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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告白 你是否愿意,在我这里停留

    不知是Leon, 还是诺亚给了提醒,Mia未再跟方舟提及家里的人和事。

    她短暂地在公寓留了一个周末,周一一早, 又被她的新老板Leon召唤回斯图加特,继续替他打工。

    临走前, Mia噘着嘴,嘟嘟囔囔地抱怨:“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半点都不体恤刚刚病愈的劳动人民。”

    方舟暗笑:她明明也是资本家中的一员。

    太太平平的一周过去,又到了周五午间,方舟正和杜依一起吃着饭,忽然接到了Leon的电话。

    方舟接起电话问:“Gio, Hallo?”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什么事?”

    “想请你吃顿饭。”

    “今晚我不太方便……”

    在方舟说出拒绝的借口前, Leon又说:“今天是我生日。”

    方舟放下手机, 看了眼日期:9月22日。

    难怪先前汉娜和他约的是每个月的22号, 印象中他们似乎都没爽过约。

    方舟不大情愿赴约,可也不好意思拒绝寿星,犹豫着问:“就我们俩?”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我可以带上Mia。”

    方舟不好拂了他的意,便问:“在哪儿?”

    Leon说了餐厅名字。一家位于斯图加特的五星级餐厅。杜依曾带她去过一回, 为了庆祝自己的代购生意利润过了七位数。

    “你有忌口吗?”

    “没有。”

    “喜欢喝什么酒?”

    “都行。”

    “那六点我派人来接你, 可以吗?”

    “可以。”

    “一会儿见。”

    “嗯, 一会儿见。”

    刚挂了电话,方舟便迎上了好友八卦的目光。

    杜依听到电话那头明显是男子的声音, 笑嘻嘻地问:“是之前咬你的那条狗么?”

    “不是。”

    “哦?”杜依显然不予置信,“你刚才回话的语气特别软,特别温柔,神态也有大家闺秀的那个味儿了。”

    她只是有些不耐烦, 又压抑着,不好表露出来罢了。

    杜依又说:“感觉有点像从前你跟武岳讲电话时候的样子。”

    突然听到这个早已变得相当陌生的名字,方舟的心微微一沉。

    见她面色微变,杜依叹道:“都过去三年多了,你该不会还陷在里头出不来吧?别为了一颗枯树、烂树,放弃掉整片森林。”

    杜依忆起方舟当年刚分手时,给她打了通电话。情绪向来稳定的她,在电话里崩溃地哭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那时,杜依才意识到,虽然平日里表现得成熟冷静,可面对感情,舟舟也不过是个感性易伤的寻常女孩——

    生日,豪华餐厅,Leon的目的不言而喻。

    在与他相识的短短一个半月内,方舟每次见到Leon,他身旁的女伴都不是同一个人。

    倘若他真对她存了心思,以他的快节奏,应该会在今晚就跟她把话挑明。

    那她也正好有机会明确拒绝,顺便把寄放在她这儿的那套祖母绿还回去。

    前来接她的司机看着实在面生,方舟请他稍等,接着打电话给Leon确认。待他核实了身份,方舟才放心上车。

    “抱歉,我没法不小心戒备。”

    “你做得很对,”Leon的语气温和得像在鼓励一个孩子,“是我没提前知会你,是我没做到位。”

    他顿了一下,又说:“你不用担心Oskar,他不会,也不敢来找你麻烦。”

    体贴温和,细致周到。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的伴侣,但应该会是个称职的父亲。

    餐厅位于郊外Weissenburgpark山上,斯图加特的城市夜景得以尽收眼底。

    到了餐厅门前,车却没有停下,而是拐入了一旁的小道,开进了山上的森林。

    透过后视镜,司机留意到了方舟面上的警觉,解释道:“Leon先生在山顶平台,那儿还有单独的私人用餐地。”

    他的话未能缓解方舟此刻的不安。

    Leon已在山顶等候,见方舟下了车,展臂欢迎。

    方舟礼节性地侧身拥了一下。贴近时,闻到他身上有轻微的尼.古丁的味道,忍不住关切地问:“抽烟对你的心脏不好吧?”

    Leon微微一笑,“不碍事。我每天只抽一根。没有瘾,只是消遣。”

    到了用餐地,方舟毫不意外地发现,此处只有他们两人,“Mia呢?”

    “她今晚临时要赶一个报告,没有时间。”Mia的老板如是说。

    方舟在心中冷笑一声:他果然是打算在今晚有所行动。

    餐桌出奇的小,两人的餐盘几乎挨在了一起。

    方舟抬眼,竟能从对面人晶亮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略显局促的微缩身影。

    Leon的双眸看似宁静柔和,可在它们温和的表象后,似乎还隐藏着其它心绪,让人难以捉摸透彻。

    初见时,方舟觉得它们温和可亲,可现在看着,反而心生畏惧。

    四周光线昏暗,侍者安静地侍立在一旁,保留了足够的距离,安静得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不远处,就是一片无人的漆黑树林。倘若Leon真打算做些什么……

    方舟忆起那日将她掐疼了的手,感觉愈发不自在起来。

    她有些后悔,不该应了他的邀请,于是开口道:“山顶风太大,有些冷,我们能不能到下面的厅堂去?”

    Leon褪下.身上的西装外套。

    方舟摆手拒绝,改换成几近命令的口吻:“不用,我们下去吧。”

    Leon见她面露不悦,态度坚决,便没再坚持。

    才一会儿的功夫,侍者便给他们安排好了厅堂内临窗的座位。

    刚要落座,方舟发现对面桌的,竟是一对熟人:已有两周未见的诺亚,还有安东。

    造型别致的香薰蜡烛,在二人中间静静燃烧,边上的迷你花瓶里,插着一白、一红两朵玫瑰。

    在安宁浪漫的氛围中,诺亚面容轻松地说笑。

    见此情景,方舟只觉胸腔中升腾起一股难得的怒火。火气太甚,以至于她压根没能注意到,桌上的这两样饰物,不过是餐厅今日的标准装饰,每一张餐桌上都有。

    给她接连发了一周的消息,又给她打了整整一周的电话,对着她使劲地叽叽歪歪,现在却在这儿和亲亲“男友”约会?!

    直到此刻,方舟才猛然惊觉:她竟将他的这些行为,误当成了追求!她竟然对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人,生出了切实的好感!

    几乎同时,诺亚也发现了他们。他先是一愣,而后笑问:“你们俩这是在约会吗?”

    方舟刚要开口否认,转念一想:如果她此刻赌气承认,是不是就能跟他扯平?可这又是何必呢?反而惹得自己一身腥。

    Leon先她一步解释说:“以往这一天都是和汉娜一起,日程表上暂时还没做改动。刚巧今晚Gio有时间,就约出来一起吃顿饭。”

    诺亚似是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干巴巴地来了句“用餐愉快”的问候话后,不再搭理。

    方舟刻意选择了背对着他们的座位,眼不见为净。

    整顿饭,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本就话少,也不主动挑起话题,被问了才张口答,答得也简洁,引不出对面人再继续追问。

    Leon自然看出她兴致不高,偶有沉默,但总变着法子,试图问她些什么。

    西餐的程序繁琐,一道道菜的上下都进行得缓慢,过了许久,才上了最后的甜点。

    方舟举着勺子,一下接一下地戳着冰激凌,跟玩玩具似的。她捣腾了好一会儿,才挖了一勺,放嘴里抿了一口。

    口感冰凉,刚好可以去火。

    乳白色的冰激凌乳.液,挂在她微微翘起的唇峰上,还余下了一抹,未被她的舌尖卷走。

    她的唇色本就红得似桌上那朵红玫,此刻被冻了片刻,红润似乎又深了几分。

    Leon心中一动,抓起餐巾,隔着桌子,伸手替她沾拭。

    方舟一惊,身体本能地后倾,避开他的触碰,投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戒备。

    看着他停滞在半空的手,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了,忙垂下眼帘,放下了手中的小勺。

    Leon无奈地笑笑,“你和诺亚倒挺像,都不大喜欢被人触碰。”

    哦,是嘛?她怎么没发现,狗子原来不喜欢给人摸?

    这时,身后忽然起了动静。方舟扭头一看,“情侣”二人正准备离开,临走前,还不忘上前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诺亚看上去相当迫切,离开的脚步匆忙,安东几乎是被他推着出了门。

    方舟回过头,暗恼:他怎么可能是小雏狗?明明猴急得不得了……

    餐毕,Leon似乎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他缓缓喝下了当晚的第五杯酒,饶有兴致地问:“Leon这个名字,中文应该念作什么?”

    诺亚的身影消失后,方舟的神思回归了些,神态也自然了许多。

    她略作思索,答道:“有一部电影名字也叫Leon(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同名的男主角一般都会被直接音译成‘里昂’,也见过翻译成‘立昂’的,但我觉得‘礼昂’可能更合适你。礼数周全的绅士。”

    不管你是不是,先给你贴好标签,不能乱来。

    “这三个中文词,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差别。”Leon又问,“Gio,你的名字,在中文里是什么意思?”

    “Schiff。”方舟没有用更为精确的Kahn一词,而是选择了一个笼统的概称“船”,“总说人如其名,所以我注定了一辈子漂泊。”

    “无论漂泊多久、多远,船都有可以停靠的港湾。”Leon的眼神朦胧,似有醉意。

    他望着方舟,目光深情得让她有些畏惧。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问:“亲爱的Gio,你是否愿意,在我这里停留?”

    第18章 坦白 一只小雏狗,凭什么来教育她?……

    方才对诺亚做出的那番解释, Leon自觉并未有假。

    今日发出邀请时,他确实是单纯地想找个令他心情舒畅的人,陪他共度二十代的最后一个生日, 并未作他想。

    他看人向来透彻,只会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出击, 攻无不克。

    他心里清楚,方舟并无意于他, 他也并未打算,用这样激进的表达来冒犯她。

    许是今晚餐厅的氛围太过暧.昧,又许是她方才舌尖扫过唇峰的动作过于撩.人,又或许单纯是因为酒喝得有些多了, 总之, 在情场纵横多年的他, 猝不及防地, 翻了船。

    你是否愿意,在我这里停留?

    方舟暗叹:真不愧是情场老手,情.话都说得这般有技巧。

    不知诺亚会不会说出这样浪漫的话?

    哼,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也不对,他也会说好听话。

    他说过, 他需要她。

    需要?只当她是工具么?

    而且, 很显然, 他真正需要的,另有其人。

    等了许久, 都不见她有所回应,Leon只觉像是被施了迷.魂咒,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抚摸她的面颊。

    这样失礼唐突的举动, 是他从来都不会做的。

    方舟终于回过神来,闪身躲开,轻笑道:“那你允许我停留多久?一个月,一周,还是……”她的笑意更甚,带了些嘲讽的味道,“就只有今晚?”

    Leon的表情凝滞,收回手,望着她的双眼,依旧柔情款款,“我是认真的,Gio,我很欣赏你。”

    方舟不以为意,“我相信,在进入每个女孩身体之前,你的态度都是认真的。”

    话一出口,她觉得自己的评断未免刻薄了些,又垂下了眼帘,不再言语。

    Leon沉声解释:“每一次我都会在事前说清楚。对我来说,杏和爱不是一回事。”

    方舟不由嗤笑,“照你这么说,你是爱上我了?”

    “恐怕有这样的危险。”

    方舟以为他会继续说些热烈的话语,来哄骗她,并未料到,他表达得含蓄,带了些不情愿,听上去像真的动了情似的。

    可无论他丢出怎样的鱼饵,方舟都不会上钩,“那我来终结这种危险吧。我对你,没有兴趣。”

    明确传达了拒绝之意,今晚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她站起身,冷声道:“谢谢你的邀请,我先告辞了。”

    当方舟从身旁走过时,Leon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他抬眼看向她,深邃的双眸蒙上一层雾气。

    方舟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只觉受到了冒犯,大力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瞪他。

    Leon冷笑一声,“如果是Noah问你,你也会拒绝?”

    方舟自认为将心思隐藏得很好,好到连她本人都无知无觉,不想Leon竟能一眼将她看穿。

    她不希望刚开始合作的叔侄二人,因愚蠢的情感问题,对彼此心生芥蒂,便假意不屑地回道:“怎么扯上不相干的人了?我宁愿一辈子在外面漂泊。”

    Leon轻笑道:“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撒谎的时候,会微微皱一下鼻子?”

    方舟全然不知,她竟有这样的微表情。

    被明确拒绝了的Leon看上去并不恼,仍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是Noah?洁身自好的他,更符合你的道德标准?”

    他就不能不提那狗的名字么?

    单身的这几年,方舟替杜依参加过不少相亲饭局。她倒不像杜依那样排斥相亲,反而将每一次的晚餐,都当作田野调查的机会,用来观察人类物种多样性。

    这么多回下来,她已经熟练掌握拒绝人的最好方法:提一个对方完全不可能达到的要求,让对方知难而退,主动放弃。

    于是,她说:“你不会说中文,我没法跟你进行深入的交流。”

    “你德语已经说得足够好,我不觉得和你交流有任何的障碍。中文,我也可以学。”

    方舟默默哀叹:他怎么也跟她犟上了呢?

    她索性说:“抱歉,我只能够欣赏东亚人的面孔。”

    他总不见得说他要去整容吧?

    Leon露出宽和的微笑,“Gio,你这么说,似乎有种.族歧视的嫌疑?”

    方舟哑然失笑,她竟会被站在全球鄙视链最顶端的白男指责歧视。

    她恼道:“那你为什么欣赏我?你见过我几回?真的了解我吗?你所谓的欣赏多半还是出于猎奇的心态,那等这新鲜感过了之后呢?”

    Leon立即反问:“正是因为不够了解,所以才要交往相处,不是吗?你也不了解我,为什么断然将我否定?如果不尝试开始,又怎么会知道,这种好感究竟是一时的,还是长久的?”

    方舟意识到,这样来回拉扯的游戏,对方玩得过于娴熟,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与其无谓地跟他继续掰扯,不如干脆祭出她的必杀技:“我惧怕生育,也不想冒着怀孕的风险做.爱。”

    “只要做好防护措施……”

    “哪怕目前最有效的避.孕方式,都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安全,更不用说套了。我不愿冒险,哪怕这风险发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

    这是一个万灵的借口。只要她这么说,所有人都会望而却步,没有哪个冤大头会选择在她身上继续浪费精力和时间。

    Leon声调平和地问:“为什么这么惧怕?是厌恶孩子么?”

    方舟本以为,比起遥不可及的孩子问题,他此刻会更在意得不到的杏。

    见他似是失了纠缠之意,她心平气和地答:“我对自己的养育能力没有信心,不想去祸害一个生命。小孩子在情感方面的需求很高,我也给予不了。”

    Leon的神色终于黯然下来,“可惜我没有做选择的可能。”

    是啊,对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繁衍想来是必选项。

    “所以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看起来,Leon确实是死了心,但仍坚持亲自陪她回住处。

    到了公寓楼下,车刚一停稳,方舟便匆匆道了声晚安,急急地下了车,一刻不敢耽搁。

    却不想Leon跟了出来,随着她踏上门前的花园小道。

    一楼的屋子一片漆黑,看来穆勒太太他们今晚并不在家。好在三楼的客厅亮着灯,诺亚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

    见此,方舟微微放下心来。万一出什么状况,她至少还有可以求救的对象。

    “就到这里吧。”方舟停在门廊下,“今晚的事,我不会跟外人提起,你不用觉得难堪。我很抱歉,Leon。”

    “不需要道歉。晚安,Gio。”

    见Leon终于转身离开,方舟顿觉如蒙大赦,快步进门上楼。

    刚准备打开二楼的公寓门,忽听身后响起一声:“Leon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

    方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循声望去。

    在二楼、三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处,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诺亚轻咳了一声,他头顶的声控灯骤然亮起。

    方舟只觉心砰砰地乱跳,不知是被他吓到了,还是仅仅因为看见了他。

    诺亚倚在楼梯扶手上,探身俯看着她,头发乱糟糟的。

    方舟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风平浪静,“Leon又不住这儿,他上来做什么?”

    回来之后,诺亚便一直候在三楼的露台上,心中隐隐担忧,她今晚可能不会回家。

    刚望见Leon的车出现在楼前小径,他便匆匆出门下楼,却没想好,接下去该如何。

    倘若他们二人一同进屋,他根本没有资格阻止他们共度良宵。

    直到听见她独自一人上楼的脚步声,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才略略放下。

    他本该一声不吭地回屋,可一看到她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方舟不明白,他此刻为何孤零零地站在楼道里,难道不应该在陪他的“男友”么?

    她稳了稳心神,决定关心下这对“恋人”,“你怎么不陪着安东?看你们方才约会得挺好啊。”

    听了她的话,诺亚一脸困惑,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大笑道:“你以为我和安东在约会?”

    他笑得前仰后合,持续半晚的紧张情绪,终于得到了舒缓。

    “我和他,到底谁像gay了?”

    方舟心中一喜:原来他是可以被觊觎的对象!

    出乎意料的信息让她一时有些懵,片刻后才回道:“在我的认知里,他们并没有特定的模板样式。你和安东互动亲密,看起来关系超乎寻常……”

    诺亚哭笑不得,“我和他是Kumpel(伙伴),是Bruder(兄弟)!”

    方舟的脑海中闪过他过去的种种表现,他拽她,抱她,咬她,粘着她,冲她撒娇,他似乎一直在向她示好。

    她先前一直以为,自己不反感他的触碰,是因为他不具备任何威胁。可眼下,即便知道了实情,她依旧渴望被他亲近。

    可此刻的他,立于台阶之上,俯视着她,显得高高在上。他的双手把住楼梯栏杆,小指上的守贞戒指显得格外刺目。

    方舟心中的喜悦转瞬即逝。

    本质上,诺亚和Leon又有何区别?她方才拒绝Leon的理由也可以原封不动地送给诺亚。更何况,他还有着传统保守的信仰,想必无法接受她不婚不育的想法。

    思及此,方舟对他的好感,瞬间灭了大半。

    她扭动手里的钥匙,撂下一句“晚安”,就准备拉开门进屋。

    “等等!”诺亚冲下台阶,抬手按住已经微敞的门,站立在她身后。

    他贴得很近,方舟能感觉到他急促的鼻息,掠过她的额角,扫着她的头发,腹中似有千百只蝴蝶因此翩翩起舞。

    “转过来。”他轻声道。

    方舟不敢回身,僵在原地,不依也不响。

    诺亚并未察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只留意到了她的黯然。

    今晚的她看上去那样失落,莫非是因为Leon没能跟她上楼?

    方才晚餐时,虽然和她之间隔着人,他依旧通过手边似镜面一般的玻璃窗,观察到了她的一举一动。

    约会中的她看上去很拘谨,满腹心事,和平日里笃定淡然的模样判若两人。

    Leon伸手替她抹唇的一幕也原原本本落入眼中,她像受了惊的小鹿似地躲闪开,神态是少有的羞涩和局促。

    目击了此情此景的诺亚,恼得立即决定走人。

    她果然还是看上了更有经验的Leon。

    思及此,诺亚松开了压门的手,颓然倚靠在门边的墙上,“我有话跟你说。”

    方舟拉开门,做好随时闪身进屋的准备,“你说。”

    “你能不能……”诺亚耷拉下脑袋,“别跟他单独出去吃饭?”

    方舟暗叹:他其实比Leon更糟,从不说明白话,只会这样不清不楚地胡乱撩人。

    剩余的半丝情愫,也被她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冷声回道:“跟谁吃饭是我的自由,还要征求你同意么?”

    诺亚轻叹一声,抬手将她滑落至右侧手肘处的薄坎肩,重新提回肩头,轻轻按压了一把。“那在正式开始之前,记得问他要体检报告,做好安全措施。”

    哈?他到底哪只耳朵听到她说,要和Leon亲密了?这狗子的脑回路怎么那么奇怪?

    方舟抛下一句:“轮不到你瞎操心。”随后碰上了屋门。

    哼,一只小雏狗,凭什么来教育她?

    第19章 互撩 她这话,怎么说的跟表白似的?……

    刚过了国庆日, 便迎来了断崖式的降温,体感上像是直接跳过了秋日,直接入了冬。

    周六早晨出门采购时, 室外席卷而来的寒风,吹得方舟直打哆嗦。她不由地在心中哀叹:今年最好的时光, 终究还是过去了。

    在明确意识到,自己对诺亚动了心后, 方舟便决心斩断,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专心写完毕业论文,赶快拿到学位。

    因此, 她全然无视了诺亚发来的消息, 也不再接他的电话。

    吃了几次瘪的诺亚, 很识趣地不再联系, 到了周末,也不见他再回图宾根的公寓。

    理智上,方舟虽能说断即断, 可在思绪不受控的夜里,狗子依旧会叫嚣着闯入她的梦境。无论她怎么努力, 都没法把这只摇头摆尾的狗子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十数日过去, 当方舟以为, 诺亚即将彻底淡出她的生活之时,意外地接到了Mia的电话。

    她声音哆嗦着告诉方舟:诺亚中.枪了。

    听Mia在电话里的描述, 诺亚的情况似乎很严重。

    还没等方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问个明白,Mia只丢给她一个病房号,之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留下方舟独自在寒风中凌乱。

    赶去医院的路上, 方舟脑中尽是可怕的场景,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性。

    如果还能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对诺亚更好一些,不会再这么冷着他。

    思绪翻飞间,眼眶禁不住红了。

    待她一脸焦急地冲进病房,才发现诺亚正好端端地坐在病床上,看上去并无大碍。

    他似乎是左肩受了伤,身上的衣服被缠上的纱布微微撑得隆起,胳膊上还挂着护具。

    一旁陪护的Mia见方舟来了,怕她受了骗生气,赶忙如实交代:“是贯穿伤,打在左肩上,没打到重要的血管,也没伤到骨头关节。已经做好了清创缝合,没有生命危险。”

    方舟不悦地瞪她一眼:这丫头,跟刚才电话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要是Mia不那么说,她估计也不会这般着急忙慌地赶来。

    既然来了,他也确确实实受了伤,那还是表达下人道主义关怀吧。

    方舟平复了下呼吸,走上前,柔着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枪呢?”

    见她毫无征兆地出现,诺亚不由自主地朝她伸出手,又觉不妥,赶忙放下。

    他不答,反而先问:“你的脸怎么那么苍白?”

    还不是被你给吓的?

    方舟嘟囔道:“被冷风吹的。”

    只要有外人在场,出于礼貌和尊重,他俩总会改用德语交流,不会将其他人晾在一边。

    促成这场碰面的Mia心中虽明白,此时该留他们二人单独私聊,可又按捺不住自己八卦的心,便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到一边的沙发椅上,嘿嘿笑道:“你们聊,别在意我。”

    方舟换回母语,压低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下午在猎场狩猎时候伤到的。”

    方舟眉间微蹙,一迭声问:“不是都有专业的猎人证么?怎么会打到人身上去?是有人对你下手了吗?”

    诺亚倒是不着急回答她,拿小指轻轻触碰了下她搭在病床边的手,惊呼:“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说着,自然地拿手掌覆住她。

    方舟抽回手,恼道:“问你话呐,你怎么净打岔?”

    “别担心。我是替别人挡的,没事。”

    “那枪.手找着了吗?”

    诺亚没有出声,对她做出的口型分明是“安东”二字。

    方舟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还好他的枪法一点儿都没退步。”

    “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起初是我的保镖,我刚回德国的时候他就跟着我了。后来陪我一块儿念的大学,结果毕业成绩比我还好。现在我在米国那边的事,大部分都交给他了。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诺亚不忘特意强调一句,“但他不是我男友。”

    安东虽然个头高,但身材纤瘦,面容也偏细腻柔和,不大符合方舟心中五大三粗的保镖刻板形象。“他那单薄的身板,真能跟人干架吗?”

    “他擅长用巧劲,借力打力,他跟人格斗从没输过,枪法也好。”

    未等方舟继续追问细节,诺亚抢先说:“如果我暂时不跟你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会埋怨我吗?”

    方舟略作思索:即便她知道了详情,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多一张可能泄露消息的嘴。

    “你不愿说,那我就不问了。也真是服了你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医院?自从认识了你们,我跑医院的频率,比过去二十四年加起来都高。”

    方舟忆起在心中压了近一个月的疑问,“那天在游艇上,Leon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听到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诺亚即刻双手叉在胸前,做出戒备的姿态,“你这么关心Leon,怎么不亲自去问他?”

    “我关心的又不是他。你这个过敏,那个过敏的,我不是担心你也会中招吗?”方舟急着辩解,话出口了又懊悔不迭。

    她这话,怎么说的跟表白似的?

    诺亚看着她,右颊的酒窝又微微现了形。

    虽然对安东的枪法充满信任,诺亚内心依旧免不了恐惧:那样远的射程,万一有些微的偏差,他可能就没法再见到她。

    他不想再顾虑她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别人,即便真的有,他也要厚着脸皮,在她心里占据一些空间。

    昨日刚下了手术,便赶忙打电话给她求安慰,可她依旧不接。

    方才见她终于现了身,面带担忧,语带嗔责,他心中才安定了些。此刻又听她这般说,便明白过来,他已经在她心中有了位置。

    诺亚再一次覆住她冰凉的手背。

    这一回,她没再抽离,反倒拿小拇指轻蹭他手上的尾戒。

    被她细微的动作挠得心痒,他终于开口解释:“Leon的胃液样本中,的确测出了会诱发心率失调的刺激性药物。”

    或许是为了追求新鲜和刺激,那晚众人尝试了一种号称世界上最辣的X辣椒,瞬间被前所未有的辣感刺激得失去了味觉。

    服务员端上提前准备好的牛奶,当时并未觉得有任何奇怪之处,众人皆一饮而尽,压下口中热辣的刺痛。

    在整张嘴都被辣麻了的情况下,估计没人没能留意到,入口的牛奶是否有异味。

    方舟摇头叹息:“还以为你们之间,会是针尖对麦芒的计谋战,没想到直接真刀实枪,怪吓人的。”

    诺亚冲她微微地笑,“你害怕了?”

    方舟假作轻松地玩笑道:“吓得魂都飞了,我以后能不能假装不认识你啊?”

    “那你来看我做什么?赶紧走呀?”摸清了她口嫌体正的脾性,诺亚也用反话逗弄她。

    方舟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才不着你的道呐。

    诺亚伸手拽住她,轻摇她的胳膊,“我还有话跟你说,耳朵过来。”

    方舟回过头,又见到他一副惨兮兮的小狗模样,想着不能跟病号一般见识,便凑了过去。

    诺亚本打算碰一下她的面颊,可等她挨近了,一闻嗅到她身上诱人的香气,不由地生了自私的念头:想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于是,在她长发的掩护下,诺亚偷没声地在她颈上,重咬了一口。

    方舟直起身来,恼道:“屋里还有别人呐,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诺亚嘴角微扬:她似乎并不反感被咬,只是担心被人瞧见。

    方舟抬手抚着脖子,没好气道:“我皮肤薄,这下又要留牙印了。麻烦你下回能不能找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下嘴?”

    “哦?还有下回?”诺亚露出狡黠的笑容,“好,下回我一定注意,找一处私密的地方。”

    方舟意识到,在不经意间,自己的言语有些暧昧,他也回得颇为轻佻,面颊不禁泛出一片粉,从眼下蔓延到耳根。

    诺亚右颊的酒窝深深地凹陷进去,“你的脸怎么红了?”

    方舟努了下嘴,“天气冷了,室内、室外温差太大,脸颊上的毛细血管收缩又扩张,就很容易变红。”

    一旁的Mia始终竖起耳朵留意二人的交谈,虽听不懂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可依旧能感觉到,他哥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软,方舟说话的口吻,似乎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Mia坚信:她磕的CP绝对是真的!

    第20章 普通朋友 还以为你有多清心寡欲呢?……

    诺亚并未留方舟陪护照料, 刚得知Leon在前来探望的路上,便着急忙慌地将她打发走,似是生怕他们二人打照面。

    再见到诺亚时, 已是一周后的周六夜间。

    他身上的护具已经卸下,头倚在她公寓门的门框上, 看起来格外疲惫。

    “能在你沙发上歇会儿吗?”

    他的声音,透着不加掩饰的困顿。

    见他这幅模样, 方舟不免有些心疼,可说出口的话却是:“怎么?楼上就歇不成么?”

    她不由暗叹,自己的这张嘴实在刻薄。找补似地,她飞快地拉开了门, “进来吧, 我今天还没忙完, 你不闹我就成。”

    同上回酒醉时一样, 诺亚挨着她的腿躺下。

    他明明很安分,纹丝不动,半声不吭, 方舟却觉得他在脑海里上蹿下跳,搅得她压根没法专注。

    她索性合上了面前的电脑, 关切地问:“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诺亚喃喃道:“愈合得很好, 不用担心。”

    见她似是忙完了, 他小声请求:“能再摸摸我的头吗?像上回在夏洛特敦……”

    他话还没说完,方舟的手已经在他脑袋上摩挲。

    触感比记忆中的更为柔软舒适。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rua的脑袋呢?

    被揉的狗子似乎也很享受, 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方舟低头看他,忽然发现他右耳的耳垂上有一个小小的灰点。

    客厅里的光线被调得昏暗,她初看还以为是沾上了什么脏污,垂首轻轻一吹, 拿指腹用力一抹,未见任何变化。再凑近了,仔细一瞧,原来是一颗浅浅的痣。

    她觉得有趣,又在他耳垂上捏了几下。

    厚厚软软的,手感相当舒服。

    毫无征兆地,被把玩的狗子忽然哼唧了一声,迅速抓起手边的沙发靠枕,盖在腹上。

    这略显突兀的动作,让方舟有些不解。她停了手上的动作,捧住他的面孔打量,却见他难得地目光闪避,双颊亦是烫手得厉害。

    该不会是……?

    方舟忍俊不禁,又将手指探入发间,磨他的头皮,明知故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小老弟?”

    诺亚以手掩面,紧抿着唇,破天荒地没有回嘴,只软着声央求:“你别动了……”

    有他手上的那枚戒指,方舟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乱来,在他脑袋上一通捏,笑道:“还以为你有多清心寡欲呢?”

    她坏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紧接着又抚上了他另一侧的耳垂。这一次,她索性拿指尖在他耳廓轻轻缓缓地划,惹得他忍不住又轻哼出声。

    狗耳朵原来这么敏感。

    没等方舟得意太久,诺亚忽地坐起身,朝她身侧挪近了些,展开双臂。

    还未及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他圈起,双腿也被他的肩膀和脑袋牢牢压住。

    一时动弹不得。

    诺亚闭上眼,脸贴着她,又拿脑袋拱她的腹,闷声说:“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逗我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特好玩么?”

    方舟虽轻松地笑着,可这样亲昵的姿势,让她有些不自在。

    室内的暖气已开,她身上只穿了件家居服。他温热的鼻息,透过单薄的布料,一下接一下地喷在她腹上。

    她的面孔也开始微微发烫,抬手推他,“你这大脑袋瓜子怪沉的,能别这么压着我么?”

    “不闹了?”诺亚半睁开眼瞅她。

    “我哪里闹了?”方舟假作无辜。

    狗子乖乖地回归原位。

    她也不敢再去招惹他。

    正静默着,公寓门忽然被人打开。

    杜依手里举着备用钥匙,呆立在门口。望见客厅里挨在一块儿的两人,她险些惊掉了下巴。

    为了不让好友平白无故地替她担忧,方舟只介绍了诺亚的名字,并未提及他的身份。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那只咬人的疯狗,杜依展开笑颜,和他热情地打招呼,“Die Arche Noah(诺亚方舟),你们俩的名字倒挺登对。”

    在此之前,诺亚一直羡慕安东的名字,虽然只是Anton的音译,可用中文念出来,倒像个正儿八经的中文名字。

    可他呢?明明都改姓了“何”,好歹给配个相称的中文名吧,可他的母亲连这个心思都没有费,依旧是诺亚。

    可现在,听杜依这么一说,他倒觉得自己的名字还挺不错。

    见好友一副要打听他详情的八卦模样,方舟忙拉着她进卧室私聊。

    还没等屋门关上,杜依就迫不及待地问:“前段时间让你春风满面,这两周又让你心神不宁的,就是这条狗?”

    杜依故意无视方舟要她噤声的羞恼眼神和动作,继续高声调侃:“这小子长得确实俊俏,怪不得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

    对方舟这位挚友,杜依再了解不过。十分的情感,她只会表达其中的一分,不如就借着她自己的口,全给吐露干净。

    听得屋外大门的开合声,杜依拉开卧室门,探头朝外一瞧,“咦?他怎么走了?不留你这儿过夜吗?”

    “你想什么呐?他是住楼上的邻居,前不久刚搬来的。”方舟没好气地问,“你来干嘛?”

    “我住处停了水,今晚想借住在你这儿。刚给你发了消息,你一直没回,我就自个儿过来了。”杜依兴奋地啧啧嘴,“快说说,你们是什么情况,开始交往了吗?”

    “没有啊,只是普通朋友。”

    方舟可不打算将她和诺亚的关系,看得太过认真严肃,但她并不介意,继续跟他偶尔逗趣解闷。

    杜依撇撇嘴,“哪有普通朋友睡腿边上的?”

    “瞧你说的,以前你家狗子不也爱睡你腿边吗?”

    杜依嘿嘿地笑,“难得有人把你整得五迷三道的,就不考虑发展下吗?”

    “他上个月才刚满二十三,你看我像是欺负小朋友的人吗?”

    明明方才还在狠狠地欺负人家,此刻倒是说得义正严词。

    “那不是跟你差不多么?都成年了,有啥欺负不得的?弟弟最香了。”

    方舟假作不在意地调侃道:“你要是觉得香,那你要去好了。”

    杜依伸出手,轻点她脖子上尚未彻底消退的咬痕,笑道:“已经咬住了别人的狗,我才不要嘞。”——

    十月转瞬即逝。

    天气愈发阴冷,秋冬的寒气,随凛冽的寒风侵入骨髓,一日深过一日。

    这段时日里,诺亚每周末都会回一趟图宾根,跟打卡似的。不过他只在方舟屋里停留一小会儿,和她一块儿聊会儿天,或是单纯地赖在她沙发上歇息片刻。

    他的面容总是很疲惫,但望着她的眼眸却一直炯炯有神。

    每回来时,诺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客厅里的窗帘拉上。

    方舟头一回见他那么做时,还疑心他打算干坏事,可他始终表现得很安分。

    即便方舟主动伸手抚头,他也会不动声色地躲开,没有再出现先前的暧昧场景。

    周五中午,方舟照例和杜依一块儿在食堂午餐。

    “哦对了舟舟,下周一下午你有时间吗?我这边有个朋友,要我帮忙找位地陪,带一个小型华人旅游团,周一下午一点到五点,游图宾根老城。

    “老城里没啥可逛的吧。”

    “她开价五千欧。”

    “五千欧半天?”方舟惊得瞪圆了眼。

    这价格实在高得有些离谱,她又玩笑似地问:“该不会是把人骗去卖了吧?”

    “是一个专做精品游的阿姨找我的,她跟我妈认识,人也挺靠谱,应该不至于有诈。对方没提性别要求,只说要留德超过五年的中国留学生,最好是心理专业的,想着你最合适不过。”

    哪怕接待的这群人再怎么糟糕,她只要忍受四个小时,就能拿到近半年的生活费。

    方舟略作犹豫,还是接下了这个略显蹊跷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