥。”

    钟鹤换了只手提着食盒,冷白修长的伸出和面前的人握手,“你好钟鹤。”

    杨知乐的手搭了上去,一黑一白都被互相衬托得更加明显。

    杨知乐对于钟鹤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英俊, 有教养。果然和许多珠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具象化。

    他倒是有个疑问为什么一家人两个姓,不过没过一秒他就想通了,分别跟着父母姓,太好了很开明的一家嘛。

    钟鹤还是面如春风, 语气平和关切,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杨知乐说, “要去吃了,我送完她们俩就去。”

    钟鹤手收回,“好, 那麻烦了。”

    “没事不麻烦。”

    杨知乐本来不白,路灯不亮,笑起来就只剩牙了,“那我走了,你们先忙。”

    说完这句话眼神流连到了许多珠身上,女孩神态自然放松,是另一面他没见过的许多珠。

    钟鹤点头,“好。”

    杨知乐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哪里都对,一个人摸着黑回去。

    王悦可想说要不自己也和杨知乐一起告辞,钟鹤却摆手让她留下。

    这边王叔停好车子,从后备箱领了两个大箱子下来,静音的滚轮没发出噪音。许多珠遥远的看着觉得那两个黑色箱子像是王叔安装的机械臂。

    感觉下一秒就可以点火升空。

    没人察觉许多珠的奇思妙想,钟鹤只当是她好奇。

    “家里面给你们准备的被褥,一人一套。”

    这下换王悦可眼睛亮了,到这种时候语言往往匮乏,王悦可想了半天憋出了句,“谢谢。”

    “正好你们都没吃饭,我带的多,你们俩带到宿舍里面吃,不知道你们宿舍方不方便男生进去,要是不行这两个箱子还得你们俩自己抬上去。”

    许多珠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钟鹤也没指望她能怎么样。

    今天天晴,月亮格外的亮,零星的几颗星点缀着夜空,杨树的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笔直的树干矗立,庄严又肃穆。

    许多珠不害怕这黑洞洞的夜,这些枝桠延伸,割裂夜空,却也是她最喜欢的树,她喜欢杨树,存在在她记忆里的树,她喜欢春天里杨树林里打滚,雪白的杨絮沾满她的身体,绵软的,如梦似幻。

    宿管阿姨没有难为两个小女孩,一听说是家人,摆摆手就说,“进去吧进去吧。”

    因为钟鹤要拎一个箱子,许多珠把饭盒抱了过来,王悦可先进门看看有没有人,确定没有人,开了门等人进来。

    王叔见到宿舍全貌,没忍住,“嚯”了一声。这和家里的环境到底是没得比,像是他年轻时打工的工地住宿,没想到他家小姐真是能屈能伸,都说由奢入俭难,这话对他家小姐不起效用。

    不仅什么都没说,没抱怨,看起来更是如鱼得水。

    好孩子,换做是自己的女儿到这个环境,自己估计也会心疼。他偷偷去瞧他家大少爷的表情。

    钟鹤自从进到这个逼仄的空间里,眉毛都是皱的,铁床掉了皮,生了锈,单薄的床板,军绿色的一看就知道是无数次循环利用的床单被套。

    空气里还有味道,身上的羽绒服上车就得扔掉。

    中间还有一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桌子”。

    他只听他妈口述了怎么条件艰苦,亲眼所见之后更是喘不上气。说不上什么揶揄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

    许多珠无视这些人的情绪,满心满眼的都是想要吃饭,简易的书桌被征用成了餐桌,最后一层放了米饭,上面四层,一层海鲜汤,一层肥牛金针菇,一层红烧玉米鸡翅,一层清炒时蔬,量不小,四个成年人吃起来绰绰有余。

    就没有许多珠不爱吃的,餐盒里配了碗碟,许多珠给王悦可和钟鹤各盛了一碗饭。

    钟鹤找到了许多珠的小床,正在和王叔一起,给两位小姐更换装备。

    许多珠夹了个翅膀吃的正欢,“哥要不要先吃饭。”

    钟鹤不是一个做家务的好料子,陷在被套里分不清东南西北,语气发闷,“你多吃,我等会出去吃。”

    食盒保温效果很好,到现在还是热的,鸡翅烧的软烂一抿脱骨,“有很多,吃不完浪费。”

    钟鹤完全是在被套里面走迷宫,幸好王叔生活经验充足,三下五除二的把王悦可那份套好,过来解救“失足少年”。

    钟鹤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拱出来,头发已经不复之前的精致,羽绒服的帽子毛也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平日里游刃有余稳坐高台的大总裁,褪去高尚的外壳也不过是一个四肢不勤的男人。

    “你多吃剩了的我再吃,阿巧姐特意给你做的,你不在妈也不在,阿巧姐都要罢工了。”

    许多珠不信这人满嘴跑火车,“阿巧姐才不会罢工,明明是为了维持你那虚假的身材才不吃晚饭,你那些菜叶子有谁愿意吃。”

    “你不要污蔑。”钟鹤并不认同许多珠对他的评价,“其实并不止菜叶子,还有鸡胸肉,晚上吃的少身体的负担会小,人会很轻盈,我这是健康的生活方式,不爱请别伤害,ok?”

    许多珠假装了解点头示意,埋头苦吃,“尊重但不理解。”

    这里没有椅子,给许多珠套好了被套,也舍不得坐,他这身衣服走的急,穿了一天了,还没有换。

    站着看着许多珠吃饭当然可以,但是还有一个外人在。

    钟鹤出门到外面走廊呼吸新鲜空气,其实还是臭的,他从夹层的内兜里拿出手机,懒得发信息,打给了应该还在节前加班的秘书。

    果不其然金米办公室的座机,立刻就接通了,“您好这里是……”

    钟鹤站在长廊里,风轻柔地拨动他的额发,“我是钟鹤。”

    “钟总有什么事吗?”

    “帮我查一下西区这边的盛源养殖场,联系他们公司,我要入股,明天让人出一份他们公司的市场评估报告给我。”

    “好的。”

    挂断电话,许多珠抱着碗走出来。

    “侬,剩饭。”

    钟鹤接过饭碗,里面满满当当的,累出了一个拇指那么高,“你吃饱了?”

    许多珠实在是理解不了他哥的脑回路,“我又不是大胃王,你带的那一份都够我们四个人吃的了,王叔说吃过了,不然你也没有这么多。”

    就着冷风,钟鹤吃了他这辈子最痛苦的饭,好苦,好命苦,好惨,好凄惨。

    怕有女生会回来先休息,钟鹤只能提前离开,许多珠觉得人跑了这么远来看她,就这样让人走了,太不地道了。

    “我想和你走一圈。”

    钟鹤冷面无情,“太冷了走什么走,回去洗洗睡吧。”

    勉强送到楼下,就被钟鹤赶了回来。

    回到宿舍里,王悦可头发散了准备洗漱,本来她还担心今天晚上会睡不着,实在想不到贴心到这种程度。

    她给许有仪发了信息感谢,许有仪那边在线,给她回了个表情包,约着下次一起去逛街。

    王悦可当然是没有问题。

    “这么快。”

    “他没让送。”

    “贴心啊,贴心,小珠珠你真是好福气哟。我也跟着沾光啦,感恩。”王悦可亲了一下许多珠的脸颊,聊表谢意。

    第二天。

    寰宇顶层。

    门铃响起,钟鹤点了门禁放人进来。

    金米拿着新鲜印刷的温热的文件进来,这次入股不是以集团的名义,而是钟鹤个人。

    想来也是,让寰宇去收购一个小场子是杀鸡用牛刀,钟总个人完全有实力参股。

    “钟总,文件。”

    “嗯。”

    金米放下文件要离开。

    “帮我约一下他们的老总,在我最近时间的空档里排一个出来,越近越好。”

    金米对于上司的行程了如指掌,“我记得最近没有什么时间了,除非是下班之后,要占用您的私人时间。那边的老总应该可以配合时间,比较好约,还是要看您。”

    男人快速的翻看着文件,确定数字。

    “没事那就私人时间。”

    “OK,稍后时间发您邮箱。”

    “嗯。”

    江城不愧是全国宜居城市top前五,95%的天气是晴朗无云,艳阳高照,今天也不例外。

    许多珠跟着团队在大棚里面开始了正式的学习。

    测量记录温度、湿度、空气等变量,在笔记本上绘制出了交叉的折线图,彩色的线条你追我赶上下交缠。

    第18章 第十八章 我将当牛做马

    许多珠穿了防护服, 同类的气味浓郁,虽然不好闻但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昨天来看过的猪妈妈正在打盹,小猪仔围在母亲身边吃着奶。今天许多珠和团队不仅需要观测大棚的数据还需要承担给小猪打疫苗的任务。

    一般规定下小猪出生后需要接种六种疫苗, 这批猪龄七天的小猪今天需要接种支原体疫苗,为了预防呼吸道疾病。

    小猪打针要在猪颈骨处, 大概离耳根子一指宽。要用的力度和针头大小都有讲究, 不然就会容易让小猪的脖子出血、鼓包。

    管理员推来了小推车来装小猪, 猪仔们被一个个抱到集中栅栏里面。

    许多珠穿着防护服, 裹得亲妈都不认识, 她从猪妈妈身边抱起一头小猪,小猪骤然离开母亲, 害怕的跳脚, 乱蹬。

    小猪太小还没开始学习语言,许多珠隔着防护服说了几句猪语,小孩猪没有听懂,情绪很激动,用没有长好的牙齿去咬人, 许多珠今天穿得多,小猪只能撕扯到最外层的防护服。

    用了吃奶的劲来咬,防护服上的塑料被拉扯的发白。

    “哼哼……哼!”

    猪妈妈发话了,猪妈妈给了它们之间才会懂的信号,具体说了什么许多珠也没有听懂。

    许多珠手中的小猪松开自己的嘴, 洁白的防护服被咬出一圈褶皱。

    小猪的耳朵一激动就容易充血, 红粉红粉的, 许多珠摸了摸它的耳朵,宽慰它,不要害怕。

    几十头小猪宝宝被放置在一个栅栏里面, 肉贴着肉,皮贴着皮,需要注意不要有踩踏事件发生,小猪很脆弱。

    每个大棚里面分了一个小组,一组五个人,外加一个管理员。

    这次是打乱的分组,抽签决定,是团体协作,打分制,最后评选出一个优秀的小组,具体的奖励还没有公布。

    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奖励很难让人不心动。

    抽签是小程序随机匹配,填写信息时,王悦可是千拜万拜,可惜天不遂人愿。

    许多珠这组里没有一个熟人,好吧,其实勉强算有半个熟人,高一层的研究生被平均分配到了每个小组。

    杨知乐这次是真的成了她的师哥,合作来的是如此的快,疾风吹劲草,有没有真本事一见便知。

    劲草——杨知乐,此时正抱着小猪,拿着马克笔仔细的描着打针的点。他的实践经验大于这里的本科生,打针这种事可以说是手拿把掐。

    只是这组里的男生太多,比例达到了惊人的80%,有些小男生下手万一不知轻重,就是让小猪遭罪。

    小猪太嫩,神经敏感,稍有不慎就是损伤了脊椎,会造成一辈子的痛苦。这些人是水灵灵的走了,留着猪仔自己痛苦一生,这不是他们的初衷。

    许多珠和管理员把新的一筐小猪运过来。

    哐啷啷!

    铁车碰撞到一起,小猪们被颠了一下,发出一阵惨叫。

    管理员是一个五十岁的大叔,他没像这些学生气的孩子一样,穿什么防护服,他在这里几十年,就靠一套下水裤,和一双手套走天下,哦对,有时候都不用手套。

    今天为了配合这些学生也是假模假式的套了一个,他边摘手套边闲聊,“小杨啊,不要搞了呀,麻烦得很,没事的我们这次用的针管没那么长。”

    杨知乐眼睛没有离开手上的小猪,声音含笑,“我就随便画一画,这不是怕大家没经验嘛,我今天先打个样,之后大家会了就不弄了。”

    管理员大叔笑呵呵的说,“那随你咯。”

    标记好的小猪被转移到了隔离区,准备消毒。许多珠混在这群男生里,幸亏第一天穿着防护服,不然从外貌和性别上就不容易合群。

    几个男生是同专业的不同班级,人是群居动物,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八卦是生活的调味品。

    估计也就许多珠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学校有多出名。

    同一性别的人,更容易聚在一起,为首的一个男生名叫康家辉,一个上午活没有干多少,躲懒最勤快。

    铲屎的时候磨磨唧唧的,给猪打标签的时候也是一脸嫌弃。他甩了甩根本不酸的膀子,装作一副疲惫的模样,扶着铁锹喘气,不知道的以为他刚犁了二里地。

    “不要扫的那么干净,明天又会脏。”

    在他身边的左右护法,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囫囵的把康家辉脚底的猪屎铲走。

    “诶。”

    两个人同时看向他,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防护镜片后的丹凤眼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待人凑近,把手抵在面罩上,故弄玄虚的“嘘”了一声。

    应和的人立马心领神会,左右张望着周围,确定没人之后,用气音回到,“怎么了。”

    康家辉眼睛往许多珠的方向看去。

    “她啊,她怎么了。”右护法摸不着头脑。

    “啧,蠢啊你。”康家辉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她的瓜。”

    左护法甩甩头。

    康家辉不理会继续说道,“她的手段可不一般,听说好多项目都是林焕带着她做的,她上半年不是发了一篇nature吗?还是正刊一作那个。”

    “是听过,当时学院还点名表扬了。”

    康家辉顿时咬牙切齿,隔着面罩看不出表情,“你信她本科就能发nature?还是一作?鬼信!”

    杜善不解,“不是她,那是谁?”

    康家辉嗤之以鼻,“就是林焕给的呗,她挂名,学术造假,你看她像是搞学术的吗?”

    张扬插道,“不至于吧,林老师这样不是得不偿失吗?”

    康家辉看向这两个蠢货,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林焕缺一篇nature?他林焕缺的另有其人。换句话说,你导给你一篇正刊一作,你当如何?”

    “我将当牛做马。”

    杜善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林老师用论文收买她?”他脑子绕不过来弯,“其实不用给期刊我们都已经是牛马了。”

    康家辉冷哼一声,眼底寒光乍起狡猾如蛇蝎,缓慢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图人。”

    “你不要再涂了。”许多珠实在是忍不住打断杨知乐施法,这个杨知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着手里的马克笔给小猪画胡须。

    丑的是一塌糊涂。

    杨知乐抱着他的“艺术品”欣赏,他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啊。

    “你这样会让它以后被欺负的,马克笔很难洗掉,你让他变得很丑。”

    许多珠知道异类的心酸。

    杨知乐抱着小猪左看看右看看,一点不心虚的说,“还好吧,不是很萌吗?”

    萌你个大头鬼,要不然你给自己画了满脸上街上去游行试试看。

    “丑,不能再画了。”许多珠上前,从杨知乐手里夺过那头可怜的小猪,小猪的眼睛湿润,无声地控诉着,这非猪的待遇。

    许多珠顺了顺小猪的耳朵。

    可怜的小猪,可恨的杨知乐。

    杨知乐觉得好笑,好玩。怎么他画了头小猪就被飞了好几个眼刀。有趣,终于不是那种官方化的许多珠了。

    他从铁篮子抱起另一只小猪,很想铤而走险的再画一次。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许多珠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圆圆的大眼在护目镜的框子里显得格外的圆润。

    他一个走神,落笔的位置错了两寸。

    “啊,咳咳,哈哈……”

    苦笑掩饰自己的紧张,杨知乐反思自己的职业精神,后半场变得全神贯注起来。

    两筐小猪仔,画的很快。

    杨知乐画完最后一个,对着那三个摸鱼的人大喊,“打疫苗了!”

    三人过来的时候,许多珠已经打好了第一支,所以没看见许多珠手抖的画面,否则还不知道要被编排成什么样子。

    杨知乐看着许多珠打好第二针,确认手法没有问题,放下人去指导另外三个。

    “这里。”

    张扬和杜善学的不快,手笨,但是听话,康家辉就是一头倔驴。

    “打这里。”

    康家辉语气很不服,“师哥我打的地方就是你画的地方。”

    杨知乐真是心疼死了,“你不要斜着打进去,你这样子戳到动脉怎么办?还有你慢一点挤针管,药一下子冲进去很容易造成鼓包。”

    那小猪被疼的唧唧乱叫,拔出来的针眼,开始冒血。

    “哎呦喂。”杨知乐的一双剑眉皱成连心,他也不能怪人家,毕竟谁都是一步一步慢慢学的,“慢慢的不要着急,你着急了它就疼。”

    “师哥,你站在这影响我发挥。”

    杨知乐差点要梗死过去,得了他认命。

    他假装答应,走到旁边转悠着看其他三个人,实际上眼睛的余光一直瞄着康家辉手上的动作。

    “嘶……”手起刀落,那架势不像是救治,倒像是在杀猪。

    细长的针头囊进肉里,力度之大,像是要把这小猪钉死,小猪被吓得身体僵直,不敢动弹,这次康家辉缓慢地推进针管里的液体。

    虽然但是,很出色的完成了这次的注射。

    他利落抽出针头,不见血。

    他像是意有所感的抬头,在空中捕捉到杨知乐的视线,面罩之下的薄唇轻蔑的勾起。

    第19章 第十九章 你看我像王宝钏吗

    许多珠专注的工作没注意到, 空气里弥漫的硝烟。

    康家辉放下眼神,动作干练的去捞起下一头猪,杨知乐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巴掌, 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这眼神的含义。

    五个人两篮子猪, 动作再慢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

    各人回到自己的位置去继续监测数据的变化, 智能化的电子设备几乎不用人手动记录, 只需要人眼记录对比一下数据是否有误。

    好巧不巧许多珠身边的位置就是康家辉。

    数据的变化是在一个时间段才会显示出一个点状, 最后连接成线,空闲的时间里, 许多珠会使用她的笔记来粗略的处理一下数据, 先一步分析。

    能被导师选中自然是有底子,能力最差也有导师的底线在保驾护航,本事上线各有造化。

    康家辉也不是真草包,相反他嫉妒的越发狂,越是自信自己怀才不遇, 恃才傲物,高人一等。

    他不信这个女孩有多大本事,私下里干过多少肮脏事换来的成绩他看那不上眼。

    装的很。

    “哟,这是干嘛呢?”康家辉阴阳怪气,“数据不都在上面呢吗, 你再画一遍还能变样?”

    许多珠抱着笔记本坐在小板凳上, 她没听出来康家辉语气里的阴阳, 以为是正经的学术交流,认真的给康家辉解答道,“我画出来根据之前的数据, 分析之后可以暂时预测一下之后的发展走向,把握一下研究的方向。”

    康家辉冷嗤一声,“这样啊。”

    许多珠不疑有他,移动腿上的电脑,给他指出自己的发现,“你看这个湿度和温度都是正相关的。”

    两条折线图被分离到了另一个图层,许多珠的声音很软很小,十点正是大棚里面最热闹的时刻,嘈杂的声音几乎要把人声给淹没,康家辉凑得近了才听得到许多珠说,“很符合我们之前学的‘大猪怕热小猪怕冷’我们完全可以根据改变其中一个变量来实现对传染性胸膜肺炎的控制……”

    剩下的话康家辉没认真听,他盯着许多珠只暴露出眼睛部分的护目镜看,所以呢,就是用这张脸吗?

    许多珠讲了半天也没得到身边人的回应,她以为是不是别人没听到还是与自己的观点不同。

    康家辉在许多珠看向他的时候,转移自己的视线到了屏幕上,装出一副高深莫测样子。

    接着轻轻点头。

    搞的许多珠是一头雾水,这人到底是听懂还是没听懂,“你觉得呢?”

    康家辉兴致缺缺,语气平平,“还可以吧。”

    许多珠点点头,看着人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意思,把电脑屏幕转到自己这边。

    其实他们这次调研性质没有那么严肃,算是导师们,在年前给手底下这群预备研究生一次实践体验,时间上安排上比较宽松。

    林焕的原话是,“大过年大家不要紧张,就当旅游,边玩边学。”

    王悦可真是抱着手机要笑掉大牙,养猪场旅游,真是别具一格,独领风骚。

    下午一行人吃完午饭,洗完澡,还没来得及睡午觉,又被这倒霉老师喊去挖野菜。

    林焕换了身装束,背着个小竹篓,套了一双白手套,手里拿把小铁铲,地中海被黑色的毛线帽遮住,显得土气略带一点年轻。

    “大家到齐了,出发!”

    王悦可靠着许多珠窃窃私语,“他这是要起义啊。”

    许多珠被她逗的咯咯笑,小脸蛋上的苹果肌一颤一颤。

    “还挖野菜他看我像王宝钏吗?”

    团建项目,大家一个都不能少。简直堪比蝗虫过境。

    目标地,就在附近的田,很近。

    “小蝗虫”们还没有经验,“大蝗虫”一一向大家介绍,什么可以挖什么不可以。

    介绍了半天,大家感觉好像什么都可以挖。

    林焕崩溃了,他决定放弃这群五谷不分的少男少女,他今天可是带着老婆下发的kpi来挖野菜的。他才是这群人里面如假包换的“林宝钏”。

    没关系反正最后洗菜的时候还可以筛选一遍,林焕自我安慰道。

    许多珠如鱼得水,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吃,这都是她以前的生活经验,她只管把自己觉得能吃的都挖出来。

    王悦可都惊了,她以前和父母下过地,野菜即使是丰年在餐桌上都算是正餐,挖自然是不会挖错。

    她震惊于许多珠的手速和能力,由衷的赞叹,“多珠你好厉害。”

    许多珠才洗过头,没来得及吹头,湿发自然的垂落,刘海先被风吹干,因为静电的缘故,不时的沾到额头上。

    侧面迎光看,两颊还有着鼓鼓的婴儿肥没消,娇憨好q。

    她一动起来嘴边的肉更鼓了。

    “我瞎采的。”

    许多珠看向王悦可笑,蹲在地上躬着身子,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像什么呢?王悦可一时想不出贴切的,反正乖的快要把她给融化了,要不然大家都很喜欢这只小动物呢。

    王悦可用干净的手背去蹭许多珠的脸颊,冰冰凉的脸皮,软软的像是香甜的蛋糕店里放在冰凉橱柜里的雪媚娘。

    王悦可想自己小时候会不会也这么可爱?她记不清了,那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小时候没有条件照相,唯一的照片是满月的时候,妈妈抱着她照的一张。女人怀里抱着的小孩,脸蛋上是深紫色的高原红,白白的额头上点了一颗红痣。

    看不出美丑,估计没有这么可爱吧。

    王悦可把挖出来的马兰头甩了甩尾部上的泥,放到塑料口袋里,蹲着的脚麻掉了,她站在起来,剁剁脚,眼睛没有离开认真挖菜的许多珠。

    美艳的长相羡慕幼态的,幼态的羡慕成熟的,人总是会美化自己没有的东西,但其实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有着独一无二的美丽。

    王悦可告诉自己羡慕可以,不要深入,停止在羡慕的境地就好。

    真好,这么好的人是她的朋友。

    她与有荣焉。

    也不知道是林焕的kpi太多,还是为了节省,袋子发的是尿素口袋。

    有导师在场,摸鱼也不畅快,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把这大袋子填的七七八八的。

    摸着摸着,许多珠身边出现一个大块头,许多珠把菜放到袋子里,搞不懂杨知乐怎么过来的。

    杨知乐拿着小刀,沿着干涩的泥土,去割那贴着地长的野菜,刀片划断根部,奶白色汁液溢出,在底部凝结出一颗浓白水珠。

    第20章 第二十章 no 作 no died

    杨知乐抖掉蒲公英叶子上的杂草, 顺手把它丢进许多珠身后的黄色蛇皮口袋。

    许多珠起先不以为意,直到杨知乐和她越挖越近,许多珠一抬头两个人的脸差点撞倒一起。

    对于许多珠来说是一场尴尬的对视, 对于杨知乐来说是蓄谋已久。

    男人的脸须臾间放大,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对深邃的眼窝, 黑亮的眸子不转睛的看着多珠。

    杨知乐近到能闻到许多珠身上的青草香, 那是不同于空气里的泥土芳香, 也不是手上的草味, 是一种带着温热的人体温度的味道, 他确定那就是许多珠身上的味道。

    近在咫尺的少女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眼睫跟着呼吸在颤动。

    许多珠和杨知乐对视的一瞬间脑子就宕机了, 回神过来, 向后踉跄了一步。

    杨知乐下意识伸手去扶,锋利的刀片瞬间划破他的左手手背,鲜血直流,蜿蜒的血顺着食指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

    渴求水滴的泥土,瞬间吸收了饱满的血滴, 凝结成湿润暗红的泥巴。

    杨知乐的五官痉挛,先看向许多珠确认没有跌倒,再去查看自己的手。

    许多珠从石化的状态中苏醒,看到杨知乐手上的伤,立刻放下自己手里的刀, 上前查看。

    “有没有事!”

    许多珠小声的惊呼, 动静不大, 只引起了王悦可的注意。

    王悦可保持蹲着的姿势,挪着步子过去看。

    血还在流,周边没有干净的消毒工具, 杨知乐只好把手就这样干放着,好在没有切到最重要的血管,血流了一会就停了,上面的伤口结了一条血痂,血痕盘踞在麦色的手背上,看起来好不吓人。

    “我去和林老师说,咱们去打破伤风。”

    杨知乐甩甩手,语气满不在乎,“没事,小伤。”他保持着面上的镇定,其实心里尴尬的要死,no 作 no died。

    许多珠态度很强硬,“要打的!”,一张平时总是淡然的脸上表情严肃,小嘴抿成一条线。

    杨知乐手上疼,嘴角却逐渐上扬,“那就……打?”

    许多珠放下手里的家伙什,在一群弯腰的工作的“黑奴”中勇往直前,直奔“奴隶主”大人。

    冲锋陷阵的将士,很快带回喜讯,“林老师同意了,他马上去开车。”

    杨知乐,“啊?”这下换杨知乐懵了。

    他什么咖能使唤得起导师,杨知乐扬了扬自己的手背,给许多珠看,“其实很浅的伤口,说实话,就是打飞地去医院,都要愈合了。”

    许多珠招呼他起来,周围的人从地里抬头看他们,复又低头。

    三个人站在一起就是一个凹字。

    林焕很快就从地里起身,他好不舍,但是还是徒儿重要一些。

    大手一挥把这群小“农奴”解放了。

    临行前,林焕克扣了许多珠和王悦可的劳动果实,以来应付老婆下发的指令,其他人的,大手一挥直接打包送去食堂给“小农奴”们加餐。

    林焕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小老头闲情逸致的绕着钥匙扣,和自己的小徒儿们炫耀。

    “你们师娘啊,手艺就是巧,你看这个中国结是不是特别标准。”

    小红中国结被盘的油光水亮,看样子是上了年纪的东西。

    滴滴——

    车锁开了,四个人分别落座,许多珠坐在副驾系上安全带。

    林焕这个话痨没忍住继续叨叨,“这可是你们师娘当初追我的时候,给我编的定情信物。”林焕打着方向盘,眼睛瞄着后视镜看着他们两个反应。

    杨知乐真的深刻的体会了这位林老师的臭屁,他忍着笑,搭在腿上的手,又痒又疼,只能用指甲去扣自己的腿面。

    “林老师你好福气,师娘这么好,让人艳羡。”

    有人接话,林焕的话匣子算是打开了。

    小老头开车几十年稳的不得了,拐出大门,一脚油门,推背感这就上来了。

    许多珠被弄得晕乎乎的,下午没有午睡,车子晒了一个上午,里面暖的不得了,眼皮子在林焕的交谈声中慢慢的合上。

    “小杨啊,遇到喜欢的要好好把握呐,虽然男人三十一枝花,那还是越早越好,成家立业,那也是先成家再立业。”

    杨知乐被说的脸皮薄红,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正前方那颗睡得东歪西倒的小脑袋,语气不自然的辩解道,“林老师我今年才二十七,离三十还有三年呢。”

    林焕浑然不觉依旧苦口婆心,语气深重道,“不早了,不早了,我二十七都生我们家老大了,你们这一代就是晚婚晚育。”

    杨知乐麦色的脸急速升温,这封闭的车厢似乎像是一个烤箱,要把这块“全麦面包”给烤个透彻。

    王悦可精神头还不错,听了一整场。

    缩在角落里,咬着唇偷笑,她看见杨知乐脖子的耳尖渐渐爬满的红色,为了不加入这场尴尬的局面,她选择闭眼装睡。

    杨知乐应付着林焕的唠叨,眼神却一刻都没离开副驾上的人。

    一个减速带。

    许多珠的脑袋即将撞倒窗户的瞬间,绵软的脸蛋落到一只干燥的手心中。

    燥热的掌心烘托着凉凉的脸蛋,许多珠惬意的蹭了蹭,杨知乐因为常年锻炼手心上有几颗硬茧,许多珠被蹭的有些不舒服得的努了努嘴。

    杨知乐为了让林焕不要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整体向前靠近,半边身子挡住右手。

    小镇上没有资质可以打破伤风,林焕这趟开了将近四十分钟,到达目的地时,王悦可的装睡变成了真睡。

    杨知乐在林焕停好车后,默默抽动自己因为用力而发麻的胳膊,将许多珠的脑袋推正到副驾的靠背上。

    林焕和杨知乐轻手轻脚的下车,给车窗留了条小缝,保证两个人不会在车子里被闷死过去。

    “老师你就别去了吧,挂号就不麻烦你了。”

    林焕送佛送到西,锤了杨知乐一拳,下巴向着面前的医院大楼一扬,“走!”

    寰宇大楼。

    钟鹤刚刚才从休息室里午睡醒来,身上的休闲睡衣还没有换,坐在办公桌上,开始处理文件。

    显示屏上的私人微信界面,置顶还是没有红点。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钟鹤审核完文件上的数字,闲来无事看着办公室发呆。

    突然想起什么,椅子上的男人忽然精神抖擞,快速的滑动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