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这里是哪？我好难受。”华明珠捂住脑袋, 声音很虚弱。
沉白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由得看向其他人，表情都不太好,倒是她自己,虽然难受，但因为火种的活跃,反而有种到达老家的舒适感，真是古怪。
沉白术眨了眨眼睛, 正常视野下，她有一种穿过海面来到了天空的感觉，肉眼可见是一朵朵的白云, 胖胖的很可爱, 有种卡通画风的感觉。
当然, 实际抚摸上也是很柔软的, 尽管沉白术知道白云不是棉花般的触感。
在火种激活的游戏般的视野，她赫然看到有银色的丝线与红色交杂在一起，那红色何其眼熟，赫然是在澹台看到的缠着黄金树的红雾。
这里也被猩红污染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赶紧看向华明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怪病要发作了？先把这药剂喝下去。”
华明珠点点头，有些无力的依靠在沈白术身上，她的眼前一片朦胧,耳朵也发出嗡嗡的响声,几乎听不清沉白术在说什么,但她看到了沉白术递出的熟悉的药剂,拿过来一口饮尽，这才觉得被强迫封闭的五感打开了，眼前高糊的画面变成了高清。
她看向遍布整个空间的白云,就连海水都呈现一种透明的色泽，眼中满是惊讶：“老大，我们这是来到了云端，我们怎么会来云端？”
她不可思议。
“什么云端？”这个事沉白术还真不知道，七章也没跟她提过啊。
七章当然不会提起，因为七章是最早被分离出的部分，他那时只知道机械之神在用躯体打造一个学习之塔，哪里知道什么云端，不，确切地说云端一如其名，高高在上。
很少有人能看到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这两座塔的顶端在哪，不知道他们通向何处，但现在，华明珠非常肯定地告诉沉白术：“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之上就是云端，云端是储存无涯学宫最重要的无涯服务器的地方，现在咱们所用的巫镜与巫镜相关的网络设备总服务器就存在云端。”
华明珠嘴巴越张越大，“可是根据我所知道的，想要到达云端，必须获得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这两个地方的认可啊。”
这里的认可可不是学宫的老师给他们开个权限，挂个徽章就可以进入了。
云端难进不仅是因为云端的特殊性，储存了非常重要的服务器，也是因为这里很危险，学宫教授不设置门槛的话，进一批死一批。
因为这里算是整个无涯学海猩红浓度最高的地方，猩红由云端之上向下蔓延，随着楼层一步步降低，所以学子的战斗课才是一步一步向上爬塔的挑战。
经过华明珠的强调，其他人也明白过来了，丰一年连忙道：“那老大，咱们赶紧下去吧。”
想当初鱼彤说要去猩红海岸，他还担忧过，警告过对方那里可是很容易染上猩红的，结果自己要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变体，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应该很安全的无涯学宫存在着这样可怕的地方？他想到了澹台的禁地，想到老大给他们讲述的危险，深深觉得，似这种位置就应该被铲除、被清理。
果然还是他们荒海最好，完全没有猩红存在的空间。
就算被外人带进来了，也会被龙神迅速清理掉。
沉白术当然想要下去，就算她自己觉得在这里不错，又可以给火种补充一波食物了，但她自己冒险，没必要拉上丰一年和华明珠。
尤其是华明珠，她身体里的猩红还没有除根呢，别破坏了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从猩红携带者变成猩红畸变体，那就太造孽了。
可是当她想要动用权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找不到方位了。
七章所给的权限在这里竟然不管用！
七章师父，你可把我坑惨了！
她哪知道，七章完全没有参与这个项目，此处当然不会有他的权限，再加上多年猩红侵染，使得当年的设置早就不灵敏了，此地的磁场都被改变，就算是现在无涯学宫拥有最高权限的校长来此处，也没法一手遮天，只能谨慎探索。
她艰难的开口告知其他人这个不幸的消息：“咱们可能暂时没法回去了，不过我有办法，可以保持我们在此地的……”后面的话没说完，华明珠惊呼一声，却是一直没开口的姬寒衣一头栽了下去。
“老大，她出事了！我感觉到她体内的力量在躁动，她要控制不住了！快快快，老大还有药剂没？”
沉白术直接把最后一支药剂也掏了出来。
因为缺乏原材料，她后面也就炼制了两支，这一支还分了一半给华明珠去说服姬寒衣，现在她掰开姬寒衣的嘴巴，直接把这另一半也给她塞了进去。
眼见她涨红的面色好转，气息有所平复才松口气，但这样下去，绝对坚持不了太久。
沉白术说：“明珠，你先把领地核心召唤出来，你们待在里面，我去周围找一找。”
“找什么？”
“找那种可以炼制药剂的特殊物质。”
“这里就有？”
“是的。”
她看到了和红雾纠缠的颜色，那在她的游戏视野中也是粒粒分明的颗粒状，当然，非常微小，轻薄如雾一般，并不如之前收集的灰黑色颗粒凝实，但直觉告诉她，它们两个是相似的东西，她可以拿过来入药。
华明珠很想背着姬寒衣跟上去，这点重量对她来说小儿科，但沉白术阻止了她。
他们最好留在原地休息，越走动，越动用力量，周围的猩红侵入久越深，可不是谁都跟她一样，有一副火种淬炼过的躯体，百毒不侵。
“阿白，我跟你一起去。”金子现在习惯了叫沉白术阿白，而非以前那个树丫的小名，“我不怕这个。”
金子的身体震了震，仿佛有丝雾般的力量溢出，沉白术赫然看到那些红雾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离他远远的。
相比之下，那些银色的光芒就很亲近。
思及金子的身份，沉白术点了点头，没拒绝。
也不知是不是来到了老家，由火种而演化出的游戏视野越发的细致，沉白术竟然还看到了一些数值。
这些数值在搭配着红雾与银色的强度，沉白术很快分辨出来这数值指的是浓度，她迅速的找到银色浓度比较高的地方，顺着走过去。
因为怕找不回华明珠他们，她还特地让小蝴蝶留了个标记。
小蝴蝶告诉她，此地的空间也很诡异，好在有澹台的经历，再加上七章给的特殊权限，虽然无法从云端离开，但把他们短距离传送回标记点还是能做到的。
沉白术让小蝴蝶到极限后就提醒自己，她是去找一条生路，可没想把华明珠他们丢下。
华明珠动用领地核心也是在动用力量，没有药剂支援绝对坚持不了太久。
幸运的是，她所找到的第一个银色聚集地没有超出传送范围。
为什么叫银色聚集地呢？是一团拳头大的墨银色，乍一看觉得很亮，再一看又觉得很暗，就像是力量压缩到极致，使得呈现气体状态的银色都变成了固体。
沉白术没察觉到危险，抬手一摸，抓到了一个小银球。
她眨眨眼睛，切换回正常的视野，发现是一个婴儿拳头大的金属球，金属的颜色远没有特殊视野下的漂亮，看着就像是一个生锈的、布满了灰尘与污渍的圆形石块，表面凹凸不平。
沉白术心中一动，直接点燃火焰。
火焰一出，还没等灼烧这个金属球，围绕着沉白术的红雾就像是感觉到了克星，疯狂要跑路，那种惧怕对比金子还要强烈，而周围遍布的银色则是截然相反，拼命拽着红雾要往火焰里跳。
真的，对于这种现象沉白术都有点习惯了。
当时的黄金树也是如此。
她这个在荒海龙珠处签到的火种还真不简单，也不知是不是当年龙神有所预料，可话说回来，这火种可是通过金手指签到的。
若非巧合，龙神根本不会让她去龙珠处……唉，越想越头大，沉白术索性不去想，就按照直觉做她想做的事。
加大火焰强度，非常迅猛的灼烧着金属球，连带着也灼烧飞蛾扑火般涌上来的银光与红雾。
时间久了，沉白术忽然觉得有点古怪，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竟然不是错觉，这银光在被灼烧后像是失去了那种飘飘然的特性，直接附着在了她的身上。
沉白术没感觉到它的灵性，这个和神土还不太一样，神土补足她的手脚，她能灵活的使唤，可这一层薄薄的银色颗粒就像死物一般，又如灰尘，在空中飘久了，粘在发上、衣服上。
终于，手上金属球的污渍和锈迹完全被火焰烧灼干净，沉白术感觉到了根深蒂固的与红雾相似的气息。
看来这个金属球，是在与红雾的战斗中落在下风，被吞噬掉了。
现在沈白术用火种烧灼掉那些污渍，它就恢复了原先的光彩，果然是非常耀眼的银色。
沉白术在特殊视野下，一睁开就被闪到了，她赶紧切换过来，再看手中的金属球，是那种很漂亮的银色，隐隐的带一些深邃的黑。
有那么一瞬间，沉白术有点体会到了五彩斑斓的黑的感觉，又有点意识到什么叫低调的奢华，这种墨银，看着就很贵。
沉白术露出一个笑容，不是因为可以把它卖掉、卖好多巫币，而是这个感觉对了，这就是炼制药剂最重要的缓冲剂。
比起从华明珠体内提取出的灰黑色颗粒还要正统，还要完美。
它不用借助火种的力量就和红雾僵持了这么多年，如果再加上火种，沉白术非常期待最后的药剂成品会是怎样。
她对着金子点点头，通知小蝴蝶：“现在把我传送回明珠的领地，我要开始炼制药剂了。”
不知这一回能不能成丹？
第112章
粉色头发的人鱼正在宿舍里睡得昏天黑地, 突然，腕表上响起极为尖锐刺耳的铃声，她一下子被惊醒了, 几乎是弹跳起来, 下意识的看向腕表。
看到这个代表了最高级警报的信号，蒲柳儿脸上却没有慌张,只有木然，抬手将铃声关掉,拿出巫镜，联络置顶的安全员。
才刚接通，还不等传来或慌张或极力稳定的声音, 蒲柳儿就打断道：“行, 我知道云端出事了, 现在学宫做主的教授是谁？让她给我开权限, 我这就赶过去。”
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蒲柳儿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就听那边说：“蒲首席，现在能做主的大部分教授都不在。”“张宁悦教授、柯震教授还有王安东教授……他们都不在？”蒲柳儿拔高声音。
“是的，那陈义安教授呢？还有……”她又说了一连串的名字，对面皆是摇头。
终于，蒲柳儿意识到了什么：“所以现在能做主的教授只剩下寻东,对吧？”
她直呼其名, 咬牙切齿, 不难听出她对寻冬这个人的不喜。
“是。”那边沉沉点头, 快速道，“我刚才已经联系了其他的首席，有三票赞成, 由寻东教授接管学宫，两票反对。”
一年级首席因为新生才刚入学，还在参与小组任务中，暂时没选出来，按照校长的命令，对于寻冬教授，没法发表意见的一年级首席默认反对票。
于是三票赞成，三票反对，平局，现在压力给到了蒲柳儿。
蒲柳儿鼓着脸颊，露出极度暴躁的情绪，用力一拳头砸入海水中：“你故意的吧，故意最后联系我？”
“没有没有，我是按照年级排序一一联系的，只是您当时正在睡觉，可能没有听见。”
那安全员语气恭敬、带着惶恐。
但蒲柳儿仿佛可以看到对方面上的平静，她深深吸气，再吸气，最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赞成启用寻东教授暂时接管学宫一事。”
“是。”安全员明白了，复述了一遍结果，“四票赞成，三票反对，赞成胜，所以寻冬教授将升任临时校长，负责一切事务，直到章校长归来，已计入档案。”
随后又意思意思的来了一句，本次通话都已进行录音处理。
蒲柳儿挑了挑眉，差点又要被他给搞得暴躁了，但最终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巫镜给挂掉了。
她其实知道并不是安全员对她有意见，事实上，安全员这个设置大概也只有学宫才有，他们就跟救火队员一样，时刻关注学宫的各项数据，一旦超标，就会根据所超的数据进行评级，他们拥有极端非人的冷静，一切以数据说话。
像是这一回评出最高级警告，就会负责通知教授与担任了学宫事务的学生，比如她这样的首席，又比如一些助教。
别看是最高级警告，仿佛特别危险的样子，但蒲柳儿短短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就已经经历了十七八回，从一开始的紧张、忐忑到现在都有点麻木了。
她快速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忽然巫镜又响了。
蒲柳儿拿过来一看，不耐烦的脸上难得有了一抹温和，这联系她的人是她此次去猩红海岸那边做任务结交的新朋友。
对方跟她配合默契，还互相救过彼此的命，聊起来也很契合，于是蒲柳儿就跟她加上了好友，她接了视频。
见到她这副整装待发的模样，那边的人鱼一愣：“你这是又要出任务？你不是刚从猩红海岸回去吗？你师父也太会压榨人了吧。”
她还以为像好友这种大势力出来的会人手充足、相当讲究规矩，刚完成了一个要命的任务，怎么也该给半个月的假期休息休息。
蒲柳儿耸了耸肩，倒不吝啬透露一些信息：“这个任务别人做不了，得我去。”
“为什么啊？”
蒲柳儿勾勒出一个笑容：“因为我们无涯学宫要塌了，我得去帮忙修补，好了，不聊了。”
看着那头人鱼傻呆呆的，满脸惊恐的表情定格住，仿佛卡住了一样，蒲柳儿露出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紧皱的眉头可算松开，将巫镜摁灭。
思及最高级警报，那一抹笑意又如泡沫般消失了，她快速向着万丈高楼游去。
其实她在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都有权限，奈何这边离万丈高楼最近，所以就从这边去云端了。
刚才那话不全是吓唬朋友的，不过对方大概以为她在开玩笑吧。
最高级警报所代表的含义只有一个，那就是云端快撑不住了。
一如华明珠所了解的，整个无涯学宫最重要的就是云端，而一旦达到教授级别的，就有资格了解一些内幕。
比如看似代表了无涯学宫最高端、最前沿科技的云端，反而像是一台老朽的落后的机器，生满了铁锈，打遍了补丁，可学宫古往今来天才层出不穷，却没有一个人能彻底解决这问题。
只能一达到某个指标，神出鬼没的校长就叫上他们，宛如救火队员般冲进云端缝缝补补，如此，它就能再撑一段时间。
但谁都知道这治标不治本。
尤其——蒲柳儿眼中闪过一抹忧虑，竟然有大半的教授都被叫了过去，能撑事的只剩下寻东一人，可见此次的火焰格外凶险，云端能熬过这一劫吗？
不怪蒲柳儿如此没信心，寻冬此人并非徒有虚名之辈，甚至某种程度，他的实力在学宫一众教授都占据顶尖，可他就是个疯子，学宫的教授各有性格，可他几乎是一己之力孤立了全学宫。
她的某些做法非常偏激，隐隐踏破了伦理，甚至曾有教授在大庭广众之下破防的大骂：“寻东，你就是永生教派来的卧底！”
堂堂学宫教授竟然被认为是永生教徒，这是多大的羞辱？
可其他听到这话的教授，只是意识意识的训了那人两句，就没了。
他们心里竟然是赞成这话的！
如果不是实在没人，蒲柳儿绝不可能放这个疯子出闸，她在心头安慰自己：只是临时权限而已，还有学宫的保险措施托底。
校长说过，寻冬疯狂，却也高傲，等闲的人都看不上，所以肯定不会出现把哪个学子抓去当实验品这种教学事故，只要他稳住学宫，等他们解决了云端这头，自然有校长和一众教授收拾他，没错，就是这样。
然而，蒲柳儿并不知道她前脚刚进入云端，后脚升任临时校长的寻冬教授，就一朝得志便猖狂地来到了监控室：“给我调万丈高楼的新生监控，找姬寒衣，我要见她。”
负责监控的老师脸色有点绿。
他们在学宫的地位或许及不上某些教授，但因为监控，往往可以知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信息。
比如，自从姬寒衣来到学宫，寻东就上窜下跳着要收她为徒，并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正在研究一项能颠覆海底的课题，姬寒衣此人聪明伶俐，非常适合过来当他的助教，辅助他。
这不要脸的话惹得大部分教授连连翻白眼，这哪是要人家当助教、当徒弟，分明是拿人家当实验品！
理所当然的被校长给拒绝了，正面行不通，他就私底下去找姬寒衣，堂堂一个教授跟牛皮糖似的粘着一个新生，把教授们的脸都丢尽了，羞与他为伍。
监控老师很同情被疯子盯上的姬寒衣，想要拒绝，然而寻东直接出示了自己的临时校长徽章，顿时就没人敢阻止了。
严格来说，学宫的校长权限是没有澹台氏家主以及翡翠圣湖圣主那么大的，它本身开放性的学术组织的形式让它显得很松散，某些手握数个研究的教授对着校长拍桌子瞪眼丝毫不杵。
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最高警报开启的战斗时刻，拿到校长权限的人，完全可以做到一言堂，当然，事后他也将为这一切负责。
然而对于寻东这样的人，他会怕担责任？
开什么玩笑？
等拿到数个监控视频，寻冬狂妄的脸上满是认真，一一看过去，对于姬寒衣被盯上、某些教授暗中搅浑水，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了然以及嘲讽。
是的，他就是看不上那些人，大家都想要姬寒衣，却只有他勇敢的说了出来，而他邀请对方当自己徒弟也是光明正大，不像这些人，呵呵伪君子。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定格在姬寒衣身上，至于跟在姬寒衣身边的那几个人都被她给忽略了，直到这一行人猛的消失，寻冬脸色才变了。
他迅速的倒回去，就这么几分钟的视频，看了很多遍。
这些视频非常的糊，是受传送影响所致，最后更像是受云端震动的影响直接断掉了，但寻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又倒回去看姬寒衣刚和李傲天撞上的画面，一直到播放到开始高糊，寻东知道这代表着他们开始传送了。
站在旁边的监控老师十分不解的看着他皱着眉头，迅速又把时间调回了之前几分钟，然后几乎是一帧一帧的观看，接着他按快进，等某个画面又开始慢放。
老师反复对比，也没发现他到底在找什么。
寻冬终于关掉视频，脸上露出了一种惊异的神色：“不会吧，真是我猜的那样……”
他们进云端了。
这后面的一句他没有说出来。
他回忆着跟姬寒衣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他非常肯定校长没给姬寒衣进入云端的权限。
以对方所受诅咒的情况，她也就能在万丈高楼低层玩玩了，让她进云端是要她死，可为什么她能进去？
是云端撑不住，出现了重大bug？
不对，他又想起那段传送视频的几个高糊的点，何其熟悉，就像有时候，他利用权限改变桃李不言的监控一样。
呃，某人虽然有自己的实验楼，但桃李不言和万丈高楼这两座塔，在他眼中堪称神作，怎么也玩不腻，还非常喜欢在里面进行一些比较违禁的实验。
这个不太好让人知道，他就偷偷用权限改掉。
进行了那么多回，再看这些，就莫名有种逃课学渣的雷达让他直觉对方也在做同样的事。
会是谁呢？
正常人不会这么想，或许他们会有这猜测，但复盘发现逻辑对不上——几个新生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权限？连他这个临时校长都揪不出被覆盖掉的监控。
可寻冬不是正常人，他认定一件事，只要直觉，不要证据，不要逻辑。
他也不去探究对方为什么能有这权限，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人找到，他或许比姬寒衣更有价值。
寻冬立刻拿出巫镜，开始调取和姬寒衣同一组的人的资料。
然而还不等他开始看，负责监控整个无涯学宫的安全员就哭丧着脸找上门，告诉他，云端的崩坏数据还在以一种不正常的曲线上升，这代表着蒲柳儿这一批助教、学生进入云端也没能稳住局势。
怎么办？
寻东的眉毛都没挑一下，他是非常想进入云端的，桃李不言和万丈高楼都能获得他如此高的关注，更别提一切的源头——云端了。
然而之前校长下过一条禁令，不管他将来获得怎样的成就，想进云端，除非所有教授都投赞成票，以及最后一个进。
这条禁令刚下的时候，寻冬气得暴跳如雷，去找校长算账。
什么意思？他给学宫做了那么多贡献，到头来，他跟新升上来的教授坐一桌？
人家都能赶在他前头去云端研究，凭什么？
两人也不知谈了什么，校长大概让渡了不少权限，最终让寻冬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寻冬此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不管他怎么狂妄，怎么挑战世俗规则，怎么丢弃人性、伦理与纲常，但他很有信誉，只要他答应的，他就会做到。
比如此刻他拿到了临时校长的权限，大可以推翻这条禁令，但他没有，他依旧遵守。
所以此时他只冷冷一笑：“数据崩坏的预备应对你不知道？当然是继续往云端塞人。”他点着手中的监控画面，“这、这这，这几个，都给我通知到位。”
强大的传承之力从他身上涌出，冲向了总监控设备，画面开始飞快变动，那几个监控老师本就脸绿，见状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寻冬直接以自己的权限接管了监控，对监控进行操作。
只能说不愧是自己私底下搞过多次小动作的人，他直接顺着一条条异常数据找到了插手姬寒衣一行人传送的幕后黑手。
“这就是证据，我已经把备份发给他们了，你让他们看着办，是主动将功折罪，还是我现在就把执法队叫来，帮他们一把。”
帮什么？
帮他们去云端赎罪。
这话寻冬没说，但安全员已经看出来了。
她试图劝解，指责其中一个正面照，巴拉巴拉的解释这人背后有某某和某某某。
虽然是学宫教授，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专心的搞学术，有的人本就是所在势力供养的，来学宫进修，看似为了更高级的权限和势力那边断了，实则依旧有牵扯。
就拿巫镜来说，如源光这种大厂，能发展到今日，固然有他自身的资本，但学宫授予的权限和支持绝对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他们能不跟学宫的教授打好关系吗？
教授是他们的靠山，是关键时刻可以透露内幕的自己人，而教授做了这些，自然也可以拿到大厂的回扣。
利益让他们紧密纠缠在一起。
学宫不是天国，也是要吃饭的，某些实验室一开动，就是千万上亿巫币的消耗，对于赞助商爸爸自然不得不客气。
所以，给个面子啊亲。
可寻冬会是给面子的人吗？
他撇了撇嘴：“你是临时校长还是我是临时校长？你今天要么按照我说的做，要么就把我革职了，这破事我不管了。”
他转身就要走，安全员赶紧拦住他，面色惶恐。
自己哪有权限将临时校长革职？说的难听点，她这个位置像人事像后勤，看似很关键，和各方领导直接对接，实则随便谁都能踩一脚。
既然寻冬表现出担责任的意思，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说句实在话，她同样看这些教授不太顺眼，论起实力根本达不到教授这个评级，就是一帮学术混子。
你混就混了，看在你可以拉来巨额赞助的份上，大家都很客气，偏偏你还想搞事情，践踏学宫最重要的原则——私下欺压学生，那就过界了。
被寻冬教授抓到把柄，落入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第113章
沉白术并不知道云端之外所发生的事,也不知在她看来安全的无涯学宫竟然存在着随时崩塌的风险，只能说接触到的上层一个个都太稳了，早已对末日到来这种事习以为常。
她刚传送回华明珠搭建的临时领地, 她就直接扑了过来, 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老大你快去看姬寒衣，太恐怖了, 我觉得、觉得她好像要畸变了！”
沉白术面色大变，几乎如瞬移般锁定了姬寒衣, 果然，她脸上鳞片都冒了出来，鱼尾也仿佛应激一般, 上面的鳞片片片竖了起来。
至于具体的畸变部位, 她的尾巴似乎肿了一圈。
糟糕, 药剂还没来得及炼制！沉白术不做他想, 只觉得一定不能让对方畸变，她直接亮出了火种，往姬寒衣的鱼尾灼烧而去。
姬寒衣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满目赤红，直接一拳砸了过来，她速度太快，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沉白术硬扛了这一击,有点痛。
“快把她按住。”
其他人迅速扑过来,华明珠之前看沉白术面不改色的样子,还以为鲛人族也就那样，没想到真正上手，他们三人合力都没能按住,还是金子出手才稳了。
她脱口而出：“这简直比过年要杀的猪还难按！”
金子黑着脸瞪了她一眼，你才是猪！
华明珠也察觉到失言，这会儿还玩梗！幸亏姬寒衣看着不太清醒的样子，不然这朋友就没得做了。
姬寒衣反应太大，沉白术越发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没有时间给她慢慢降低火种的力量，她只能期待鲛人抗性比人鱼强。
火种飞快的蔓延到了姬寒衣全身，她发出仿佛野兽一般的尖叫，这叫声里带着鲛人的力量，沉白术皱起眉头，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金子大怒，直接在她头顶罩了个结界，这折磨才结束。
饶是如此，几人也觉得耳朵嗡嗡的，好一会儿才恢复。
沉白术沉着脸，能感觉到姬寒衣身体里那股破坏性的能量在和自己的火种对抗，这该死的诅咒，果然比华明珠的怪病还要难缠。
担心火种这么长时间灼烧，姬寒衣会受不住，沉白术拿出了那个被她净化过的金属球，眼神纠结，这个要怎么用？
忽然看到华明珠身上激活的防御法宝，沉白术反应过来，难道继炼丹之后，自己要涉足炼器这一行？
算了，先试一试。
沉白术把金属球丢到火种中，试图将其融化，改变它的柔韧度，让它变得像衣服一样轻薄，覆盖在姬寒衣的皮肤上。
然而没用。
沉白术只好分出一朵火焰，单独给金属球开小灶，不断提高温度，但它在火焰灼烧中纹丝不动，其上幽暗的银色光芒流转，更耀眼了，仿佛是在嘲讽。
沉白术面无表情，却是想到原来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有红雾缠了上来，她猛的一抓，金属非常坚硬，连一个指头印都没留下。
这可真是个烧不坏砸不扁的铜豌豆。
怎么办？
难道她要一边维持火种，一边炼丹？
但是炼制这种药剂比起易容丹要困难很多，沉白术不敢分心，尤其另一边也不是小事，万一火种没控制好，把姬寒衣当黄金树那样烧了……这样的预设太过可怕，沉白术打了个哆嗦。
忽然，她捏着金属球的左手，如玉般白皙的肤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黄土的颜色与形态。
沉白术心中一动，控制着神土，向着金属球蔓延而去，心里还奇怪的想：土克金吗，不对，土好像是生金的……
但是在神土的包裹下，面前倔强不为所动的金属球真的融化了。
沉白术看着按照自己指挥抽出来的薄片，这个薄片金色与墨银色交杂，很是绚丽好看，就给她一种感觉，仿佛是神土做了个模子，然后金属球拓印上去。
现在顾不上探究，直接把这薄片覆盖在了姬寒衣的身上，瞬间，沉白术就感觉到那一处抵抗的力量有所减弱。
果然这种墨银金属也是能克制猩红的。
火种力量不够，所以不足以将其压制下去，一如当初在澹台，自己是吸收了澹台与谈氏长达上万年的因果，加强了火种力量，才能将黄金树给烧光的，连带着也克制了缠绕黄金树的猩红。
无涯学宫这边猩红的力量明显比澹台要强盛很多。
不过火种不足，墨银来凑，沉白术加大力量，直到手中的金属球用完，姬寒衣的鱼尾部分已经被覆盖了大半，就像是穿了一层银色的小衣。
虽然是金属的颜色，但并没有铠甲的坚硬感，很贴合。
然后沉白术慢慢收回神土，她缺失的胳膊又补回来了。
看着姬寒衣面色好转，诅咒被压制下去，沉白术松了口气，一瞬间头晕目眩，她消耗的力量有点多。
金子赶紧扶住她，脸色很难看，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左臂——
虽然已经听沉白术说过，但真的见证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华明珠也不可思议：“老大，你的胳膊……”
沉白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声音也有点虚弱，却没有任何颓败之气：“一场意外，因祸得福。”
确实因祸得福，若非机缘巧合融合了神土，就算有克制猩红的金属球怕也没办法用。
见证了金属球根本烧不烂，沉白术知道，想要用它来炼丹，未必能成功。
不过从华明珠身体里取出来的是颗粒状，神土也确实能分解这种金属球，那么克制它的会是什么？
是生机吗？
沉白术思索。
当然，就算是生机，也必定不是一般的生机就行，毕竟一方是神土，一方华明珠可是磨合了几十年。
暗自记下此事，沉白术开始拿材料炼制药剂。
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此处，就算姬寒衣的情况稳定下来了，还有其他人呢。
实在需要人手一瓶药剂保底。
见状华明珠非常积极的开始掏自己的储物戒：“老大，自从你跟我说了炼制药剂所用的材料，我就调了不少过来，因为时间太紧，也就一万份。”
“一万份？”沉白术不可思议，“你哪来的？”
外界通用的储物戒，在无涯学宫是没法用的，但手中没有储物戒，总是很不方便，于是学宫这边开发了一款储物戒，可以绕过遍布无涯学宫的禁制，但造价高昂且普遍很小。
“是啊老大你也觉得它太小了。”华明珠浑然没觉得哪里有问题，边往外面拿，还边嫌弃的说，“根本装不了太多东西，唉，光我们华家搭上的教授权限还不够，只能换到这一枚，看来，我得再鼓励我爹多砸点钱。”
沉白术：“……”
行吧，普通人靠肝，土豪靠氪，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她从姬寒衣那边扣了点墨银下来，开始炼制，结果可能是太大块，竟然无法融化，沉白术只好再用神土将它分解为极小的颗粒，加大火种之力，可算顺利炼成了药剂。
没错，依旧是药剂，没有成丹。
不过这一趟也有收获，沉白术隐隐发觉那融化颗粒的可能不只是火种的力量，还有火种中蕴含的神土之力。
她可没忘记，在自己的眉心还养了一朵息壤之种，息壤之种沐浴火焰，火焰也就沾染上了神土的力量，所以最终才能融合，药剂才能炼成。
她莫名觉得，这种不兼容的性质，就算因神土强行融合在一起，应该也是无法炼制成丹药的，只能是药剂形态。
而丹药，却是更高一级别的完美形态。
不过现在沈白术也不追求这个了，炼丹不行就炼器来凑。
至于所需要的神土，沉白术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眉心的息壤之种，息壤之种一直都长得很慢，她迄今也不知道它需要的是什么力量，但它确实在生长，可生长趋势很古怪，并没有从小芽苗长成小树，反倒是根系开始膨胀。
这让沉白术怀疑，息壤之种的成长方式和火种不一样，或许它是靠着分裂根系、繁殖壮大？
这就意味着或许可以把分出去的息壤之种种在别人眉心……种种想法从她脑海中掠过，需要去验证，沉白术将炼制好的药剂每人分了两管，防备中途走散。
然后华明珠撤掉了临时领地。
接下来沉白术选了个反方向，没有去银色更聚集的地方，而去了红雾数值更高的。
结果才刚走了五分钟，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团绿色，是人鱼的形状，沉白术快步游过去，没有了白云的遮挡，终于看清这绿色是啥玩意，居然是一个昏倒的人鱼。
而绿色似乎并不是因为人鱼本身，毕竟沉白术用游戏视野看金子等人就不会这样，这绿色是因为人鱼身上所穿的厚重的跟宇航服一样的东西。
只有眼睛那块是透明的，紧紧闭着，也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沉白术和金子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太妙，华明珠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将他的防护服给划破，露出里面的人鱼。
她脸上满是了然：“果然，他也被感染了，老大。”
她征求沉白术的意见，沉白术点点头：“给他灌药。”
本以为这是特例，没想到接二连三又捡到了其他人，眼看着手中的药剂有点不够用，沉白术只好停下来继续炼制。
心中不祥的预感促使她一口气多炼制了一些，但金属球展开、给姬寒衣用过后，沉白术结合游戏视野的数据大致估算，发现它小了一点，其实差距非常微小，但这已经是一个征兆。
沉白术怀疑那消失的墨银就是被姬寒衣给吸收了，现在又要用墨银来炼制药剂，这样下去怕是不够啊。
而且还得防着姬寒衣再度发作，所以最好能确保她有这么一件包裹全身的防护服，，
于是炼制好足量药剂后，沉白术就打算调转方位，先去银色聚集地多收集一些金属球，让华明珠把临时领地升起来，结果刚走出两步，就察觉到不对，蹲下去，找到了一个圆柱状的金属块。
沉白术：“……”
在金属块上密密麻麻遍布红色，红雾的数值很高，与之相对的银色极为黯淡，但此刻被她拿在手里，沉白术竟然看到属于银色的数值在升高，也就是说，它本身的墨银含量并不低，只是被红雾覆盖看不清了。
她直接点燃火种，开始淬炼。
大约一个小时后，她得到了一个漂亮的圆柱球。
她把玩着这个金属圆柱，竟然觉得它触手非常的温暖，真是奇怪。
突然，沉白术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之色，她抬手摸上自己的眉心，就在刚才，根系膨胀的息壤之种竟然裂开了。
第一反应是难道因为我没喝药剂被猩红感染了？然后眉心处的息壤之种也受到了影响？
不怪她会这么想，火种可是和猩红亲密接触的，而火种之源就在眉心，猩红缠上来，进而感染沐浴着火焰的息壤之种也并不奇怪。
但很快沉白术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一直很沉默很安静的息壤之种竟然活跃起来，元气满满，它散发出来的生机，似乎也连带着感染了沉白术的灵魂。
她只觉得像是经受了一场洗礼，非常舒服。
然后沉白术就反应过来了，这并非感染后遭到了破坏，而是息壤之种在吸收了不知名的能量后，由一生二，繁衍了。
它的力量壮大了，可不就活跃了许多。
甚至沉白术心念一动间还能将其取出来，取出来给谁种？
这般想着，她不由得看向姬寒衣，倒不是因为金子的缘故爱屋及乌，格外偏心姬寒衣，而是姬寒衣的情况是所有人中最危险的。
华明珠感染怪病，可她没有昏迷，且在服下药剂后就好转了，还能撑起临时领地庇护被他们救下的一些人，可姬寒衣迄今为止依旧昏迷。
虽然那些被他们救下的人灌了药也还没醒过来，但这些陌生人又如何能与姬寒衣相比？
而且沉白术还在她鱼尾末端套了墨银的罩子，防止猩红卷土重来，她可比那些陌生人占优势多了。
这也太弱了，怕人出事，沉白术不得不考虑给她多添一层防护。
火种分不了，那就分息壤之种。
息壤之种虽然挂了个跟息壤神土差不多的名，但它可没有神土那么显眼，看着就像是一株小芽苗，一如钟然精心照顾的老领主化身的那株小树苗一样，如果他们不说，根本没人清楚来历。
直觉告诉沉白术，树大分枝，就像蒲公英结了种子，借助风力飞向四面八方扎根一样，是一件好事。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沉白术的怨念，姬寒衣的睫毛颤了颤，眼皮轻动，有了醒来的预兆。
沉白术心中一喜，手上用力，被她捏着的金属圆柱竟然凹陷了下去。
她下意识低头，却见自己的手指尖隐隐泛着金色，刚才拿来烧灼金属圆球的火焰还没有收回去，不由得挑了挑眉：所以是息壤神土壮大反哺于我，我的力气又变大了，还是火种中所蕴含的息壤神土之力变多，以至于整体质量增加，原先坚不可摧的铜豌豆也不得不臣服了？
嗯，后者可能性更大。
姬寒衣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只觉得周围都是花的，看不清，耳朵边也是嗡嗡的，艰难道：“这里是哪里？”
别是失忆了吧？
第114章
沉白术拿手在姬寒衣眼前晃了晃, 她也没有反应，华明珠一拍脑袋，赶紧把自己之前的感觉告诉她。
沉白术惊讶：“这个净化程度居然不够？”
她看了一眼她鱼尾上套着的墨银,明明还有不少：“再给她灌药试试。”
华明珠没客气, 取出药剂就给姬寒衣灌。
姬寒衣一开始还试图挣扎，很警惕的样子, 但大概是喝到了药剂，本能感觉到它对自己有用, 便没再反抗。
足足灌下两管药剂，姬寒衣眼前终于不高糊了，耳朵也能听清了。
沉白术迫不及待的问：“你还认得我吗？”
姬寒衣默默看她一眼, 有点无语：“章白。”
她怎么可能不认得对方？那是抢走了自己第一名宝座的人。
见她眼神清明, 没有陌生, 沉白术松了口气, 没失忆就好：“明珠你跟她说吧，我再去看看其他昏迷的人。”
沉白术先看了看破破烂烂挂在这几人身上的防护服，很确定没用了。
不是因为他们为了救人粗暴行事，而是防护服上只剩下极为细碎的点点银光，基本已经被红雾覆盖完全了。
这些防护服都已经被猩红入侵，再穿着就是和猩红近距离接触，与他们现在暴露在空气中没有区别。
好在灌的药确实是有用的, 沉白术认出了其中两人, 是学宫的教授, 检查一番后好像不只是猩红的问题。
他们的力量都透支了, 以传承之力试探时，连神魂都有受损。
她仿佛能勾勒出当时的情况，为了解决云端的变故, 这几个教授透支神魂、燃烧力量，甚至自己等人至今没有遇上云端孕育出来的怪物，就得益于这几位教授已经把这一片清理过了。
沉白术心中有佩服，也有感激，她很想把这几个教授治好。
奈何她真心没研究过这类伤药，救人只有三板斧，她会的药剂，她的火种都是针对猩红触发，可力量透支、损伤神魂她不会呀。
她又不是翡翠圣湖的。
想到翡翠圣湖，沉白术拿出巫镜，看了一件，不死心的发现还是没信号。
深吸口气联系小蝴蝶：“搞清楚这云端的空间结构了吗？有没有办法找到入口，咱们把这几个教授送下去。”
很遗憾，小蝴蝶给了否定的判断。
“这里奇怪的磁场干扰了我。”
遇事不决问玄学，沉白术正想换一个神胎，华明珠走了过来。
被打了个岔，沉白术问：“都跟她说了？”
“说了。”
于是沉白术问姬寒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姬寒衣摇了摇头：“我没有来过云端，对此地并不了解。”
她抿了抿唇，“但章校长曾警告着我，让我循序渐进，最好在万丈高楼三十层以下活动。”
沉白术：“……”
她转而对着华明珠道：“你手头上有药吗？给几位教授用一用。”
华明珠不太情愿：“老大，咱们还不知道会被困在这里多久，万一……”
她手头储物戒不大，又装了一万份老大炼制药剂的原材料，保命的药物是真不多。
沉白术没强求，只道：“先帮他们稳住伤势，别损了根基。如无意外，他们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这下华明珠不说话了。
她何其聪明，怎会没发现他们走了这么久，一个畸形怪物都没有遇到。
可是连万丈高楼的一二层都会遇到大群的鱼怪，猩红浓度更高的云端又怎么可能真如眼前片片白云之景般平静悠然？
我们的岁月静好，只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
华明珠默默的去给这几位教授喂药了。
沉白术则看向姬寒衣，姬寒衣指了指自己尾巴上的银色：“能把它去掉吗？带着它，我的力量也受到了限制。”
她又甩了甩鱼尾，能看出有一丝僵滞。
沉白术还以为是诅咒所致，没想到……她眯了眯眼睛：“诅咒与你们鲛人族共生，现在它也可以算是你们的力量之源，对吧？”
姬寒衣没有否认。
沉白术想骂人，所以墨银的力量既克制了姬寒衣体内的诅咒，也克制了她的力量。
不知道这片区域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姬寒衣带着墨银罩子，就会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让他们保护，可不带，她身上的诅咒就可能发作。
沉白术极快的判断出了情况，决定赌一把。
她把手按在眉心处，直接将息壤之种取了出来：“这个是与我刚才给你喝的药剂差不多的东西，都能克制你的诅咒，为了保存你的力量，我要把墨银取下来，但为了安全考虑，要不你跟它契约一下？”
在沈白术看来，息壤之种是很可爱的。
虽然它的根系黑不溜秋，但上面却长出了两片小叶子，绿色的，摇摇晃晃，很俏皮，一看就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然而姬寒衣看着如虫子般摆动的根系，连连后退三步，如临大敌的模样，声音僵硬极了：“和它契约就是像你那样把它养在识海处？”
沉白术有了不好的预感，竭力劝说道：“我手中有一份平等契约，能保证你们两个互不伤害，将来你若想跟它解除也很容易，并不会影响到彼此，只是暂时计划……”
“不。”姬寒衣坚定道，“为了防止我的诅咒爆发，感染你们，你还是多给我弄一点这个罩子吧。”
她指着自己的尾巴，又从手里的戒指取出一大堆能量四溢的珍贵宝药：“这是报酬。”
沉白术：“……”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姬寒衣，又看看乖巧待在手中的息壤之种。
“它有这么寒碜吗？你这么嫌弃？”
姬寒衣避开了她的目光，诚实开口：“我不是颜控，但我讨厌虫子。”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恐惧，但她不愿意承认。
可看着这样的她，沉白术却想起了溪木，溪木畸变的时候，那一条条恶心的长虫。
姬寒衣所在的鲛人族被大魔神诅咒，几乎与猩红为伍，她应该见过不少诅咒控制不住然后畸变的族人吧。
她叹了口气，没有再强求。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丰一年憋不住的举手了：“老大，她不愿意就给我吧，我不嫌弃。”
他哭丧着脸说，“老大，我好没用，我刚才没扛住，多喝了几管药剂，现在感觉它好像没什么用了，而且喝多了有点难受。”
沉白术面色大变，华明珠有怪病，姬寒衣身负诅咒，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们身上，却忘记了，自己这等荒海鱼，才是对猩红最没有抗性的群体。
唉，怪她和金子太强了，一点不适都没有。
她赶紧给丰一年检查，半小时后，丰一年每寸皮肤都用极细的火种烧过一遍，沉白术松了口气：“不是药剂对你不管用，应该是每个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有限，在药剂没代谢掉之前，你确实不适合再喝了，免得身体生出抗性。”
这才是大麻烦。
因为沈白术不敢保证自己能在短时间内研究出进阶版的药剂，她再顾不上姬寒衣：“你现在赶紧跟它契约，我帮你掠阵。”
丰一年拼命点头，他自然不会怀疑老大待姬寒衣一个外人比他好。
只是老大从现实考虑出发，身负诅咒的姬寒衣确实比他更需要息壤之种，偏偏用老大的说法是，息壤之种长得很慢，还没研究出它吃什么，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第二个的。
没错，沉白术告诉过丰一年息壤之种的事，丰一年旁听沉白术和金子讨论，也对息壤之种的壮大有一些猜测，所以三人无需沟通，丰一年便已了然当下的近况。
他颇有些歉意的看了姬寒衣一眼，双手举起，捧着息壤之种放入自己的眉心。
息壤之种的根系轻轻刺入，看到这一幕，姬寒衣瞬间扭过头去，她的指尖轻轻颤抖，猛地闭上眼睛，记忆中惨烈的画面浮现出来。
她想大声阻止，但张开的嘴巴又闭上。
她确实没感觉到息壤之种有害，而丰一年是沉白术的朋友，他们彼此信任，她这个外人又何必多插一手？
待丰一年契约成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期间，华明珠给那些个教授用了药，他们的气息稳定许多，但还是没有苏醒，沉白术并不意外。
神魂受损，一个比较物美价廉的方法就是睡觉。
人体是很强大的，只要没有打破平衡，一些伤害都能自我修复。
只是带着这些教授，就不好再往前走了，沉白术问：“谁留下照看他们，我要继续去探索，争取找到云端的出口，咱们赶紧离开这儿。”
姬寒衣毫不犹豫：“我跟你一起去。”
她深知云端的风险，离开的需求比任何人都迫切。
金子直接站在沈白术身边，以实际行动说明了他的选择，于是沉白术道：“明珠，你和丰一年留在这里，彼此支援，把临时领地撑起来吧，我有发现，会立刻传送过来。”
又丢给她一个玉牌：“遇到危险就捏碎它。”
华明珠挺郁闷的，怎么又是自己留守？
她都有点后悔觉醒领主技能了，像老大这样的大战士多方便，想去哪就去哪。
领主领主，一领之主，只是说的好听，就是个大后勤大奶妈，一点都不痛快。
虽然不开心，但她还是答应下来。
于是沉白术继续出发，姬寒衣虽然被墨银禁锢着，但得益于鲛人族强壮的身体，适应之后游动起来速度并不算太慢。
沉白术也谨慎许多，召唤出小墨墨预警，免得被躲在白云后面的怪物偷袭。
当跨过一朵白云时，她蓦地有了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是到了另一片空间。
“小蝴蝶，这附近有云端出口吗？有没有超出传送距离，咱们还能瞬移回去吗？”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小蝴蝶一一回答。
没有发现出口，可以回去，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沉白术耸了耸肩，在周围摸索起来，忽然游戏视野中有一个数据在疯狂跳动，她情不自禁的靠近，难道是又发现了被猩红覆盖的墨银？
只是等游到近前才发觉这块墨银特别大，它竟然是一个擎天般的柱子，自己一个人双手张开都抱不过来。
沉白术：“……”
＊
“寻冬教授不好了，云端的崩坏趋势没止住，数据还在上升！”安全员脸色煞白，手足无措，“怎么办？”
当她闯进房间时，才发现寻东教授站在一面巨大的巫镜前，脸色沉静的快速操作着。
有些操作她看懂了，但有些她没看懂，不过她反应过来，寻冬教授可和一些只专注于自己实验课题的教授不一样，他非常喜欢研究桃李不言与万丈高楼，他喜欢机械之神所留下的一切。
他对这里数据的了解，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他比任何人都先知道，那些教授的投入没用，云端的崩坏数据还在往上涨。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发出新一轮的命令！
安全员觉得自己懂了，就连寻冬教授也没办法了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看着无涯学宫启动最后的自毁模式？
她颓丧的靠在墙上。
她担任安全员，也才两三年，但已经深深的知晓为什么这个岗位其他前同事都做不长，因为实在是太挑战心脏了。
整个无涯学宫拆东墙补西墙，就是用无数块破木板缝补起来的，时不时就会触发警报，然后，作为安全员的自己要根据警报的评级，通知对应的上层。
不知经历了多少回这种学宫要崩塌的危机，若说一开始是提心吊胆，渐渐就变成了麻木。
有些同事是受不了这种紧绷的生活，有些则是太麻木，无法做出理智的敏锐的反应，担心耽误正事，不得不主动离开。
安全员悲哀的想：难道我将会是这最后一届吗？
这时寻冬专注的神色一缓，好像已经完成了手头上的事，随后轻描淡写的对安全员吩咐：“现在去开启演习模式，所有留在学宫内的人，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去扫塔，清理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的怪物。”
安全员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这两座塔当然不仅仅是作为教学之用，还是非常重要的泄压阀。
他们是给云端分担压力的。
当云端的猩红浓度高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启，这个阀门会将云端的猩红往下倾泻，经由万丈高楼与桃李不言的特殊构造，被一层一层的分薄，自上而下，到第一层时，已经非常低。
所以第一层的怪物实力也是最弱的。
就这样拉开了难度，实力强者去高层，实力低者在低层打怪。
但这是云端的正常运作模式，一旦触发最高级警报，就说明云端的猩红浓度已经高到不可控了，再把阀门打开，桃李不言和万丈高楼就不再只是教学地点，而真正变成了生死一线的战场。
安全员焦急道：“教授，这个命令可不能随便下，很多学生都没有去猩红海岸历练过，甚至没有经历过几次猩红对抗训练，他们的抵抗力很弱，万一感染了……”
“我知道，有关这两座塔的规定我比你清楚，机械之神可是给它们留了死亡指标的。”寻冬嘲讽的一笑，“学宫的模式只是为了方便我们培养更多学生，有教无类，但不是象牙塔，更不是被玻璃隔绝起来的温室！”
“我一直都觉得章丹太过妇人之仁，猩红是世界性的难题，它已经越来越难对付了，先辈留下的手段快要不管用，我们付出那么多，也只是勉强稳住猩红海岸，迟早……”
他没有说后面的事，只道：“现在，去开启演习！不要小瞧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至少在这里，学生们遇到的风险是可控的。”
“快去！”他厉声道。
安全员踉跄着游出去通知演习之事了，她并没有注意到寻冬眼中满是忧虑。
所有人都觉得，无涯学宫就算塌了也没关系，先辈的手段加上后人的努力，肯定能将云端上的猩红全部埋葬，将损失控制在这个范围内。
无涯学宫塌了固然惋惜，但他们不会成为全海底的罪人，不会把积压在云端的猩红释放出来，可是……
在黄金内海崩塌后，教授们踊跃去测量数据，他也前往，仪器显示并没有猩红残留，就算有也是极少数，如无根之水很轻松就被消灭了。
既然澹台家那位神明可以，他们机械之神也一定可以。
所以最坏也不过是引爆无涯学宫的自毁装置，再重新建一个学宫罢了。
但直觉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
他曾经几次受邀前往澹台氏，深知澹台的猩红已经被消磨到了极低的程度，而且事后在崩塌的内海，检测到了未知元素。
他怀疑它才是促使猩红泯灭的原因，可惜这个猜测没有证据，其他人并不相信。
寻东深深的叹了口气，一旦猩红泄露出去，整片无涯学海都有感染的风险，更糟糕的是，无涯学海并不像此刻的内海是封闭形式，它开阔的环境会让猩红扩张起来再无阻拦，到那时，整个海底都要完蛋！
寻冬眼中闪过一抹很辣，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猩红拦截在内海，哪怕牺牲学宫所有人！
他并没有告诉安全员，就在刚刚，他已经锁死了将学生撤离出去的通道。
寻东是很欣赏机械之神的做法的，这条后路是后来人画蛇添足加上去的，在机械之神一开始的设计中，根本就不存在。
它也不该存在。
人不能既要又要，留着它始终是隐患。
他无奈的想，反正我也要一起给所有人陪葬，校长你就追到阴曹地府去定我的罪吧。
他确实是个疯子，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还坦然的很，面上一丝情绪都未曾流露出来。
第115章
“这个声音？是演习！”
“竟然是临时演习？”
“太好了, 我这就过来。”
“快快快，别睡了，起来嗨！”
出乎安全员的意料, 大部分学生对这个演习都接受良好……不, 是非常激动，非常期待, 没有丝毫抗拒。
令她所担心的一年级老生们，她认为他们还没有前往猩红海岸历练过, 心智不够强大，平时只能透过巫镜看到猩红的可怕，所以会对这种演习任务十分抗拒。
因为新生入学的第一时间, 老师们就强调了演习的危险性, 会死亡, 甚至比死亡还不如, 他们会感染猩红，变成畸变体，失去理智，成为某个老师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所以对这群起欢腾的景象，安全员觉得特别不可思议，便假装普通新生，去小无涯上发了一个帖子。
今天已经是小组作业的最后一天, 一些在低层的新生们并没有受到万丈高楼震动的影响。在时间截止后便安全退了出去、
就算有那倒霉的暂时停留,也没像沉白术居然那么惨,坐火箭一样窜上了云端、
所以安全员选择的身份还真恰到好处, 吸引了几个一年级老生回帖。
看完后安全员沉默了。
都是寻东教授造的孽啊。
先前已经说过，所谓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这种划分，并不是依据人鱼入学宫的时间, 而是所学课程掌握情况。
这课程要怎么看呢？当然是看学分。
你学分不够，就升不上去。
因此哪怕大家已经是在学宫混了好几年的老油条了，某些人还是一年级，今年的新生都入学了，他们依旧是一年级。
之前的首席已经暗淡退位，想要竞争就得跟今年入学的新生一起竞争。
是的，很悲剧，优秀如首席也没能顺利升入二年级。
这罪魁祸首就是寻东。
寻东这个阴间人，对待同事不友善，对待学生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在不同的年级都有课，而且难度很高，谁的面子都不给，谁的后台都走不动，他的要求达不到，直接挂掉。
这种必修的课程没能拿到学分，就算拿再多选修的也没用，该留级还是得留级。
要么来年再考，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参加演习。
因为演习的危险性，给予的学分还是蛮高的，如果在演习过程中表现优异，杀掉足够多的怪物，甚至可能积攒到一定学分直接跳级，提前毕业，升任助教再评教授走上人生巅峰。
而对于一年级老生来说，他们需要这学分还有一个关键因素，他们真心不想留在一年级，跟新入学的鲜嫩学弟学妹们一起上课啊！
这也太丢脸了，想想看吧，或漂亮或可爱的学弟学妹们眨巴着眼睛问你，为什么没有升二年级？是学长学姐们不行吗……
太丢脸了！
想想都觉得是黑历史。
就算将来他们前往猩红海岸，一举成名天下知，这种黑历史也着实丢人。
明白缘由后，安全员苦笑了一声：“算了，他们怀抱着满心欢喜去积极杀怪物，总比知道真相后恐惧去迎接这挑战来的好。”
甚至她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也不知寻冬教授是不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故意挂科卡人，用学分逼他们在演习中拼命？
所以寻冬教授在学宫内名声太差，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
沉白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入倒计时，一个偏差就要和全学宫的人一起下阴曹地府，她耗费足足一晚上，加半个白天的功夫，总算将这根擎天的柱子烧尽陈锈，恢复本来面目。
看着它锃亮的样子，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触摸着它，只觉得非常温暖，甚至有一种眼前的视野都变得开阔起来的错觉……不对，不是错觉！
沉白术看向周围，红色的雾气变淡了，银色变多了，心中一动，探出传承之力，感应眼前这根柱子。
居然是真的！
这根柱子居然能净化这片区域内的猩红！
之前沉白术知道墨银能克制猩红，能消耗猩红，但是往往需要近距离接触才行，没想到这么一根柱子的存在，竟然能影响到一片区域。
她顿时意识到这根柱子很关键。
不由得在周围走动起来，姬寒衣跟在她身后，从见到这根全新的柱子起，她的表情就变得很古怪，眼中闪过惊讶、回忆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
走了一圈后，沉白术看向金子，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金子点点头：“没错，这周围都设置了禁制，以这根柱子为中心，能净化这一片区域内的猩红。”
虽然很慢，远远比不上沉白术手中的火种，但人力有限，沉白术的火种也是没法一直用的。
比如她清除了这根柱子上的锈迹后，火种力量消耗过度，怕是要一两天才能恢复过来。
可这根柱子，只要不像之前见到的一样已经被锈迹封死，应该就能一直起到作用。
得到了金子的肯定，沉白术反应过来，看来观秦所说的出任务就是指这个了。
只是她很好奇，他们没有火种，要用什么方式让柱子恢复如新？
咦？沉白术蓦地感觉到了眉心的震动，耗尽的火种之力竟然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根本不用拖到一两天后！
她先是高兴，毕竟在云端这么个破地方，火种的存在真的太重要了，堪称保命底牌。
但迄今为止，她都没有发现能在极短时间内补充火种力量的宝物。
这个恢复速度有点不正常。
要知道，哪怕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火种喜欢的燃料，像是澹台的酒，后面又搞到了毒素，火种吃下后能壮大自己，但力量消耗一波，恢复却只能缓缓来。
心中不解，她直接看向眉心处，然后明白了。
眉心处，息壤之种的根系竟然又在膨胀。
而且这一回不像是只能分出一条根系，有好几个膨胀点。
这么快就进入到一生万物的阶段？是我在不知不觉中给她补充了什么能量吗？
沉白术目光一闪，想起息壤之种发生在柱子被清理干净之后。
难道柱子上附着的红雾？
被火种干掉后，它的力量也能滋润息壤之种，被它全部吸收？
那这一点反而是息壤之种更占优势，红雾的力量并没有直接进入火种之中，促进它恢复，火种的恢复来源于神土的反哺。
意识到这一点后，沉白术忽然探出传承之力，进入到息壤之种中，然后视野一暗，再慢慢亮起，出现了几团光芒。
她仔细一观察，最大的光团位处中心，边缘处还附着几个小小的光点，而在距离光团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单独存在的小点。
小点同样有一根细细的丝线牵连着中心处，似乎隐隐还有一丝力量反馈回来。
沉白术将意识投注进去，明白了。
这个小点就是被她分出去、后来跟丰一年契约的息壤之种，息壤之种也能克制猩红……不对，它此前并无太大反应！
比起说它单个起了作用，沉白术更觉得是墨银、息壤之种、火种这三样缺一不可。
火种是最直接的攻击手段，墨银虽然也能消磨猩红，但更偏向于防御，而息壤之种则像是大后勤的奶妈，给它们补充消耗的力量。
“章白。”姬寒衣的声音唤醒沉白术乱飞的思绪，她不由得看过去。
姬寒衣目光深沉：“不，我应该叫你沉白术吧。”
沉白术并不意外她会认出来。
哪怕姬寒衣刚从鲛人族的族地中出来，但网上消息传播太快了，她只要接触到巫镜应该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份。
毕竟金色的火种，是她沉白术最鲜明的特征，哪怕染上了一些别的颜色，哪怕有人学她，也很赶时髦的给自己找了一些貌似是火种的替代物，可真正见到立刻就会发现它的独特，那根本不是赝品能伪装的。
联系火种再认出她，就不奇怪了——
就算她现在已经不在热搜上了，但这种大事件依旧还有人孜孜不倦的讨论，甚至沉白术还在无涯论坛上发现自己的粉丝们发帖，期待她露面。
“所以呢？”沉白术反问。
自己这身份又不是见不得人，被发现无非就是不能过这样低调的生活了，但观秦知道她来了，等云端的事解决后肯定要来找自己，一样瞒不住。
“这根神明之脊是你发现的，也是你让它恢复全盛时的模样，按理说我不应该跟你抢，但是我真的非常需要它。”
“你开个价吧，只要是我能给予的，我会竭尽全力达成……”
“等会儿！”沉白术终于忍不住打断，“你说这是神明之脊，这啥玩意？我为什么要跟你抢？说清楚。”
她目光哀怨的看着姬寒衣：还说你对云端不了解，这事七章老师都没跟我说过。
“你不知道神明之脊？观秦不是你的好朋友吗，她没跟你说过？”姬寒衣疑惑。
沉白术哼了一声：“你这了解的还挺多”。
她哪知道姬寒衣也默默的将自己当做过目标。
“好吧，我从头跟你说起，我们族中会相信无涯学宫的话，将我托付过来，便是他们在我们面前展现过一个奇迹，这个奇迹就是观秦。他们认为，观秦已经走出了那条成功的路，我可以效仿她的做法，来克制我身上的诅咒。”
沉白术心中一跳，观秦？她从来没想过观秦是有问题的！
观秦也感染了猩红？
她往龙墓走一遭，龙英师父他们竟然都没有发觉？
姬寒衣目光深沉地看着面前这根柱子：“她的方法就是契约神明之脊，神明之脊，据说是机械之神收集了全海底各种各样的金属，加上一些特殊的宝物以及他最重要的神胎炼制而成的。”
炼制而成，这个说法有点邪恶啊，沉白术刚这么想就反应过来，也许机械之神的神通也像澹台家那位，并非活物。
听姬寒衣这描述，或许可以叫做金属之灵，一如神土之灵。
“一共有一百零八根，组合成一个巨大的阵法禁制，以此来镇守无涯学海这里的空洞，每一根神明之脊都具有灵性，它可以和人鱼契约，获得人鱼的力量温养自己，顺便接受宿主的投喂，定时补充一些特殊金属，弥补在和猩红对战中的消耗。而人鱼契约后，可以带走一部分分体，组合成极为贴身的防御法宝，收敛时，仿若一件普通衣服，遭到攻击触发后，却能变成厚实的巨盾，可缓冲物理冲击，也可阻挡能量攻击。”
“但是！它最大的优势却是它能够隔绝猩红！就算是不幸已经感染上猩红的人，覆盖上这种特殊的金属，也能得到克制，不那么快畸变，争取到宝贵的抢救时间。”
姬寒衣虽然很想要契约这根神明之脊，但描述它作用的时候却没有丝毫隐瞒。
无论如何她比预期更早的进入了云端，这就是机会。
神明之脊足足有一百零八根，减去前人契约的，还有大量剩余。
——不知道是时间太久，神明之脊力量流失，无法在像之前一样频繁的回应过来契约的人，还是受猩红影响，现在人的体质远不如荒古时期，神明之脊就算再怎么不挑，也维持着神明遗物的骄傲，不肯屈就。
都已经把门槛降得很低了，总不能直接把门槛砍掉吧。
那样契约到的主人废物，不仅不能温养神明之脊，还会吸取它的力量、拖累它，那还不如一直沉睡。
姬寒衣从不觉得自己是这样无法打动神明之脊的废物。
她看向沉白术：“你要契约它吗？”
沉白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别人想不到，可她在龙墓中亲眼见过观秦召唤出来的巨大银色机甲。
原来在那时就已经初见端倪。
不过听姬寒衣的描述，当时的机械之神应该只是将神明之脊作为防御法衣，但后世无涯学宫的教授们却天才地提出了机甲的设想，利用神明之脊强大的延展性、记忆能力、空间能力……给它装载了超高的重火力。
沉白术此前一直以为观秦那座机甲是从储物戒中取出来的，类似机甲空间，可现在想来，这玩意从一开始就沉睡在她的身体里，在关键的时候触发出来。
能量守恒定律被狗吃了吧？那么个五六米高的机甲巨人，是怎么收进观秦那具才一米八的小身体里的？沉白术在心头吐槽。
这样的机甲要说不想要，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看一眼姬寒衣，直接道：“你先契约吧，我这边不急。”
不是说有一百零八根吗？沉白术同样不觉得自己轮不上。
再者，这个神明之脊有点像是神土加墨银的结合，利用神土，自己可以轻易的分解墨银，让它像一件衣服一样贴合姬寒衣的躯体，所以就算真的没有神明之脊给她契约了，她也能自己造一具出来，甚至可以自己设计机甲。
啊，莫名燃起来了。
“你确定？”姬寒衣忍不住强调，“这可是神明之脊！”
“是，我很确定不会后悔，你上吧。”
她也想围观一下对方会怎么契约。
姬寒衣严肃了面色，郑重的对沈白术道：“我以鲛人族少主的名义发誓，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我们鲛人族会倾全族之力完成你的一个要求，只要不伤害族人。”
沉白术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只是不伤害族人，那外界的人鱼不管无不无辜，你们都不管了？
她摇摇头：“你这个承诺实在太宽泛，如果我让你们为了我的安全，与海底各大势力为敌呢？”
姬寒衣表情僵住。
沉白术继续道：“这样就算是伤害你们鲛人族了吧？”
姬寒衣憋了憋，憋出一句：“如果真有举世皆敌的那一日，你可以来我们族地避难。”她十分自信的开口，“只要我们想，就没有人可以找到你，找到我们的族地。”
沉白术虽然觉得这很没有必要，她又不是狂妄地要灭人家门的龙傲天，她交友满海底，轮不到那种举世皆敌的下场。
但她还是点点头：“快点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去找第二根柱子了。”
“……”姬寒衣，“那不是柱子，那是神明之脊。”
“行行行，神明之脊，你快上啊。”
姬寒衣只好上前，将手放到柱子上，闭上了眼睛，嘴唇动了动。
沉白术以游戏视野，赫然看到从她身上爆发出蓝色的传承之力，涌向神明之脊。
她专注地看着，渐渐皱起了眉头。
她看不懂她的契约之法，但观察姬寒衣的面色，怕是很不顺利。
不过她既然是冲着神明之脊来的，应该有所准备，会成功的吧？但沉白术又想到姬寒衣说的校长并不建议她此刻就来云端，没准那边还没教过！
这就有点麻烦了。
希望她能撑过去。
这可不是一般的神明之脊，自己对它做了一次全面的清洁，之前把手放到上面时都能感受到它的灵性，应该很容易被唤醒的吧，沉白术想。
但最终，姬寒衣却是仰头喷出一口血，苍白冷色的皮肤开始泛红。
沉白术一眼看出她体内的诅咒竟然要发作了，赶紧冲过去，又给她灌了一瓶药。
姬寒衣被呛到了，咳嗽了两声，脸上满是失落，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契约失败？明明观秦就可以，她的情况比我更严重，她都已经畸变……”
她声音一滞，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透露了他人的隐私，没有再说下去。
但这一句已经被沉白术听在耳朵里。
什么意思？她大惊失色，观秦已经畸变了？
畸变就相当于感染末期，已经没救了，可观秦明明还好好的，也不会感染人，不然钟山九、澹台明星与她相处不会那么自然。
难道是无涯学宫的切割手术？
她忽然就想到了溪木，观秦可以救回来，溪木可不可以？
姬寒衣抬头看她，明亮的眼睛一片灰白，解释：“神明之脊会排斥猩红深度感染者，它视猩红为仇敌，一生都在与猩红战斗，战至最后一丝灵性消失，我本以为我的诅咒影响没那么大，没想到还是不行。”
她浑身都透露着原来我与观秦差这么远的失败者的颓丧。
“你去吧。”她声音里带着绝望，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全族的希望。
“别！”沉白术心中一动：“我或许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成功契约，就看你能不能克服自己的心里阴影了。”
“什么办法？”姬寒衣暗淡的眼睛骤然亮起。
第116章
沉白术摸向自己的眉心。
是的,就这么会儿功夫，息壤之种沐浴吸收到的力量已经足够，鼓鼓囊囊挤在一起的根系又开始分裂,这次竟然一口气分裂出了足足八根！
加上原来的就是九根, 这让她不由得越发重视面前的神明之脊。
显然，净化它, 比净化一个小铁球小铁块得到的反馈力量强大多了，或许可以专门盯上它。
姬寒衣可是说过, 似这样的柱子，一共有一百零八根，就在云端, 就在此地。
哇, 发财了。
姬寒衣见到沉白术取出熟悉的可怕长虫, 脸色一下子白了, 不可思议道：“你说的办法不会就是指它吧？你还没死心啊，你要骗我！”
说着，她的声音都有点愤怒了。
沉白术多敏锐啊，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愤怒中蕴含着恐惧，她撇了撇嘴，真能强撑，死装姐！
她也懒得和姬寒衣辩解,直接摆事实,指着她尾巴上那节银色的裙摆：“你不觉得它看起来很熟悉吗？”
姬寒衣一证, 之前她以为沈白术给自己套的是某种法宝, 或许还是沉白术从龙宫中得到的，非常珍贵，所以并未仔细打量。
这虽然是好东西,但她也没有立刻觊觎上的意思。
可现在，一番分辨，又看看不远处的柱子，她的嘴巴越张越大：“这、这是秘银？”
“秘银？”沉白术挑眉。
“秘银是机械之神给自己炼制的这种特殊金属取的名。”
“哦。”沉白术明白了，“我叫它墨银，秘银也行。”
七章就是机械之神的分身，她拜七章为师，四舍五入，机械之神不就是她师父了吗？
姬寒衣没有深究，管它是秘银，还是墨银，姬寒衣终于发现了，它极为贴合就像是根据自己尾巴的尺寸打造的一样。
她并不蠢，彻底反应过来了，双眼发亮的看着沉白术。
“尽管学宫技术多年更叠，已经可以合成这种秘银，但他们合成的秘银欠缺了很关键的东西，章校长说是神明之力，现世已经没有神明了，所以只能将秘银喂给神明之脊，却不能像神明之脊一样，如水银般流动，跟随主人心意改变它的形态，它们更像是死去的神明之脊……”
“你、你能改变它，你不会是已经契约过了一个神明之脊吧？”
“没有，不过我改造它的方式，其力量与它同源。”沉白术皱了皱眉，神明的力量？但又很快松开，几大势力谁没有点遗留的宝贝，她可是从龙宫出来的人，有点神明之力怎么了？
不过沉白术没有深入解释，指了指手中的息壤之种，息壤之种似也有所感知，非常灵性的晃了晃两片小叶子：是我哦，我就是这么厉害，要不要试一试？
沉白术嘴角微抽，觉得自己应该更严谨一点：“我改变墨银的力量，在我看来，是与它同出一源的，但两者之间有所差别，它更弱小一点，所以我也不确定一定可以，你……”
“我跟它契约！”姬寒衣一下就下定了决心，她双手握着拳头，逼着自己去直面那扭曲的长虫，“就算它不行，我也不会抛弃它的。”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用不用露出这么舍生取义的悲壮表情啊？
她其实想说如果不行再接触契约就是。
她手中的平等契约对双方都没什么约束，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姬寒衣自己不讨息壤之种喜欢的话，她可能会被息壤之种给单方面踢掉。
嗯，有点可怜。
“那行吧，我来跟你介绍一下契约它的注意事项。”
＊
“数据如何？”寻东问安全员。
安全员正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大屏幕，手指飞快的敲击，闻言声音疲惫沙哑：“各方面数据还在上升。”
这说明寻东教授实行的以演习计划降低云端压力的做法，没有起效，他的决策失误。
可是已经有小半的学生出现了感染迹象，被抬出去使用圣水净化了。
想着这对骄傲的寻东教授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安全员底气很不足的安慰了一句：“不过上升趋势降低了。”
她笑了笑，笑容很勉强。
寻东知道她的担忧，这个时候云端数据崩坏趋势下降，并不代表着演习计划拖延了云端的猩红浓度上升，更有可能是猩红浓度快要高到极限，这么大的基数，往上涨起来就慢了，于是自然而然呈现出来的数据就变得漂亮了一些，对比以前的小基数简直能称一句好。
当然，还有一种更有可能的情况。
猩红的浓度已经在触发云端的自保机制，云端之上那些神明之脊绝望的开启临死反扑，可这样的反扑是不健康且不能长久的，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充满了不祥。
寻东取下胸前代表临时校长权限的徽章，扣在安全员身上。
安全员惊讶地看着他，声音都结巴了：“寻东教授，你这是、这是……”
寻东笑了笑，笑容出奇的平和，不像之前那么尖锐。
他说：“云端报警了那么多次，这一次应该是真的，在它崩塌前，我打算去看看。”
“可、可可是校长的禁令……”安全员刚一说话，就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寻东教授作为临时校长，在战时早就可以废除这条禁令了。
她努力劝阻：“教授，您别这么快就认命，也许、也许还有办法的……”
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再说，其他教授都上云端了，你一走谁来主持大局？”安全员非常努力的找了个理由。
主持学生们撤离？不会有机会撤离了，寻东在心里说，但面上他却是不显，轻松的一挥手：“正好所有教授都去云端了，就剩我一个，我现在去，也没违反她章丹给我下的禁令。至于主持局面，这不还有你吗？你做了好几年的安全员，对学宫种种避险制度了如指掌，这临时校长就给你担任了，我给你任命。”
不等安全员说临时校长任命要首席们同意，寻东就把这后路给堵了。
安全员绞尽脑汁试图在想其他理由来劝阻，可寻东会听吗？
怎么可能？
他连校长的话都很少听！
安全员急得不行，都恨不得去抱他鱼尾了，突然，一直闪烁着红光代表情况危急的指示灯染上了一抹黄色，安全员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叫：
“寻东教授你快看，红灯变了，云端的数据稳住了！”
寻东都打算走了，可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回过头，他心里觉得好笑，这小丫头为了留住自己，真是连脸都不要了，颇有自己的风范。
结果，他正好见证了红光完全蜕变成黄光的过程。
黄光虽然不是代表安全的绿光，但相比之前迫在眉睫的红光，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寻东呆住了，安全员也呆住了。
云端的崩坏居然真的止住了！
不需要安全员再劝解，寻东一把扑到机器面前，快速操作起来。
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脑中闪过种种猜测，云端他其实去过，在校长下达那条禁令之前。
那是他第一次去，也是最后一次去。
校长也正是因为他所作出的那个疯狂的决定，才下达了那条禁令。
在那里，他对尚且年幼的观秦，不，那个时候她不能叫观秦，她只是有着跟观秦一样脸的畸变体，他对这个畸变体进行了切除手术，然后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把她推到了神明之脊面前，逼迫她进行认主，神明之脊视猩红为一生死敌，可想而知，观秦还没死在畸变中，却差点被这一举动给弄死了。
沉白术并不知道，观秦也是和溪木差不多的特殊体质，不，严格来说她比溪木还要特殊。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进入了深度感染，可是，孩童的她却并未失去理智，所以被当时大感意外的寻东带回了实验室。
可他完全没安好心，是把对方当做废物利用的实验品，想要探究她能保持理智的原因，然后进一步的解密猩红。
他完全没想过能不能把这条小命给救回来。
事实证明他很有眼光。
观秦撑住了，而寻东找到她的时机又确实非常巧妙，可以说，他出手再晚上那么几秒，年幼的观秦就要被猩红给泯灭神智——就算她体质再这么特殊，她毕竟不比溪木是一个经历了很多的成年人，她的意志是没办法跟溪木相比的。
而意志在对抗猩红中，可不是自我安慰，是很重要的元素。
他这人赌性很重，他逼着观秦赌了一次又一次，很多次，那些同事都以为观秦要死在她手上了，她却坚强的撑了过来，久而久之，心肠再硬的教授都开始同情观秦，想要劝说寻东让她解脱。
理所当然，寻东一个都没听进去。
然后他瞒着所有人，做了最危险的云端实验，在这个实验中，观秦是真的差点死了。
她肉身破碎，神智泯灭，只剩丝丝灵性，那种状态，说一句脑死亡都不为过，可她真的在这种生死一线间，强行的契约了神明之脊，然后靠着寻东给她搭配的营养液中强盛的生机艰难的熬了过来。
血液重组，神魂重聚，才有了姬寒衣眼中的奇迹。
神明之脊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它差点害死观秦，可同样的，也是它保住了观秦的命。
一如寻东这个人，虽然大家都没说，他自己也不承认，但他确实能算得上是观秦的另一个师父。
寻东见证了观秦拼死挣脱出一条活路，别看面上不待见，但对她的信任度是很高的。
所以此刻他忍不住想，难道是观秦那边成功了，她又净化了一根神明之脊？
神明之脊的进化方式非常残酷，他们并不具备沉白术的特殊火种那样酷烈直接的烧灼手段。
神明之脊在净化猩红的时候，也在被猩红感染，所以原先漂亮的墨银色，才会布满污渍锈迹，几乎被红雾给密密麻麻覆盖、捆绑住。
无涯学宫给云端过高的猩红浓度降温有两个法子，一个就是杀掉云端滋养出来的怪物，另一个就是把神明之脊上面的猩红引到自己身上。
毫无疑问，能引起云端数据这么明显的变化，寻东只想到了后者。
他心头沉重，观秦契约的那根神明之脊，算是比较年轻的，但因为观秦自身的感染以及多次充当救火队员，再年轻的神明之脊也变得衰老了很多，偏偏他们又没有沉白术那样彻底的清理手段，只能通过圣水或者别的婉转的方式。
不仅消耗巨大，还事倍功半。
如果观秦冒险又将一根神明之脊上的猩红引渡到自己身上，就算自信如他，也不敢再赌观秦还能保持理智，还能活下来。
“我得去云端一趟，我必须去！”寻东喃喃自语，这话不是说给安全员听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直接把校长徽章给扔掉了，快速的往云端上游去。
安全员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只能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真的只是一个负责监控数据的小职员，为什么要逼我当校长啊啊啊……”
半个小时后，安全员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寻东的下限：
这狗东西直接把学生们的后路给断了。
撤离？根本撤离不了，她拿到了临时校长权限，也没办法改！她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选撤离直接给干死机了。
娘的，寻东教授这些年到底偷偷对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做了什么啊！
安全员整条鱼都崩溃了，明亮的大眼睛失去了高光。
另一边，一如寻东所担忧的那样，观秦的情况十分不妙。
若说一开始她放出银色机甲，是为了杀死云端之上的怪物，那么后来，这片区域的怪物被清理一空，她却依旧保持着银色机甲的形态，没有收回来，那不是她不想收，是她收不了，她无法操控眼前这个机甲了！
因为是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契约的，这机甲还算听话，甚至后面观秦在墨银以及学宫花费极大代价的帮助下，清除了深度感染，抹掉了它残酷的传染性，简直亲近如同她的神胎一般，如臂指使，一人一机甲进入前所未有的蜜月期。
原先，不能做的实验现在可以了，不能加载的重火力也能加了。
这样的好日子过太久，以至于感受到亲密伙伴机甲传来的窒息的杀意，受过严苛训练会对杀意产生条件反射的观秦，竟然十分恍惚，没有第一时间启动师父给她留下的自保机制，从机甲中脱离。
而机甲毫不留情的绞杀程序开启后，观秦的求生本能也被触发了，她开始膨胀，一人一机甲仿佛成了两头失去理智的猛兽，要拼尽全力致对方与死地。
直到自身海水中猩红浓度开始快速下降，机甲比起观秦更快的感觉到那抹异样的气息，它竟然停下了和观秦的厮杀，只留下一半力量禁锢她，另一半却是拖着观秦往一个地方跑。
观秦并不明白机甲的反常，但被机甲整个包裹到她哪怕膨胀了，也依旧处在下风。
机甲突然收手，倒是让她获得了喘息之机，同时，这种防御禁锢之力正是墨银的老本行，再加上当年设计机甲不全是为了增强个人能力，还有克制畸变体的元素在。
在检测到畸变体的超高猩红浓度后，机甲内部的禁制自发的开始切除，这种切除对观秦来说是好事，将她坠落到悬崖边摇摇欲坠的理智又拉回来一些。
于是观秦一边痛苦一边快乐。
特么的真的好疼啊！
机甲虽然有灵性，由于墨银的特质也十分灵活，但它显然无法跟学宫内技术精湛的手术大师相比。
它的切除十分的粗暴简单，偏偏在应该干脆利落的时候又很磨蹭，仿佛是在辨别高危级和低危级部分，进行区分，高危就切，低危就不切。
但这样拖长的手术时间，只让观秦觉得痛苦无比。
她在机甲内破口大骂起来——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幻想，实则太过痛苦，她只能发出一些呻-吟，根本成不了句。
“你这家伙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这是痛苦中观秦唯一能保持的理智。
第117章
“居然真的成功了？！”姬寒衣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尾巴,此时沉白术已经将那个套着尾巴尖的银色裙子给收走了，现在一层层流动的银色蔓延到身上裹住尾巴尖，且还在往上走,分明就来自于眼前的这根神明之脊。
神明之脊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原本偏鲜亮的墨银色暗淡了一些，她甚至能感觉到神明之脊隐隐传来的亲近之意。
亲近,怎么可能？
那个接她过来的教授说的很明白，因为感染的存在, 会有很漫长的一段磨合期，就算是已经磨合了很久的作为奇迹的观秦，与神明之脊的关系依旧不算太亲近。
姬寒衣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她全身都被墨银色给包裹住, 眼前彻底暗淡下来,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探究原因, 也不再去想这会不会如泡沫般一戳即碎。
她放任自己意识沉住深海，彻底敞开与神明之脊、还有那个刚放入她眉心的小芽苗亲近，融为一体。
沉白术一直在观察着姬寒衣的动静，等她整个人都像被蚕茧给包裹住时，她忽然抬头看了看周围，这片空间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其实这根柱子被她清理干净后，沉白术就有了这种感觉, 周围好像被净化了一样, 而现在这种感觉更加深刻不说, 还觉得这片区域像活了过来。
沉白术若有所思, 是因为有主了吗？
突然，小蝴蝶给她传话：“主人，我找到云端的出口了！”
在主人把那根丑兮兮的柱子烧干净后, 她就感觉云端对她友好了不少，从原来的横眉冷对变得如沐春风，那层蒙在她眼前的罩子瞬间被揭开，云端的种种快速的在她的视野中闪现。
混沌的局面一清，那藏在层层叠叠中的空间也变得无比清楚，像是已经提前写好了解题过程，只用一步步跟着走过去就行。
偏巧在这时，仿佛有人打开了云端的入口，走了进来。
那个若隐若现的坐标点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小蝴蝶的视野中，被她精准的捕捉到，她顾不得去看进来的那人是谁，快速煽动翅膀，短距离穿行，直到到达云端出口落下一个印记，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没一会儿，云端的出口就发生了变化，但因为已经刻下印记，印记随云端变动，小蝴蝶还是能够轻易的穿梭到出口所在。
此时她才顾得上回应沉白术的话：“好的，我这就把主人和金子传送回华明珠那里，至于姬寒衣……”
“就让她留在这儿，有神明之脊在，也不怕突然冒出一个怪物把她给啃了。”沉白术说完看了看金子。
金子点头表示赞成：“就算怪物想啃她，她身上裹了那一层蚕茧，也根本啃不动。”
“……”
行吧，沉白术握住金子的手。
瞬息间小蝴蝶将他们传送至华明珠的临时领地，虽然沉白术烧柱子时用了很长的时间，但她怕华明珠担心，期间有传送回来给华明珠报过平安。
“老大，怎么样？搞定了吗？”
沉白术刚一进入临时领地，华明珠就感觉到了，迫不及待地问。
沉白术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姬寒衣的情况。
华明珠顿时有些蠢蠢欲动，期待但又有点担心的看着她。
沉白术明白她的意思，直接从眉心处取出一条息壤之种，息壤之种确实珍贵，可是她好不容易签到的黄金宝箱里开出来的，但再珍贵的东西能量产化就算不得什么了。
沉白术现在找到了能将息壤之种壮大的方法，而且这些分出去的息壤之种，也并非完全和她失去联络，还能反哺她能量，用以喂养火种，所以她分出去是半点都不带心疼的。
等华明珠顺利的将息壤之种契约，沉白术看向还在沉睡的教授们，挑了挑眉。
华明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教授们有醒过一回，我怕他们碍事，就用了点点手段，一种灵药，对身体无害，睡过去反而更有助他们滋养神魂”。
因为沈白术没说自己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进入学宫，华明珠就顺应自己的想法，脑补了不少。
见沉白术从未在外人眼中使用火焰，她当然要为老大分忧。
沉白术一下子就明了了她的想法，有些好笑，但这是华明珠的好意，她没说什么，只道：“云端的出口已经找到了，我打算把他们送下去，你呢？怎么想的？是要继续留在云端还是下去？”
华明珠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和老大一起留在云端，我知道老大对那些神明之脊很感兴趣，我也有心想要契约一根，以后有神明之脊帮助，我就不用怕怪病再发作了，而且，还能去猩红海岸看看。”
“你想去猩红海岸？”沉白术很意外。
华明珠神秘的一笑：“我当然知道猩红海岸很危险，但危险存在的同时，却也有着巨大的机遇。”
“我听过一个说法，猩红海岸是以龙神为首的几大神明联合打造的，那一条狭长的海岸就如同人类故事里的长城一样，牢牢的将猩红的源头禁锢在其中，而为了确保安全，海岸所用材质非常特殊，不仅用了极多的机械之神收起来的金属，还勾画了许多禁制，很多到如今都已经失传了，如果能够领悟到一个，将它运用在法器上，打出猩红海岸的招牌，简直能在全海底卖爆。”
“要知道，哪怕是最花哨、最无用的一样首饰，销售额都能达到上亿！”
华明珠说起这些生意经，简直头头是道，眼中明亮的光几乎要闪瞎沉白术的眼睛。
“当然，这不是全部，猩红海岸可是我们华家矿产最大最重要的一位甲方，很多的矿石以及矿中的衍生物，都是卖去猩红海岸，一则为了修补海岸，二则也是为了那些禁制，为此我们华家还培养了不少这种能刻画禁制的人鱼。”
禁制与巫简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相像，都对传承之力的要求极高，算是高薪职业，它也很热门，因为涉及到的范围很广，从低层到高层，几乎能一网打尽的那种。
华明珠眼中闪过一抹暗光：“此前我的怪病时不时就会发作，就算我有心，家族中的长辈也不会允许我前往。”
她没有再说下去，沉白术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存在这么一个短板，会很容易成为竞争者攻击的点。
沉白术说：“我也打算前往猩红海岸，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申请。”
无涯学宫一门很重要的实习课程，就设定在猩红海岸，尽管她现在是才入学的新生，但沉白术并不觉得，从新生跳级到参加毕业前的实习能有多困难。
之后，几人一起将昏迷的教授们带到了云端入口。
华明珠从教授们身上找到了求救的设备，发送之后，又用特殊的法器将人都裹成蚕茧，确保就算昏迷着，也并不会被万丈高楼的怪物攻击受伤。
自离开云端，特殊权限又回到了沉白术身上，她不用一层一层慢慢下去，直接动用权限，就将教授们送到了一层。
等了一会，透过监控看到发现求救信息的学生大惊小怪的把教授们抬出去，沉白术关掉监控，对着其他人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杀机：“走，也该让猩红瞧瞧咱们的厉害了！”
进入云端，沉白术半点没耽搁，直接让小蝴蝶启动印记，将他们传送到姬寒衣所在。
结果传送的光芒还未散尽，就感觉到了危机，一道黑影向她扑来，她条件反射性的甩了一尾巴。
尾巴是人鱼极为重要的攻击武器，沉白术训练身体的时候从没忘记自己的尾巴，如今她的尾巴在不失柔韧的同时，又可以坚硬如钢鞭，直接把那个黑影给抽飞了。
然后她定睛一看，嘴角抽了抽。
这个巨大的黑影怎么那么眼熟，不正是曾在七章制造的全息幻境中并肩战斗过的银色机甲吗？
迄今为止，沉白术只看到观秦那一具，而机甲在学宫内似乎也并不是可以公开讨论的事，至少沉白术翻遍小无涯上的帖子也没看到，所以一时间她还真有点踌躇，这真的是观秦吗？会不会是其他的教授拥有的机甲？
可机甲并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迅速又扑了过来。
沉白术以为他把自己当成入侵的间谍，赶紧表明身份，还把学生卡拍了出来，结果机甲依旧往她身上扑。
渐渐的她就发觉到不对了，这机甲对她没有攻击之意，就是往上扑、就是压着她，让沉白术一瞬间想到了热情的大狗狗。
呃，也幸亏是沉白术了，不然换个人，这么重的力道压过来，怕是都变成肉泥了。
沉白术心中一动：莫非是驾驶机甲的人已经失去了理智？感应到自己身上具有克制猩红的气息，所以在求助？
这个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另外银色机甲也非当初在龙宫中所看到的漂亮的银色，上面沾染了很多污渍，但之前沉白术以为是击杀怪物是留下的，可现在看来，是神明之脊被猩红污染了。
她叹口气，别管里面是不是观秦，总不能为了保住火种的秘密就见死不救吧？
不过在帮忙之前，她还是意思意思的做了一些伪装，比如让华明珠把炼制药剂的材料都拿出来，沉白术用火焰一顿爆炒，加入了墨银，然后把融化的药液均匀的涂抹在机甲上面，这才点燃火种，开始烧。
她观察着机甲上面污渍消失所用的时间，对比纯粹用火种的差距，想看看哪种方法更好。
第118章
寻东作为资深教授, 而且本身不是多守规矩的人，曾经偷偷越过规则，做出一些传出去绝对会让教授们集体投票, 降他职位权限、减他预算的操作。
可是来到云端, 他也要抓瞎，云端的混沌性对于任何人都是有用的, 在这里他同样失去了特权。
不过无涯学宫到底掌握了云端上万年，他们当然会积极的寻求解决之法, 在探索云端的过程中，也发掘出一些能在云端管用的小诀窍。
所以寻东直接利用秘术，去找观秦——
他不是不可以找校长, 但一来秘术并非百分百有用, 而他更熟悉观秦, 找到她的可能性才最大的。
二来他也确实担心观秦又一次以自身去净化神明之脊。
如果真到那种糟糕的程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救她，但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却不管。
寻东在云端中飞速穿梭，云端混淆的不只是空间的概念，还有时间，所以他很有紧迫感，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 人鱼停下了。
面前这片空间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但寻东感受着此地混杂的气息,在这里，曾发生过极其剧烈的战斗，有观秦的,有怪物的，还有跟观秦一个小队的成员。
寻东闭上眼睛，探出传承之力，试图在脑海中复原出当时的状况。
观秦收到校长指令，来云端清理怪物，以降低崩坏数据，她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直面突然涌出来的怪物。然后，战斗开始了……
忽然，寻东皱起眉头，不太对！
一开始观秦的气息还很正常，可瞬时间她变了，猩红的浓度超过了她的承受力，从浅层感染在极短的时间内过渡到了深沉畸变。
尽管观秦和所有的感染者都不一样，她是畸变后还能保持理智，并通过手术切除，逆转到浅层感染，使得自身没有了感染他人的可能，但因为曾经畸变过，她的数据是非常容易跳跃的，她不会有一个感染者慢慢滑落深渊的那种挣扎。
就好像是已经撞开了一次的阀门，再撞开就容易得多。
可是不对，太快了！
就像是几息之间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寻东的脸色变得凝重，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再犹豫，快速地搜集起周围的禁制，然后找准方位，念出口诀。
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接到了观秦留下的讯息：背叛，永生教，监察司。
寻东面色一沉，不好的预感变成了现实，他差不多把当时的情况猜出了七八成。
观秦在带领小队清理怪物时，遭到了来自队友的背刺，这个队友应该是潜伏了很久的，对观秦的身体状况有所预料，极有可能知道她是畸变者这个学宫的最高级机密，他故意用东西诱发了观秦的堕落。
而观秦哪怕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她只匆匆留下了这道信息。
云端此次崩坏，有永生教参与的痕迹，并非以前经常性的崩溃，而他们的探子潜伏多年，却冒着暴露的风险动手，势必有更深的图谋。
寻东默念着监察司三个字，心中有了猜测。
一如无涯学宫是无涯学海最大的势力，猩红海岸最大的势力叫监察司，但猩红海岸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它是几大神明合力人为锻造的。
此地的掌控者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冒头的，它最开始仅仅是一个猎杀清理畸变者的小队，畸变体很棘手，一个不小心还会感染，而且往往这种怪物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所以团结很重要，关键时刻施以的援手很重要。
慢慢的，大家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友谊了，在外面，他们可以有不同的身份，但在猩红海岸、在这个小队里，他们就只是一起清理畸变体的好基友。
后来有人发现，猩红的源头虽然源自于那些突然冒出的海底空洞，但人心里的恶念会成为猩红最佳的养料，会帮助它肆意的扩张开来。
然后，杀怪小队就蜕变成了监察司。
一个是监视包括猩红海岸在内的全海底，遇到畸变体就杀无赦，一个则是监控有没有谁肆意妄为制造惨剧？尤其是大规模的惨剧，最容易滋生恶念、疯狂、绝望，也最容易引来猩红。
是的，这是不分距离的，此前再干净，但猩红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出现在对它来说营养富足的地方。
因为监察司一开始的成分就比较复杂，后来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监察司的组织成员除了那些实力强大的独行侠，也有各大势力推举的人，这个人往往实力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更重要的是，搭建起监察司与各大势力沟通的桥梁，方便监察司监管全海底。
很明显，存在海底空洞且可以不断诞生猩红制造怪物的云端，监察司早就蠢蠢欲动想要监管了。
然而云端同样是无涯学宫非常重要的境地，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怎么可能说交出去就交出去？
无涯学宫这边的监察司成员一直在努力的周旋，可如果被他们发现，无涯学宫的继承人观秦就是深度感染的畸变体……寻东只觉得不寒而栗。
云端数据的崩坏作为天灾固然可怕，但更令他手足无措的却反而是这争斗不休的人心。
“不行，必须立刻找到观秦！”寻东竭力冷静下来，思考着，观秦比他更清楚事情暴露出去的可怕，她应该已经把背叛者处理了，只是不知道背叛者在死前，有没有发出去不该发的内容。
尽管云端的特殊性，巫镜信号在这里几乎没有，但寻东却不敢有这样百分百的信心了，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
而且监察司和永生教没准还联合了，永生教在海底臭名昭著，他们也制造绝望，带来猩红，同时还能用一些特殊手段泯灭猩红，所以，恐怕在一些监察司成员眼中，比起云端可控多了。
寻东不断施展秘术，继续寻找观秦的踪迹。
无论有没有证据发出去，他必须抢在那些人找到观秦之前，先找到她，把人给控制起来，哪怕失踪了，也比被抓个正着来得好。
这个时候的寻东思维异常冷酷，他考虑的就不再只是观秦一人，而是学宫本身。
学宫继承人是畸变体这绝对是能惊爆海底的一大丑闻！
不过，在飞速穿梭的同时，寻东心头也有了一丝疑惑，他本以为云端崩坏数据下降是因为观秦净化了一根神明之脊，可观秦快进到深度感染是因为被背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神明之脊会是谁进化的？
云端又是谁稳定下来的？
总不至于是永生教和监察司的人吧，他们恨不得云端越乱越好，如果逼得无涯学宫启动最终毁灭计划，对监察司来说就再好不过，彻底根除隐患了。
*
“可算是清理干净了，这个神明之脊有点活泼啊，总想着往我身上跑。”沉白术收起火焰吐槽道，又看向旁边的姬寒衣，“诶，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吗？不是说神明之脊认主后，只会亲近主人？”
姬寒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神明之脊确实是这样。”
这并非是它多么忠诚，仅仅是它的灵性只能支撑到这一点。
“但神明之脊变身机甲是后世学宫教授们的发明，在机械之神的设定中，它是为了对抗猩红而存在的，猩红才是最高指令。”
这么一说，沉白术就懂了。
虽然主人很重要，但我可是彻底清理了猩红的人，视猩红为一生死敌的神明之脊当然会站在我这边。
行吧，沉白术低头，将又悄无声息爬上自己鱼尾的墨银给扒拉下去，“喂喂喂，别三心二意啊，你们都已经认主了，小心主人醒来后找你们算账。”
忽然涌出一个念头，沉白术问：“对了，这神明之脊一根就只能认一个主人了？”
“不是说可以把墨银喂给它们，等它们长大了，切成两半行不行？”
姬寒衣：“……”
见到这无语的眼神，沉白术耸了耸肩：“我这不是想着一百零八根太少了吗？如果能切片的话，给咱学宫所有人装备上，那去猩红海岸开战，直接就是碾压呀。”
“你看它可怜巴巴的，像小狗一样巴望着我，我这样拒绝，也是很不忍心了。”
姬寒衣终于开口了：“共享神明之脊？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啊，怎么就奇怪了？我有六成把握，这个机甲里现在装的是观秦，跟她共享一套设备，为什么会嫌弃？”她在心里说，我都和钟然共享了神土呢？这神明之脊怎么就不能和观秦共享了？
做人要雨露均沾，要一碗水端平，嗯，她就是这么优秀。
姬寒衣正欲和沈白术争辩，忽然两人察觉到动静，都看向面前巨大的银色机甲，它在不断缩小，就像是原先膨胀的力量在一点点的被主人收回去。
沉白术眉毛一挑：“哦吼，这是机甲里面的人醒过来了，成不成，我跟她商量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姬寒衣的错觉，沉白术这话落下后，机甲缩小的速度更快了，在几秒钟就露出了里面的人。
没出意外，正是观秦。
“学姐……”
“观秦……”
两人打招呼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只因刚露出脸的观秦，鱼尾开始迅速膨胀变大。
身后传来华明珠的尖叫：“快跑，她畸变了！”
第119章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大团火焰从沉白术身上冒了出来，挡在自己几人身前，她厉声对着姬寒衣喝道：“后退！”
然而姬寒衣一把拽住她,将她往身后抛。
沉白术猝不及防, 还真被她甩了过去，被华明珠给接住, 华明珠抓住沉白术直往后面退，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沉白术却顾不上她,径直看向姬寒衣，只见她身上已经冒出了银色的光芒，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然后她迎向了观秦, 一拳头砸在她畸变的尾巴上。
沉白术还没把火焰收回去,火焰缠绕着姬寒衣和观秦,因为心里知道这不是敌人,怕火焰误伤朋友，在她的意识控制下，这温度很低。
可她居然连观秦的一丝速度都没有限制到，这就让沉白术的脸色很难看。
“坏了，观秦的情况比明珠你还要严重一些，火焰竟然对她无效！”
华明珠苦笑：“我如果像她一样已经畸变了，就算我老爹再怎么疼我,也早就把我给除名了。”
即便华家上下都清楚她身上的怪病很可能跟猩红有关, 但浅层感染与深度畸变到底是不一样的。
说的难听点, 就是因为猩红扩张太快, 已经成为了全海底的难题，身在这样的海水中，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感染, 无可避免。
但感染与畸变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观秦天赋绝佳、靠山也厉害，都这样了还保她，还是该说无涯学宫也太胆大妄为了。
沉白术道：“你跟金子离远些，我去帮姬寒衣，我手上还有墨银块，必要的时候可以挡一挡。”
华明珠知道她的意思，咬牙道：“我去找神明之脊！”
如果她也契约了一个神明之脊，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了。
金子则说：“你拿一个给我，我跟她去。”
这个时候他没有冲动，哪怕他的身体情况比姬寒衣要强很多，完全没有感染的迹象，可同样是鲛人族，他对这玩意没有沉白术身具火种那般占据优势。
“好。”沉白术从眉心处也取了一根息壤之种给他。
待他们走后，沉白术控制着火焰，远程攻击着观秦畸变的尾巴。
想到学宫的策略是畸变部位直接切除，她也不再手软，加重了火力，听着观秦不似人声的嚎叫，她的手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犹豫，继续往上加。
华明珠之前转给了她一大部分疗伤的药剂，只要把畸变给控制住，就算观秦只剩一口气，应该也能把人救回来。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都这样了，观秦契约的神明之脊竟然还往她身上跑。
她忍不住吼道：“你不是跟猩红是天敌吗？你快控制住观秦，把她畸变的地方给隔绝掉！”
理所当然的，神明之脊是听不懂沉白术的话的，倒是沉白术感觉到随着神明之脊往自己身上跑，眉心处的息壤之种有些异样，像是想出来。
她迅速反应过来，不对劲，明明之前见到观秦时，神明之脊还能把她给框起来，怎么自己把那些污渍给除掉了，它的力量不增反降了？
她哪知道观秦一直在透支使用神明之脊，他们无涯学宫的补充方式就是给神明之脊喂养辛苦合成的墨银，可神明之脊缺失的力量并不仅仅只是墨银这一种，还有最重要的生命之力。
此前它只能靠神明之脊自身积累以及观秦这个宿体的生命力，每净化一根神灵之脊，就得慢慢的恢复很久，哪像现在，大好的肉就放在面前，谁能忍得住不吃？
在这一方面它已经缺乏很久了。
沉白术一时没想到这些，但她知道神明之脊萎靡不振就是缺力量，一如火种不能一直燃烧，于是她灵机一动，有了个想法。
直接把眉心处膨胀的息壤之种给祭了出来。
之前分给了丰一年、姬寒衣、华明珠和金子，但好的是，在云端这个猩红特别活跃的地方，息壤之种的成长也格外的快，这么短的时间，它又恢复成足足八根，上面两片小芽活泼的摆动着，聚合在一起，就像一朵小型的绿色绣球花。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下方摇曳的根系，狂乱的飞舞着。
沉白术看看这个息壤之种，又看看畸变的观秦，一时间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更可怕。
姬寒衣控制着自己的目光死死的定格在观秦身上，不敢往沉白术这边瞧。
沉白术也知道她短时间内无法克制住这心理阴影，她快速说了声抱歉，指挥着息壤之种冲上前捆住观秦。
果然就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息壤之种跑了，溜到自己身上的神明之脊也跟着往回冲，它就是冲着息壤之种来的！
至于沉白术身上的神土，似乎力量更低调、更内蕴一些，在沈白术没把由神土构成的胳膊真容露出来前，它并没有多狂热。
绿色的绣球花顶在观秦的脑袋上，八条根系宛如触手一样分散四方，将挣扎的观秦给捆住，出乎沉白术意料的非常坚韧。
终于，几乎从观秦身上消失的墨银色又开始闪现，是的，闪现，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无法像之前一样变成银色的机甲，把观秦给框起来。
姬寒衣的脸都是僵的，整个人傻在原地，也没在往上冲了。
事实上也不需要她冲了，沉白术推了推她：“你先休息一下，我看能不能继续，把那个给烧回去。”
她又放出了火焰，试图重复在华明珠身上的操作，结果这一下像是捅了什么马蜂窝，观秦挣扎的更激烈了，直接把一条根系给挣断了。
沉白术：“……”
绣球花中的两片有些委屈的摇了摇，没多久，又慢慢的开始长出新的。
得！植物的生命力总是顽强的。
要继续烧吗？沉白术心念，猩红对火焰的反扑比起墨银要强力的多，这可能是因为墨银只能克制，火焰却可以把它们给消灭，但沉白术怕在把猩红消灭之前，观秦先受不住。
而息壤之种拉不住观秦，她往自己和姬寒衣身上扑，把猩红这个剧毒传递给她们，那就完蛋了。
姬寒衣仿佛察觉到沉白术在想什么，飞身扑了上去，贡献了一份捆绑的力量，大声的对沈白术道：“快点烧，加大力量不用留手，我扛得住。”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姬寒衣也是个狠角色：“好，那就烧！”
此时姬寒衣的身上覆盖着神明之脊，既可以隔绝猩红，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火种的伤害，她也不怕把她们两个都烧成木炭。
那就来吧。
火焰的中心灼烧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还有飞舞着的藤蔓一样的巨大根系，浑然像个无法形容的怪物，沉白术放出传承之力，引着边缘的火焰去吸收周围的猩红作为养分。
当寻东终于找过来时，就看到了这样可怕的一幕。
漫天飞舞的黑色触手，触手中心处的巨大躯体，以及点缀着触手的红色、金色的火焰。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机械之神现世！
当然，他很快就发现这是错觉，无涯学宫有留下的关于机械之神生前的影像，可比现在这个庞大多了，也比之漂亮威严得多。
神明之容，不可直视。
“观秦观秦……”他喊着观秦的名字，难为这个时候还能把人认出来。
对方没有反应，寻东叹息一声：“已经失去理智了吗？”
随后才看向旁边的沉白术：“这位沉同学，等下配合我，我要把她的尾巴砍掉。”
虽然脸对不太上，但见到这火焰的第一眼，寻东就把沉白术给认了出来。
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观秦的朋友先找到了她，还在试图控制住她。
“尾巴砍掉？”沉白术拔高了声音，这也太凶残了吧。
不过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教授，您是要当场给她做手术？”
“是，你先把火焰撤掉，至于那个藤蔓也是你的吧？这个就不用撤，先留着捆住她，免得妨碍我的手脚。”
寻东活动了一下身体，有银色从他身上升起，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作为防御，他对正在努力控制观秦的姬寒衣道：“这位姬同学，你等下给我打下手。”
不得不说，突然出现的陌生教授声音冷静，有条不紊，一副处理事情的态度给了手忙脚乱的两人很大的信心。
沉白术心说：看教授这态度，应该是知道观秦的内幕的，他有解决之法，那太好了，有他控场，观秦应该能恢复原样吧。
可惜她还没有学到这一门，不知道无涯学宫的手术已经发展到了怎样的程度，于是两人开始配合。
寻东抽出一把长刀，那完全不是手术刀的模样，特别的大、特别的长，唯独刀面很薄，一看就非常锋利，有几分手术刀的风范。
沉白术控制着息壤之种给教授腾位置，本来还很期待见证一下这海底版的手术的。
但迅速的，她脸上的期待就变成了惊恐和无语，这哪里是手术，这分明是在片生鱼片！
没错，寻东拿着这把刀，整个人气场更加强大，即便身上已经套了一层神明之脊，也不需要靠太近，而是精准的挥刀。
在第一刀挥下后，他的速度瞬间快了起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快速的在观秦周围游走。
沉白术竭力瞪大眼睛，只能看到极轻的海水波动的痕迹，幸好不需要她对照着寻东切入的顺序，指挥息壤之种是捆还是放。
寻东处理完了这一边，给她传达指令，让她应该捆哪，应该放哪，整个过程非常轻松舒适。
有的时候他还会来一句：“放火，往这烧。”
那姿态，怎么说呢，就给沉白术一种烧猪肉的感觉。
远程操作的沉白术他没放过，近距离还有神明之脊护身的姬寒衣就更加手忙脚乱了，一会儿被指挥着控制住观秦，不让她挣扎，一会儿让她操纵水流，把切下来的畸变部位给运出去，交由沈白术一把火烧光。
这一场手术进行了起码有一天，当寻东终于停下说好的时候，沉白术和姬寒衣都累得跟死狗一样，放松身体，任由海水浮着喘气。
寻东却是慢条斯理地处理干净手上的长刀，将它收入储物戒。
然后拿出一个设备，不知看了什么，原本放松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个设备上有安全员紧急给他发来的消息。
一如寻东所猜测的那样，是监察司的人来了。
无涯学宫自从拉起最高戒备之后，就处于一种许进不许出的状态，许进是方便外界支援，不许出，是怕猩红泄露出去、造成隐患，这就方便了监察司的人到来。
更何况这队来人中还有他们无涯学宫的人，带路就太方便了。
他直接对着两人道：“虽然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很想让你们再休息会儿，但监察司那些狗崽子闻着味来了。现在，沉白术，我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沉白术完全不意外他会认出自己，挑了挑眉：“什么事？”她倒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寻东笑了笑：“把观秦送回荒海以及——取代她的身份。”
“啥？”沉白术都懵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观秦，她是沉白术。”寻东指着做完切除手术，又被灌下大量疗伤药剂终于恢复为正常形态的黑发黑尾人鱼，笃定的像在说一个太阳自东边升起的真理。
第120章
沉白术半点不露破绽,呵呵了两声：“你在开玩笑吗？我怎么把她送回荒海？”
寻东却不是在诈她，相当直接道：“时间很紧，我就不跟你拉扯了, 我直接袒露我的诚意, 你拜了七章为师，应该知道龙宫中有些东西, 他们不该知道，他们的信息传递太及时了。”
沉白术心头一震, 没错，她当时在荒海龙墓中接受考核时就有过这样的怀疑。
如果说龙宫对荒海了如执掌，那是正常的。
可他们为什么对外界也那么了解？
信息不是千年前,就是近期的,这个是怎么传进来的？
明明荒海没有铺设信号基站, 无法内外联通, 可现在看寻东的表情，她懂了。
寻东说：“没错，七章是机械之神分裂出去的那部分，你看万丈高楼和桃李不言是不是也很眼熟？它们也是章鱼的触手，至于云端，是章鱼的体心脏和中央智脑。”
“章鱼一共有三颗心脏，体心脏和两个鳃心脏, 体心脏供应了云端服务器最重要的能量, 其他两个鳃心脏, 一个在万丈高楼, 一个在桃李不言。”
寻东一股脑的将无涯学宫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他深知，要取得一个人的现在，就得先用自己的秘密来交换。
“章鱼有八根触手,每一根触手上都分布着一个副脑，机械之神虽然把自己的肢体切割了出去，但他们之间紧密的联系并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就中断，你是七章的徒弟，你也是机械之神的徒弟，你在无涯学宫的权限不会比观秦低，也只有你取代她，是最不会被监察司那群人发现的。”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但沉白术已经明白了，自己拥有荒海进出权限的事寻东知道，这让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愤怒：七章师父，你把我卖的够彻底呀！
结果寻东像是看懂了她的想法，摇了摇头：“七章没有跟我们说，这是我自己猜出来的，我因为对云端的了解足够深，知道的秘密有些甚至比校长还多，你放出消息说，进入最终考核的人都拿到了一张单程的返回龙宫的权限卡，别人信了，但我不信。”
“学宫内部有一些久远的资料，关系到荒海屏障的建造，我知道进出有多难。”
“只能是龙神亲自给你开后门，以及也只能开这一个后门。”
啊，自己龙神弟子的身份也泄露了？
沉白术嘴角抽了抽，更悲剧的是，这还是自己自打自招？
“放心，有这猜测的当世或许有几人，但像我这样肯定的大概一个都没有。”
“我也就是赌一把，如果不能把观秦送回荒海，我就只能提前把她处理了，再请你用火焰烧一烧，来个彻底。”寻东说得很冷静，也很冷漠。
他要杀了观秦，彻底销毁一切痕迹，因为不能在监察司的人面前留下这个把柄，观秦重要，可对比无涯学宫，又轻如鸿毛了。
沉白术当然对监察司有所了解，毕竟鱼彤去了猩红海岸，她多少要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构造，不说拜码头，至少得知道哪些势力当前不能惹。
寻东伸出一根手指：“这只是一个原因，她只要留在这里，她的气息就会被捕捉到，无处可藏，惟有荒海彻底封闭了，就算占卜结果指示出来，他们也没办法做什么。”
“另一个原因则是观秦唯有前往荒海，才能活下来，她现在的身体已经经受不住一丁点猩红的侵入了，可是在外界，猩红无处不在，尤其她这样畸变过的感染体，最是容易吸引猩红。”
沉白术恍然大悟。
之前龙英师父开启荒海大阵，对荒海进行过一次彻底的清洗，将猩红都给去除了，为此她还赶走了溪木。
因为荒海没有猩红，而溪木却以猩红为食物，无法活下去。
等会儿！那观秦怎么就可以了？她把疑惑说了出来。
寻东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溪木，她的情况和观秦不一样，我已经帮观秦彻底清除了猩红的畸变部位，再加上她契约了神明之脊，她对猩红的依赖性没有深度畸变体高，在荒海，虽然会有一段艰难的戒断时期，但我相信她能熬过来。”
“而溪木，她太晚了。”寻东有些可惜，“如果当时我就在荒海，我把她带回无涯学宫，或许能在她身上复制观秦的奇迹。”
然而没有如果。
沉白术心头一沉，连他也不行吗？
虽然现在还没见过几个教授，但直觉告诉她，这位可能是无涯学宫对猩红了解最深的人，他切割畸变体的冷静，没有丝毫害怕，那种强势的气场绝不可能是对着未知之物，可连他都救不了溪木吗？
寻东仿若能洞察人心，笑了笑：“等把这一切了结了，我跟你一起去猩红海岸，见见你的这位故友。”
他对猩红畸变体有着深深的兴趣，不像监察司和许多人一样深恶痛绝，从这方面上看，他相当另类，相当叛逆和疯狂。
达成一致后，沉白术不再犹豫，当即准备动用小蝴蝶把观秦送回荒海。
说起来，她还想过要拐一个学宫最厉害的科学家回去，把荒海的基站给搭起来，让荒海从原始社会快进到现代社会，发展基建。
那时她觉得观秦是最适合的人，然而观秦身份太特殊，不可能在荒海闭关多年。
没想到这个目标直接以这种奇特的方式达成了，而且自己将取代观秦，成为无涯学宫的少宫主。
妈呀，这是自己隐瞒身份来学宫低调偷师的报应吗？
本来她都准备把马甲给脱下来了，又硬生生被逼着穿上去。
结果见到她的手势，寻东立刻道：“先别急，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的手按在观秦身上，传承之力涌出，也不知做了什么，原本昏迷的观秦硬生生被他给弄醒了：“配合我，现在我要把你身上的神明之脊引渡一半到沉白术身上。”
刚清醒、什么都不知道神智混沌的观秦：“……”
寻东也根本不需要她同意，直接就开始操作。
沉白术脸都是木的，还真能切片啊？
她哪知道这位教授是个知名赌徒！
看他利落的操作，还以为这是学宫的新技术，切实可行，根本不知道他连临床实验都没经历过。
沉白术伸出手，放出息壤之种和神土的气息。
寻东本来还有点忐忑，可见到观秦身上的神明之脊迫不及待的往沉白术身上引，顿时就松了口气，笑道：“看来你确实很特殊，我本以为观秦会是那位给我们学宫带来希望的天命之子，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你才对。”
沉白术：“……呵呵，教授你也太夸张了。”
而且这说法有点中二。
神明之脊一只脚在沈白术这边，一只脚在观秦这边，寻东为了不对两人造成影响，非常精细的控制着，尽量一人一半，不多不少。
当他准备切割的时候，沉白术心中一动：“等会儿！”
她取出息壤之种，干脆利落地分了一半，放入观秦的眉心，本还有点担忧她能不能主动契约，谁知道息壤之种直接没入了进去，如同乳燕投林一般顺利，也不知道是捆观秦捆顺手了，还是被神明之脊上充盈的力量给吸引的。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寻东直勾勾地盯着这神明之脊看了半分钟，眼中有着遗憾。
他直觉这玩意会很有用，但沉白术这么配合，他都不好意思找人家要去、进行实验了。
沉白术虽然一切照做，但对寻东这样强势的控场，心里是有点不爽的，这就跟一山不容二虎差不多，因此她很促狭的没主动提可以分一根给他。
寻东干脆利落的开始切割，沉白术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神明之脊还没有跟她契约，倒是观秦，特别难受。
沉白术轻声道：“要不快点？”
别折磨了，这就跟喝中药一样，一口饮尽是最好的。
寻东眼睛盯着银色流动的神明之脊，嘴上还能分出心神回答：“我也想快点，但这只能慢慢来，神明之脊是活物。”
沉白术立刻闭嘴，她差点忘记了，神明之脊有灵性，这种强行切割又不像息壤之种是主动的分裂。
它会怕疼，会躲闪，寻东需要尽量精细切成两半，才能保证这切割后的神明之脊最大的成活率。
毕竟去往荒海的观秦需要神明之脊，而要伪装成观秦的沉白术同样需要神明之脊——她还不能换一根新的。
这神明之脊是有编号的，在学宫都有记录。
好在最终成功了。
接下来寻东领着沉白术到处放火，又净化了几根柱子，给华明珠和金子还有丰一年一人搞了一套神明之脊。
云端的崩坏数据终于降到了安全线，寻东再次拿出设备，看到上面显示的安全员发来的信息，说校长和几位教授清醒着离开了云端，去接待已经到达学宫的监察司成员，问他什么时候出来。
寻东看着这用词的小心谨慎，嗤笑一声，知道另一头不仅站着安全员，还有和他不对付的教授。
生怕他一直滞留云端。
这不是没可能的，云端对很多教授来说就是一个宝库，他们恨不得天天待在这里，研究机械之神留下来的一切奥秘。
同时，他们的存在也能对云端继续进行清理，维持着猩红的浓度不再上涨。
就好比云端稳定后，只有校长和几位教授出去了一样，剩下的肯定对云端突然好转很好奇，想找出原因然后复制。
寻东得意的勾了勾唇角，想：但是他们都不会成功，因为这个原因掌握在自己这最后进来的人手中！
果然他才是最厉害的。
校长一手构建了全海底的网络化又如何？他能解决猩红。
校长是学宫的天，手握诸多大项目，有无数的赞助商给她投钱，又如何？他能解决猩红。
观秦这个白眼狼不认自己，反手拜了校长为师，跟她学习机甲、装备重火药又如何？说这是继承了学宫的传统技术？他能解决猩红！
而这才是机械之神最初的目的，所以他才是无涯学宫的正统。
观秦不要他当师父，他自有更厉害的徒弟人选，想着他的目光欣赏的落在了沉白术身上。
沉白术只觉得一阵恶寒，不由得抖了抖。
“走吧，沉同学，咱们该出去了，去见监察司的人，这一关能不能过去，就看你的了。”
沉白术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在极限压迫下，她迅速搞出了和观秦一比一还原的易容丹，现在她就是观秦，除非她主动解除或者丹药用光不然谁也别想仅从外表上，就挑出她的破绽。
至于观秦的行为习惯、过往经历，寻东只紧急的给她培训了一下，能骗过监察司的人就行。
不需要连带着学宫那些和观秦熟悉的教授，甚至校长也一同骗过去，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会配合她的。
沉白术觉得有点刺激，说的夸张点，这几乎是全学宫的人陪着自己演戏，撒一个弥天大谎。
时隔多日，终于走出云端，离开万丈高楼，沉白术伸了个懒腰，还来不及有更多感慨，呼啦啦一群人就把他们围了起来。
沉白术挑挑眉，看向寻东。
寻东眼神示意，这就是监察司的人。
“你就是观秦？”人群分开，一个面色冰冷、眸光无比锐利的中年男人鱼游了出来。
说是中年人鱼，其实他的面相相当年轻，但气质一看就身居高位，他拿出一个牌子，展示了一下，“我是监察司的副司长，也是这次针对无涯学宫包庇猩红畸变体甚至一手将其推上高位事件的调查组组长张友安。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寻东有些紧张，这人来势汹汹又先声夺人，如果稍微有点怯场，很容易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但沉白术却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哦，这位调查组的张组长是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口中的猩红畸变体与学宫继承人，指的就是我吧，你都已经觉得这是既定事实了，就不怕我现在……感染你！”她瞬间拔高声音。
张友安脸色骤变，目光警惕，他其实跟沉白术还隔着一段距离，但这个距离对人鱼来说，真的相当的短，他需要竭力控制才没有后退。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鱼戴着个眼镜，这时笑着道：“观少宫，您说笑了，您身具神明之脊，就算一时畸变，也应当能控制住感染扩大，避免影响到周围的人。”
沉白术撇了撇嘴，明显的表现出不高兴：“既然知道我有神明之脊，难道不清楚神明之脊和猩红是死敌，居然怀疑我是猩红畸变体，你们这是故意拿我们学宫开刀呢，还是脑子有问题，不懂什么叫死敌？”
“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死敌就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故意直勾勾的盯着张友安。
眼镜人鱼微微一笑：“但是我们收到了相当关键的证据。”
“铁证如山，若非看在学宫还有你观少宫的身份上，你以为我们现在还会这般客气吗？早就直接动手了。”张友安冷着脸说。
“什么证据？”沉白术面色不变，心里却有所猜测。
眼镜人鱼拿出巫镜一番操作，投屏在面前，给他们展示了一段视频，果然就是观秦畸变的画面。
“观少宫，你怎么说？”眼镜人鱼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出一抹寒光。
张友安硬邦邦的加了一句：“希望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点包围过来的不止有监察司的人，还有无涯学宫的学子，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看视频，又看看沉白术，议论声不断响起。
“怎么可能？”
“观秦畸变了？”
“以前从未听说过，这是假的吧？观秦可是打败了一众年级首席，才坐上少宫这个位置的，在她没有跳级之前，比她高了好几届的首席找她挑战，最后都甘拜下风。”
“是啊，从文科到武科，她从未落于谁后，这才获得了众多教授的一致投票推举。”
“她怎么可能畸变？”
“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紧张，要知道她畸变的话可是会感染的，都不跑吗？”
“我相信观秦！”
“是啊，而且监察司的人就在这里，如果她真的畸变的话，监察司应该瞬息间就会动手隔离危险了吧。”
“我要知道真相！”
“观秦你说话呀，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