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卫长公主 > 60-70
    第61章 众卿中午吃什么?

    比起刘瑶接下来要研究的其他东西,比如一些材料提纯、水泥、玻璃,望远镜还算简单……

    确切来说,这东西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有相关的材料,就是现代小孩也能折腾出来,但是没材料,还是那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刘瑶有心折腾出更好的望远镜,最好弄出天文望远镜,一举破碎刘彻的修仙梦,可惜现在没有材料,相关的技术她也不怎么了解,只能等后面的人研究了。

    刘彻举着望远镜,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又仔细观察了手中的铜管,屈指敲了敲,里面是中空的,一前一后两个水晶薄片,如此简单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就能施展出这般大的威力。

    难道阿瑶真如她所说,在上面施展了仙法?

    刘彻前脚这个想法出现,内心后脚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此话要说出去,会被阿瑶给笑话的。

    “阿瑶,这叫千里眼?” 刘彻爱怜地抚摸筒身,如刘瑶刚才所说,他现在舍不得拿这个东西打人。

    刘瑶得意道:“当然!这个名字好听吧!等我以后法术高强了,阿父会看的比现在远,甚至在未央宫能直接看到霸陵,”

    刘彻:!

    居然还能更强!

    刘瑶见他愣住,没回过神,抬脚又踩了他一脚。

    刘彻察觉力道,垂眸看着面前嚣张的乖女儿,笑容越发宠溺,“阿瑶,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其他好东西送给朕?要不要再踩两脚?”

    “啊……没什么。” 刘瑶一头黑线地撤回靴子,默默搓掉身上起的鸡皮疙瘩。

    阿父这反应是不是有些过度了。

    刘瑶:“阿父,你要记住,鬼神之说不可信,旁人信鬼神图个心安,你是天子,你怎么也信鬼神,若是再发生这样被别人骗的事情,阿瑶就不和你玩了,千里眼这些也没有了。”

    “好好好! ”刘彻忍笑,轻轻摸了摸刘瑶的头,“都听阿瑶的。朕若是做错了,阿瑶随便骂,随便踩朕的脚。”

    “哼!”刘瑶轻哼一声,“你要知错就改,不能认错不改。”

    刘彻:“是!是!是!阿瑶说得对。”

    刘彻注意到盒中还有另外一个千里眼,拿了出来看了一下,发现这个效果没有刚才那个好,不过效果也已经让人惊叹了。

    他注意到锦盒的红色锦缎中还放着两个用金片包起来的水晶薄片,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个啊……”刘瑶拿起其中一个,放在眼前,眼睛一下子被放大,“这是放大镜!”

    刘彻:……

    刘瑶左右看了看,撤掉腰间的一枚玉佩,放到他面前,然后将放大镜放在上面。

    玉佩上细微的细节一下子都放大了。

    刘彻惊奇地拿起另外一个,照了照自己衣服上的金绣,看着原先要凑近才能看清楚的东西,现在一下子被放大,稍微一垂眸,就清晰可见,双眸的惊喜越发多了。

    他想起千里眼是两面水晶薄片放到一起,于是拿过刘瑶手中的那个,将两个放大镜摆弄了一番,学着千里眼的距离,试探摆弄,发现也能将远处的景色拉进,不过成像会上下颠倒。

    刘彻心中满足,看来阿瑶做的千里镜和这个放大镜的原理还有些不同,不过可以看出不是什么奇异的法术。

    “……”刘瑶没想到刘彻还能举一反三。

    刘瑶:“阿父,你放心,等你七老八十,人老眼花的时候,用这个放大镜最适合了。阿瑶我孝顺吧,现在已经为你的养老生活做准备!”

    “……”刘彻哭笑不得,看在阿瑶拿出了这么多东西的份上,他懒得说她。

    正这样想着,忽而袍子一重,低头就瞅见女儿白嫩的掌心。

    “阿父,钱!我弄这些东西,人都要变傻了。” 刘瑶从他手中拿过一个放大镜,放在嘴边,经过放大镜的作用,嘴巴变得滑稽又可笑,“我今天还给阿父捉到一个骗子,这个也要算上,上次我在阿父的私库看到一个好看的鼎,你给我呗。”

    她眼珠子转了转,“还有,阿父,我的公主府弄好没有?”

    刘彻无奈:“公主府才动工,哪有这么快。”

    刘瑶:“那鼎和钱可以给我了吗?”

    刘彻将她一提,将人抱在怀里,“你要鼎做什么?”

    刘瑶举着放大镜在他脸上,看着被放大的肌肤纹路,“阿父,你眼角都有皱纹了,年纪轻轻就长了纹,小心老了变褶子精。”

    “……”刘彻顿时板着脸,大手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刘瑶才不怕,继续说道:“因为鼎值钱啊!鼎放在库房,不用担心被人拿走。”

    若是在库房堆放万金,就是少了一成,都不一定能看出来,而且还能当收藏。

    刘彻无语,“朕真是将你宠的无法无天了。你这次用的水晶还是从朕的库房挑选的,都快将朕的库房当无人之境,所以鼎没有,朕赏你三千金。”

    刘瑶闻言 瘪瘪嘴,“阿父好抠门。”

    “嗯!” 刘彻拉长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刘瑶决定后面一定要记账,将来找刘彻要账。

    同时决定回去后,要再给刘彻送一面锦旗,让他引以为鉴,不要再被方士、术士骗了。

    刘彻含笑目送小家伙蹦蹦跳跳离开,等望不到刘瑶的身影,才开口道:“莫雨,你去工官一趟,将做千里眼的工匠全部控制起来,防止他们将这东西传到其他地方。”

    “……陛下,若是长公主问起怎么办?”莫雨刚才没用过千里眼,但是从名字上也能猜出来。

    长公主还是个孩子,性子大大咧咧,对于一些东西没有什么顾忌,刚刚揭穿苍玄子时用到的那两手,若是换做其他方士、术士绝对不会如此大方的公布出来,说不定真会以苍玄子为跳板,给造个真神出来。

    在长公主那里,感觉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更不用说此次拿出来的“千里眼”,超过目力数倍,这对于一些探子来说,简直是神器。

    刘彻:“就说朕将他们护了起来。”

    可惜阿瑶制的千里眼太少,马上要对匈奴开战,朝中的那些大将不好分啊!

    刘彻将千里眼放下,又拿起放大镜,放在掌心,看着原先细如毫发的纹路变得如此清晰,唇角不禁翘起。

    他有预感,阿瑶日后会为他带来更多的惊喜。

    想想刚刚苍玄子被揭穿时不可置信的模样,连阿瑶一开始胡诌的灵草身份都认了。

    之前的愤怒消失,加上阿瑶送的千里眼,让他此时心里十分畅快,一点怒火也没有了,反而有些可笑。

    苍玄子也是过了天命之年,还是被胶东王极力推荐的,可以想象将胶东王骗成什么样了。

    阿瑶经常蹦出些奇思妙想也没什么奇怪,毕竟天地有灵,不可否认就有一些人“生而知之”。

    只是阿瑶却对此不怎么信服,甚至对他这方面十分警惕。

    告诫他不要信鬼神时,完全没想起自己身上的奇异。

    刘彻边想边笑,心中越发愉悦。

    ……

    刘瑶回去后,也没有耽误时间,命人又制作了一个锦旗,上书“追求真理,远离迷信,禁食丹药,长命百岁”。

    五日后,她就送到未央宫,送到刘彻手上,热心道:“阿父,以后我每年都给你送一个,争取将未央宫挂满。”

    “……”刘彻一头黑线,无奈地看着刘瑶。

    一旁的刘珏当即道:“阿父,以后我也给你做。”

    刘瑶的脸更黑了。

    他原以为刘珏只是说笑,谁知道三日后,他就又得了两面锦旗,一面是刘珏的,一面是小刘琼的,都是对刘彻最真挚的祝福。

    不能生气,不能变坏

    ——爱女刘珏赠

    天天开心,好好吃饭。

    ——爱女刘琼赠。

    刘彻:……

    这些都被刘瑶挂在了宣室殿中。

    前来议事的大臣们看到又多了的锦旗,瞳孔一颤。

    偏偏陛下还一副甘之如饴,表示都怪公主们太孝顺的苦恼表情。

    让他们无处吐槽。

    当然他们也不敢吐槽。

    同时还有些羡慕,毕竟家中小辈可不敢这般对他们。

    ……

    刘彻一开始以为刘瑶将做好的千里眼都送到他这里了,后面一查得知,她还留了一份,也没觉得什么,只是派人去全国寻找上好的水晶玉石,以求能做出更好的千里眼。

    只是后面得知,刘瑶将她手中的那个千里眼当成生辰贺礼送给卫青了。

    刘彻顿时心里有些酸溜溜。

    ……

    夜晚,卫青送别友人和同僚,带着一身酒气进入内屋,看着满室的礼物,也不在意,随即走到靠窗的地方,那里的桌案上堆积的东西是卫少儿、卫子夫等亲人送的东西。

    他拆了卫少儿的礼物,是从民间搜罗的兵书古籍,卫子夫除了送了裾袍还有一枚玉佩……

    卫青粗略看了一下,没想到刘瑶也送了礼物。

    他打开盒子,盒子底部垫着软草,东西用红绸包裹着,上面放着一封写着“生辰快乐”的信封。

    打开包裹,就见一个铜制圆筒,他捉摸了一番,看着不像乐器、也不想武器。

    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卫青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盒中斜放的铜管。

    小心拿起来,根据信上图画的提示,将圆筒放在眼前,原先距离他十丈远的檐下灯笼看的清清楚楚,仿佛近在眼前。

    卫青珍惜地擦了擦千里眼,失笑道:“阿瑶真是送了我一个大礼。”

    朝廷明年春季预计对匈奴实行第二次反击。

    马邑之战虽然没有大败,但是让军臣单于逃了,而且还是因为他们情报的不严谨,让一些将领和陛下可以说耿耿于怀,一直想要弄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

    时间就定在明年。

    这两年军臣单于早年征战留下的病根复发,气势一年不如一年,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与大王子于单之间的关系越发不妙,匈奴王庭许多势力都被卷入这次权利争斗中。

    趁匈奴争斗之时,他们这边出战更为方便。

    ……

    次日,卫青来到未央宫。

    刘彻酸溜溜道:“卫青,听说阿瑶送给你一个神器!”

    卫青淡定笑道:“陛下,长公主也给你留了。她说微臣手中这个不是最好的。”

    “可也不是最差的啊!”刘彻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千里眼,大手把玩,“卫青,原先朕打算给你一个的,既然阿瑶送了,朕也省了。”

    卫青玩笑道:“若是长公主知道,估计会后悔。”

    “你倒是了解阿瑶。” 刘彻失笑。

    玩笑话说完,刘彻与他说起明年向匈奴出兵的事情,目前朝中的三公九卿也不是全然赞成,仍有一些人反对,其中以汲黯尤甚,也是他最烦,三天两头就要上奏,他这边堆积的关于汲黯的奏疏,都存满一大箩筐了。

    卫青神情坚毅,“陛下,匈奴极恶,要么让他们彻底驯服,收归麾下,要么被他们吃了,否则永无休止。”

    刘彻叹气:“这个朕知晓啊。”

    ……

    十月最后一天,天气虽冷,却阳光灿烂,整座皇宫都沐浴在阳光下。

    可此时未央宫中的朝堂氛围,却有些不妙。

    对于对匈奴开战,朝野仍然有异议。

    有人觉得匈奴凶残,马邑之战只是侥幸没有失败,现在匈奴经过三四年的修养,骑兵就算削弱了一些,还是不能小觑,出兵要谨慎。

    有人觉得和亲对双方都有好处,明明有更有利百姓的方法,为何要动兵祸。

    有人觉得妄动刀兵是国家凶兆。

    甚至有胆大的大臣暗讽他不修德政,导致万民劳苦。

    主父偃、东方朔这些虽然嘴皮子利索,但是不懂兵事,不好站在刘彻这边说话,而且那边一个个大帽子扣下来,别说他们,就是韩安国也不好说。

    毕竟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要找人负责,他们也着实无法承担。

    ……

    林林总总下来,导致大殿的氛围快要降到冰点。

    刘彻强压怒火,看着下方的大臣,磨着牙想。

    他这两年对他们真是太好了,居然敢这样对他说话了。

    莫雨感受到刘彻情绪不对,微微缩了缩脖子。

    ……

    直到下朝,刘彻怒火冲冲离开了大殿。

    而正巧遛狗经过的刘瑶正好看到一只冒火的“火爆龙”。

    刘小黑看到他这样子,经不住夹紧尾巴,也不敢靠近。

    刘瑶眨了眨眼,嘴型询问莫雨。

    莫雨冲着她摇了摇头。

    刘瑶纠结了一会儿,扯了扯刘彻的袖子,“阿父,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

    刘彻一把将她抱起,怒骂道:“还不是汲黯那个老匹夫,简直是快要指着朕的鼻子骂了!硬要反对对匈奴开战,支持和亲,等着吧,朕要将他……”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瑶的小手堵住。

    刘瑶佯装后怕的擦了擦额头,“阿父,话不能乱说,你放心,他们欺负你,等我遇到汲黯,就替你骂回去。他们要嫁公主,怎么不自己嫁了。”

    刘彻闻言,双眸微眯 ,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看的刘瑶心中有些发毛,“阿父!”

    忽而就见刘彻唇边笑容加大,声音极其温柔,“阿瑶啊!要不要随父上朝? ”

    刘瑶怀疑,“上朝?”

    她歪头想了一下,“跟着阿父一起对抗众卿?”

    “对!”刘彻的笑容更加浓厚了,“朕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阿瑶就帮帮朕,可好?”

    刘瑶想了想,“可以。嗯……他们将我说哭了,阿父要罚他们哦!”

    “自然!” 刘彻打的就是这主意。

    ……

    竖日,仍然还是好天气,众臣互相打着招呼进入大殿。

    等到上朝时间,刘彻牵着刘瑶大摇大摆地坐上龙椅,莫雨给刘瑶搬了一个蒲团,刘瑶就乖乖坐在台阶上,两手搭在膝盖上,学着刘彻一样,昂头挺胸地看着殿中的众臣。

    众臣:……

    大家心中有些不妙。

    上次长公主上朝时的折腾,他们还历历在目,现在陛下又将长公主弄出来,绝对没他们的好事。

    刘彻先说了客套话,然后与众臣一同商讨最近的大事,比如哪个地方发生了雪灾、哪个地方豪强又惹事、哪个郡国又不安分了……等到这些说完,匈奴的事情再次被提上了。

    开始的时候,双方对话与昨日几乎没有差别。

    有人说放弃和亲之策是违背祖制……

    有人说不应穷兵黩武,应修德政……

    有人说妄动刀兵是国之凶兆……

    ……

    刘彻:……

    你们这些人不觉得烦吗?

    大臣;……

    劝解陛下是他们的责任,不觉得。

    刘瑶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家,若是有张席子,她估计就睡着了。

    刘彻轻咳一声。

    刘瑶没反应。

    “咳咳!”刘彻再次重咳。

    刘瑶发现殿中众人安静了,回头望向刘彻,他的脸被珠帘挡着,她看不太清。

    不过也知道是她出场的时候。

    她没有犹豫,撑坐起来,捶了捶发麻的腿,看向群臣,还是老样子,“众卿中午吃什么?”

    众人:……

    韩安国见状,配合道:“微臣最近肠胃不好,午间只能喝粥。”

    卫青道:“想吃羊肉。”

    东方朔也道:“不回家,打算在酒肆吃一顿。”

    ……

    刘瑶走到汲黯跟前,仰头看着他,“汲黯,你不赞同打仗,为什么赞同和亲? ”

    汲黯向她拱了拱手,“长公主,你曾经说过,打仗要死很多人的,和亲结两国秦晋之好,为何不行?况且匈奴与大汉之间也由此传统,这样做利大于弊。”

    刘瑶嘴角微抽,幽幽道:“汲黯,你是不是讨厌公主?”

    “非也!”汲黯诧异,“公主为何这样说?”

    刘瑶一直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小手揉了揉眼,泫然若泣道:“不讨厌阿瑶,为什么要嫁公主!”

    汲黯反应过来,看到刘瑶要哭了,连忙焦急哄道:“长公主误会了,长公主聪明可爱,汲黯自然喜欢,只是兴兵征讨对国、对民都有伤害,只能委屈公主了,委屈陛下了。”

    刘瑶瘪嘴,“汲黯,我问你高祖为什么要和亲?”

    “……因为大汉当年穷弱,打不过匈奴,迫不得已……和亲。”汲黯说完立马抿直了唇。

    他也觉察出自己给对方送了话柄。

    刘瑶歪头:“既然是迫不得已,就不代表不是好事,否则为什么不是让匈奴送公主过来,反正大汉郡国那么多,不缺男人。”

    汲黯:……

    刘瑶握紧拳头,“汲黯,阿父曾经对我说,与人为善与‘软弱’的区别是,一个你能打过别人,一个你打不过,打不过与对方交好,那不叫‘与人为善’,叫软弱,拳头够硬,才能与蛮夷讲好道理,否则你觉得若是没有这些,单靠讲道理,能让别人信服,小孩子都哄不了。”

    刘彻沉思。

    他说过吗?好像说过吧。

    阿瑶果然孝顺,将他的话都记在心里。

    众人沉默。

    刘瑶看向其他人,“众卿都知道我有两个顽皮的妹妹,阿琼现在大了,很调皮,经常招惹阿珏,只有一种情况下,阿琼会很听话,就是阿珏要打她的时候,等她意识到自己能打过阿珏,众卿觉得阿琼还会乖乖的吗?”

    汲黯干涩出声:“长公主,国事与小孩玩闹不一样,此次若是与匈奴开战,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伤亡。”

    刘瑶:“汲黯,若想不打架,只能是一家人,一家人打架不会死人。”

    汲黯:……

    刘彻见汲黯被说的沉默,心中畅快,大笑道:“汲黯,阿瑶这等小儿都知晓,大汉与匈奴之间必须只有一个存在,不是他臣服与我们,就是我们臣服他们。否则边陲战事不会休止。”

    卫青说道:“中大夫,边陲的百姓经常受到匈奴的侵扰,我等与匈奴之间的事情,不曾休止过,陛下对匈奴出兵,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

    最终以汲黯为代表的一方,同意出兵匈奴。

    刘彻开始调兵,朝廷各种资源开始调动起来。

    ……

    等到下雪结冰的时候,刘瑶用陶碗冻了两碗冰,然后将两碗冰抹了一点水,合拢在一起,用东西磨一下,然后再弄点水,就制成了一个大号的冰制放大镜。

    做成后,带了一个给刘彻送去,因为殿内被火盆烧的热乎乎的,刘瑶就将刘彻拉了出来,给他炫耀自己制成的放大镜,“阿父,你看!”

    刘彻看着刘瑶被冻红的小手,接过冰块,心疼道:“这东西你让宫人拿就行,冻坏手怎么办?”

    “没事。”刘瑶不怎么在意,一心炫耀自己做的东西,“阿父,我做的好不好?”

    刘彻看了看放大效果,心想这冰制的虽然大,但是不如水晶制作的,“不错,阿瑶手真巧!”

    刘瑶听到夸奖,满意笑了。

    等刘瑶离开,刘彻就让人弄了一块冰,然后亲自磨了两块,弄了一个极简版的千里镜,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是成就感十足。

    莫雨无奈,心想陛下若是想玩,不必避着长公主。

    长公主不会笑话陛下的……吧。

    ……

    元光六年二月,边陲传来消息,匈奴有意南下侵扰上谷、代郡,刘彻精神大振,觉得他果然目光如炬,幸好提前做了准备。

    三月,刘彻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率一万骑兵出征上谷。

    任命公孙敖为骑将军,同样率领一万骑兵出代郡。

    任命公孙贺为轻骑将军,率领一万骑兵出征云中,李广为骁骑将军率领一万骑兵出征雁门。

    出征前,私下里刘彻为卫青践行,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是现今是大汉最年轻的将军,因为子夫的原因,一直有人说你是沾了她的光,我知道你的能力,此次,你就以一场大胜来堵住其他人的嘴!”

    “多谢陛下宽慰,微臣这次要么凯旋而归,要么战死沙场!”卫青坚毅道。

    他知道,此次陛下让他单独率领一万骑兵出征,已经是顶着任人唯亲的压力,他绝对不会让陛下与他沦为其他人的笑柄。

    刘彻左右看了一下,“此话别在子夫、阿瑶他们面前说,否则不止你,朕也要被埋怨。”

    卫青点头。

    因为卫青手中有了一个千里眼,所以刘彻给了李广一个,李广能力强,有了千里眼,此次一定不会失败。

    ……

    当龙城之战开始时,刘瑶也要攻克难关。

    确切来说,她在折腾如何改造窑炉,无论是玻璃还是水泥、陶瓷,都需要合适的大窑炉,现在的窑炉温度不行,若是窑炉温度高,对于冶炼技术也是一大提升。

    之前她以为矿石经过冶炼,会直接在液态情况下炼钢。

    可是现在即使最优质的矿石,炼出来的也不是流动的液体,而且像稀粥那样的半液体,所以需要反复捶打,将里面的杂质弄出来,百炼成钢。

    而且要知道,华夏出海的代表商品就是丝绸、瓷器,现在丝绸有了,瓷器无法炼成,就是因为炼制瓷器需要很高的温度,现今无法达到。

    第62章 她掉牙了!

    刘瑶以前看纪录片,说烧瓷需要高温,而玻璃就没有固定的熔点,它的熔点范围很大,窖温几百就能实现,甚至有人觉得,在常温下塑性的玻璃也是流动的,不过因为粘性很高,流行很慢。

    而窑温肯定是要提升的,不止用于玻璃、瓷器,还有各种铁器,炼铁、炼钢……这些都需要合适的高温窑炉。

    在提升窑炉时,先解决煤的问题。

    都知道现代炼铁用的是用焦炉出来的焦炭。

    没有焦化过的煤很难达到高温。

    现在这时期煤已经用于炼铁,甚至有的地方还知道弄成煤饼,只是用于大规模使用很少。

    工官长拿着小本本,一边记着,一边不解:“长公主,焦炭怎么炼?还要给煤弄个焦炉吗?”

    原来石炭光是粉碎还不够,还要进行加工,这点他没想到。

    刘瑶戳了戳脸,皱着眉头,“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先折腾,我想应该与木炭差不多,你看,木炭就比木头耐烧。”

    工官长点了点头,谨记在心,决定学着用木炭的方法实验一番。

    对于窑炉,这种十分有技术性的东西,刘瑶就没办法了。

    一个是要寻到较好的耐火材料,不能东西还没有炼好,窑先烧塌了,至于如何能有高温,学化学都知道,一是让燃料充分燃烧,二是给窑炉保温,鼓风机是一个方法,如何保持炉温,她记得后来的高温窑炉设计了所谓的蓄热室。

    而现在的原始炼铁炉大部分是地炉,在土中挖一个坑洞,然后周围用石头堆砌,用木炭、煤等东西作为燃料,利用自然风力加热弄碎的铁矿石,得到类似海绵的生铁,然后再倒进模子里,冷却,然后进行反复捶打,完全不是刘瑶想象的将铁溶成液体倒进模子里进行塑形。

    刘瑶被子燕紧紧抱在怀里,小脸被窑炉的火烤的发红。

    虽然她想凑近看看,但是子燕担心她伤到,两只手臂如同铁箍一半,压根弄不开。

    刘瑶忧愁地看着前面的地炉,好奇问道:“不能将炉子弄高些吗?”

    她记得高炉炼铁更好,这样才能更好送风,这样贴地烧东西,空气不好进啊。

    负责看火的老工匠擦着额头的汗,声音有些沙哑,“炉子高了不好保温,废炭。”

    刘瑶:……

    万事开头难,要忙的东西很多。

    经过刘瑶的提示,窑炉用上了焦炭,工匠大喜过望,他们发现使用焦炭的窑炉温度更高,而且焦炭更为耐烧,原先粗铁矿石经过煅烧只能变成海绵状的生铁因为温度升高融化较为彻底,变成了更好的生铁,当然生铁太脆,要炼制成武器,还需要进行敲打炼制。

    工官长迫不及待地向刘彻上报了这个好消息,刘彻高兴不已,炼铁技术提升,说明能炼出更好的武器。

    虽然大汉的骑兵比不上匈奴骑兵,在武器这方面能够补一下劣势也很好。

    刘彻:“阿瑶想要做什么,你不必阻拦,尽管听她的就行。”

    反正工官平时也是为皇室做一些东西,给了阿瑶,他觉得值。

    身为大司农的桑弘羊听闻刘瑶折腾出了更好的炼铁技术,有空的时候也朝工官这边跑,看看能不能学到一些新技术。

    刘瑶十次有六次见到桑弘羊,有时候无聊的时候两人会聊天。

    桑弘羊发现,陛下的长公主懂得颇多,与他颇为相投。

    比如之前盐铁是由少府管辖的,桑弘羊成为大司农后,掌管天下经济,为了给陛下弄钱大匈奴,就将盐铁从少府那边讨过来了,为此少府的那群官吏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他也没办法,谁让这两种获利最多。

    长公主就赞同这种做法,而且觉得应该将天下盐铁都收归到朝廷手中,不止盐铁,还有粮食、糖等东西。

    他在长公主这里还学了一个词,叫“战略物资”,意为打仗时的必需品。

    战略物资必须掌握在中央朝廷手中,这样打仗时,才不会被人掣肘。

    “妙哉!妙哉!好一个战略物资,长公主说的没错。”桑弘羊大笑,“若是长公主是男子,说不定陛下会学甘罗,来个十二岁拜相。”

    刘瑶:……

    “不要,好累!当阿父的丞相不吉利!”刘瑶嫌弃地撇了撇头。

    稍微知道历史的都知道,汉武帝的丞相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哈哈哈!”桑弘羊愣了一下,再次大声笑出来,“确实,确实!不过若是让陛下知道,可是要伤心的。”

    刘瑶小手捏着下巴,叹气道:“若是阿父哭着求我,我还是勉为其难答应。”

    田蚡都能当,她有什么不敢当的。

    “噗呲……哈哈哈!”桑弘羊被逗得笑的直不起来腰,看着面前才到他腰的小姑娘,“行,到时候微臣哭着求长公主,长公主可千万不要推辞。”

    刘瑶一听,挑了挑眉,“桑弘羊,如果你到时候真哭了,我肯定帮你。”

    桑弘羊笑的直喘气,“好好好!微臣记住了。”

    那边又一炉半流沙质的生铁出炉,旁边的工匠迅速铲着生铁倒进模子里,然后压实,刘瑶小眉头微皱,总觉得忘了什么。

    桑弘羊见状,安慰道:“长公主,光是焦炭,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应该高兴。”

    说话时,他看着烧的泛红的窑炉,用手扇了扇风,看了看时间,“都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听他说起这个,一旁的工官长带着两名官吏端过来两份冒着热气的饭菜,三菜一汤,刘瑶那份更少一些,给桑弘羊的那份多加了四五张蒸饼。

    子燕等人给刘瑶收拾了位置,将饭菜放好,刘瑶坐稳了就开始享用,忽而鼻尖闻到一股焦香味,她下意识抬头,就见守着窑炉的几名工匠也开始吃饭了,不过他的饼似乎凉了,有人将饼放到叉子上,放入火炉中烤了一下。!!!

    刘瑶脑海中一阵电光闪现,忽而起身。

    众人诧异:……

    桑弘羊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工匠烤的蒸饼,将拿了自己案上的蒸饼递给一旁的随从,“让他们烤一下,给长公主尝尝。”

    至于那些工匠的蒸饼不能吃,面打的太粗了,锦衣玉食长大的长公主啃一口要坏嗓子的。

    “……啊?”刘瑶想说她对蒸饼没兴趣,倒想吃些烧饼,不过不好拒绝桑弘羊的好意,“谢谢!”

    桑弘羊满意一笑。

    不过刘瑶没忘记她之前想到的事情,看向旁边的工官长,“工官长,生铁二次炼制你想过没有。”

    工官长:!

    这点到没有想过,他们一直奉行的古法炼铁。

    刘瑶蹙眉沉思。

    钢铁是怎么样炼成的。

    最起码要经过两步,

    第一步是炼铁,将基础原料铁矿石经过破碎处理放入火炉中反映,生成含有许多杂质的生铁。

    第二步是炼钢,生铁含有较高的碳等杂质,硬度不强,需要对生铁进行锻炼,制成钢。

    具体如何操作,她不怎么清楚,而且现在也达不到现代炼钢的条件,那就用基础办法使蛮力气。

    看看经过工匠的设计,能不能将弄出好的火炉,将铁水炼出来。

    桑弘羊反应过来,原来长公主不是馋了,而是受到启发。

    可是那边的蒸饼已经烤好了。

    随从呈上蒸饼,有些犹豫地看向桑弘羊。

    刚刚他也听到了。

    所以这饼到底给不给?

    刘瑶见状,没有客气,使劲吹了吹上面的炭灰,然后用力咬了一口。

    炭香味真的让人着迷,若是有人会做烧饼就好了。

    桑弘羊见她吃的如此豪迈,忍俊不禁,正欲开口,忽然察觉刘瑶状态不对,怎么双眸水汪汪的,他心中一抽,连忙关切道:“长公主,你怎么了?”

    总不能是因为太好吃了。

    刘瑶咬着烤焦的蒸饼,眼泪汪汪,张开带血的小嘴,含糊道:“燥……直到就不吃了。”

    她掉牙了!

    看到居然还被弄掉了两颗牙,她心中的悲伤已经汇聚成河了,居然还被磕掉了两颗。

    桑弘羊:……

    噗!

    桑弘羊看着嵌在蒸饼上的两颗小米牙,又望了望伤心的小姑娘,努力抿直嘴角。

    此时若是笑了,小姑娘会记恨他一辈子的。

    桑弘羊重咳两声,努力咽下喉咙的笑意,“没事,小孩子长大都会掉牙的,微臣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听说将牙扔到屋顶上,能长得更好,要不要微臣帮忙?”

    “这些都是骗小孩子的。”刘瑶才不信,说完有些犹豫道:“真的吗?”

    她记得现代好像也有这个传统吧。

    传统既然能流传到后世,一定有它的缘由。

    桑弘羊用力点头,“当然!”

    子燕见状,轻声道:“长公主,这牙不如交给陛下,让他帮你扔到皇宫最高的摘星楼?”

    刘瑶当即摇头,“不行,他知道我掉牙,肯定会笑话我。”

    “……”众人看着刘瑶说话时缺了一个口子的牙,纷纷侧头忍笑。

    这还用藏吗?

    陛下只要见到长公主,就算没看到牙,也知道掉牙了。

    刘瑶说话时,觉得嘴里凉飕飕的,察觉自己闹了笑话,捧着蒸饼上的两颗牙,泫然欲泣,用“沉痛”的心情缅怀。

    主要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她嘴里的牙都会接连“投降”。

    ……

    得知刘瑶啃桑弘羊给的蒸饼,将牙给磕掉了两颗,刘彻连政务都放下了,当即去了昭阳殿。

    昭阳殿中,刘珏、刘琼两个小家伙围着刘瑶,心疼地看着“受伤”的刘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背辞赋、背文章、写字、跳舞、端茶递水……可勤快了。

    卫子夫含笑看着她们三人闹腾。

    刘琼鼓着腮帮小心吹着,“阿姊,你还疼吗?”

    刘瑶用手遮着嘴,“牙不疼,心疼。”

    尤其是担心遇到阿父,会被他笑话,脑门疼。

    刘珏一听,小手抚着她的胸脯,“还疼吗?”

    刘瑶被小手摸得想笑,还是绷住嘴角,“不怎么疼了。”

    刘珏闻言,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阿姐要喝药。”

    “喝药!”小刘琼惊恐地捧着脸。

    此时刘彻大步流星进来,笑道:“阿瑶,朕听闻你掉牙了,快让朕看看!”

    此话一出,刘瑶笑容顿消。

    她就知道!

    刘彻这个当父亲的,居然还没有阿珏、阿瑶尽责。

    他不担心罢了。

    听他刚才的语气,浓浓的幸灾乐祸。

    “哼!”刘瑶拒绝面对她,将帕子望脸上一遮,倒在睡榻上装作没听见。

    刘珏、刘琼见状,也重重地对刘彻一哼,重哼时还用力跺着脚,顺便将自己当成屏障,挡在了刘瑶跟前。

    刘珏:“阿父,坏!”

    刘琼:“阿父真坏!”

    刘彻也不恼,佯装不解地看向卫子夫,“子夫,朕听闻阿瑶掉牙了,特地来关心她,你看看他们三个,这像什么样子!”

    卫子夫忍笑,温声道:“陛下,妾身先告诉你,阿瑶因为掉牙伤心了好久,阿珏、阿琼一直哄着,你若是再惹生气了,妾身可不帮你。”

    “……”刘彻见状,换了一副关切的神情,凑上前,“阿瑶,听闻是桑弘羊伤了你,你若是不解气,你与朕说,怎么罚他都行。”

    刘瑶:……

    刘珏握紧小拳头,“桑弘羊,阿姐,我去找他报仇!”

    刘琼赶紧道:“我力气大。”

    阿姊说,她的力气很大,比阿姊都大。

    刘瑶扯了扯帕子,露出眼睛,无语道:“是蒸饼,和桑弘羊不相干。”

    刘彻:“是桑弘羊给你的蒸饼。”

    “冤有头,债有主,那是因为蒸饼太硬了。”刘瑶坐起身,将帕子往后脑勺一系,整了个面纱,坚决不让刘彻看自己出丑。

    刘彻见状,大手一捞,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刘瑶瞪大眼睛,没想到阿父居然还用这一招,当即板着脸,“阿父,我都九岁了,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不能这样抱了。”

    刘彻闻言,佯装听劝,俯身将人放下,“你就是再大,也是朕的女儿,有什么害羞的。”

    没等刘瑶松一口气,落地的瞬间觉得面上一凉,抬眸就见刘彻手中抓着一个帕子。

    偏偏他本人还一副惊诧表情,“呀……不小心弄掉了。”

    “……”刘瑶默默磨牙,坚决不吭声。

    刘彻:“阿瑶,让朕看看,听工官长说,你又立功了,你这也算是因公负伤,朕赏你千金如何?”

    “千金?”刘瑶诧异。

    这次这么豪爽?

    张嘴的瞬间,刘彻就看到原先小孩又白又亮的门牙两边的位置空了,有点像他在上林苑猎的兔子,想到此,他笑容越发宠溺,“阿瑶,想要养兔子吗?你若是想养,朕去上林苑给你猎几只,可行?”

    此话一出,刘瑶小脸涨红,小嗓子发出怒吼,“不要!”

    他就是故意惹她的。

    之前回来时,她去照了镜子。

    好消息是门牙没掉,坏消息是掉的是两颗门牙旁边的位置,位置一空,看起来很像兔子。

    她哪能不清楚刘彻说这话的意图,不就是嘲讽她。

    刘彻侧身忍笑,转身见刘瑶气呼呼地又蒙上了脸,想着不能将孩子逗太狠,大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阿瑶别生气了,掉牙代表你快要长大了。嗯……你既然掉了两颗牙,朕赐你两千金可好?”

    “两千金?”刘瑶眼珠子转了转,也顾不得丢脸,放下遮脸的帕子,“其他的再掉呢?”

    一颗千金,若是阿父说话算话,她凭借这口牙就能创收万金。

    刘彻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当即道:“等你牙齿再全部长出来,朕再赐你千金可好?”

    “阿父抠门!”刘瑶见他这样说,知道自己的生意经被他看出来,瘪了瘪嘴,算是同意他的说法。

    刘彻见她哄好了,脸上笑容加大,安慰道:“阿瑶,朕听说,将牙扔的越高,就长得越快,朕带你将牙扔到摘星楼屋顶可好?”

    “好吧!”刘瑶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

    ……

    竖日,桑弘羊入宫向刘彻汇报事情,被刘彻兴师问罪,“桑弘羊,你伤了阿瑶的牙,该当何罪?”

    桑弘羊佯装诚惶诚恐道:“请陛下见谅,微臣也没想到一块小小的蒸饼就干掉长公主两颗牙,当时看到长公主的泪眼,微臣连遗嘱都想好了。”

    “你啊!”刘彻没忍住笑,“朕用了三千金才哄好阿瑶,你要怎么赔偿朕?”

    桑弘羊闻言,一摊手,“陛下,微臣也没办法,要不微臣干脆陪公主两颗牙?”

    刘彻:……

    “你这个滑头,早知道朕就让阿瑶找你算账。”他打开桑弘羊的奏折。

    桑弘羊开始奏报。

    桑弘羊说,随着长安日益繁华,汇聚长安的商贾越发多,商业活动十分繁荣,所以他提议征收车船税。

    一开始桑弘羊打算将车船税的范围定在商人内,但是商贾奸滑,若是将车船记在别人名下,只要有利可图,敢做的人肯定很多。

    所以他提议将征收对象设定为商人,以及除官吏、三老、戍边骑兵以外的其他车、船所有者。

    凡商贾的轺车,每辆二算,一算即为一百二十钱。

    其他人的轺车,每车一算,五丈以上的船征一算。

    ……

    若用此法,可谓朝廷短时间内集聚大量财富。

    刘彻看完,心中默默点头,打算等到下半年实行。

    而且他打算将范围扩大,阿瑶以前吐槽,不要惦记百姓手里的仨瓜俩枣,真正有钱的是那些地方豪强门阀,所以收税这件事,他不可能只限于商贾。

    用阿瑶的话来说,就是“羊要挑肥的宰”。

    那些豪富巨商以后也不能逃。

    ……

    此时塞北草原上,在边境劫掠一番的匈奴白羊王和楼烦王接到汉军动兵的消息,听闻这次刘彻就调动了四万骑兵,四目相对。

    白羊王哈哈大笑,“汉朝小皇帝真是胆大,派了四万骑兵,除了李广,其他三个毛都没齐,正好我抢的少,正好让我吃饱。”

    楼烦王:“汉朝小皇帝是不是觉得匈奴自从马邑之后,没对他们兴兵,觉得咱们怕了,就派四万小羊来送菜,也太欺负人了。”

    “我看了 ,这里面就李广需要注意,其他三个太弱,还有一个听说是小皇帝女人的弟弟,将他抓来,你说汉朝小皇帝愿不愿意花钱来换?”

    “让我看看。”白羊王低头看了看羊皮上的军情,眯了眯眼,“叫卫青是吗?听闻就是他伤了单于,若是这次将他抓住,说不定大单于会让我们挑选最富饶最大的牧地。”

    “还真是。哈哈哈!”楼烦王大乐,不过很快就皱眉:“卫青好抓,主要是李广太难对付了!将李广拿下,这场仗咱们就赢了一大半,再收拾卫青,用汉人的话如何说?一只手掌?”

    一旁骑着马的汉人纠正道:“大王,是易如反掌。”

    楼烦王摆摆手,“都一样,你们汉人的话真是麻烦。”

    白羊王一听,点头道:“我们这就向大单于送消息,将他们引入腹地,然后各个击破,这些小孩一定会上当。”

    “哈哈哈!”楼烦王迎风大笑表示对白羊王的赞成。

    ……

    军臣单于听说刘彻派了四万骑兵,不屑道:“这个汉人小皇帝似乎没长大,马邑那场战斗让他钻了空子,他以为这次还能成功,区区四万骑兵,我让他有去无回。”

    大王子于单出列,将拳头抵在胸前,“于单愿意替父汗出征,一定全歼汉军,将卫青的人头献给父汗,为父汗出气。”

    左谷蠡王伊稚斜嗤笑,“大王子说的爽快,可敢向长生天立誓,如果杀不了卫青,可敢担责!”

    “有什么不……”大王子正欲反驳,身旁的忠奴扯了他一下,他顿时闭上了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次汉军虽然好打,但是他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将卫青杀了。

    左谷蠡王伊稚斜嘴角嘲讽的笑容更浓了。

    “咳咳……”军臣单于看的头疼。

    他知道伊稚斜与于单之间的争斗越发多了。

    伊稚斜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信赖的弟弟。

    于单是他的长子,为人勇武,就是性子冲动,他训了许多次,至今性子还没改,日后将草原交给谁,目前他也在犹豫。

    可两人之间,绝对不能再争斗下去。

    此次他也不打算将战事交给两人,汉朝小皇帝安排了四万大军,其中三个人不足为虑,但是李广戍边多年,有“飞将军”的美誉,也是不能小觑的,于单倒霉对上李广,绝对讨不了好。

    他看向白羊王、楼烦王等人,“此事伊稚斜和于单都不许碰,也让其他人得些便宜。”

    伊稚斜:……

    于单愤怒地看了他一眼,满眼都是“若不是你,这功劳就是他的了。”

    帐篷的其他匈奴王大乐,纷纷上前请战。

    军臣单于任命白羊王、楼烦王为主力大军。

    ……

    四月中旬,卫青、公孙贺、公孙敖、李广四路大军均率领一万骑兵一路向北,进入草原腹地。

    公孙贺率领的军队往北走了五天,行军三百多里,沿途一个匈奴人没遇到。

    一开始,公孙贺还怀疑弄错了方向,后来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害怕中匈奴的埋伏,就带兵撤退了。

    ……

    而公孙贺之所以没遇到匈奴人,是因为原先负责他的白羊王在与楼烦王一同集中力量对付李广。

    虽然他们也很喜欢卫青的人头,但是与李广比起来,就不值得看了。

    李广可是汉朝有名的将军,将他俘虏了,他们二人会扬名天下,汉朝的脸面也会被他们踩在脚下。

    ……

    至于李广,在四路大将中,他资格最老,名气最大,卫青、公孙贺、公孙敖都敬重他,若是此次战役大胜,他会是最出彩的那位。

    一定能凭借这次军功封侯!

    所以在一开始出关后,他就率领两千先锋军一直冲到前面。

    而等他遇到白羊王、楼烦王的伏兵时,他与手下已经远离主力十余里远。

    第63章 舅父可比阿父听话了,你让他干什么都行。

    李广被包围后,警觉不对,慌忙组织突围。

    但是白羊王与楼烦王此次就是为他而来,怎么可能放过到嘴的肥肉,两个匈奴王自始至终一直紧盯李广,如同剥洋葱一般将李广的队伍剥了一圈又一圈。

    李广没有支撑下去,直接被匈奴活捉。

    等后面的汉军主力赶来时,匈奴大军已经撤退了。

    汉军大将大惊失色。

    与汉军不同,匈奴活捉李广,此时是春风得意,对于他们不亚于一场大胜。

    ……

    至于卫青那边,卫青率领一万骑兵出上谷后,一路上比较顺利。

    卫青之前没有担任过主将打过如此大的仗,匈奴对他的印象,一是刘彻的小舅子,二是伤过军臣单于的人,虽然眼馋他的赏金,但是比起名将李广,他的诱惑明显不足,所以自从出塞后,卫青率领的部队就没遇见匈奴人。

    为了保险,卫青采用大穿插、大迂回的行军方式,让部下不适应,也不理解,等到深入从大漠时,部署纷纷劝卫青莫要冒进,警惕被匈奴人埋伏。

    卫青淡定道:“先前与匈奴作战,我大汉大多就是被动防守,如今我军已经深入敌人腹地,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这一路上没有见到匈奴骑兵,说明我们已经绕过了匈奴人的防线。只要继续向前,必有所获。”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他命令军队丢掉辎重,加速前进。

    向北行进二百里后,卫青举起千里眼,龙城的城门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卫青又望了望周围,城外只有两支巡防骑兵。

    将士们看着草原中拔地而起的龙城,彻底心服口服了。

    要知道龙城是白羊王、楼烦王的大本营,是匈奴王庭南面的屏障,同时也是匈奴祭祀祖宗的地方,因为也被称为“圣城”或者“南郡”。

    而对于驻守龙城的匈奴人来说,龙城遭遇叛乱的危机都比被汉军攻打的可能性大。

    他们压根没想过会有一支汉军会绕过防线,直入腹地,来到他们面前。

    而此时,驻守龙城的匈奴兵不足三千人。

    壮丽草原上,日头高悬,炽热的阳光十分刺眼。

    卫青立于阵前,剑指龙城。

    “冲——”

    一声令下,上万汉军如波涛洪流一般冲向龙城。

    匈奴守兵措不及防,加上大漠城墙不如中原城墙,基本上就是摆设。根本无力抵抗,纷纷抱头鼠窜。

    ……

    白羊王、楼烦王活捉李广后,带着部下,一路不停嚎叫,兴奋不已,命人将李广押送回去,他们继续去收拾公孙敖。

    匈奴人架了一个网兜,将李广如同他们过往劫掠的羔羊一般放在里面,然后两名骑兵架着,一路炫耀地走了十几里,李广装死,趁身边的骑兵一个不留神,夺了他的马和弓箭,然后一溜烟逃跑了。

    ……

    匈奴人这边暗恼自己大意,没有多派一些人押送李广,让他跑了。

    而白羊王、楼烦王因为活捉李广,对于匈奴这边的士气乃是一大提升,所以遭遇公孙敖后,打起仗来更是不要命。

    也让公孙敖应付的吃力不已,遭遇了一场硬仗,杀敌三千,但是战损达到七千,只剩余三千人。

    而且以匈奴兵的气势,公孙敖知道他与将士们此次怕是要葬身大漠,全军覆没!

    就在公孙敖心中绝望之际,忽而就见匈奴兵鸣金退兵,直接抛下他们走了。

    公孙敖捂着伤口,怔怔地看着远去的匈奴兵,半天回不过来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公孙敖与汉军主力会和,才知道原来卫青所带队伍袭击了龙城。

    ……

    卫青所率部队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斩首匈奴七百余人,俘虏两千余人,缴获牛羊百万之数。

    等白羊王、楼烦王奋力赶到时,龙城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汉军也无影无踪了。

    ……

    五月入夏,今年的长安比往年要热,刘彻这几天一直焦躁不安,时刻关注边陲的战事。

    前段时间,前线传回来的军报减少,他就知道前线已经开打。

    这两日,他一直睡不着觉,对于前线的消息,既怕又想快些知道。

    被这事闹得,连政事都没有心思。

    时不时走出宫门,询问有没有军报,要么就是宣召韩安国他们,看看有什么军事部署需要补充的,马邑之战后,他为此自省了好长时间,此次开战,在情报保密方面是慎之又慎。

    而且李广、卫青他们此次只带了四万骑兵,与马邑之战的规模压根不能比,他自然也想驱百万之师,将匈奴一举歼灭,想也知道不可能,做事要循序渐进。

    还有的就是,他经不起一场大败。

    四万骑兵若是灭了,他修整几年,还能重整旗鼓,若是几十万大军没了,他怕是要十几年才能恢复过来。

    “捷报!”

    声音由远及近,传到刘彻的耳朵里。

    在阙楼上的刘彻急的差点从上面跳下来,如风一般,一下子蹿下了楼。

    莫雨连忙追上。

    “捷报!”报信的将士满脸是灰,双手托着蜡封的铜筒。

    刘彻一把抓过去,连忙打开,一目三行。

    ……卫青率军攻入龙城,斩首七百余人,俘虏两千余人,缴获辎重巫术,牛羊数百万……

    刘彻眼眶一红,确实是捷报啊!

    匈奴的圣城被卫青给毁了。

    上次在马邑之战时,卫青伤了军臣单于,这次攻陷了龙城,看来卫青克匈奴啊!

    只是……待看完下面的战报,刘彻唇边的笑就止住了,瞪大眼睛。

    ……

    卫青至龙城,斩虏七百,俘虏两千,小胜。

    公孙贺无所得,无功。

    公孙敖遇到白羊王、楼烦王,斩首三千,阵亡七千骑,可谓是大败。

    李广亦被匈奴所败,并且被擒,可谓是惨败。

    卫青拿下龙城出乎大家的意料,只是他没想到李广居然被擒,堂堂大汉有名的“飞将军”,此次居然是他表现的最差。

    刘彻心情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脸色也是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最终长叹一口气。

    这次四路大军虽然只有卫青获胜,但是对于刘彻已经足够。

    卫青用下龙城,此次相当于朝着军臣单于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匈奴作为草原霸主,在许多人眼里,是无法获胜的高山,现在卫青以他的胜利告诉其他人,匈奴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告诉天下百姓,与匈奴决战,并不是穷兵黩武、做无用事,此后他与匈奴决战到底的意志会成为大汉的国策,日后军民一心,一定能让将匈奴彻底打败。

    ……

    刘彻拿到战报后,迅速命人传往各地。

    朝野知道战报后,瞠目咋舌。

    一则是卫青首次率兵,居然一举攻陷匈奴的龙城。

    二则此次李广居然狠狠摔了一个大跟头,被匈奴给擒获了,还好逃回来了。

    刘瑶知道战报后,得意地看向卫子夫,“阿母,你就放心吧,龙城只是舅父的起点,日后他会让匈奴闻风丧胆的。”

    外加一个霍去病。

    说起霍去病,自从与曹襄一起入伍后,她就很少知道消息了。

    两个十二岁的小孩,阿父居然狠心将他们送入军营。

    刘瑶默默撇了撇嘴。

    卫子夫仔细看着战报上的内容,感慨道:“卫青真的长大了。”

    小时候粘着她的臭小子居然立下了如此大功,他终于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刘瑶:“阿母,舅父不小了,他都快要当爹了。”

    卫青虽然没有成亲,但是有一名姬妾,他出征前,姬妾有了身孕,卫子夫经常派人去照看。

    卫子夫听到这话,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刘瑶没注意,继续看战报,问道:“阿母,公孙敖、李广怎么办?”

    其实她觉得公孙敖虽然大败,可是也斩首三千了,只不过倒霉,遭遇了白羊王、楼烦王的双面夹击,他也没有投降,而是拼死抵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上面说了,若不是匈奴突然退兵,公孙敖一定全军覆没。

    比其他,公孙贺寸功未立,一个匈奴都没杀,无功无过,啥事没有。

    而公孙敖却要担责。

    卫子夫叹气,“公孙敖率领上万骑兵,损失了七成,几乎全军覆没,此等大罪,他逃不了。至于李广,他也是在劫难逃。”

    “啊!”刘瑶张大嘴,连这些日子遮掩的缺牙豁口也不主意了,她侧头,不解道:“贬为庶民吗?”

    这两人都没有爵位,只能一撸到底了,最严重,估计在监牢里待一段时间。

    按照历史进程,公孙敖与李广现在可死不了。

    “……”卫子夫摸了摸她的头,并没有回答。

    刘瑶就以为她猜对了,也就不怎么担心了,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

    前线有了喜事,工官那边也有了成果。

    擅长冶炼的工匠经过两个多月的琢磨,终于摸清楚二次炼铁法,有了焦炭后,他们将原先的一些地炉弄成了竖炉,至于刘瑶期待中的高炉,还在摸索中。

    为了早日研制出鼓风机,刘瑶画了简易图和原理,在百金悬赏的刺激下,古人的潜力不可估量,悬赏张贴出去的半月,就有人弄出了鼓风机。

    有了鼓风机,可以降低对地势、环境的依赖,不用弄个窑炉,还要让术士或者方士进行勘探,又不是挖坟。

    站在刘瑶身边,听着她如此吐槽的桑弘羊忍笑,用手遮着嘴,小声道:“我听说那些方士做什么事用的都是一套学问。”

    刘瑶瞪大眼睛。

    居然这么不讲究。

    桑弘羊见她信了,唇角笑意更加深了,想着长公主还在掉牙阶段,就故意逗她说话,“长公主,你上次说,等铁矿能炼成铁水后,就开始炼沙子?”

    什么炼沙子,她那是要弄玻璃。

    刘瑶无语地看着他,从身侧的布袋掏出一个放大镜,“诺!就是这东西。”

    桑弘羊眼睛一亮,连忙接了过去。

    他前段时间看陛下摆弄这玩意,听陛下说,这叫放大镜,将其放在物品上,能将其放大数倍,陛下说过,等到车船税结束后,就赏他一个。

    现在看来,这东西是长公主做的。

    他随手从身边捉了一只蚂蚁,放到掌心,经过放大镜,原先细如米粒的蚂蚁一下子变成了胡豆大小,连身上的触须都清晰可见。

    刘瑶见他喜欢,虽然想大方一些,但是这个放大镜是她手中最后一个,给了桑弘羊,短时间内,没有材料做第二个。

    等她将玻璃弄出来后,到时候给桑弘羊一堆。

    此时,有经验的工匠经过观察,觉得其中一炉生铁练炼好了,吩咐徒弟打开竖炉,现在经过二次炼制的生铁已经能到达液体状态,将滚烫的铁水导入模子里,然后进行敲打锻炼,索要耗费的力气比以前要少□□成。

    所谓百炼钢,就是折叠锻打一百次,当然这并不是严格要求。

    能折叠锻打一百次的武器已经是极好的武器,普通士兵拿不到,也不需要这种武器,越低档的武器锻打次数越少,一般情况下肯定不低于二十锻,随着锻打折叠次数越多,后面锻打难度增加。

    原先一名工匠需要四五天才能做一把剑,现在力气大的熟手两天就能成品。

    不过对于后勤军队,剑并不是快消品,箭矢需求才大,一次战役最低要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现在炼铁更方便,无论是剑还是箭矢,都降低了压力。

    刘瑶离开时,看到几十名工匠举着铁锤奋力敲打铁胚,角落里则是堆积着一些半成品剑身,她看了看,好奇询问桑弘羊,“桑弘羊,咱们有刀吗?”

    “刀?”桑弘羊愣了一下,推测她问的应该用于上战场的刀,沉思了一下,“长公主又有了新主意?”

    “啊?”刘瑶只是随口一问,没想过桑弘羊非但没给自己答案,反而问自己。

    “大汉现在没有刀?”刘瑶纳闷。

    桑弘羊两手一摊,“长公主你若是询问切肉的菜刀,那倒是有,其他似乎没有。”

    说话时,他从角落里拿起一把长剑。

    刘瑶身边的人见状,连忙将刘瑶抱远了,防止被伤到。

    “……”刘瑶无奈,“子燕,我都掉牙了,你们别拿我当小孩子。”

    子燕不以为然:“公主还在掉牙,自然还是孩子。”

    桑弘羊见状,将剑往地上狠插,确定它不动后,示意刘瑶可以上前观察。

    他也害怕伤到长公主。

    若是长公主有了闪失,别说剥了他的皮,一家老小都加上都无法平复陛下的愤怒。

    刘瑶上前看了一下。

    以她的观察,这柄剑应该算是中等长剑,剑锋凌厉,看重量就知道不轻。

    “桑弘羊,打仗时用这剑砍人,有什么缺点吗?”刘瑶好奇道。

    俗话说,剑走偏,刀走正。

    剑讲究灵活,变化多端,而刀则是讲究力道。

    对于许多只有力气的新兵,应该刀更方便吧。

    桑弘羊闻言,眉心微锁,“长公主这话难住我了,我未曾上过战场,即使学了剑术,也不曾杀过人啊!”

    子燕见状,插嘴道:“长公主,卫青大将军快回来了,你可以问他。”

    刘瑶一听,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

    ……

    六月中旬,长安陷入了一年最燥热的时间。

    不过刘彻却心情舒畅,卫青班师回朝,凭借军功被封关内侯。

    众大臣听到这个封赏时,还有些诧异,没想到陛下这次如此克制。

    毕竟之前卫青率军出征,不少臣子反对,讽刺陛下任人唯亲,陛下硬是压下这些异议,这次大破龙城,对大汉意义非凡,大家还以为陛下会直接封卫青一个列侯。

    刘彻给卫青接风洗尘时,也解释了,“等你下次再立功,朕就封你列侯,省的朕忧愁无东西可封!”

    卫青举起酒杯,“微臣明白!陛下的话,微臣记下了,下一次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放心,朕不会忘,若是朕忘了,就算你不吭声,阿瑶也不会放过朕。”刘彻含笑摇头,“对了,你可知,在你出征的这段日子,阿瑶的牙被蒸饼磕到了,朕花了三千金才哄好的。”

    “……”卫青抓住重点,“阿瑶不是无理取闹之辈,陛下难不成笑话她了?”

    否则如此大方着实奇怪。

    刘彻侧头掩唇轻咳一声,“没。小家伙掉牙嫌弃丑,朕才哄她的。其实阿瑶才掉牙时,真的很可爱,好像小兔子。”

    卫青:……

    看来陛下真的惹到阿瑶了。

    刘彻:“太医说,等到冬日,基本上就换完了。对了,千里眼用的可趁手?”

    卫青躬身行礼,“很好,帮助微臣提前规避了许多危险,若不是为了稳妥,微臣甚至想再往北走一段。”

    “你也就是说说,你性子稳妥,可不会干这事,朕听说此次你穿插迂回进入草原腹地,谨慎的很。”刘彻笑道。

    卫青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让陛下见笑了。”

    刘彻闻言,笑容微敛,端起酒樽,饮了一杯,长叹一口气,“此次四路大军,你资历最浅,年纪最小,李广资历最高,年纪最大,偏偏你最稳妥,而李广……”

    “啪!”

    攥紧的拳头狠狠地捶了桌案一下。

    “他居然被匈奴人擒获了。幸亏知道自己逃回来,否则大汉的脸往哪里放。”刘彻越想越气,示意莫雨给他斟酒。

    莫雨抱着酒壶,轻声道:“陛下,卫青将军凯旋而归,应该高兴,咱们少喝点。”

    “倒!”刘彻冷着脸。

    莫雨看了卫青一眼,冲他使了眼色,示意他劝一下刘彻。

    卫青接过酒壶,给刘彻斟了一杯,然后将酒壶放到自己面前,“陛下,此次战役,李广将军也是不易,他戍边多年,有‘飞将军’的美誉,匈奴人下了大力气针对他,甚至为了擒获他,连公孙贺那边都没管。”

    刘彻冷哼:“在去之前,朕对李广寄予厚望,甚至连千里眼也给了,没想到,这次有千里眼相助,他反而马失前蹄。”

    卫青惊诧:“李广将军有千里眼?东西可曾落到匈奴人手中?”

    千里眼对行军打仗十分重要,若是落到匈奴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李广那个老匹夫还算有点脑子,在被擒住时,将千里眼给毁了。”说起这个,刘彻就心疼,上好的水晶不好找,阿瑶掏干他的私库才找到两件能用的,一共就三个千里眼,现在被李广毁了一个。

    卫青松了一口气。

    ……

    卫青见过刘彻后,去了昭阳殿。

    才从战场上回来的卫青一身肃杀之气,小孩子尤其敏感,刘琼牵着刘小黑警惕地看着他,卫青靠近一步,小家伙退两步,虽然她的两步比不上卫青的一步。

    卫青失笑,蹲下身,温声道:“阿琼,我是舅父!”

    “……你吓人!坏!”刘琼两手箍着刘小黑的脖子,让它挡在两人中间。

    卫青:……

    刘珏跳到小家伙的面前,“ 舅父比阿父听话,你怕什么。有我和阿姐,别人不敢欺负你!”

    刘琼瘪嘴,“阿父就欺负人!”

    刘琼哑然:……

    阿父谁都欺负,天底下也没有能管住他的人,她也没办法。

    刘瑶偏头忍笑。

    刘琼见状,噘着嘴扑入她怀里,“阿姊!”

    “乖!不怕,舅父脾气可好了!阿珏说的没错,舅父可比阿父听话了,你让他干什么都行。”刘瑶轻声道。

    小家伙闻言抬头,半眯着眼,试探性道:“那让他去打阿父呢?”

    刘瑶:……

    她默默捂住了小家伙的嘴。

    心中反思,是不是她将妹妹们带偏了。

    偏偏刘珏受到启发,连忙跳到卫青跟前,“舅父,你连最凶的匈奴都杀了好多,你敢打阿父吗?”

    卫青嘴角微抽,含笑看向刘瑶,示意她继续解释。

    刘瑶一手扯住一个小调皮鬼,面无表情道:“你们再问,小心我揍你们。还有你们死心吧,阿父他是无敌的,别说他,就是匈奴单于也打不了阿父!”

    “哦!”刘琼孟懵懂地点了点头,重复道:“阿父无敌!”

    刘瑶将两人带出去,让卫青和阿母有话说,

    等卫青出来,刘瑶又陪他说了会话,与两个妹妹一同听他讲述战场上的事情。

    ……

    公孙敖、李广回到长安后,就被逮捕入了牢狱,经过审理,两人论罪当斩,家人用银钱赎罪,免死贬为庶民。

    刘瑶听这则消息时,心情跟过山车一般。

    既然两人死不了,她也没啥可说的,毕竟这就是现今大汉朝的国情和规则。

    ……

    通过卫青的讲述,刘瑶得知汉剑因为双面开刃,易于折断,不利于马上作战、劈砍,与匈奴骑兵近身战时,有时会落下风,但是匈奴那边的冶炼技术太差,武器劣质,战场士兵对砍时,并不会落下风,但是与匈奴将领对战时,他们的武器好,剑的缺点就体现出来了。

    刘瑶想了想,仿照记忆力的图形,画了好几种刀,有弯刀、有直刀……刀单面开刃,厚脊能抵挡住攻击,还不用担心伤到刃。

    现下大汉在骑兵方面落后,只能从武器上下功夫,拉进双方的距离,保证近身战不吃亏。

    工官拿到图纸后,经过一个月的锻炼实验,终于将成品弄了出来。

    七月终,八月启,夏日尽,秋风来。

    八月初,刘彻得知卫子夫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大喜。

    刘瑶:……

    这就是她那个太子弟弟。

    嗯,为了防止未来按照历史走,太子弟弟的性子要掰一下。

    八月中旬,皇太后的侄孙女王容出嫁,嫁给河间王刘不害。

    王容出嫁那天,刘瑶与张苒一同出城送她,临走前,她送给王容一个锦盒,让她上了马车打开。

    王容点头,眼泪汪汪地与他们挥别。

    等上了马车,她打开锦盒,嘴角抽搐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一臂长的锦盒中,放着一柄奢华锋利的圆月弯刀。

    里面放着一张纸笺,【金刀送与你防身的。】

    王容:……

    她是去嫁人,不是去打仗,也不是去杀人。

    第64章 长公主骂人真脏啊!

    暗红锦盒中弯刀犹如冬日冷霜,通体雪白,长约三尺有余,刀身呈月牙状,刀刃闪着锋利的寒光,厚脊有一条血槽,刀身两面雕刻着精致的飞鸟金纹。

    即使王容不懂刀,也一眼看出此刀绝非凡品,兼具美丽和锋利。

    这把刀长得这么好看,带去胶东国,刘不害看到这把刀,估计也会被迷上。

    王容又看着盒中的纸笺,眼眶一热,泪水经不住留下来。

    她一直以为因为她年龄较大,长公主与她玩的不如张苒好,可是去年皇太后将自己嫁给刘不害的时候,长公主却心疼她年纪小,明明她更小,而今她离开长安,长公主又送给这把宝刀护身。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地砸在冷白的刀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挪到窗边,撩起车窗往长安的方向看,已经看不见刘瑶他们的身影了。

    王容看着家的方向,眼眶又是一红,连忙擦了擦眼泪,拉上车窗,轻轻摸了摸刀身,涂满唇膏的嫣红唇角努力扬起弧度。

    她相信,这把刀会保佑她在胶东国站稳脚跟。

    ……

    刘瑶目送王容的车队远去,眸光掺杂着失落和担忧。

    虽说现在民间女子十四五岁成亲很平常,可是对于她来说,即使已经适应了九年,还是没办法改变之前的观念。

    张苒见状,佯装疑惑道:“阿瑶,你送了王容什么?”

    负责保护他们的卫青同样有些好奇。

    刘瑶淡定道:“一把大弯刀!我还让工匠在上面刻了金纹,可好看了,让她护身的。”

    张苒:……

    卫青:……

    工官这些日子琢磨如何锻刀,期间工官长求到他这里,他也知道了一些,心里对研制的刀也很期待。

    没想到阿瑶给王容送了刀,幸亏是阿瑶还小,若是其他人,怕是王容要乱想。

    张苒有些恍惚,“阿瑶,王容是要到河间国当王后的。”

    刘瑶仰头四十五度望天,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阿苒,你要知道 ,成亲对于女子,不亚于第二次投胎,武器在手,才能掌握话语权。”

    张苒迷茫中……

    是这样吗?

    阿瑶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就在张苒纠结时,肩膀一重,偏头就见一只小手搭在她的肩上。

    刘瑶咧嘴一笑,“阿苒,你放心,我不会厚此薄彼,等你出嫁时,我送你两把大刀,到时候你未来的丈夫若是欺负你,你双刀一起出,将他吓得屁滚尿流。”

    “……”张苒盯着刘瑶张嘴时参差不齐的牙口,诧异道:“阿瑶,你的牙都长出来了?”

    之前因为掉牙,阿瑶就窝在昭阳殿,与她们见面时,有时候会戴面纱,甚至还折腾出了口罩,太医令的人学了这个,后来阿瑶还给他们提了一些其他意见,她听太医令的医侍说,太医令正在研制一种解毒口罩,似乎是将口罩弄两层,然后在中间的夹层添加东西,具体什么样的,她还没看到。

    刘瑶:……

    她说这么多,小伙伴就注意她的牙。

    刘瑶心累,长叹一口气。

    张苒转身之际,用力控制了想要上翘的唇角。

    回去时,刘瑶将张苒送到张府,张汤带着长子、次子出来迎接。

    张汤还是那个又高又瘦的模样,脸颊都有凹陷,都快瘦脱形了。

    做官越高,许多时候体型会有两种极端,一个是越高越瘦,一个是越高越肥,前者如果不是有病,大多会受到民间的赞扬,后者多半会被百姓冠以脑满肠肥。

    刘瑶会这样想,只是她对张汤此时状态的联想,外加一些上辈子的刻板影响。

    张汤目前的状态,是两种都沾,他又瘦,又经常被百姓骂。

    张汤办案的手段太过狠辣,不近人情,用九个字概括,就是“兴大狱、广株连、狠杀戮”,有时候并不是为了公正而办案,而是为了结果而办案,皇帝需要什么样的结果,他就会顺势达成什么样的结果。

    可他又不能说是一个奸佞,他这人清廉自持,又有一股自傲,平时她送给张苒的东西,张汤从不去过问,都交给张苒自己处置。

    刘瑶觉得他是一名能臣,后世有人说他是清官,她觉得有些不恰当。

    所谓清官,清廉正洁、为民做主的官员。

    张汤是为君王办事。

    刘瑶与他打招呼,“张汤,都说秋日养膘,你怎么越来越瘦了,等我回宫后,我要控诉阿父压榨下属!”

    张汤被这话闹得有些不自在,他向刘瑶拱手行礼,然后看向身边的长子,“为父真的瘦过头了?”

    张贺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刘瑶,决定站在刘瑶这方,“长公主说的没错!”

    刘瑶一听,得意道:“张汤,等我回去后,让阿父赐你一些羊肉,羊肉补身,你可不能辜负阿父的心意。”

    张汤:……

    张苒偏头忍笑。

    朝中也就阿瑶敢这样提前替陛下许诺。

    离开时,卫青上马车前,目光深邃地望向张汤,“廷尉,卫青敬佩你的为人和才能,但是在朝为官,手段要讲究张弛有度。”

    张汤向卫青拱了拱手,淡定道:“多谢将军提醒,你我都是为陛下做事,任何手段都是陛下的允许。”

    卫青闻言苦笑,“卫青不是责备廷尉,只是担心廷尉将来……”

    “……多谢!”张汤明白,他自然知道陛下重用他是因为他的手段,能为帝王操刀,是他甘愿为此。

    他也愿将来不要接触卫家相关的案子。

    听闻宫中的卫夫人又有了身孕,但愿她这次能平安产子,这样陛下稳了,卫家也稳了。

    等刘瑶、卫青离开,张汤带着子女进府,张苒与他说了送别王容时发生的事情。

    听闻刘瑶给王容送了一把大刀,张汤挺住脚步,“送刀干什么?”

    女子不应该送些金银首饰吗?

    张苒老实道:“给王容护身。”

    “……”张汤嘴角微抽。

    河间国民风还算淳朴,刘不害也不是武夫,用得着上大刀吗?

    ……

    回宫的马车上,刘瑶单手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卫青,“舅父,你喜欢张汤吗?”

    似乎没听说卫青与张汤有过交情。

    卫青撩起车帘,看着熙攘的街道,叹息道:“只是为他可惜。他原本可以活的更体面。 ”

    可惜他为陛下做事,已经得罪了不少官员,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马失前蹄。

    刘瑶闻言,也学着他叹气。

    说实话,对于后世覆灭卫家的那场巫蛊之祸,有人觉得是汉武帝听信谗言,冤枉了卫子夫和刘据,有人觉得汉武帝是忌惮外戚的势力,想要借机清理,晚年后悔了……

    若是汉武帝对卫家的心思变了,就算没有巫蛊之祸,随便弄个其他的罪名,也能收拾了卫家,君不见李广、公孙敖兵败前脚被判死罪,后脚家人就用钱将人捞出来,死人变庶民了。

    不想你死,死罪也能用钱捞出来。

    若是想要你死,小过也能变成大罪。

    刘瑶小手捏着下巴,眉心紧锁,看着比卫青还忧愁。

    卫青看的好笑,正欲张口询问,就听刘瑶冷不丁道:“舅父,如果阿父将来长歪了,我要怎么护住阿母和妹妹们?”

    卫青愣住,“何为‘长歪’?”

    刘瑶歪头沉吟片刻,“用书中的话,就是‘狡兔死,走狗烹’那种。”

    “……”卫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阿瑶担心这个做什么,你是长公主,陛下会永远护着你们。”

    等他进宫后,给阿姊提个醒,让她注意一下阿瑶身边的人。

    身为大汉尊贵的长公主,阿瑶年岁还小,不应该为此担忧。

    这些都是他们这些大人需要操心的。

    还有阿瑶担忧的太早,总不能因为怕撑死,就不吃饭了。

    让一个孩子这样忧心,是他们这些做大人的过错了。

    卫青温声哄道:“阿瑶近日都学《韩非子》了,阿瑶还小,不用读这么深奥的书。”

    刘瑶唏嘘短叹,一副小大人强说愁的模样:“舅父,身处深宫,我不得不看,阿父太任性,我要防患于未然!”

    说到后面,她握起拳头,浑身燃烧着旺盛的气势,“我要和阿父斗争到底,坚决不让他长歪!”

    卫青一开始被小家伙整抑郁的心,一下子想发笑,大手摸着小家伙的头,心中感慨,这就是小孩子的脾性,果然如陛下所说,阴晴不定。

    ……

    此时,车骑步兵营中,霍去病与曹襄也收到了刘瑶送进来的大刀。

    原先刘瑶打算将直刀和弯刀都送一份的,可是担心太拉仇恨,就都送了弯刀。

    霍去病握紧刀把,轻轻抽出,三尺长的大刀在阳光下比金子还耀眼,刀身洁白如雪,锋利美丽,围观的将士经不住发出“哇”的赞叹,眼睛紧紧地缠在弯刀上。

    此时即使有一名绝色美人,也不能将他们的视线拉开。

    曹襄见状,也抽出了刀。

    周围人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

    “一模一样!”

    “嘶……真他娘漂亮!”

    “这刀砍肉肯定很舒服!”

    “不用你说,光看就知道!老子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别想了,听说是当利长公主送给他们的,咱们可没有这个福气!”

    “哎呀!我的哈喇子都流了一嘴,若是我有这刀,一定能砍一百个匈奴!”

    “吹牛,顶多十个!”

    “原先能砍十个,有了神兵助力,少说也是二十!”

    “你死了这条心吧,人家一个个都是公侯出身,所以才能拿到这种武器,没看头也馋的直流口水吗?”

    被小兵说到的校尉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发现啥也没有,伸腿踹了旁边人一脚,“一边去!”

    众人哄笑。

    霍去病笑的牙豁子都露了出来,“阿瑶对我就是好!曹襄,你看我的刀多漂亮!”

    “……”曹襄抿了抿唇,强调道:“我的刀比你的漂亮!”

    霍去病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刀,看着似乎没多少差别。

    旁边的士兵起哄,“霍郎君、曹郎君,要不你们对砍一下,咱们凭实力论真章。”

    “去你的,出什么馊主意。”

    刚刚说话的人一下子被同伴踹了!

    众人点点头,这么好的刀伤一点都心疼,不去砍匈奴,对砍纯纯脑残。

    霍去病也啐了那人一口,“杨茂,你再乱说,小心我揍你哦!”

    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把马尾,小心翼翼地凑到霍去病跟前,示意他来一下。

    霍去病见状,也不客气,持刀一扫,马尾齐刷刷从中间断开,众人发出惊呼声。

    霍去病接着又拿着刀迎风砍了几刀,阳光下的刀刃快如闪电,划出一道道亮光,即使没触到草地,也有许多草被气流给斩断。

    众人看的热闹,纷纷鼓掌叫好。

    游击将军苏建站在外围的车辕上看热闹,轻啧道:“这群小子真是想的美,老子都没办法得到这么好的武器。子辕,你说老子去求霍去病、曹襄他们,会不会也有机会。”

    被称呼子辕的心腹幕僚面无表情,“将军与其去求霍去病、曹襄他们,不如让他们砍你一刀,当利长公主一定给。”

    “……”苏建尴尬地挠了挠头,“可以吗?要不我以教导他们练武的名义,找机会挨上一刀,你说能不能行?”

    幕僚一头黑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的主公。

    他一时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故意气他的。

    该说不说还是知道要脸的,最起码没想着跪地求人,而是变成了讹诈。

    苏建见他这样,知道这个法子也不行,目光落在霍去病手中的大刀,呢喃道:“这刀真好啊!”

    对于行武之人,战马、武器可比美人的吸引力高多了。

    幕僚见状,叹气道:“主公你再等等,我打听到,这弯刀是宫中的工匠负责锻造的,他们的冶炼技术又提升了,日后这种刀会推行到军中。”

    “是这样啊!”苏建拍了一下脑门,转身往营长走去,边走边道,“那我去求陛下!”

    求霍去病、曹襄这种十二岁的少年丢脸,但是求皇帝不丢脸。

    幕僚脸色微青,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

    摊上这个主公,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

    等众人散去,霍去病与曹襄回到营帐,仔细观察大刀,发现刀把上都刻了他们的名字,其他的则是一模一样。

    霍去病:“这样就不用担心弄混了,阿瑶果然细心。”

    曹襄微微抿唇,“除了名字,咱们都是一样的,她一点也不想我吗?”

    “啊?”霍去病没听清,举起大刀,满脸笑意,“都一样漂亮啊!阿狙,你不喜欢吗?”

    “喜欢啊!不过我想阿瑶了。”曹襄将刀放在一边,枕着胳膊,仰躺在床上,“我想阿母、阿父了。阿瑶来信说,阿父的病情稳定下来,可是马上又要入冬了!”

    霍去病想了想,“我阿母那里比较暖和,风景也好,平阳侯若是长安待腻了,要不去丹阳去一趟,而且自从丹阳纸出名后,那里吸引了不少大儒学士,雅集很多,平阳侯换了环境说不定会好些。”

    曹襄想了想,坐起身,“那我给阿母写信,与她商议一下。”

    霍去病:“那我也给阿母写信说一下。”

    ……

    在知道宫中研制除了上好的刀,与苏建抱有一样的想法不在少数。

    刘彻那边,三天两头收到手下人的祈求奏疏,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从车骑步兵营的人将刘瑶送给霍去病、曹襄的弯刀传成了神兵利器,惹得其他将士抓耳挠腮。

    得知是刘瑶送的,可刘瑶住在宫中,年岁还小,于是大家就不约而同的找到刘彻这里。

    弄清来龙去脉后,刘彻将刘瑶喊过来,指着他挑出来的奏疏,皮笑肉不笑道:“阿瑶,这些都是你干的好事。”

    刘瑶疑惑,“阿父,你卖什么关子!”

    她可什么祸都没闯,而且工官成功将直刀、弯刀都弄出来了,加上阿母有孕的事情,阿父现在应该笑成傻子啊!

    干嘛找她麻烦!

    刘彻:“你看看!”

    看看就看看。

    刘瑶不和他客气,挑了一份,打开一看,正是霍去病、曹襄所在车骑营的游击将军苏建。

    她扫了前三行,一开始以为苏建看上哪家姑娘,毕竟奏疏上一堆真情告白,一副不得到,就要上吊的表达,对阿父极尽谄媚,看到后面,主人公终于出来了,苏建罗里吧嗦写了这么多,核心意思就一个——陛下,我要大刀!

    刘瑶嘴角微抽,又打开其他奏疏。

    有一个要刀的……

    还是要刀的……

    这个是为他的弟弟要刀……

    这个狮子大开口,要三把刀……

    ……

    其他的奏疏刘瑶也不想看了,估计都是要刀的。

    她仰头,一脸无辜,“我又不能变出刀!”

    刘彻:“若不是你将刀送到军营,他们也不会知道。”

    “阿父,刀又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早晚就要给大家,我自是让霍去病、阿狙提前享受而已,再说,也给你做了一波宣传,你看,大家都很喜欢。”刘瑶笑的十分乖巧。

    刘彻冷哼,“他们还喜欢美人呢,可美人看的上他们吗?况且天下也没有那么多美人,朕若是将给了他们低等钢刀,那些人肯定不愿意,还不如谁都不理。”

    “呵!”刘瑶冷哼一声,小手使劲拍了一下桌子,“阿父,你既然谁都不理,干嘛还找我算账,我现在很生气!”

    刘彻长眉一挑:“你弄出了弯刀,接连给了王容、霍去病、曹襄,朕都没有,朕这个阿父,难道地位还不如他们吗?”

    刘瑶环臂扭头,噘嘴道:“是工官做的,又不是我变出来的,阿父想要,说一声,下面的人就会送上来,要什么样的没有!”

    阿父难道还想要她亲自给他锻造一把宝刀。

    以她的力气,真敲打个一百锻,不知道耗费多少时间,十年八年肯定炼不成。

    就怕按照历史进程,等宝刀锻成之日,就是他们父女决裂之时。

    刘彻不屑道:“下面人送的和你送的能一样吗?”

    “行!”刘瑶偏头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双手合十,“阿父放心,我这就回去给你设计一把屠龙宝刀!好看又锋利的那种。”

    刘彻:……

    屠龙宝刀……

    名字听着有些刺耳。

    “屠龙宝刀?阿瑶想要干什么?” 刘彻眸光微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刘瑶一脸不解,“好听啊!名字也吉利,能将龙都斩了宝刀可见有多锋利。”

    “咳,‘屠龙宝刀’这名字太俗。”刘彻轻咳一声,拒绝这个名字。

    “哦……”刘瑶敷衍应了一声,“金龙宝刀呢?圆月弯刀?寒月宝刀?昆仑刀? ”

    刘彻蹙眉,“金龙宝刀吧,就它顺耳一些。”

    “……”刘瑶没想到阿父品味居然是这样的,居然还有脸嘲讽“屠龙宝刀”俗。

    “行!”她决定让人在刀身上刻两条活灵活现的金龙,连样式都不用头疼了。

    ……

    在初冬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刘瑶送上金龙宝刀。

    此刀与其他弯刀相比,体型要大一倍,重量自然要重两三倍,刀身两面刻着两条活灵活现的金龙,刀把并没有完全用了黄金,而是掺杂了一些熟铜,显现出一种金中泛红的赤金色。

    虽然现在名字叫“金龙宝刀”,传到后世后,被后人称呼为“天子金刀”,是刘彻身份的象征,也是那个时代汉朝锻造技术腾飞的代表。

    传到后面,因为金刀太重,一些皇帝提起已经吃力,更不用说挥动,就被人嘲讽连刀都提不起来。

    刘彻拿起刀后,发现此刀甚重,若不是他自小练武,擅长骑射,估计就拿不动刀。

    动作稍顿,余光瞥见旁边带着两个妹妹观摩的刘瑶,顿时挺胸提气,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

    “哇!”刘瑶十分捧场,发出惊呼。

    刘珏、刘琼见状,也有样学样,“哇!阿父好棒!刀刀好漂亮!”

    “离远一点。”刘彻自得一笑,持刀瞄准前方桌案上的木桩,挥刀朝下,寒光一闪,木头变成两块,“啪”的一声滚落在地。

    “哇!”三姐妹再次捧场,不断拍手。

    刘彻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收刀入鞘,示意宫人将东西收拾了。

    “阿父!”刘瑶上前,正欲说话,就听那边挪桌的宫人发出惊呼声。

    莫雨皱眉,“怎么回事!”

    刘瑶等人也望过去。

    宫人连忙放下桌子,跪地道:“启禀陛下,桌子裂开了,绝对不是奴婢等人弄得。”

    刘彻挥手让他们让开,上前一看,就见檀木案中间部位,多了一条缝隙,缝隙断口干净,周围没有裂纹蔓延,之所以没断开,是因为另外一头还有一尺多长没有断开。

    刘彻有些惊诧的看着手中的大刀。

    刘瑶凑过来,伸手摸了摸桌案中间的缝隙。

    真是“一力降十会”,居然不止将木桩给砍断了,连桌子都没有幸免。

    “不错!”刘彻对刀很满意,也不嫌弃它重。

    他是天子,自然不能与其他人一样,这把刀威武霸气,还锋利。

    刘瑶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阿父开心就好。”

    没想到歪打正着。

    她一开始设计时,光想着如何好看大气,反正阿父肯定不用,等成品出来,发现比起普通的大刀,分量有些重,想着已经做好了,若是阿父不满意,她再给瘦身。

    现在皆大欢喜。

    ……

    十一月,朝廷开始征收车船税,政策一出,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有人觉得只需征收商人的车船税就行,普通百姓就不必了。

    有人觉得征收车船税,抑制民间商业活动,短期可能利于财政,长期会影响朝廷收入。

    有人赞同征收,觉得商人重利,抢夺底层百姓利益,应该好好整治一番。

    ……

    东方朔、司马相如等人反对,觉得刘彻步子迈的太大,收税太高,主父偃、张汤、韩安国等人赞同。

    恰巧东方朔、司马相如、主父偃等人嘴皮子都是利索的,那段时间上朝,用刘彻的话来说,像是一百只鸭子在吵,一开始他还有心看热闹,等“战争”进入焦灼阶段,他就嫌吵了。

    最后,尽管东方朔、司马相如舌灿莲花,写了不少奏疏,还是没阻止车船税的颁布。

    而且司马相如又被罢官了,理由是“出使西南夷不利”。

    天知道这事发生在上半年,今年快结束了,刘彻才追究,让人不得不怀疑真正原因另有其他。

    也有人怀疑是因为反对车船税,但是同他一起反对的东方朔没事,毕竟东方朔的嘴皮子可比司马相如更强。

    刘瑶则是去看东方朔的稀奇,绕着他转了两三圈。

    历史上东方朔虽然官职小,可一直很稳当,比起主父偃的下场,东方朔应该欣慰一下。

    刘瑶喃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做事就不犯错?”

    毕竟历史上东方朔郁郁不得志,除了逸闻段子,没见他干其他事情。

    公孙贺打匈奴啥也没遇到,寸功未立,也没受责难。

    “……”东方朔脸色微黑。

    长公主骂人真脏啊!

    第65章 我担心你会走在我前面!

    东方朔无奈,“长公主,在下最近可曾做错事?”

    刘瑶摇头,“没有啊!”

    “既是没有,长公主刚才是为司马相如委屈? ”东方朔再问。

    刘瑶继续晃着脑袋,“没有,只是纳闷阿父为什么放过你,没放过司马相如,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吗?”

    司马相如辞赋绝佳,还有名声,去年平定西南之功,阿父也挺开心的。

    怎么到了今年,一下子就变了。

    司马相如的得意时间也太短了。

    东方朔闻言,叹了一口气。

    司马相如此人确实有才华,辞赋之才传遍天下,去年馆陶大长公主刘嫖花费千金请司马相如做了《长门赋》,意图挽回陛下的心意。

    虽说事后陛下赏了刘嫖、陈阿娇一些东西,但是陈阿娇至今仍在长门宫,并未搬出来。

    本来千金作赋这事,算是不轻不重的事情,甚至因为这事,让司马相如的才名更盛,据说以前找司马相如作赋的只是几十金,《长门赋》过后,作赋价格就提升了四五倍,让司马相如颇为自得。

    而陛下,东方朔与他相处这么多年,觉得陛下的性格颇为爱恨分明,外加记仇。

    司马相如当初写赋,以为是雅事,显然小看了此事的严重性。

    他身为陛下身边的中郎将,为陈阿娇作赋,在陛下那里,他就变得不可靠,一千金就能收买其背叛他,但是这事又不好发怒,估计一直在心里惦记,然后又撞上此次车船税,陛下就拿他开刀了。

    东方朔看着刘瑶,欲言又止,总不能明着告诉这孩子,说陛下小心眼吧。

    其实若是他敢说,刘瑶绝对奉他为知己,和他一起吐槽。

    不等他开口,就听刘瑶又往他心口扎刀,“东方朔,我觉得阿父应该将你忘记了,你在太中大夫的位置上都这么长时间没动了,阿父觉得可有可无,就不管你了。”

    东方朔:……

    刘瑶与他一同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东方朔,你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只想让你成为九卿,不让你当丞相?”

    东方朔嘴角微抽,“因为我做不到。”

    刘瑶:“有一半的原因,另一半原因,就是阿父的丞相风险太大,以你的性子,我担心你会走在我前面!”

    东方朔一头黑线,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啼笑皆非道:“长公主,若是无病无灾,在下走到你前面不是显而易见吗?”

    他们俩之间的年龄差了三旬,他若是走在长公主后面,他岂不是成了老不死。

    这孩子到底是诅咒他,还是诅咒自己。

    “……”刘瑶一脸无辜,“是吗?”

    东方朔也说了,无病无灾,但是还要加一条,就是就是阿父后面当人。

    东方朔:“听你这么说,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谨言慎行,不能招惹陛下。”

    刘瑶斜眼瞥了他一眼,发出灵魂质问,“你觉得自己能做到谨言慎行吗?我觉得,与其谨言慎行,不如主动出击,现在尽量刷阿父的好感 ,就是以后走下坡路,时间也长些。”

    东方朔:……

    “长公主所言,让微臣醍醐灌顶,日后若是成为九卿,一定送长公主一份大礼。”他对丞相之位其实也拿不准,但是九卿之位,再努力个七八年,应该也可以。

    不过,东方朔还是将自己的推测解释给刘瑶听,让她别随便触陛下的霉头。

    刘瑶听完后,心中不由得感慨。

    司马相如虽然才华横溢,也有本事,但是政治敏感度太差了,刘嫖拿了千金让他作赋,他就接受了,为了一千金,算是将自己的政治前程废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收了那一千金。

    ……

    司马相如被罢了官后,也没有气馁,他也不是第一次被罢官,继续吃吃喝喝,写写辞赋。

    刘瑶以为卓文君会询问她缘由,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没问。

    当然以卓文君的性格,也不会询问一个小女孩这些政事。

    刘瑶见状,赐了她不少纸墨,“都说有失必有得,他现在有时间,多写些辞赋造福后人,你也要加油,不要被他比下去。”

    卓文君忍笑,“多谢长公主宽慰,虽说被陛下免官,相如并没有萎靡不振,而且最近也写了不少辞赋。”

    刘瑶这就放心了。

    ……

    这个冬日因为车船税而热闹,对于一些富裕地区,尤其长安附近,还是能听到不少商人的骂声。

    而边陲地区,此时也不安稳。

    卫青攻陷龙城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匈奴人。

    于冬日十一月中旬,军臣单于派遣五路大军分别进攻代郡、雁门关、云中郡、渔阳郡、右北平郡。

    因为多处点火,战线过长,等汉军赶去支援时,匈奴早已撤退。

    然后等汉军撤兵回到内地,匈奴兵又开始骚扰。

    如此反复折腾行为,造成边陲地区军民死伤上万人。

    刘彻自然暴怒,气的整日上火,嘴里都长泡了,每日抱着降火汤牛饮,还不管用。

    刘瑶看在眼里,也没办法帮忙。

    匈奴强悍,就是因为他手中有十几万骑兵,在这个时代,骑兵的机动力基本上无解。

    若是长期派兵驻守,财政又支撑不住。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就是因为消耗不起。

    防贼难免会有疏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所以许多时候,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

    刘彻也是这种想法,不过发动大战需要时间,不是单纯征调士兵就行,粮草辎重也很重要,而且是大头。

    刘瑶将刘彻焦虑的这般厉害,换了一种思路,“阿父,你看军臣单于花这么大动静骚扰,说明上半年的事情让他震怒,让他破防了,这样你就轻松些。”

    刘彻灌了一口茶,沉声道:“军臣单于,朕势要斩杀此贼!”

    刘瑶 :……

    是用你那把金龙宝刀吗?

    “那你实在忍不了,要不要给军臣单于写信骂他一顿!”刘瑶挠了挠头。

    与其让阿父上火,不如将这火烧给军臣单于,如果能将他气死的话,阿父一辈子都能吹了。

    她也这样说了,“咱们写信谴责他,让他也上火,如果能将他气死,阿父,你就名垂千古了!”

    刘彻一时无语,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不错,转身给东方朔、主父偃他们下了命令,让他们写一份讨伐军臣单于的檄文,他好借鉴一番,若是效果能达到气死军臣单于的程度,他赐万户侯。

    收到任务的东方朔、主父偃:……

    陛下真是看得起他们,他们就是嘴皮子利索些,别说人,就是小猫小狗都没有气死过,更不用说草原之王军臣单于了。

    不过既然是陛下吩咐,两人也就硬着头皮写了。

    汲黯听说这件事后,奏疏劝解刘彻莫要冲动,现在再给匈奴送檄文,就是火上浇油,本身现在边陲压力就大,若是檄文真的送去匈奴,军臣单于更加震怒,边陲的情况更加糟糕。

    刘彻看着汲黯的大篇长论,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个时候不想着与他同仇敌忾,上这种内容,是要气死他吗?

    就连阿瑶这种小孩,也知道提一些意见,汲黯都多大了,还想当理中客。

    竖日上朝时,刘彻就寻了一个错处,将汲黯当庭训了一顿。

    汲黯:……

    下朝后,公孙弘见汲黯就有些落寞,走到他身边,苦口婆心道:“汲黯,关于匈奴这事,你何必上奏疏劝陛下呢,陛下对匈奴恨其欲死,加上这些时日,他们一直侵扰边陲,陛下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他也知道了汲黯上奏的事情,陛下的脾气一向倔,与他对着干,不止自己吃亏,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不过被陛下骂几句,我都习惯了。” 汲黯收敛了神色,板着脸道:“满朝官员若是都为了前程顺着陛下说话,那将是一场灾难。”

    辕固听说汲黯因为劝刘彻被刘彻骂,想了想,也写了一些东西,然后揣着东西来到未央宫中,郑重道:“陛下,听说陛下苦闷,老臣很生气,可怜我大汉子民,被匈奴残害了上万,特地为边陲子民写了一份祭文,请陛下过目!”

    刘彻:……

    他有些懊恼地起身。

    他因为军臣单于侵扰边陲而震怒,让东方朔他们写檄文,却差点忘了安抚边陲的百姓。

    辕固见他这样,心中宽慰,心想陛下还算能劝。

    刘彻拱手一拜,看向面前的老者,“多谢辕老先生提醒!边陲子民被匈奴残害,朕心忧愤,一时被愤怒蒙了眼,差点忘了还有最重要的事情。”

    辕固奉上祭文,“请陛下过目!”

    刘彻接过祭文,仔细读了一遍,读完后,眼眶微微湿润,“辕老先生,朕会让人将此祭文送往边陲焚祭,为边陲百姓祈福。”

    辕固拱手道:“陛下,老臣想亲自去边陲祭拜一番,也好告诉边陲百姓,陛下对他们的担忧。”

    “这……”刘彻面色为难。

    辕固今年都九十多岁了,这般岁数可经不起舟车劳顿,何况还是冬日。

    辕固见他犹豫,再次一拜,“还请陛下成全!”

    刘彻沉吟片刻,目光落到桌案旁汲黯送上的奏疏,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叹了一口气,“既然老先生这般说了,朕也不好推辞,这样,朕让汲黯随辕老一起去边陲祭拜百姓,也让他看看边陲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辕固眉梢微扬,最终拱手道:“多谢陛下体谅!有汲黯,老臣这把老骨头也安心些。”

    刘彻:“他若是照顾不好你,朕就斩了他。”

    辕固:……

    他心中无奈,心中对汲黯说了一声对不起,这次去边陲,一定要照顾好他这把老骨头,他这把年纪魂归天外没事,但是不能作孽,又牵连其他人 。

    次日,刘彻上朝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念了辕固写的祭文,将其夸了又夸。

    然后命汲黯护送辕固前去边陲祭拜在这波战乱中伤亡的百姓。

    汲黯沉默了一瞬,上前领命,没等刘彻唇角的弧度扯上来,就听汲黯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陛下,微臣临走之前,还是要说,给匈奴送檄文,实属不智!”

    众臣:……

    大家心中对汲黯“叹服”,临走之前,还没忘记这事,就不怕陛下一个恼怒,让他不要回来了。

    “……”刘彻嘴角微抽,俯视众人,最终深吸一口气,“不给匈奴送檄文,但是你给朕写一份,朕自己留着。”

    汲黯:……

    东方朔:……

    这主意怎么有些耳熟,他前两日见到刘瑶时,与她说起过对檄文这事,才知道是刘瑶先提出来的,与她说了朝堂上关于这事的看法,还有汲黯所做的事情。

    他觉得陛下对汲黯反对给匈奴送檄文反应如此大,可能是迁怒的缘故,毕竟汲黯这些年说的不中听的话多了,陛下也知道他的性子,虽然没给他升官,可以允了他九卿之位。

    不像他,自诩多智,也不曾惹怒过陛下,跟在陛下这么多年,连九卿都没摸到。

    刘瑶听说后,就拉着他一起想怎么给汲黯脱罪。

    他觉得除非汲黯向陛下道歉请罪,否则日后要倒霉。

    毕竟陛下有些小心眼,司马相如给陈阿娇写赋,陛下一年都没忘。

    刘瑶后来冥思苦想,让他劝汲黯也写个檄文。

    当时东方朔就无语了。

    本身他的檄文还没有写完,去劝汲黯写,怕是要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今天听陛下这么说,他怀疑见他不愿意,就告诉了陛下,然后陛下折腾汲黯。

    “……”众臣眼神复杂,一些人有些心疼地看着汲黯。

    所谓“忠言逆耳”,汲黯说这些自然讨不了好。

    不过陛下答应不给匈奴送檄文,汲黯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他的文采也算上佳,写个檄文对他没什么压力。

    辕固见汲黯不吭声,上前一步道:“陛下放心,等我们从边陲回来,汲黯会将檄文上呈陛下。”

    “……诺!”汲黯见状,认命上前。

    刘彻唇角微勾,“辕老先生所说有理,相信从边陲回来后,汲黯的檄文会更有血性。”

    汲黯:……

    刘彻如他承诺那般,暂时不打算往匈奴送檄文,打算先存着,等开战后,再让人送往匈奴。

    东方朔、主父偃等人所写的檄文很快就上呈给刘彻,刘彻看完后,将满意的让人贴到未央宫的外面,算是出了一口郁气。

    ……

    日子过得很快,时间很快来到了除夕宫宴。

    刘彻十六岁继位,六年改一次年号,现在是元光六年,为即将到来的新一年定为“元朔”,到了明日,就是元朔元年了。

    细数今年,虽说年底的时候,匈奴的骚扰让刘彻不怎么开心,但是整体论一下子,还是有许多成果的,尤其卫青大破龙城,让军臣单于震怒。

    傍晚时分,长安的达官显贵纷纷进宫向刘彻道贺。

    宫宴前夕,刘瑶曾听宫人说过,说刘嫖为陈阿娇求情,想要陈阿娇能走出长门宫参加宫宴,可是被阿父驳回了。

    未央宫正殿中,几十个火盆将偌大的宫殿烤的暖烘烘。

    刘彻坐在上首,皇太后坐在一旁。

    因为现今没有皇后,所以没设侧位。

    卫子夫坐在刘彻的左下首位置,因为刘琼还小,所以就将她安排在自己身边,而刘瑶、刘珏同一个桌子,她斜对面则是刘嫖、南宫公主等人。

    至于平阳公主,她入冬的时候向刘彻求情,暂时去了丹阳养病,目前不在宫中。

    虽说是宫宴,也算是皇室的家宴,不止卫子夫带着三个女儿,前两年同样为陛下诞下一女的家人子孟姬也带着孩子出场了。

    现今两岁的鄂邑公主一脸懵懂地坐在孟姬的怀里,看着比卫子夫身边的石邑公主要小一圈,要知道两人年龄相差不足半岁,而且看着有些木,不怎么机灵,对比她斜对面的石邑公主现在的机灵劲,就相差更远了。

    孟姬本人也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敢与人对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有人对孟姬恨铁不成钢,既然她现在已经有了一女,说明能生,未来就有可能抢先生下皇子。

    而卫子夫已经生下了三名公主,估计这辈子就是生公主的命。

    孟姬有什么怕的,将自己的气势抖起来。

    现在这幅不争气的样子,让陛下怎么看得上。

    刘嫖端起酒樽,缓缓抿了一口凉酒,目光扫过卫子夫、孟姬等人。

    她觉得这些家人子生的孩子都一个样,卫子夫的孩子会那般机灵,也是因为有刘彻宠着,若是孟姬被刘彻宠着,她的孩子也会如刘瑶那般胆子大。

    她这般想着,目光下移,卫子夫起伏的腹部被桌案遮掩,她看不到。

    卫子夫若是这胎平安生下皇子,后宫其他人就不用争了。

    当然也许,她还是会生下一名公主,到时候会让不少人满意。

    宫宴上的流程还是如往年,开始的时候,刘彻这个“大领导”先发表讲话,与大家一同回顾了元光六年的大小事,当然今日是除夕,对于好事就大说特说,坏事一笔带过……

    然后达官显贵纷纷给刘彻送上新年祝福,因为卫子夫马上快生了,所以许多人都提前预祝刘彻,早得贵子。

    刘瑶听得直翻白眼。

    阿父笑的开心,但是孩子又不是他生,压力都压在阿母身上。

    虽说她知道阿母这胎极大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弟弟,可是也要注意孕妇的心情,大过年的,提这件事干什么。

    刘珏扯了扯她的衣服。

    刘瑶感受到力道,扭头询问,“怎么了?”

    刘珏遮着小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阿姐,他们骗阿父的,阿母肚里是弟弟妹妹,只有神仙知道,阿父做不了主。”

    “哦……”刘瑶眉梢一挑,同样凑到刘珏耳旁,故作高深道:“我知道。”

    刘珏瞪大眼睛,“真的?”

    她捂着小嘴,小声祈求道:“你告诉阿珏,阿珏不告诉其他人。”

    刘瑶忍笑,低声道:“是弟弟!不过别说出去,说出去老天爷会打雷吓唬你。”

    刘珏点头表示相信。

    上首的刘彻见两人脑袋都贴一块了,当即高声道:“阿瑶、阿珏,你们在干什么?”

    刘瑶、刘珏立马分开。

    刘珏捂住嘴,“不能告诉阿父!”

    刘彻:……

    卫子夫身旁的刘琼见刘瑶、刘珏凑得那般紧,瘪着嘴,屁股下面好似安了磨盘,不断扭动,一会儿看看刘彻,一会儿将头埋进卫子夫的怀里。

    刘嫖见状,勾起红唇,“卫夫人,石邑公主是不是身有不适?你看看鄂邑公主就十分乖巧,虽说孩子还小,要宠,可也要教会他们懂事,否则长大了,就教不好。”

    “多谢大长公主关心,阿琼黏阿瑶,阿瑶就在一旁,她有些急了。适应一会儿就好了。”卫子夫温声解释道。

    南宫公主见状,轻笑一声,“看姑母这话说的,石邑公主看着机灵活泼,不足三岁,口齿伶俐,而鄂邑公主与她相差不大,现在连走路都不稳,刚刚给陛下祝贺时,磕磕绊绊的,我看浑身上下也就一个‘懂事’了,姑母可真会夸人。”

    说完,又对刘嫖挑衅一笑。

    若是太皇太后在世,她当然避着刘嫖,可现在太皇太后已逝,窦婴已死,窦家没落,陈阿娇被废,还在长门宫关着,她可是陛下的姐姐,头上有母后为她做主。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刘嫖目含怒气,“南宫,我身为一个长辈,难道还不能说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南宫公主抿了一口酒,“姑母自然可以,只是我这人就事论事,石邑公主还小,我看长大的当利公主、诸邑公主都十分懂事,姑母刚刚说的那话,听着颇有几分感同身受,难道是因为长门宫的废后?”

    此话一出,刘嫖的脸色越发难看。

    皇太后、刘彻在上面纷纷看戏,也不说话。

    皇太后原先打算,若是刘嫖胡闹发怒,她就下场好好惩治她一番。

    现在看来,南宫一个人就能收拾她。

    ……

    而作为事件的“起因”,刘琼见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到南宫公主和刘嫖身上,小心翼翼地挪着蒲团往刘瑶的桌案方向挪。

    刘瑶:……

    注意到动静的其他人:……

    卫子夫:……

    小家伙干活心无旁骛,一点没注意到众人异样的眼神,将垫子拖到刘瑶、刘珏中间,然后十分豪迈地往中间一坐,看着刘瑶傻笑,将头埋进她的怀里撒娇。

    刘瑶无奈看向卫子夫。

    卫子夫忍笑,用口型安抚她,照顾好刘琼。

    等上方的刘彻扫视回来时,卫子夫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眉心微蹙,连忙用目光搜寻,就看到刘瑶、刘琼中间出现一个小人,双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戏。

    刘彻:……

    占据上风、吵得兴起的南宫公主瞥到小家伙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下子收住嘴。

    她可不想在小辈面前丢脸。

    刘嫖将她不吭声了,重哼一声,也不想与南宫公主再计较,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母后没了、陈午也没了,阿娇被关在长门宫,南宫前些年在自己面前,比猫还乖巧,现在有了刘彻和王娡撑腰,也欺负起她。

    她与这种蠢女人计较,就是让别人看笑话。

    刘嫖与南宫公主的这场风波对于宫宴的主调没有任何影响,众人吃吃喝喝,欣赏歌舞,歌舞过后,还有将士上去秀了一把剑舞。

    至于宴会上的酒菜,一开始有些温,没过多久就变凉了,而且大部分用的还是荤油,时间长了,容易凝结,口感变差。

    当然许多人参加宫宴也不是为了一口吃的。

    刘瑶与两个妹妹啃着点心,心中决定回去后将铜炉火锅弄出来,否则宴会太无聊,吃的还不好,也太折磨人了。

    坐在上面的皇太后看了看和和乐乐的三姐妹,又看了看与孟姬坐在一起,瘪嘴哭嚎不愿意吃东西鄂邑公主,皱起了眉。

    生母地位低,养的孩子也胆小,长大后,如何能成为一名尊贵的公主,等宫宴过后,她与彻儿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将孟姬的身份升一下。

    第66章 阿母,有霍去病和卫青在,你的底气足足的!

    除夕宫宴过后,皇太后给刘彻提了给孟姬提升身份的事情。

    皇太后:“虽说孟姬的性子不怎么讨你喜欢,可她毕竟给你生下了鄂邑公主,现在鄂邑公主年纪还小,腼腆一些还行,若是长大了还是这性子,将来嫁人会被人欺负的。”

    刘彻扶着她坐下,给她奉了一杯热茶,“ 母后说得对,除夕宫宴时,我也看出来了,鄂邑确实与阿珏相差一些距离。”

    “你啊!”皇太后抿了一口茶,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陛下的心太偏了,称呼卫子夫的三个孩子都是喊小名,称呼四公主,就直接称呼封号了。

    刘彻转移话题,随口道:“母后,姑母年后可曾让你费心?”

    “她?”皇太后冷嗤一声,“她现在可没心思对付我这个老太婆子,现在光想着养儿子呢?我就慢慢看戏,看她是真养儿子,还是小情人。”

    刘彻不解,不过人天生对这种狗血事情好奇,“母后这是何意?”

    皇太后招呼他靠近。

    刘彻向前探了探身。

    皇太后轻啧一声,“刘嫖去年府中进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听说长得白白嫩嫩的,特别招人喜欢,刘嫖就将他养在膝下了,听说那人叫董偃。”

    听说刘嫖将董偃收养后,与他几乎形影不离,不惜重金培养,给他聘请大儒叫他读书,又培养他君子六艺,说句笑话,她看刘嫖当年养真儿子时,都没有这么上心。

    刘彻闻言轻咳一声,“母后是不是搞错了,可能姑母因为堂邑侯过世,太过伤心,就养些东西打发时间。”

    “对于女人,还是女人了解女人。” 皇太后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头,“她本身就有两个儿子,现在还有孙子,想要含饴弄孙,打发时间,大的、小的都有,何必花费心思养一个小孩,你就等着吧,以后有戏看。”

    刘彻:……

    皇太后笑道:“那少年今年十四五岁了,过个两三年也就成人了。鱼在猫嘴边,你觉得猫会不张嘴吗?况且刘嫖也不是忍耐的性子。 ”

    刘彻还是半信半疑,“不可能吧,姑母她这般年纪了。”

    皇太后:“许你们男的风流,就不许她吗?”

    她敢这样猜测,是因为她听说两人私下里举止亲密,一些举动可不是儿子对母亲的举动,就是女儿也不会嘴对嘴亲啊。

    刘彻:……

    这事目前只是母后的猜测,还没有发生。

    他觉得,以母后所说,刘嫖对董偃的宠爱态度,日后多半不会遮掩,到时候他就知道了。

    呃……姑母对他有恩,又是太皇太后的女儿,只要不是闹得太难看,他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

    皇太后为孟姬求封位,刘彻之前那样说,真不是敷衍皇太后的,只是将孟姬册封为夫人,他觉得不妥。

    汉初建立时,百废待兴,前朝后宫许多制度大多继承了秦制,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完善,帝母称皇太后,祖母是太皇太后,帝妻称皇后,妾称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

    刘彻琢磨了一天,对后宫制度进行了改革,在夫人之下增加了婕妤、金娥、容华、充依四个品级,每个品级也设置了相应的爵位和俸禄,其中婕妤的爵秩与列侯相同。

    而孟姬被册封为容华。

    后宫众人受到消息后,纷纷前去祝贺。

    虽然地位比不上卫子夫,但是孟姬她能生啊,若是孟乔抢先在卫子夫前面生下陛下的长子,这局势就逆战了。

    卫子夫在后宫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她对于孟姬没什么想法,只想这胎顺利生下来,即使仍然是个公主,她也满意,上天已经很善待她了,让家人摆脱奴籍,让少儿、卫青出人头地,阿瑶聪慧,阿珏伶俐,阿琼纯真,她不贪心。

    刘瑶就更不担心了,毕竟她提前知道历史。

    比其他,刘彻就比较紧张了,过了年后,几乎天天来昭阳殿看卫子夫。

    严禁任何人给卫子夫使绊子,若是有人在昭阳殿出了差错,他比卫子夫还斤斤计较。

    刘瑶也理解。

    今年是元朔元年,她都十岁了,而阿父已经二十九岁的“高龄”,还没有一个皇子,但是因为有阿瑶等人的降生,旁人又不能说刘彻不能生,是故,民间就有不少术士谣言,言之凿凿地说刘彻此生不会有皇子,为了大汉江山好,应该退位让贤。

    要知道在民间,若是成亲早些,比如像王容十四五岁成亲的,三十岁附近别说当爹,当爷爷都有可能。

    刘彻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有些着急了,就给自己找了事干。

    匈奴那边,去年冬季的骚扰结束后,这段时间安分下来。

    像是故意撩他的火,将他气死。

    不过他可没打算放过匈奴,等他准备好,最迟冬季,就是双方大战之时。

    看了一圈,打算收拾一下不安分的诸侯国,恰巧近些日子淮南国那边出现了些许异动,淮南国的国相上奏,说刘安的两个儿子斗的厉害。

    就在刘彻想着如何收拾淮南国时,刘安的孙子刘建委托人送来一份告密信。

    说淮南王刘安谋反。

    淮南王庶长子的孙子刘健对于刘安的偏心不忿,想要将刘迁除掉,反正听说刘迁都不能生了,正要他父亲成了太子,他以后也能当太子。

    于是,就在刘建一行人商量如何扳倒刘迁时,此事被泄露,刘迁将刘建抓住,对他严刑拷打。

    而刘建身陷囹圄,悲愤不已,本着你不让我好过,大家就一起玩完的心态,私下里联系好友严正,让他给朝廷写信告发刘安、刘迁谋反。

    表示刘安已经伪造了天子玺印,丞相、御史大夫、太尉等人官印也都伪造,而且打算意图谋杀国相,想要掌控淮南国的兵力。

    汉初为了防止诸侯国谋反,诸侯国的国相皆由长安任命,诸侯王没有兵权,想要调兵遣将还要让国相签字。

    所以刘安想要造反,要么拉拢国相,要么除掉,刘彻早就对他有所防备,不可能给他派一个能拉拢的。

    刘彻唇角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想了想,派遣张汤和与淮南王素有世仇的审卿前去淮南国审理。

    审卿接到活后,摩拳擦掌,打算好好深挖淮南王谋反一事。

    到了淮南国,张汤与审卿先去见了刘建。

    刘健将太子刘迁和党羽全部供出,张汤就命人逮捕刘迁。

    刘迁听说后,打算将所有罪过揽在自己身上,将想法告诉了刘安,求刘安善待淮南王妃和刘陵。

    刘安也想收手,就同意了,于是刘迁在抓捕人到来时当面认罪,然后刎颈自杀,但是没死成,被人救了下来。

    刘安见刘迁没死,有些暴躁,就在他焦虑时,没想到他的心腹幕僚伍被也主动去见了审卿和张汤,揭发了刘安谋反的事情,将谋反的详情都供了出来。

    伍被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对淮南王着实失望。

    他不懂,淮南王一个小国,顶多富裕点,为什么就一直想着造反,一个诸侯国不想着联合其他诸侯王造反,就想着单打独斗就能大败朝廷的军队吗?

    是嫌淮南国的人太多了?

    张汤见状,立刻将刘安的王后、子女全部逮捕,同时国中参与谋反的幕僚和宾客也没有放过,确实搜出了谋反的器具。

    找到证据后,立刻向长安呈报。

    刘彻虽然心中早有准备,看到伪造的天子玺印、三公官印,脸黑如炭,火冒三丈,当即命令韩安国审理。

    经过一个月的审理,案中还牵连出于刘安一同谋反的列侯、公卿、地方豪强,足足有上千人,刘彻一律按照罪行给与死刑。

    而衡山王刘赐身为淮南王的弟弟,被判同罪,应该予以收捕,但是因为对方是诸侯王,所以张汤上奏请求逮捕刘赐。

    刘彻一时犹豫不决,就传召在长安的诸侯王、列侯来商议。

    说实话,对于现场的人来说,此次淮南王造反虽然牵连人众多,但是陛下可没有对不起淮南王,要是想收拾淮南王,上一次雷被告状时就可以趁机将刘迁拿下,也只是削了淮南王两三个县,赦免了刘迁、刘安,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了,而且还敢伪造皇帝玺印,甚至还想杀国相,实属确确实实的谋反。

    刘彻负手叹息道:“淮南王刘安谋反罪名已定,但是他的弟弟衡山王刘赐,朕着实为难,各诸侯王以自己的封国为立身之本,不应该彼此受到牵连,大家一起商议一下。”

    丞相薛泽道:“淮南王刘安谋反大逆不道,谋反之罪明白无误,理应诛杀不赦。”

    主父偃:“陛下,臣以为,衡山王此时还是要受罚,若是淮南王成了,衡山王也会受到封赏。”

    他不觉得刘安不会不找自己的同胞兄弟。

    公孙弘:“衡山王并不知淮南王谋反,而且经过之前刘迁之事后,还与其疏远了,陛下宽仁,应该放过衡山王。”

    主父偃:“陛下赏赐赦免了刘安和其太子,可是他们却没有改,反而伪造天子之印,让人心寒,谁知道衡山王会不会与刘安学着,公孙先生这样说,难道肯为衡山王担保!”

    公孙弘:……

    他没这个信心。

    胶西王刘端说道:“刘安行谋逆之事,扰乱天下,迷惑百姓,着实可恨,他的罪行比率众作乱更严重,臣见到那些玺印、官印、符节时,气的差点喘不过气来,陛下应该将他诛杀,但造反之事隐秘,淮南国中许多官吏肯定不知,臣以为,官秩二百石以上和比二百石少、不曾触犯法律的官吏,他们此次不能阻止淮南王谋反,理应免官削爵贬为士兵,今后不许当官吏。至于那些非官吏的其他人,可允许用二斤八两黄金抵偿死罪。”

    公孙弘连连点头,补充道:“此事应该昭告天下,痛斥刘安的野心和恶行,让天下诸侯王警示。”

    刘彻听完后,认同了众人的话,派遣宗正持符节前去淮南国审判刘安。

    只是宗正还未到达淮南国,就接到消息,说刘安已经提前自刎。

    至于王后、刘迁、刘陵等同样参与谋反的人被满门杀尽。

    不过,对于一开始揭发刘安的伍被,刘彻却舍不得了,想着他主动揭发刘安,而且上奏时言辞雅正,也说了许多朝廷的好话,便不想杀他。

    张汤不以为然,“陛下此言差矣,伍被之前为淮南王谋反出谋划策,乃是淮南王的心腹,之所以揭发,是因为觉得淮南王愚昧,不听他的劝,事情不可能成,他也实属罪不可赦。”

    “……”刘彻想了想,觉得张汤说的有理,也没说,不过想着因为有伍被的揭发,淮南王的谋反案才会如此顺利,补充道:“赦免他的家人。”

    张汤点头。

    就这样,伍被被杀。

    淮南国被废为九江郡。

    而衡山王刘赐,本来可以逃过一劫,但是因为太子刘爽与同胞亲妹刘无采、亲刘孝、继母王后徐来有矛盾,就将刘赐与刘安约定谋反的事情告发,刘赐知道后自杀,衡山国被撤销。

    刘瑶没想到淮南王的戏份提前落幕,她似乎记得历史上,推恩令先来,然后淮南王谋反才被杀的,现在淮南国就没了。

    ……

    三月中旬,春暖花开之时,卫子夫胎动,平安诞下皇子。

    刘彻大喜过望,宣告天下。

    主父偃趁机顺势上奏,后宫后位空悬已久,卫子夫诞下皇子,立下大功,理应封赏。

    卫子夫已经是夫人,后宫一人之下,还要如何封赏?

    于是,三月十三日,刘彻宣告天下,册封卫子夫为皇后,大赦天下。

    说实话,就连促成这事的主父偃本人也没想到此事如此顺利。

    不过仔细一想,陛下快到而立之年才得子,已算很晚,狂喜之下,母凭子贵,卫子夫坐上皇后宝座,也不奇怪。

    对于卫家人来说,也没想到这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一时间,卫府门前门庭若市。

    不止卫府,与卫家来往亲密的人家一时间门槛都快踩烂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对于一开始抱着卫子夫此生只能生公主指望的后宫女人来说,这段时间不怎么好过。

    谁曾想生了三个公主后,卫子夫不止得了皇子,还成了皇后。

    这种运气怎么没落到她们身上。

    看陛下对卫子夫三个公主的宠溺劲,再加上这一个皇子,她们还有什么指望。

    ……

    馆陶公主府,刘嫖听到消息,也砸了一堆东西。

    伺候的奴仆见刘嫖正在气头上,压根劝不住,就去寻了董偃。

    这段时间,馆陶大长公主对董偃最是温柔。

    董偃知晓刘嫖为何生气,但是卫子夫已经成了皇后。

    公主府主院正屋,刘嫖瘫坐在地上,连身上锦袍多了一个大口子都不在乎,只是独自垂泪哭嚎,一边喊着陈阿娇的名字,一边扔身旁的东西。

    十四岁的少年甚少见刘嫖这般失态的样子,他站在门口怔怔望了一会儿,在身旁奴仆的催促下,踩着地上的狼藉靠近刘嫖。

    刘嫖注意到他进来时,停住了手,拿着帕子抹眼泪。

    董偃小心地走到她跟前,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在他心里,刘嫖是他尊敬的长辈,日常疼他、宠他,他在公主府的衣食住行超过以前的十倍,阿母让他学会感恩,哄好馆陶大长公主,这是理所应当。

    “公主,地上凉,你起来吧。”他有些紧张地将手往身上抹了抹,然后俯身想将刘嫖拉起来。

    他一个十四岁的身板,怎么可能拉得起刘嫖,又怕担心扯疼刘嫖。

    折腾半天,他累的一脑门汗,刘嫖仍然纹丝不动。

    刘嫖见他这幅惨样,心生怜意,单手撑地,顺着他的力道起了身,拿起帕子轻轻给他擦擦汗,拉着他在一旁的坐榻上坐下。

    角落里的奴仆见他们起身,开始躬身收拾地上的狼藉。

    刘嫖静静地看着董偃,苦笑一声,“如今我身边就只有你了。”

    “……大长公主。”董偃听得心头发酸,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草民还在,两位郎君也在,还有……长门宫的翁主也等着你呢。”

    “你啊……”刘嫖长叹一声,“不懂,如今我什么都做不成了,阿娇怕是要永远困在长门宫,王娡……刘彻,真是母子一心,都是狠毒的!全然忘了我当年如何帮他们。”

    “大长公主!”董偃心头一跳,连说话都磕巴了,“你……你可不能……不能这样说。”

    “怕什么!”刘嫖苦笑,“你不必担心,我就是在刘彻、王娡面前说这些,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天下人还在看着呢。”

    刘嫖看着他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惶,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你啊,既然在我身边,这胆子就要练起来,否则外出容易被人看轻。”

    “可是……可是草民就是平平无奇,无官职……也无爵位,旁人看轻草民,草民觉得没什么……”董偃话没有说话,就被刘嫖用手捂住了。

    他傻傻地看着她。

    刘嫖:“有我在,我不允!”

    “……大长公主!” 董偃脸颊突然蹿上两抹红晕,眼神开始变得游移不定。

    刘嫖失笑,轻轻戳了戳他的脸皮,“真是脸薄,这样怕是要被外面饿狼吃了。”

    董偃:……

    ……

    昭阳殿中,如今的氛围可谓是岁月静好。

    刘瑶三姐妹趴在床边,看着窝在卫子夫回来乖乖吃奶的小婴儿,眼睛一眨不眨的。

    刘珏盯着小婴儿皱巴巴的小手,感慨道:“真丑!比阿琼都丑!”

    刘琼小脸惊诧,“真的吗?”

    刘珏信誓旦旦的点头,“阿姐也比他好看。”

    刘琼见她提起刘瑶,顿时信了。

    刘瑶嘴角微抽,抬手给了刘珏一个脑崩,无语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小时候?”

    只有她评价这两人的份。

    刘珏捂着脑门,眼珠子转了转,“那阿琼、弟弟丑!”

    刘琼一听,立马控诉:“阿姐骗人,坏!”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刘瑶板着脸扫视她们一下,两人顿时又乖乖地趴在床边,观察小婴儿。

    此时小婴儿已经吃睡着了,卫子夫将孩子放到床榻外侧,让她们近距离观察孩子。

    刘珏用手轻轻碰了碰小婴儿的小手,惊奇道:“比我还小。”

    “那当然,孩子是会慢慢长大的。”卫子夫给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阿琼如今也是姐姐了,要乖哦!”

    小刘琼一听,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得意地看向刘珏:“阿珏,我是姐姐了,你快叫我一声姐姐。”

    众人:……

    刘珏两手插着腰,瞪眼道:“蠢阿琼,我比你大,只能你叫我姐姐。”

    小刘琼瘪嘴,“不要。我要当你姐姐,咱们打一架,谁赢谁当姐姐。”

    刘珏:“行,谁输谁当小狗!”

    刘瑶:……

    卫子夫:……

    刘瑶扶额头疼道:“不行,你们这架打了,我吃亏了。”

    她们是同胞姐妹,无论哪一个妹妹当了狗,她都要受连累。

    “噗——”卫子夫忍俊不禁,掩唇忍笑。

    殿中伺候的其他人也是忍笑。

    这时,门口传来刘彻的笑声,“朕也不答应,你们真闹起来,朕也吃亏了!”

    “阿父!”刘珏、刘琼看到他,连忙奔到他面前,同时扯了扯他的衣袍。

    刘彻摸了摸她们的头,“乖!”

    仪式走完后,两人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刘瑶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阿姊说了,阿父来时,第一时间抱大腿,不想抱腿就拉袍子,等阿父摸头才结束。

    阿父摸头能让人更聪明,反正不亏,还能向阿父要更多东西。

    刘瑶夸道:“真棒!”

    两个小孩顿时笑成了花。

    刘彻看着这一幕,心中甚慰。

    他现在有了皇子,还有阿瑶、阿珏、阿琼这般聪慧讨喜的公主们,上天待他不薄。

    刘瑶与刘彻聊了一会儿后,就带着两个妹妹出去了。

    刘彻看着三个人欢快的背景,唇角的笑怎么都止不住,等到看不到人了,转身看到床侧的小婴儿,欣慰地打量婴儿的眉眼,笑道:“子夫,我看刘据与阿瑶小时候一模一样,真是漂亮!就怕将来也长成了阿瑶的性子,朕要头疼死。”

    卫子夫掩唇忍笑,“我看陛下挺高兴的。”

    虽然孩子较小,不过她觉得孩子长相与阿瑶出生时并不怎么像,阿瑶眉眼中和了她与陛下两人,而孩子的眉眼似乎更像陛下。

    陛下如此说,内心也是希望孩子如阿瑶一般懂事聪慧。

    刘彻轻轻摸了摸婴儿通红的小手掌,“被你看出来了。真若是有阿瑶八成聪慧,朕的江山就不用愁了。”

    “陛下!”卫子夫眸光诧异,心中微紧,连忙道:“孩子还小,现在说这个太早。”

    “不早了,朕明年就到而立之年。”刘彻喟叹一声,“子夫,你现在是朕的皇后,他作为你我的孩子,朕打算等到孩子年岁再大一些,就将他立为太子。”

    卫子夫双眸一热,脸色越发柔和,眸光微颤,强忍着内心的感动,“陛下,你对妾身太好了,让妾身有些怕,怕所有这些都是一场梦。”

    面前的少年帝王给了她身份、给了她聪慧的子女,给了她尊贵的后位,她不知道如何报答他。

    (刘瑶举手:阿母,有霍去病和卫青在,你的底气足足的!)

    “怕?”刘彻愣了一下,仔细打量她温婉的脸庞,薄唇一翘,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嗅着鼻端的奶腥味,他胸腔颤动,发出轻笑,“别怕,要怕也是朕怕,朕现在很高兴,很高兴,所以朕不允许你说这是梦。”

    “嗯!”卫子夫轻轻搂住他,听着殿外刘瑶她们的玩闹声,唇角轻轻翘起。

    第67章 没事,有去有回,再去不难

    刘瑶带着两个妹妹出来,就见院子里多了两人。

    十二三岁的少年青涩张扬,见刘瑶出来,纷纷向她露出笑容。

    左边靠着树干的霍去病,相貌清秀,眼眸清亮张扬,此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已经隐约可见盛气逼人之势,看来在军中混的不错。

    站在石阶上的曹襄眉眼清冽,身如青竹,唇瓣微勾,眼眸微弯,轻笑道:“阿瑶!”

    刘瑶:“你们怎么回来了?”

    “阿瑶!”霍去病上前,正欲摸她的脑袋,被刘瑶躲了过去。

    霍去病有些遗憾地撤回手:“姨母平安得子,又封了皇后,我当然要回来祝贺!”

    曹襄点头,“去病说的没错。阿母和丹阳侯也已经赶到了长安,打算庆贺这事。”

    刘珏、刘琼乖乖地冲霍去病、曹襄打招呼,“去病阿兄、阿狙阿兄!”

    霍去病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里面放着三枚精致的和田玉佩,送到她们跟前,白了刘瑶一眼, “阿珏、阿琼真乖,你们先挑。”

    两个小家伙闻言,看向刘瑶,询问可以拿吗?

    刘瑶笑道:“你们挑吧!”

    一旁的曹襄见状,也从怀里拿出来两个锦囊,一红、一青,从青的锦囊中抖出两个镂空花金球,鸡蛋大小,上面点缀着一些绿宝石,下面还缀有两枚金铃,轻轻一晃,就能听到清脆的声音。

    刘珏、刘琼眼睛一亮,比起和田玉佩,她们喜欢铃铛。

    不过刘珏纠结着看着两个金球,嘴巴微噘,“只有两个!”

    可是她们是三个。

    刘琼一听,立马道:“我一个,阿姊一个!”

    刘珏当即不满:“你最小,阿姊一个,我一个。”

    她挺起胸膛,梗着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刘琼,小手叉腰,“我年纪大,我说的算。”

    “阿珏坏!”刘琼瘪嘴,红嫩的唇瓣气的微微颤抖,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有水光了。

    霍去病环臂看戏,同时斜了曹襄一眼。

    不解他为何不将三个东西都拿出来,现在整的跟“二桃杀三士”似的。

    曹襄:……

    在两个小孩就要开打之际,刘瑶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踮脚扬手给了曹襄后脑勺一下,“阿狙,你有什么话说!”

    曹襄挨了一下,无奈一笑,面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将剩余的那枚红色锦囊递给她,“一个装不下,我才装到两个锦囊里面的。”

    “噗呲!”看戏的霍去病忍俊不禁。

    这个曹襄平日看着比他稳重,没想到也会睁着眼说瞎话,那个锦囊装三个绝对能装下。

    刘瑶毫不客气地拿过锦囊,从里面抖出来一尊金貔貅,浑身用各色宝石点缀,正好够她握住。

    她看了看妹妹们手中的金球,又看了看自己的金貔貅,嘴角微抽。

    她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自从苍玄子的事情发生了,为了巩固自己的人设,也为了防止将来有一天真被哪个昏头的人投进炼丹炉炼药,她坚决要做貔貅,为此宫人为了讨好她,日常所用大多带了貔貅。

    刘瑶摸了摸金貔貅,心中安慰自己,反正是金的,看着也好看,神兽也护体。

    (刘彻挑眉:不可迷信?鬼神之说不可靠?)

    霍去病哈哈大笑,“曹襄,阿瑶已经长大了,你应该送她步摇,送貔貅干什么?”

    刘瑶睨了他一眼,“我喜欢貔貅,阿狙送这个可比你送的用心多了。”

    霍去病瞪眼,“我送的也好。你再这样说,下次我什么都不给了。”

    刘瑶冷冷一笑,“你敢不给,我让姨母揍死你!”

    她在卫少儿那里,说的话可比霍去病管用。

    霍去病哑然。

    有些郁闷地挠了挠头,如果他敢欺负妹妹,别说阿母,怕是祖母、舅父、其他姨母都会揍他。

    一旁的刘珏蹦蹦跳跳道:“等姨母进宫,就告诉她去病阿兄欺负阿姊!”

    刘琼点头:“去病阿兄,太坏!”

    霍去病顿时无语,指着两个小孩手中的东西,“我才给你们送过东西。”

    刘珏:“欺负阿姊就坏!”、

    刘琼十分赞成,长长的睫毛一闪闪的,指着殿内方向,“告诉阿父,你太坏!”

    阿姊说了,平时抱好阿父的大腿好告状。

    霍去病:……

    他在军营也是小霸王级别的人物,这一进宫,不仅被刘瑶欺负,两个小妹妹也是不客气。

    曹襄忍笑。

    刘瑶满意地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说的没错,不用和他们两个客气。”

    两个小家伙用力点头。

    得了礼物后,刘瑶让子燕带她们去一旁玩,她有事想要问两人。

    三人走到游廊的一角,刘瑶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感慨道:“几月不见,怎么都长这么高!”

    曹襄的个头一直不用担心,她小时候一直怀疑他长大后会长成大山,或者长成电线杆子,现在虽然看着仍然比同龄人要高不少,不过还没有达到夸张地步,自从入伍后,原先白嫩的面皮好像被轻微烘烤了一番,形成了一层浅浅的小麦肤色。

    至于另外一个霍去病,个头要比曹襄矮半头,当然不是他矮了,而是曹襄高了,目前比曹襄要黑两个色号。

    她看着两人不同的肤色,纳闷道:“你们不是在一个军营,怎么火力烘烤的不一样?”

    “……”曹襄愣了一下,率先反应过来,指着霍去病,忍笑道:“他得罪了游击将军苏建,被将军罚着割了一个月的猪草,亲自训练了两个月,这不,捂了一个冬日,还是这个样子。”

    霍去病性子比他有些张扬,目前用他的话来说,在军中,除了卫青将军,他就是连李广都不服。

    之所以与游击将军苏建闹矛盾,就是苏建将军为李广可惜时,霍去病不怎么赞成,而且当面唱反调,说李广戍边多年,虽然有着“飞将军”的美誉,若论防守战,他在军中绝对是数一数二,若是主动出击的游击战,他的战法已经跟不上时代。

    龙城之战,李广被擒,虽然有匈奴故意针对的原因,但是他自己的疏忽也不能忽视……

    苏建将军当时听到火冒三丈,与霍去病足足论了半个时辰。

    最后霍去病就被罚割猪草了,而且还与苏建论输了,弄得郁闷了四五天。

    “苏建?”刘瑶托腮思索,“这人怎么听着耳熟?咦……”

    刘瑶想起来了,就是向阿父奏疏要刀,说的情真意切的那人。

    没想到李广也是他的偶像。

    她踮脚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你放心,在我这里,舅父最强!”

    日后你也是!

    霍去病闻言,龇牙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没等他说完,忽而曹襄挤了他一下,将他挤到了外面,差点跌倒,

    而曹襄则是占了他刚才的位置,连个抱歉的眼神都不给他。

    霍去病:……

    曹襄笑道:“阿瑶,你不知道,其实苏将军对他很好,要不然他也不敢在将军面前触他的眉头。”

    刘瑶点头,这点她懂。

    就好比她与阿父,之所以敢在阿父面前那么胆大,也是因为确定阿父拿她办法。

    “曹襄,你这样说,可就伤了我的心。”霍去病上前一把扣住曹襄的肩膀,使劲往外掰,“小子,在阿瑶面前,敢将我挤出去,活腻歪了。”

    曹襄闻言,顿时面带歉意,“抱歉,刚刚我不小心崴了脚,没注意到。”

    “……”霍去病快气笑了,“崴了脚,正好我和军中的老兵学了一些正骨之法,给你试一下。”

    曹襄:“现在好了,多谢关心。”

    刘瑶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见二人之间的空气有点冒火星,跃跃欲试道:“要不你们打一架,我给你们裁决!阿狙,打了霍去病,咱们不吃亏,无论输赢,都是能吹的。”

    霍去病一脸莫名,“阿瑶,你和我才是一家人。”

    说得好像他们才是一国人。

    曹襄则是眸光乍亮,看向霍去病的眼神透着凶意。

    刘瑶:“都一样,你们都是我亲戚啊!”

    霍去病被曹襄看的头皮有些发麻,“曹襄,你若敢动手,我绝对不会客气。”

    主要是,若是论兵法,他觉得可以打赢曹襄,但是论身手,他们比试过,再给他两年,等他的个头超过曹襄,绝对能打赢他。

    曹襄则是活动了一下手腕,“五十招内论输赢,谁先背着地,谁赢。”

    霍去病冷哼一声,背着手道:“不干!我年纪大,不和你计较。”

    刘瑶:……

    霍去病也就比曹襄大三个月,说得好像大三年似的。

    说起这,历史上冠军侯是在二十四岁病亡。

    如何让大汉的这个“限时外挂”活的更久些,是刘瑶一直头疼的事情。

    现在这个时代,是一个连感冒发烧都有可能要命的时代,医疗条件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许多现代可能吃药打针就能解决的小病,在现在可能就是致命的。

    而且霍去病将来外出打仗,条件肯定艰苦,日常受伤可能是家常便饭。

    想到此,刘瑶决定等霍去病他们离开前,就去太医令搜集一些医术整合一下现代的医疗常识,制成小本本,让霍去病他们记下来。

    曹襄见她皱着眉头,担心道:“阿瑶,你怎么了? ”

    她不舒服?

    刘瑶歪头,“阿狙,你们日常看医书吗?”

    霍去病、 曹襄面面相觑,话题怎么转到这里了。

    “唉!”

    刘瑶长叹一声,上前踮脚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我之后给你们准备一些医术,你们给我好好记下,谁没记,我揍他!”

    霍去病看着对方如同猫爪的拳头,嘴角微抽,想说他单手就能对付了。

    曹襄笑道:“都听阿瑶的。”

    说完,向霍去病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配合。

    霍去病叹了一口气,敷衍地点了点头。

    之后刘彻召见了他们两个,看着两个身量挺拔的少年,英姿勃发,仿若快要出鞘的利剑,比那些留在京城闯祸的纨绔子弟要强百倍。

    刘彻:“一转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朕的儿子才出生。”

    霍去病嬉皮笑脸道:“恭喜陛下喜得贵子,可有喜钱?”

    曹襄拱手道:“恭喜陛下,阿母、阿父他们听到消息也很开心。”

    刘彻闻言,关切道:“平阳侯的病情如何了?”

    曹襄:“阿父在丹阳很好,前段时间还随两名大儒去爬山春游,为阿母带回来许多奇石。”

    “他现在倒是享受了!”刘彻没想到曹寿的病情恢复的如此之快,都能爬山了。

    曹襄浅笑道:“阿母也是这样说的。”

    刘彻了解完,大手指了指霍去病,“苏建奏疏中夸过你好几次,可是朕听说你怎么快和他打起来了?你可知,有人弹劾你在军中为非作歹,不敬上官。”

    曹襄:“陛下!霍去病他……”

    “陛下!”霍去病抬手示意曹襄先别说话,他一脸无辜道:“微臣还没和你说呢,你看看我现在这黑黢黢的模样,都是苏将军的主意,去年,我在军营割了足足上千斤猪草,都快晒成黑炭了。还有苏将军,他与我关系可好了,陛下你肯定知道,就差把我当儿子了。”

    “……你这张嘴!”刘彻失笑,“苏建最大的孙子都比你年纪大,你说这话,占了不少人的便宜啊!”

    “嘿嘿!陛下的皇子在宗室的辈分也挺高的!”霍去病挠着头道,“只要我愿意,苏将军愿意,他孙子又管不着他,到时候我去管他。”

    “……你啊!”刘彻抿唇忍笑,最终笑出声。

    ……

    夜晚,平阳公主府中,曹襄的院子仍然亮着烛灯,桌案上放着一盆大红牡丹,他坐在案前,拿着刻刀轻轻雕刻手中的白玉髓,细细地雕着花瓣,阿瑶喜欢牡丹,在昭阳殿养了不少盆,都是命人从民间或者乡野找寻的。

    对于这种药草,他说不上讨厌和喜欢,但是只要阿瑶喜欢,他也喜欢。

    再过几月就是阿瑶的生辰了,他要加快速度。

    阿母曾经说过,阿瑶是舅父最疼爱的长公主,是天上月,要想摘下,就要努力做出功绩,否则陛下不会舍得,阿瑶也不会看上他。

    至于白日的那尊金貔貅,他去工坊的时候凑巧看上了,觉得阿瑶会喜欢,就买了下来,顺便买了三四颗金球,正好用上了。

    曹襄想着白天刘瑶说他与霍去病一样,烛光印着的面庞有些黯淡。

    他不想一样……

    ……

    卫子夫平安生子后,让刘彻心中卸下了一块大石头,心情愉快不已,对卫家,还有刘瑶等人多加封赏。

    刘瑶又增加了五千食邑,刘珏、刘琼也增加了三千食邑,还有卫少儿也加了两千食邑,卫媪、卫长君等人也有封赏,就连东方朔也升了中大夫,距离光禄勋差不多一步之遥。

    让不少人看的眼红,扼腕叹息卫子夫不是自家女。

    六月,边陲来报,张骞他带着绵延不绝的商队从西域回来了。

    张骞元光五年二次出使西域,到现在,用时整整两年,终于等到他们回来。

    据说,张骞此次返程比较幸运,一路上极端天气极少,也很少迷路,进入边境附近,只遇到了一支匈奴巡逻队,被张骞全歼,然后与接应他们的边陲士兵会合。

    这次张骞用大汉的丝绸、丹阳纸……等东西换了西域许多东西,并且还绘制了西域全境的舆图,从敦煌一直延续到大夏,甚至还打听到身毒国的方向,可惜他们在西域待得时间太久,没办法往西探索更多。

    刘瑶一听,连忙安慰他,“没事,有去有回,再去不难。”

    她已经将指南针弄出来,巴掌大,就是用的水晶没那么透亮,不过张骞不近视眼,应该对他没难度。

    指南针加上望远镜,两大利器,再次出行一定更加顺利。

    张骞:……

    长公主这话,到底是鼓励还是诅咒?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纷纷忍笑。

    “阿瑶,你将张骞吓住了。”刘彻失笑道。

    张骞连忙道:“长公主说的很有道理。”

    主父偃好奇道:“张骞,听闻你这次出去还有小国要将公主嫁给你?”

    “什么?还有这事?”刘瑶瞪大眼睛。

    张骞这次西行,真成了“唐僧”吗?

    公孙弘、汲黯等人一听,好奇地看着他。

    东方朔面露艳羡,“似乎还不止一个……”

    话音刚落,脚上一痛,他倒吸一口去凉气,低头就看到刘瑶的小鞋子稳稳地踩在自己靴子上。

    刘瑶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

    儿子都多大了,居然还不死心,等她回去后,要多提醒大姨母。

    “……疼。”东方朔指了指脚上,唇角扯出笑容,“张骞固守本分,没有被西域的繁华所迷,是我辈楷模,在下会向他学习。”

    长公主,你现在已经十岁,力道与小时候不一样,现在造成的伤害会让他脚肿的。

    还有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不过是发表了一下感想,真没有动歪心思。

    “哼!”刘瑶挪开小脚,慢吞吞地走到刘彻身边。

    刘彻微微挪了挪方向,担心刘瑶冷不丁也给他来一脚。

    张骞粗糙的面庞一红,连忙摆手,“只是国王的玩笑之言,不当真,主父偃、东方朔,你们莫要揶揄我了。”

    主父偃笑道:“你年岁不到三十,还是大汉的公侯,长相一表人才,西行有人看上也正常。”

    其他人点点头。

    刘彻哈哈大笑,“好好,你们不要笑话他了,既然已经拒绝,说明张骞不愿意。张骞,给朕说说你们此次的收获。”

    刘瑶:……

    这话就是废话,拒绝当然代表不愿意。

    张骞感激道:“多谢陛下解围……”

    他这一次前去西域,带了不少人,随行有官吏、侍从、将士还有商人,带了不少汉朝内地的特产,尤其丝绸在西域十分受欢迎,而且还给西域各国送去了陛下的国书,西域各国大多都愿意与汉朝交好,甚至愿意臣服汉朝。

    他们此次归来,也带回了西域的各种植物种子,包括苜蓿、芝麻、蚕豆、核桃、葡萄、石榴、大蒜……等作物,与中原不同的乐器琵琶、西域马匹,还有西域的葡萄酒,大汉一直缺战马,若是能将西域马与中原马结合培育出良种马,十多年后,大汉也会有不亚于匈奴骑兵的铁骑。

    同时乌孙国王还送给张骞一套夜光杯,让其带回给刘彻。

    夜光杯澄澈透亮,倒上香醇的葡萄酒后,越发增加了美感。

    张骞说道:“这西域夜光杯取自祁连山脉中的玉料,祁连山终年白雪,盛产的玉是墨绿色,制成酒杯,翠绿欲滴,炎炎夏日,用这酒杯喝酒,让人身心舒畅。”

    刘彻端起夜光杯饮了一口,品味了一会儿,“酒香醇厚,有种果木清香,确实不错。”

    他垂眸见刘瑶看着桌上的夜光杯,笑问:“阿瑶要尝尝吗?”

    “……尝!” 刘瑶还没有喝过古代的葡萄酒,她想知道和现代的有什么区别。

    刘彻给她倒了半杯,“慢点喝!”

    刘瑶抿了一小口,怎么说呢,确实醇厚,大概是经过一路的波折坎坷还有时间的酝酿,不怎么涩口,带着酒味,但是也怎么辣口。

    她下意识道:“啧!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众人诧异地看着她。

    刘瑶立马闭上了嘴。

    刘彻摸了摸她的头,“阿瑶看来对西域很上心,才了解这些,就已经要做成歌谣了。”

    葡萄酒、夜光杯、琵琶都是张骞今日才说的,小家伙就已经熟记于心了。

    “……哈呵呵。”刘瑶不好解释。

    总不能对他们说,这些以后的诗人所做。

    尝试可以后,她放心大灌一口,满口的葡萄味,笑道:“阿父,等张骞带回来的葡萄种出来,我也酿葡萄酒给你喝。”

    刘彻笑道:“好!”

    刘彻也不吝啬,也赐了主父偃、东方朔他们。

    接下来,张骞又向刘彻汇报了西域诸国的所在位置、特产、兵力,一直快到傍晚的时候才离开未央宫。

    ……

    之后,刘瑶从张骞那里将他带回来的植物种子都要了一份,芝麻、胡麻、甜瓜、西瓜、绿豆、黄瓜、大葱……刘瑶看到这些,都快要哭了。

    她身为大汉的长公主,若是论起过的日子,真不如现代。别说现代的交通和互联网,即使最基础的餐食,她想要吃一顿正宗的四川火锅,不知道何时能实现。

    虽然张骞现在从西域带回来了不少香料,但是四川火锅的灵魂辣椒不知道何时才有影子。

    她似乎记得,辣椒压根不在亚欧这片大陆,而是随着大航海的开启,从其他地方传到这里的。

    她仔细算了一下,要是单纯等,等她骨头化成渣了,估计都等不到,要么她自食其力,想办法造大船,开启大航海时代。

    她……能行吗?

    现在丝绸之路还没有走熟,海的那边,着实没指望啊。

    张骞此次回来,发现大汉又有了许多变化,陛下有了皇子,卫子夫成了皇后,卫青大破匈奴圣城龙城,淮南王刘安没了,陛下宫中的工匠研制出了新式大刀,陛下赐给了他一把,可谓是削铁如泥,所以他请旨,打造一批弯刀送与那些西域国王,作为作为大汉赏赐小国的国礼……

    除了这些,长公主还送了他一个指南针,小小的磁针被嵌在巴掌大的铜盘中,上面覆着透明的水晶盖子,不用担心被泥沙脏污。

    不过……长公主送他离开时,说的话有些奇怪……、

    ……张骞,如果你下次出发前,玻璃还没有研究出来,我就将阿父的千里眼给你抢过来……

    张骞:……

    长公主,万万不可啊!

    刘瑶也没办法,目前就做了三个,李广打仗被俘,将千里眼给毁了,卫青那个还需要打仗,还有一个在刘彻那里。

    与其让它躺在阿父的宝箱里,不如让它在更需要的人手中发挥作用。

    后来,张骞小心翼翼地向刘彻询问何为“千里眼”。

    刘彻对他也没有隐瞒,将千里眼拿出来,让他使用了一番。

    张骞知晓千里眼的用处后,明白长公主为何会如此承诺了!

    只是……

    长公主,万万不能冲动啊!

    第68章 成为刘彻登基以来军功封爵第一人,朝野信服!

    元朔元年,秋。

    匈奴军臣单于派遣骑兵侵入雁门。

    不止如此,他还派遣大军接连进攻渔阳郡等地,因为行动都是用骑兵,所以汉军无法追击。

    刘彻派卫青率领骑兵出雁门,李息出代郡,攻打匈奴,卫青杀死和俘虏匈奴数千人。

    卫青又立大功,不过此时卫子夫已经立为皇后,目前他更为人熟知的身份是国舅,此次功劳反而成了锦上添花。

    ……

    前朝的战事,刘瑶不怎么懂,她也帮不上忙,她目前比较感兴趣的是,刘彻弄了一个苍海郡。

    苍海郡的名字虽然陌生,但是说起地点,她就熟悉了,位于朝鲜半岛北部。

    刘瑶第一次在未央宫中的舆图看到时,差点将眼珠子给瞪出来,前些年她嫌弃阿父的家底积攒的太薄,今年已经在朝鲜半岛设置了第一个郡级行政区。

    刘彻之所以将郡县制推进朝鲜半岛,并不是他看上这块地,而是为了斩断匈奴左臂,防止卫氏朝鲜倒向匈奴。

    刘瑶看了看距离,只觉得好远,不知道以现在大汉的能力,能不能有效掌控苍海郡,毕竟距离中原太远了,以现在的交通运输能力,有些悬。

    刘彻也觉得挺远的,但是也没办法。

    给了匈奴一场迎头痛击后,刘彻暂时满足了,就将注意力暂时放到国内政务上,尤其大汉的那些诸侯国。

    对于大汉的皇帝来说,跟随他们一生的困扰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匈奴,一个是诸侯藩王。

    匈奴是外部威胁,藩王是内部威胁,两手都要抓。

    其实现在的问题虽然让人头疼,不过比起立国之初要好多了,高祖由一个亭长,后来成为掌控天下的皇帝,他们刘家的底子薄了些,当年为了安抚人心,高祖当时封了七个异姓王,而且对追随他打天下的将领也多加封赏,这些人有能力有军功,是他们的打天下的资本。

    后来高祖为了平衡,又册封了大量刘氏子弟为诸侯王。

    刘瑶以现代人开公司的理解,就是用自己人持股稀释原始投资人的股份。

    异姓王的问题算是解决,不过诸侯王还有那些军权在握的侯爵权利倒大了,成了新的问题。

    而后数代,一直在解决这两个问题上,景帝时期,景帝太过着急,着急推行《削藩策》,又逼出了“七国之乱”,为了平乱,逼不得已军功集团又再次抬头,而后景帝收拾了周亚夫,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从七国之乱看来,强行削藩必会引起暴乱。

    所以景帝之后就对削藩温和多了,即使窦太后也不轻易碰这个。

    刘彻觉得现在削藩势在必行,但是前人经验告诉他,又不能强硬削藩,否则造成捏乱,就给匈奴有了可乘之机,怕是要笑死军臣单于。

    而且不削藩,各诸侯国的资源不能轻易调用,让他如何放开手打匈奴,最后打匈奴薄了他的家底,让各诸侯国联手将他掀了吗?

    削藩!

    一定要削藩!

    只是如何削,还是有讲究的!

    刘彻想了想,昭见了几名他信赖的宠臣,东方朔、主父偃、张汤、公孙弘、桑弘羊、还有辕固老先生坐镇。

    刘彻坐在上首,其他人则是跪坐在席子上,目露询问。

    刘彻说了自己的意图。

    他想削藩。

    众人:……

    大家不由得感慨,陛下的精力真是旺盛,刚才才与匈奴干仗结束,好不容易安生一会儿,就想着收拾诸侯王了。

    公孙弘:“陛下,臣以为此事应该循序渐进,不可着急,否则引起混乱,臣恐匈奴会趁火打劫。”

    他觉得这事不急,现在陛下的心力既然在匈奴上,那就一心打匈奴,国内的诸侯王若是犯了错,可按照国法削其国,有理有据,亦没有其他危害。

    刘彻不满地蹙眉,看向主父偃、东方朔等人。

    其他人:……

    辕固见状,捋着白须,淡定一笑,“陛下,贾谊曾经给文帝提过一策削藩。”

    刘彻急道:“老先生请说!”

    辕固:“众建诸侯少其力!”

    这是贾谊《治安策》中的一言。

    这段的意思是,想要使天下太平,莫过于多封一些诸侯,这样每个诸侯的权利就削弱了,中央朝廷就能约束他们。

    众人深思,仔细思索辕固的话。

    他们中许多人博览群书,都在朝中为官,对于贾谊这话并不陌生。

    刘彻品味了两遍,看向辕固:“辕老先生觉得此策可行?”

    可是若是让现在这些诸侯王将自己的封地让给其他人,肯定不会愿意的。

    主父偃锁着眉,呆呆地看着地板,忽而眸光乍亮,又蹙眉想了两三遍,然后眉心舒缓,继而得意地看了东方朔一眼。

    东方朔察觉他的目光,给了他一个“有病”的眼神,继续思考。

    辕固叹息:“老臣只想到这些。”

    刘彻又看了看其他人,众人都是一副拧眉思索的模样,顿时长叹了一口气,只得开口,“你们回去想一下,若是有了想法,朕有重赏。”

    主父偃看着刘彻欲言又止,最终觉得回去酝酿了措辞,再向陛下奏疏。

    ……

    半月后,主父偃向刘彻呈了奏疏。

    奏疏所写的内容就是《推恩令》,“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强弱之形易制……”

    具体内容就是,原本诸侯的土地只由嫡长子一人继承,皇帝可以雨露均沾,允许只要诸侯王的孩子,无论嫡庶都可以获得诸侯国的一部分土地。

    以此来彰显陛下的恩德和仁孝。

    刘彻看完后,目露精光,他一下子明白了,一块地经过不断分割,最后影响力会不断减小,直至消无,势力不断分化,最后他们即使想联合也难,最后等到后代断根,就可以收归中央,即使一直传承下去,底盘越来越小,小到一定程度,可以被郡县直接接管。

    刘彻欢喜完,顿时又忧愁起来,主要是担心政策推行不顺利。

    毕竟诸侯王也都不是蠢人。

    ……

    刘瑶带着两个妹妹来到未央宫时,就见到一个愁眉苦脸的皇帝。

    她歪头看了看莫雨,眼神询问“怎么了?”

    莫雨摇头。

    削藩这种大事,长公主这般年纪多半不懂。

    “阿父!你怎么了?”刘瑶好奇道。

    刘珏、刘琼也趴在他的膝上好奇地看着他。

    刘彻叹气:“朕是被政务所烦,你们不懂!”

    刘珏:“阿姊说了 ,大人不想告诉小孩时,就喜欢用这理由。”

    刘琼点点头,做出结论,“阿父骗小孩,不好。”

    刘彻无奈,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扫了一圈,最终道:“阿珏,先生说你逃课,字没有练,罚你将《论语》第一篇抄写一遍。”

    刘珏瞪大眼睛,向刘瑶求救。

    刘瑶也眯起了眼,“阿珏,你的课业没写完?”

    刘珏缩了缩头,躲在莫雨身后不敢看她。

    莫雨;……

    最小的刘琼见刘彻又看向他,立马躲到刘瑶背后,同时捂住眼,做了双保险,保证自己不被阿父“看到”。

    刘彻压抑住笑意,沉声道:“阿琼,前日你将朕夜光杯弄碎,朕还没找你算账,你自己来了,去外面面壁思过一个时辰。”

    刘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阿父!”

    “阿父不是好人!”刘彻替她说了。

    刘琼闻言,委屈地抱住刘瑶,“阿姊,阿父变了。”

    “……”刘瑶摸了摸她的头,“阿琼,你长大了,阿父也变老了,咱们要孝顺。”

    刘彻:……

    小家伙一听,仔细打量了刘彻,得出结论,“阿父老了!都长毛了!”

    “噗——”刘瑶扑哧笑出声。

    早些年阿父就蓄须了,长了胡子的阿父对比之前,确实更成熟些。

    刘彻的脸更黑了,不打算和两个小家伙讲理,给宫女使了眼色,让他们将刘珏、刘琼带出去。

    两个小家伙的嘴噘的都能挂油壶了,被宫女哄着,小心翼翼地推着往外走。

    等她们离开,刘瑶饶有兴致道:“阿父,你有什么好事告诉我?”

    不能让阿珏、阿琼听的,一定是大秘密了。

    “没有。”刘彻想了想,决定用浅显的说法与她解释,“阿瑶,朕问你,民间有一富商,他有许多金银,也有许多子女,按照现在的律法,这些金银只能给嫡长子,朕想让所有孩子都能分一份,你觉得可行吗?”

    “……”刘瑶歪头思索。

    听着怎么像推恩令啊!

    呃……

    算算时间,似乎也到了推恩令的时间吧。

    “为什么不给,都是孩子,他不给钱,难道想让其他子女饿死,那干嘛还生? ”刘瑶摇头叹息,“为父不慈……嗯,这是大罪!阿父你可不能乱学!”

    都说“推恩令”是千古阳谋,那也要能施展下去。别管阴谋、阳谋,要有绝对的实力保证实施条件,推恩令的政策其实也比较流氓,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皇帝没分家啊,当然现在刘彻只由刘据一个皇子,就是以身作则,与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诸侯王都知道这是皇帝想要集权的策略,但是他们现在,一没有中央权力大,胳膊拧不过大腿,二者“推恩令”占据道德最高点,皇帝好心让所有诸侯子弟都有福泽可享受,若是不愿意,就等着被家中孩子掀翻吧,到时候还没有被朝廷的铁拳收拾,自己家先乱了。

    刘彻:……

    这孩子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刘彻:“你觉得这政策好?可推行?”

    虽然他也有其他法子削藩,不得不说推恩令是成本最小的,让他颇为心动!

    刘瑶点头:“当然!”

    刘彻见状,摸了摸刘瑶的头,“有了阿瑶这话,朕的心中就安心多了。”

    阿瑶可是他的福将,她赞同的事,甚少出错。

    刘瑶见他高兴了,仰头摊开小手:“阿父,最近花钱太多,给点援助!”

    她最近忙着研制如何烧玻璃,烧毁了九个窑炉,废了好多钱。

    刘彻心情愉快道:“多少?”

    “五千金!”刘瑶豪迈地伸出一个巴掌。

    刘彻被这个数目震得后仰,惊诧道:“你最近烧钱了?”

    “差不多吧!”刘瑶想了想,不过补充道:“阿父,若是弄成了,以后你就有成堆的钱!”

    刘彻更加好奇了,“你到底做什么?朕听人说你在烧沙子?难道想炼金子?”

    听到这话,刘瑶愤怒了,她毫不客气地踩了他一脚,“阿父,我都忙了两三个月,你居然不清楚我在干什么?什么炼金子?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金子不会无中生有,任何说自己会点石成金的人都是骗子!”

    刘彻被她这转变弄得哭笑不得,连忙哄道:“朕错了,前段时间忙着与匈奴打仗的事情,忙的没时间。朕知道你不是在炼金子,但是很花钱。”

    刘瑶斜了他一眼,“张骞从西域带回一些绚丽的琉璃,我想看看能不能弄出来,到时候阿父你就可以凭借琉璃赚大钱了!”

    确切来说,她要做的是玻璃。

    “……琉璃?”刘彻没想到阿瑶有如此雄心壮志,不过他很快找到问题重点,“阿瑶,朕听闻琉璃乃是用陶土古法烧制而成,你用沙子不行的。”

    刘彻越想,越觉得刘瑶再做无用功,沙子能有什么用,一不能造墙,二不能种地,还不存水,听张骞说,在沙漠中,若是遇到流沙,基本上在劫难逃。

    刘瑶又瞪了他一眼,“你不信我!等着吧,反正不会让你赔钱。”

    刘彻无奈,想要劝一下,“你就不能烧些其他吗?烧沙子真的无用。”

    “那你给钱吗?给钱就弄其他的。”刘瑶打算将烧瓷的任务也提上。

    “……给,不过现在朕只给三千金。”刘彻伸出三根手指。

    刘瑶眨了眨眼,甜甜地伸出四根手指,“四千金,咱们各退一步。三千金太少,我花的太快,还是你出钱。”

    刘彻当即板着脸,“两千金!”

    刘瑶一听,唇角一翘,冷笑道:“六千金,你不给,我就拿着破碗在宫门口乞讨!”

    四千金不同意,她就不客气啦。

    “你敢!”刘彻脸更黑了。

    刘瑶佯装悲伤地望着屋顶,“一分钱逼死英雄汉,阿父,没钱的滋味你知道吗?”

    刘彻:……

    他接连对匈奴开战,花钱的地方不比她少,没钱的滋味当然明白,若是有钱,他也不会这么快想着削藩。

    不就是想尽快将全国控制在手中,好整合全部资源打匈奴。

    刘瑶阖眸感慨结束后,耳边没听到刘彻的动静,轻轻揭开右眼,正好对上对方拉着的黑脸,连忙又闭上眼,将头一扭,硬气道:“阿父,我说到做到。”

    刘彻见状,负手绕着她转了两圈,“阿瑶,你的公主府是想自己修吗?”

    “……阿父出钱的话,我出力也可以。” 刘瑶立马换上甜笑,唇边的弧度夹杂着几分谄媚。

    刘彻慢悠悠道:“三千金!”

    刘瑶乖乖道:“多谢阿父,我预祝你的新继承法能推行顺利。”

    “这样才对!”刘彻满意一笑。

    刘瑶趁他没注意,冲他吐舌头做鬼脸,没成想刘彻正好转身。

    刘瑶呆滞:……

    刘彻嘴角微抽,抬手扯了扯她的腮帮,无语道:“都多大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将来嫁人可怎么办?”

    听到这么刺耳的话,刘瑶抬脚就想再给他一脚,谁知刘彻早就预防,佯装不在意转身,然后坐到了御案后面。

    他拿起一卷竹简,一边打开,一边道:“你这毛病到底是谁惯得,等朕见了子夫,要和她好好说说,身为公主,不能太过刁蛮。”

    刘瑶杏眸微眯,大步走到桌案前,大手用力一拍。

    “啪!”

    声音很大,大的让莫雨等人心头都跳了一下。

    刘彻眼皮一跳,抬眸对上刘瑶灿若朝阳的笑脸,眸光愣了一下。

    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刘瑶:“阿父,我的嫁妆,你先给我呗!反正我也缺钱,先用着,以后再还!”

    刘彻:……

    他就说,果然这样笑着没好事。

    刘彻不打算理她,指了指门口方向,“趁朕心情好,出去看着阿珏、阿琼他们,否则……”

    刘瑶还不死心,“阿父,嫁妆迟早要给我,我……”

    刘彻给莫雨使了眼色,示意他将角落架子的戒尺拿过来。

    “……”刘瑶立马转身跑出了宣室殿。

    刘彻失笑摇头,“这孩子什么时候长大啊!”

    莫雨笑道:“长公主还小,再说长公主聪慧善良,温婉秀丽,将来陛下的女婿怕是要挑花眼了。”

    长公主极少对宫人发脾气,若是论起来,可能还没有对陛下发脾气的次数多。

    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陛下的面说。

    “温婉秀丽?”刘彻仿佛听错了,“莫雨,朕没看到阿瑶有遗传到子夫这点啊!你确定没看错?”

    莫雨忍笑:“其实长公主与陛下和皇后都像。”

    长公主对卫皇后十分体贴,看诸邑公主和石邑公主对她依恋的模样,也知道“长姐”也做的不错。

    而且虽然长公主从小到大与陛下经常待在一起,但是几乎没有听到长公主给陛下说一些后宫的闲言碎语,不管是陈阿娇还是那些家人子,以陛下对她的宠爱,若是有人欺负她,随便在陛下面前说一句,就能解决问题,但是她没有,可见卫皇后之前教导有方。

    刘彻叹气:“朕觉得,阿瑶这辈子就不是温柔的性子,与其担心别人欺负她,不如担心她欺负别人。”

    莫雨:……

    心想,幸亏长公主离开了,否则陛下又要挨一脚了。

    ……

    年底的时候,刘瑶终于做出来一些成果,产出一些透明的混合物,经过推衍,确定问题还是出在窑炉身上。

    刘瑶叹气,只能再接再厉。

    就这样,元朔元年结束了。

    元朔二年,正月,刘彻下诏,正式向全国推行推恩令,表示诸侯王子嗣想平均分配遗产的,就赶紧上报,他好给他们封地封侯,他一定满足。

    一家人雨露均沾,才能和和美美,千万别客气。

    推恩令正式出台。

    此令一出,诸侯王几乎都品出长安的意思,但是他们又不能不遵从。

    以前除了嫡长子,诸侯的其他儿子都是小透明,只能依偎在老大身边,一生都被拿捏,这也是为什么一些诸侯王罔顾人伦,敢侵占弟妻,不就是因为没权利。

    现在有朝廷发布的推恩令,相当于朝廷给了他们背书,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抢权利。

    是想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分家,大家都有好处可拿?

    还是让那些弟弟举报到长安,让朝廷以违法乱纪来降罪,或者更狠一些,直接将诸侯国给撤了,鸡飞蛋打,谁也摸不着好?

    同时被天下戳脊梁骂他们为父不慈?

    大汉以孝治天下,为的就是家族和谐稳定,只有小家稳定了,大国才太平。

    所以,谁能明面上拒绝推恩令?

    众诸侯王面面相觑,心里将刘彻骂了八百回,面上还是要保持慈祥的笑安抚子嗣,防止后院着火。

    很快,第一个示范性例子就出现了。

    刘彻的哥哥河间王刘德已经去世四年,留下十七个儿子,除了嫡长子刘不害继承王位后,其他儿子都碌碌无为。

    刘彻表示,他十分心疼侄子们,就开始给他那些侄子分侯,让他们在河间国有一块土地和收入,保留皇家的体面和尊严。

    于是……

    占地广大的河间国就被分成了零碎的十二个小国。

    除了河间王,其他封地最多不过是一个县,造反是不敢想的。

    而且这些人还要对刘彻感激涕零。

    朝野众人:……

    他们怀疑陛下先拿河间王开刀,还是因为皇太后与河间王母亲栗姬的恩怨。

    当然大家也是怀疑,因为比起中山靖王刘胜,河间王国遭遇还不算太惨。

    因为刘胜他有一百二十多个儿子。

    刘瑶听到数字时,当时嘴巴争的老大,“这么多?”

    刘彻点头,有些艳羡道:“是啊!朕只有一个!”

    刘瑶白了他一眼,偏头深思。

    “中山靖王”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啊?

    嘶!

    呃,三国的刘备好像就是中山靖王的后代吧。

    果然推恩令还是有效果的,经过两百多年的“推恩”下去,后代沦落到涿郡卖草鞋了,为了复兴汉室辛劳奋斗了大半辈子。

    咳咳!说不定若是没有推恩令,可能刘备的祖先还活不下去,也就没有刘备了。

    所以还是有用的,有用的……

    要怪只能怪刘胜生那么多儿子干什么?

    不过刘彻不可能一下子将地分成一百二十多份,他打算先封二三十个。

    不过即使这个数,也已经是不得了了。

    有了这两个诸侯带头示范作用,其他诸侯王只能咬牙切齿答应,同时暗地里请方士诅咒给刘彻提供这个策略的人。

    ……

    春,三月,匈奴左贤王部进犯上谷、渔阳等郡,劫掠两千百姓,而且杀了辽西抬手,甚至连韩安国的一千多骑兵也差点全部被歼灭,正巧燕王的救兵赶到,匈奴才离去,之后又侵入雁门郡,杀掠了千余人。

    面对这种形势,刘彻冷笑一声,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卫青,朕要让你给与匈奴一场沉重的打击。”刘彻摊开边陲舆图,冰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边陲地区。

    “依照匈奴的部署,他是一路往东行进,我们不必与他硬钢。”按照汉军的实力,刘彻知道追不上,最后只会平白损耗军力,跟着他们屁股后面跑。“你们从云中郡出发,西行到高阙,伺机进攻匈奴河南地区。”

    卫青目光随着他的手指落到河南地区。

    河南地区,又称河套平原,坐落在贺兰山和阴山之间,这片区域一直是北方匈奴与大汉争夺的焦点。由于黄河的滋养,河套平原水草丰美,土地资源丰富。

    可以说,谁掌控了河套平原,谁就拥有了主动权。

    龙城被攻陷后,算是往军臣单于心窝子上踹了一脚,若是在雁门之战胜利的话,对汉军的气势也会得到极大的提升,更是会对匈奴的士气再一次进行打压,所以河南之战是必须取得胜利的一战。

    为此刘彻定下了“胡骑东进,汉骑西击”的方针。

    首先他命令将军李息率领一万大军先行攻打代郡,佯装进供匈奴,制造出正面攻击匈奴主力的假象。

    ……

    自从龙城被攻陷以来,军臣单于一直心怀不满,时刻想着复仇,在听闻李息从代郡出兵后,立刻指示左右贤王向中心集结。

    而卫青这边,经过反复侦查,发现一个绝佳的伏击地点。

    这片区域处于楼烦王、白羊王、右贤王三方辖区的交界处,本身属于无人管理的真空地带。

    这片地区一直荒无人烟,之前汉军也从未涉足,所以匈奴也不怎么管,并未设置警戒,。

    卫青率领三万骑兵沿着秦长城内侧、黄河北岸行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个地区。

    然后一路疾行到达高阙,他留下五千骑兵切断匈奴右贤王的联络线,然后带着精锐部队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向白羊王、楼烦王的部队发动猛烈攻势。

    汉军将士士气高昂,如潮水般攻向匈奴主力。

    措不及防被偷袭,楼烦王、白羊王急忙召集骑兵抵抗。

    然后匈奴骑兵因为仓促应战,显得十分混乱,无法组织起有效抵抗,在汉军奋勇的攻击下,匈奴这边越发慌乱,随着时间的推移,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那边留守的五千骑兵擒获了前去给右贤王报信的信使。

    经过激烈的鏖战,楼烦王、白羊王意识到大势已去,于是一边命人拼死抵抗,一边趁着夜色带着亲卫悄悄溜走了。

    汉军将士察觉后,带着人在后方拼命追赶,但是白羊王、楼烦王他们对地势熟悉,迅速逃匿在山林间,让将士扼腕叹息,只能无功而返。

    卫青打败白羊王、楼烦王后,率领军队重新夺回了黄河附近的河套地区,击杀敌人超过两千人,缴获了大量战车、战马,并且复活了数千多名俘虏。

    这一战,卫青表现的十分决然,首战就达成了战略目标,拿下河南平原,不过为了防止留下后患,楼烦王、白羊王卷土重来,所以卫青千里追击,完成了对白羊王、楼烦王的斩草除根。

    消息传到长安后,刘彻大喜,卫青果然不负他的众望,为他、为大汉赢来一次大胜。

    ……

    有了河套平原这块宝地后,不仅对匈奴造成了极大的打击,而且河套平原水草丰美,既有广阔的草场,可以培养战马,也可以开垦肥沃的农田。

    这战也奠定了卫青军中第一人的地位。

    这份荣耀一是因为他首战击败了楼烦王、白羊王,二是因为他拿下来河南之地。

    因为河南之地的战略地位太大了。

    汉初为什么打不过匈奴?

    除了国力、军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战略要地——河南之地的丢失。

    秦朝凭借长城加上黄河天险,匈奴无法入侵河南之地,后来河套成为匈奴的地方后,从黄土高原一路南下,几乎无险可守。

    匈奴骑兵在平原上的可怕,稍有脑子的人都能知道,若是解决不了河南之地,长安一直会暴露在危险中。

    此时夺回河南之地,这个威胁就彻底解除了。

    而大汉帝国的防线也就提到了阴山。

    阴山之北称为漠南。

    下次在开战,就是针对漠南之地的争夺了!

    为了巩固河南之地的战果,刘彻立马将河南平原分为朔方郡、五原郡,并且修建朔方、五原城两座城池,同时移民十万,并且命令苏建在阴山南麓修建长城防御。

    而卫青也受封长平侯 ,食邑三千八百户,成为刘彻登基以来军功封爵第一人,朝野信服!

    部下苏建、张次公等人也悉数封侯。

    第69章 只要不会伤到你们几个孩子,我只求凡事问心无愧!

    元朔二年,若说卫青在战场上风采和气势无人抵抗,那么在朝堂上,今年就是主父偃在朝堂上最高光的时刻。

    其一,千古阳谋推恩令。

    其二,为刘彻解决了地方豪强问题,提议颁布《迁茂陵令》。

    许多皇帝刚刚即位时,就开始为自己建造陵寝。

    刘彻从建元二年开始,到元朔二年,他的茂陵已经初具规模了,茂陵就距离长安不远。

    根据大汉的规矩,帝王陵墓建成后,要迁徙一批人到这个地方,将地方充实起来。

    当然这个人口也不是随便挑的,往往是那些在地方有一定势力和财富的人。

    将这些人迁走,也是朝廷控制地方社会的一种手段,防止一些民间势力扩大。

    借着茂陵迁徙的机会,主父偃就趁机向刘彻献策,将三类人迁徙到茂陵附近:

    第一种:天下豪杰。

    第二种:富有大家族,那些有能力吞并他人田地的人。

    第三种:蛊惑煽动百姓的乱众之人。

    刘彻根据主父偃的意见,定下了迁徙标准,颁布《迁茂陵令》

    地方豪强一迁,就得将手中的宅邸田地处理了,朝廷就能将这些资源进行再分配。

    地方豪强自然不想离开自己精耕细作的家乡,奈何这是朝廷的法令,若是不遵从,就不是迁徙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地方官吏巴不得你反对,到时候他们可以按着制定的朝廷律法,将你下狱,情况严重的,弄个倾家荡产也不为过。

    当然对于这种政策,肯定会有一些骚乱和冤假错案产生,尤其对这种明摆着朝廷要割地方羊毛的事情。

    有背景的地方豪强不想迁移,自然是寻求靠山。

    按照《迁茂陵令》,其中有一条,家产过三百万的才迁,不过有一人叫郭解的地方豪侠家产不足三百万,却在迁徙的名单上。

    地方官吏觉得郭解在地方的影响力超过不少三百万家产的人,所以就将他列入迁徙名单上了。

    然后这个郭解就求到了卫青那里。

    卫青听说这件事后,就亲自去刘彻那里说情,“陛下,郭解家里很穷,家财不足三百万,不在三百万这个标准,不应该在迁徙之列。”

    刘彻闻言挑了挑眉,看向坐在棋盘对面,抓耳挠腮想出路的刘瑶,“阿瑶,你觉得呢?”

    “啊?”刘瑶抬起头,有些懵然,“什么?”

    阿父刚刚与舅父说什么了,她一心想着怎么落子,压根没听清。

    卫青见状,解释道:“轵县有一平民叫郭解,家财不足三百万,不应在迁徙名单上,但是却出现在迁徙名单上,而且朝廷也应允了,所以我想请陛下撤销这个。”

    刘瑶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好奇道:“他得罪当地官吏了吗?”

    卫青摇头,“不知道,但是郭解不想搬离故土。”

    刘瑶又问道:“舅父,那郭解救过你的命吗?”

    现在的卫青可是大汉军中第一人,而且又是国舅,以卫青的秉性,用钱可收买不了,能搭上他,对方肯定有手段或者有其他出众的地方,钱反而是最不值得看的。

    卫青哑然摇头。

    刘彻闻言,也促狭道:“是啊,卫青,朕也想知道,郭解既然没救过你的命,他一个小平民,能求到你这位大将军面前,单凭这一点,证明他并非普通之辈,家中可不穷。”

    卫青抿了抿唇。

    郭解在地方素有名望,人缘很好 ,许多时候话语权比当地的县吏还大,恐怕这就是他此次被记上名单的原因。

    刘瑶单手支着下巴,皱着眉头放下一枚棋子安慰道:“舅父,其实搬到长安附近挺好的,长安繁华,他能被朝廷记在名单上,肯定不是泛泛之辈,挪个地方,对他没什么困难,你不用担心……好了,阿父,我死了,不和你玩了。”

    欺负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去找辕固下棋。

    卫青:……

    刘彻忍笑,“明明是你自投罗网,怎么还怨起朕来。”

    刘瑶:“咱俩之间实力就是蚍蜉与大树,你与我下棋,不就是欺负人吗?有本事咱们比谁年轻!”

    “胡闹!”刘彻无语,用手指了指她。

    刘瑶一边做鬼脸,一边摊手。

    这也没办法,刘彻会的东西可多了,无论辞赋还是骑射、棋艺都比她强,让她怎么比,兵法、政治这些,她更是小儿科,平时只能安慰这是她爹,输给他不丢脸。

    “……”刘彻摇了摇头,“卫青,等你家小子长大了,可要好好教导,否则就落到朕这个下场,现在孩子长大了管不住。”

    卫青可比他有本事多了,元光六年得了一个儿子,取名卫伉,去年又生了一个儿子,叫卫不疑,今年又有了一个儿子,叫卫登。

    这三年生的儿子一下子超过他了。

    卫青想起家中的三个幼子,目露温和,“微臣一定好好教导他们,等他们长大,为陛下开疆辟土。”

    “哈哈哈!朕就等着了。若是能再得三个长平侯这样本事的人,朕可要敬奉天地,燃香还愿。”刘彻大笑不已。

    卫青勾唇轻笑,“微臣觉得,阿姊的小皇子将来也会让陛下满意,到时候陛下说不定会嫌弃臣的三个幼子。”

    刘瑶撑着下巴看着两个傻爹相互吹捧,有些无聊的拨弄棋盘上的棋子,打算回去教阿珏、阿琼她们玩五子棋。

    卫青与刘彻聊了一会,就起身告辞。

    刘瑶见他离开,眼珠子转了转,也起身道:“阿父,我去送舅父!”

    卫青知道刘瑶估计有话对他说,也没说什么。

    刘彻扬了扬眉梢,没阻止,看着刘瑶跟着卫青出去。

    出了未央宫,裹着桂花香的秋风迎面扑来,刘瑶伸了一个懒腰,遮着眼帘望着湛蓝清爽的天,唇角微扬,“舅父,你若是真心欣赏看重郭解,就让他听从朝廷的安排,迁移到茂陵,同时学会谨言慎行,莫要再张扬,你要知道,郭解虽然家财没有三百万,可是以他的号召力,短时间内汇集三百万没难度,甚至家财三百万的人做不到的事情,对他轻而易举。”

    对于阿父来说,地方豪侠与诸侯国都是阻止他集权的阻碍,若是惹怒他了,郭解就不单单只是迁移了。

    卫青愣了一下,回身看了看宫门方向,长叹一声,“多谢阿瑶提醒,我知晓了。”

    ……

    郭解见卫青也没办法,加上卫青派人的叮嘱,他也不敢反抗,老老实实举家迁到茂陵去。

    出发前,轵县为他送行的游侠们给他筹措了一千多万钱,宣扬要让朝廷丢脸。

    刘瑶听说后,心想这事朝廷有什么丢脸的,这不是明晃晃地说明地方官吏没弄错吗?

    刘瑶以为事情就到这里了,谁知道郭解大哥的儿子气不过,将那个将郭解名字报上去的杨县吏的头给砍了,自此两家的血仇就此结上了。

    而那边,郭解迁到茂陵后,好人缘还是没变,附近的豪杰知道后,纷纷过来结交,郭解日子也过的逍遥自在,郭解也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

    但是,这世事无常。

    留守在轵县的郭解手下大概对郭解被迫迁移耿耿于怀,再次将杨县吏的父亲给杀了。

    杨家人见状,跑到长安告御状。

    郭解手下得知后,居然在宫门口截杀告状者。

    此事一出,朝野哗然,居然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杀人。

    不少人知道郭解是活不了了。

    刘瑶听到这消息后,叹了一口气,以阿父的脾气,郭解肯定活不了了,主要是郭解的家人怕是要遭殃。

    刘彻得知后,果然暴怒,下旨抓捕郭解。

    郭解闻风而逃,一路上得到不少人的帮助,暂时没有被抓到。

    郭家人后来又求到卫青面前,求他救郭解一命。

    卫青看着痛哭流涕的郭家人,想起郭解临行前他的手下为他筹措千万钱,苦笑一声,轵县官吏判断没错,只是没想到杨县吏父子也为此送了命。

    对于郭家人的请求,他直接拒绝了。

    先前他已经提醒过郭解,可是他仍然不收敛,落到这个下场,他也无可奈何,而且他担心,若是他再为郭解求情,郭解怕是下场更惨。

    一月后,郭解终于抓捕归案,经过审讯,翻出了不少旧案。

    其中比较恶劣的有这么一件案子,当年轵县有一儒生批评郭解奸猾,凭借自己的权势破坏法度,就因为这话,郭解手下的人就把人杀了,并且将他的舌头割了下来。

    对于郭解的处置,朝廷的官员却有了分歧,毕竟杀人这事,郭解不知情,而且他手下众多,也不知道谁干的,所以郭解虽然有过错,但是也不是大罪。

    张汤嘲讽:“是啊,郭解行侠仗义,品性高洁,好事都是他做的,错事都是手下瞒着他做的,这等首领汤佩服!”

    官员:……

    公孙弘说道:“郭解一个布衣,有如此大威望和权势,稍有不顺,就有人替他杀人,这难道不比他亲自杀人还要严重。”

    众人思索片刻,有人神情大变,不再辩驳。

    刘彻也赞同公孙弘的说法,最后判郭解死罪外加族诛。

    刘瑶听说后,唏嘘不已,原先她判断郭解活不下去,但是没想到居然沦落到灭族,这算不算现代所谓的“一粉顶十黑”,活活被粉丝给坑死了?

    古代普通百姓生存真是险恶,天灾人祸不断,大多填不饱肚子,一不小心说不定不知道被哪路亲戚连累,来个“族诛”,重新投胎。

    郭解之事只是迁徙茂陵的小插曲,朝中官员更多地注意力放在主父偃身上。

    在接连献上“推恩令”和“迁徙茂陵令”后,主父偃差不多成为身边的第一人,源源不断的赏赐给他。

    公卿和诸侯王也纷纷献媚,金银财宝也纷纷送入他的府中,光是元朔二年,他受贿达到千金,偏偏主父偃还不低调,高调受贿索贿,连不怎么关心政事,一心沉迷研究的刘瑶都知道了。

    刘瑶:……

    她就去光禄寺找了东方朔,东方朔听完后,叹了一口气,“我也劝过他,但是他不听,说是困厄一辈子,受尽苦难,好不容易富贵了,年纪大了,也活不长久,就要及时行乐,必须倒行逆施!”

    刘瑶嘴角微抽,能给自己定下“倒行逆施”这种行为准则的人,行事有多极端,她不奇怪。

    东方朔:“阿瑶还想我去劝他吗?”

    刘瑶直接粗鲁地坐在台阶上,望着西垂的落日,淡淡道:“东方大姨父,我只是可惜他的才华,若是阿父舍得,咱们也没办法,只是下次你遇到他,让他做那些事时,多想想家人。”

    “族诛”在她这里可是高频词,时不时就会发生一起,在未来历史中,若是卫子夫与刘据躲不过巫蛊之祸,不知道多少人会受连累。

    “我知晓了。”东方朔学着她一起欣赏落日,轻声道:“主父偃困顿半生,现今六旬有余,一朝得势,有如此心态也能理解,他可能一时陷入了执念。”

    主父偃家贫,早年读书但是没有出路被父兄所蔑视,周围的儒生也看不起他,极想一夜成名,现在得到陛下的看重,可能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态了。

    刘瑶听完,声音有些低沉,“东方大姨父,是不是人老了,都会变得偏执?你年纪大了,会变得和主父偃一样吗?”

    汉武帝年老时追求长生,许多人年纪大了脾气也会变得奇怪。

    “我才不会。”东方朔听得一头黑线,虽然他自认平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品性还是要超过主父偃四五倍,他以前缺钱,可没想过收受贿赂,而是想着借钱,只是还的有些晚而已。

    “长公主,人都会变老,你这一棒子打死,不给自己留后路吗?”东方朔看着面前的十岁少女,哭笑不得看着她,“主父偃是主父偃,我是我,他追求富贵享乐,我只求能济世救民,建功立业,不虚此生。”

    刘瑶:……

    没想到东方大姨父的理想挺伟大的,完全不符合他放浪形骸的性格。

    东方朔看出她眼神的意思,仰头望天,唇角上翘,“就如长公主在朝臣眼中看似胡闹,可是拿出了许多有用的东西。”

    等一下!

    刘瑶双眸微眯,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东方朔,什么叫‘胡闹’?你要知道什么叫动嘴容易,动手难,你一个光动嘴皮子的人,歧视我这个动手的人?”

    东方朔不以为然,“长公主此言差矣,在下身高九尺,目如曜日,齿如白贝,伟岸俊美,剑法高强,乃天底下不可多得的天才,我一张嘴日月变色,若是轻易动手的话,怕是山河崩塌。”

    刘瑶无语地看着他这幅浮夸的表演,叹气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变公孙弘、汲黯那种正经的性子,你高兴就好。你这性子也挺好的,最起码我不用担心你被阿父给砍了。”

    对于阿父来说,朝堂有两三个敢于直谏的臣子就好,若是多了,恐怕他会怀疑自己,对朝堂氛围也不好。

    “……”东方朔嘴角微抽,心道他就是怕被陛下砍了,才会想着迂回劝谏。

    不过他还是要告诉刘瑶一些事情,“长公主,你可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给主父偃送钱?”

    刘瑶两手撑着脸,百无聊赖道:“还不是因为阿父重用主父偃,想让他帮忙做事。”

    “唉!”东方朔扯了扯嘴角,幽幽道:“主父偃自从发迹后,喜好收集、揭发同僚中的犯禁之事,所以……”

    他大手一摊,“臣现在也不惹他。”

    这下轮到刘瑶嘴角抽搐了,呢喃道:“主父偃这是找死啊!”

    除非他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权势,否则一旦阿父不再重用他,主父偃立马会被万人踩。

    没等她内心吐槽完,就听东方朔又道:“不过从另外一方面讲,臣与主父偃的关系不错,若是有机会,臣会再次提醒他的。”

    刘瑶侧头白了他一眼,“你身上的犯禁事多入牛毛,他还用搜集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破绽太多,以至于找不到重点?

    不过既然东方朔这样说,刘瑶放弃让他劝人了,“那你以后小心点,别惹着他。”

    她算是听明白了,朝中一些公卿怕他挑起时段、把弄是非,不得已才贿赂讨好他。

    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对他戒备、忌恨,就是一般皇帝都很少做这种招人恨的事情,但是主父偃心态却不一样,他当做自己人生得志的标志。

    东方朔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

    傍晚,东方朔回家的途中,顺便去主父偃的府邸门口看了看,门庭若市,马车都将巷子给堵了,他绕着那些马车逛了一圈,有公卿、有诸侯、也有富商……真是热闹。

    门口迎送客的奴仆看到他,以为他也是来求办事的,当即道:“中大夫有拜帖吗?否则主人不见客!”

    东方朔:……

    他歪身看了看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影,扯了扯唇角,“我就是路过看看,回家奶孩子去了,不打扰主父偃见客了。”

    说完,揣着手大摇大摆离开了。

    弄得奴仆一头雾水,明明刚才东方朔在周围探头探脑,怎么现在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

    东方朔回到府中,卫君孺扶着才学走路的小女儿迎上来。

    小女儿东方姜盈见到他,小腿迈的更欢快了,冲着他热情地伸出双手,奶声奶气道:“啊阿父……”

    这是他的长女,所以他给她起的名字里带了一个“姜”字,希望她一生能圆满,又添了一个“盈”字。

    卫君孺见他一身灰尘,将小姜盈抱起来,略微嫌弃道:“还不将身上的泥土清理一下。”

    东方朔屈身挤眉弄眼逗了孩子一段时间,然后起身走到角落,拍打了身上的尘土,随口问道:“怎么没见阿筠?”

    卫君孺拿着帕子擦了擦小姜盈嘴角的口水,“去病上门带阿筠去玩了。”

    东方筠这个年纪正是玩闹的年纪,尤其对大孩子没抵抗力,当然不经哄。

    东方朔闻言,轻松一笑,“那我轻松了。”

    话音刚落,怀里就多了一个温软的小身子,小姜盈冲着他咧嘴笑,伸出小肉手就去抓他的胡子。

    东方朔对于她的动作驾轻就熟,下意识仰身,然后将她高高举起。

    小家伙见自己腾空,兴奋地手脚欢舞,咯咯直笑。

    看的卫君孺无语。

    有没有可能,女儿就是想被抱高高,才去揪东方朔的胡子。

    卫君孺唇角的笑有些促狭:“看你这样子,难道遇到难事了?”

    东方朔一边逗孩子,一边道:“我刚刚顺路去看了主父偃的府邸,发现他门前的路快被堵着了。”

    “羡慕?”卫君孺挑了挑柳眉,“之前子夫当皇后,卫青获封长平侯时,咱们家也一样,你不是挺烦的吗?”

    东方朔叹了一口气,将小姜盈递给她,给他说了主父偃的事,还有傍晚与刘瑶的聊天。

    卫君孺蹙眉,提出疑问,“既然连阿瑶都能看出祸患,主父偃这种聪明人怎么一点遮掩都没有,他也年岁不小了,难道就不为以后考虑吗?”

    东方朔:……

    夫人说的没错,主父偃不是十几岁的小子,而是已过六旬的老者,怎么会不知!

    他心里其实清楚,最无法劝的人就是装糊涂的人。

    ……

    天色渐黑时,主父偃好不容易清闲,奴仆趁机给他说了傍晚东方朔过来的事情。

    主父偃好奇:“东方朔他没进门?”

    奴仆挠了挠头,“奴婢说了没有拜帖不能进,东方朔就说他没事逛逛,要回去奶孩子。”

    主父偃:“他看着高兴吗?”

    奴仆:“还是往日的笑,似乎就是看热闹的。”

    “下去吧!”主父偃摆摆手,示意屋内众人出去。

    东方朔曾经劝他克制,他承他的情,但是做不到,他接连为陛下提供了推恩令和迁徙令,算是与诸侯王和地方豪强结成死仇,一旦失势,肯定没有好下场,反正年岁这么大了,那就尽情挥霍,才不负自己这番折腾!

    主父偃往席上一靠,轻轻哼着歌。

    人生要么食五鼎,要么遭受鼎烹之刑,这样才不负自己这一身才华和机遇。

    ……

    十月,右北平传来消息,韩安国病逝,刘彻听到消息愣了一下,“韩安国没了?”

    公孙弘叹息道:“是,右北平的人说,韩将军自从被调到右北平后,心心念念想要再次上战场,闷闷不乐,后来生病吐血,最终去世。”

    刘彻仰头,眸光微颤,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韩安国堪称国之重器,为大汉立了许多功,命人厚葬!赐赏其家人五百金作为抚慰。”

    公孙弘:“诺!”

    刘瑶听说后,心想韩安国虽然是病亡,也算是善终,这两年虽然被阿父疏离,也算是守住晚节。

    比起汉武帝其他时期那些被牵扯进形形色色高危事件中,一个个被斩、被灭族的大臣、名将来说,被他赞一声“国器”,还能厚葬,已经是不错了。

    ……

    回到椒房殿,刘瑶站在宫门入口,看着这座宏伟高大的宫殿。

    估计阿母当年入宫时,没想到她一日能住进这里。

    现如今,外人看他们卫氏一族,都觉得是稳如高山,上有卫氏国母,生下了唯一的嫡长子,又有深受帝宠的女儿,出生就被封长公主,下有卫青以军功封爵,为大汉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曾知帝王之心不可测,几十年后,卫氏一朝崩塌。

    刘瑶歪了歪头,或许她可以学一下主父偃的心态,人家六十多岁的年纪现在都不收敛呢。

    ……

    刘瑶进殿,卫子夫正在逗刘据玩耍。

    一岁半的孩子已经能迈着小胖腿走了,不过对于现在的刘据,还是更信赖四条腿。

    刘据看到刘瑶,四肢在地毯上爬的飞快,一转眼就摸到刘瑶身边了。

    刘据扶着她站起来,仰头稚声道,“姊姊 !”

    “嗯,乖!”刘瑶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绕过他来到卫子夫身边。

    “怎么了?难道工官那里又没有进展?”卫子夫见她一副郑重的样子,有些疑惑。

    这孩子这些时日一直在工官窝着,就连阿珏、阿琼也很少见到她。

    刘瑶摇头:“已经快研究出来了。到时候我将椒房殿的窗户都换成透明的。”

    说完一把抱住卫子夫,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阿母,如果你知道未来有一个劫难,但是不知道如何躲过,该怎么办?”

    卫子夫闻言,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柔道:“可是做噩梦了?有陛下和阿母在呢!任何人不会伤到你!”

    “……阿母!”刘瑶无奈扯了扯她的衣服。

    你跑题了。

    卫子夫笑了笑,转眸想了想,柔声道:“既是未来之事,现在想着有些远,只要不会伤到你们几个孩子,我只求凡事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刘瑶怔愣。

    卫子夫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是啊!”

    做好陛下的皇后,做好孩子们的母亲。

    刘瑶阖眸深吸一口气,默默握紧了拳头。

    对,问心无愧!

    是她魔怔了,与其计较阿父未来会不会变“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可做,玻璃、水泥、□□……这些基础东西还没有弄出来。

    刘瑶想通后,面上重新展露笑颜,正欲开口,怀中一下子撞进来一个暖热小猪,刘瑶踉跄了一下,还好有卫子夫扶着她。

    刘据小手抱住她,咧嘴露出点点小米牙,“姊姊!”

    刘瑶无语,点了点他的小软鼻子,“坏家伙!”

    她这些时日“杞人忧天”,还不是因为这个小家伙出生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第70章 色衰而爱驰。

    刘瑶想通后,也就不再观察前朝的政事,管主父偃闹成什么样,就看阿父的忍耐性了。

    她则是将注意力研制玻璃上,比起玻璃,琉璃反而变得容易,出来的成品比张骞带回来的西域琉璃品质看着要更通透。

    张骞看到成品沉默了。

    刘瑶看着烧出来的琉璃碗,叹气道:“不行啊!”

    张骞看着晶莹剔透、 碧如春水的琉璃碗,目露惊艳,西域最精美的琉璃也就是这种,而现在这种东西只是长公主他们研制出来的失败品,他不敢想象成品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不过将目标定高些,还是会有一些意外收获。”刘瑶敲了敲碗,目光远处屋檐堆积白雪,让人用碗呈了一碗雪,碧绿的琉璃碗中堆着一抹白,十分风雅。

    虽然刘瑶对这批东西不满意,不过她之前向刘彻要了不少钱,所以暂时用这次烧制的琉璃抵债了。

    除了这些,她还烧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琉璃珠,鹌鹑大小,不止刘珏、刘琼他们有,认识的亲戚孩子都有,卫家的、东方家的……就连张苒都有一大盒。

    张苒看着面前绚丽的琉璃珠,有些哭笑不得,“阿瑶,我已经十四岁了,不需要这些了。”

    明明比她还小,偏偏将她当成小孩子,她有时候喜欢这种待遇,有时候就无奈了。

    “还小,都有!烧的多着呢。”琉璃珠对刘瑶来说,就是实验品,能消耗就消耗。

    张苒接过盒子,好奇道:“阿瑶,你为什么不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之前陛下不是将醉仙楼给你了吗?你就一直放在哪里吃灰吗?”

    醉仙楼自从改名成“天禄阁”后,就一直没有开张,确实如张苒所说,放在城中心吃灰。

    说起这个,刘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她着实将这件事给忘了,旁人没人催,她又对餐饮业没兴趣,就一直放在那里。

    刘瑶:“等我有自己的工坊后,再开吧。”

    前段时间,桑弘羊告诉她,说她的公主府已经盖好了,再过一两年,她就能出宫了。

    主要是她现在也没什么想卖的,之前弄出来的大刀、望远镜又不是能卖的,等弄出了玻璃后,就是她赚钱的时候了。

    张苒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

    不过她告诉了刘瑶另外一件事,“阿瑶,前段时候,我听河间国的人说,河间王刘不害重病了,若是出了事,王容怎么办?”

    “重病? ”刘瑶愣了一下。

    王容嫁给河间王不足三年,她满打满算今年也就十六岁,能传出重病,说明河间王恐怕性命不保,难道王容这么小就要当寡妇?

    “嗯。听说刘不害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长年汤药不断,今年推恩令之后,他的病情一下子严重了,不过大夫说,如果熬过这个冬日,等到天暖和了,他病情也就能稳固下来。”张苒唏嘘道。

    刘瑶沉默了一瞬,“怪不得王容这半年都没给我写信。”

    张苒:“王容还没有孩子,如果刘不害死了,她可以回长安吗?”

    刘瑶摇头,“我不知道,这要看阿父还有皇太后他们的决定,不过皇太后她……”她的身体也不好了 。

    皇太后虽然才五旬有余,今年已经有撑不住的架势,最近她去看她,已经起不来身了。

    刘瑶没想到,皇太后会倒得这般快,当年太皇太后病情严重时,也撑了许久。

    张苒也知道宫中的情况,没说话,两手握住她的手。

    ……

    从铸铁司出来,刘瑶带了一箱子琉璃珠去未央宫,在宫门口正好看见主父偃、公孙弘,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一看就知道闹矛盾了。

    主父偃与公孙弘算是同龄人,只不过此时在宫门口,主父偃唇边噙笑,眉峰飞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公孙弘。

    而公孙弘眉间紧锁,攥着大手,胡须都气的快要炸开,“主父偃,你不要太过分!”

    主父偃假装不解,“公孙弘,在下对你一向礼待,你这是何意?”

    公孙弘:“我等臣子理应辅佐陛下,不应该一昧的谄媚惑主,你这幅样子,就不怕被人报复吗?”

    主父偃粗手捋着胡须,“公孙弘,喜怒哀乐乃本性,不就是在朔方城的事情上,陛下采纳了我的意见,没听你的,你嫉妒我也理解,只是我看不起你表面一副宽仁大度,内里小肚鸡肠,朝堂为官,陛下看上谁,谁就赢,你这幅老好人样子给谁看?”

    “你……”公孙弘气的脸都涨红了。

    卫青拿下河南平原,陛下将河南平原分为朔方郡、五原郡,陛下有意在此地建城,主父偃察觉陛下的意思后,就上奏说可以在朔方郡建立朔方城,用于消灭匈奴的后方城池。

    公孙弘不怎么赞成,在河南平原建城的事情秦朝也干过,当时秦朝用了三十万人建城,最后除了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压根就不曾成功过。

    可是主父偃为了讨好陛下,偏偏鼓动陛下,说什么此一时彼一时,秦不成功,不代表汉不能成功,汉与秦终究不同。

    然后陛下就与他一唱一和,下了决定,完全将其他公卿的意见排斥掉。

    自那以后,他与主父偃也算是结下了梁子,刚刚在陛下面前,又因为朔方城的事情吵了起来。

    ……

    刘瑶见状,也不管他们,两个六旬老头,还是朝廷重臣,她惹不起。

    刘瑶眼神示意子燕等人跟上她,直接越过主父偃、公孙弘,往宣室殿方向走去。

    主父偃:……

    公孙弘:……

    两个老人仿若一下子被掐住脖子,等着刘瑶说话呢。

    谁知道她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似的,一直到拐过弯看不见身影,都不曾吭过一声。

    两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刘瑶消失的方向,心头纳闷为什么刘瑶不理他们,难道他们惹到她了?

    ……

    刘彻见她过来,笑问:“刚刚主父偃、公孙弘好似闹了矛盾,你可曾遇到他们?”

    刘瑶行礼道:“刚才他们两个在外面吵架呢!不过你放心,没打起来。”

    刘彻诧异:“还在外面?”

    刘瑶点头。

    刘彻:“你没拦着?”

    刘瑶一脸莫名:“不是没动手吗?再说我又不干涉朝政。”

    刘彻更加不解了,“你就没调和他们一下?”

    “没啊?他们又没挡住我的路,我绕过他们就进来了。” 刘瑶示意子燕打开箱子,“阿父,你看,这些就是我们烧的琉璃珠,你无聊时,可是弹着玩。”

    刘彻一时没绷住表情,他没想到刘瑶居然是无视主父偃、公孙弘他们。

    他着实好奇主父偃、公孙弘他们的后续反应,让人喊了一名朗卫进来,“阿瑶没理他们,主父偃、公孙弘他们什么表情?”

    朗卫拱手道:“启禀陛下,两位公卿都呆住了,一直到长公主进内殿,都没有缓过神,然后两人就没再吵,各自回去了。”

    刘彻忍俊不禁,“阿瑶,你做的不错。”

    刘瑶那边,已经用手捧出一把琉璃珠,随便洒在地上,随便弹了一颗,看着两颗琉璃珠相撞,唇角一勾,她的准头不错。

    刘彻见了,来了兴致,也蹲了下来,弹了一个琉璃珠,看着撞开其他琉璃珠,笑道,“你啊,多大了,还如此孩子气。”

    刘瑶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他手中的琉璃珠,示意他说这些时,看看自己。

    刘彻笑而不语,与刘瑶一左一右地蹲着,两人一起玩起琉璃球来。

    等玩够了,刘瑶起身拍了拍身上裾袍的褶皱,想起公主府的事情,问道:“阿父,公主府已经建好了,我什么时候能住进去?”

    “你才十二岁,宫中那么多地方还不够你撒野?” 刘彻不解。

    刘瑶:“我的地盘我做主,你不懂!”

    刘彻:“你平日在朕的地盘时也是你做主,至于宫外,你还小,不太安全,还是在朕身边,朕放心。”

    刘瑶瞪眼:“公主府就弄好了,为什么不让我住!”

    “你若是再提,朕立马让人将公主府给拆了。”刘彻屈指弹了她额头一下。

    刘瑶:……

    她顿时哑然,因为对方真的敢这样做。

    即使后续有朝臣骂他浪费,他肯定也不会犹豫。

    见她老实了,刘彻满意地微微点头,随口问起她炼沙子的进程。

    毕竟上次因为烧沙子的事情,被小家伙谴责自己不关心她,还趁机要了三千金子,为了不让小家伙再谴责,他主动开口。

    刘瑶:“琉璃非我愿,我想要的是玻璃。”

    “玻璃?”刘彻转眸想了想,“就是用沙子烧成的东西?”

    刘瑶:“嗯。现在温度不好掌控,玻璃不好弄,就暂时将琉璃弄出来了。”

    以现在的温度,窑温再提高些,再过两三个月,工官可以烧出瓷,到时候还能让阿父惊掉下巴。

    刘彻:“看你这话说的,听张骞说,琉璃可是西域传承百年,独有的东西,一朝被你破解,传到西域,会气死不少人。”

    “哦!气死就气死吧,我住在宫中,管不着。”刘瑶有些无精打采道。

    公主府建好了,但是她不能住,她建那么早干什么?

    刘彻见她这样子,有些无奈,“你这孩子,朕真是将你给宠坏了,一旦不顺你意,你就这幅样子。再说,你小时候不是嫌弃朕治下的长安太穷吗?现在怎么整日想着飞出去?现在不嫌弃了?”

    刘瑶认认真真道:“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阿瑶!” 刘彻眉峰稍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谁给你住狗窝了? ”

    他请人费心建造的公主府,就被小家伙说成“狗窝”了,该打!

    “……”刘瑶左顾右看,小手抓起两把琉璃珠,“阿父,你看,我这琉璃珠好看吗?我打算将它卖了,你觉得会有人喜欢吗?”

    刘彻:……

    就在父女俩大眼瞪小眼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禀声,“陛下,王美人在外等候!”

    刘瑶挑了挑眉,“王美人?阿父的日子过得不错,阿瑶真是羡慕!”

    王美人算是刘彻今年的新宠,是赵国人,家中没有什么背景,不过一入宫后,就得了皇太后的青眼,曾经当面说,若不是因为入宫成了妃子,就要将她认成义女,后来就在刘彻跟前得了宠。

    刘瑶与她说话不多,对方说话温温柔柔,也有条理,平时听刘彻谈起她,将王美人似乎当成了解语花。

    卫子夫也对她印象不错,让刘瑶与刘彻相处时,莫要被后宫之事干扰了,不要将注意力放在王美人等人身上。

    刘瑶答应了,是因为她清楚刘彻的性子,喜新厌旧,如大多数男子那般喜欢年轻貌美姑娘,现在有了王美人,以后还会有“倾国倾城”的李夫人、赵婕妤……

    她更担心卫子夫的心理情况,若是卫子夫能看开,对他们没影响,别说一个王美人,就是来十个,她也不关心。

    这下轮到了刘彻有些不自在,“你个姑娘家家,羡慕什么!”

    刘瑶目光微斜,揶揄道:“阿父,你的美人还在外面呢,你舍得?”

    刘彻有些尴尬吩咐道:“朕现在忙,让王美人回去吧。”

    内侍退下,不一会儿,刘瑶就又听到内侍的声音,“陛下,王美人说,她有了身孕,所以想亲自告诉你,不小心打扰了你处理政事,她让奴婢向你请罪!”

    刘彻闻言,顿时大喜,连忙道:“快将王美人宣进来!”

    刘瑶眸光微闪,笑道:“恭喜阿父!既然这样,阿瑶就不打扰你与王美人独处。”

    “阿瑶!”刘彻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刘瑶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冲他眨了眨右眼,“我是怕王美人在我面前不自在,吓坏了你的美人,你肯定埋怨我。”

    与其在这里看着他们恩恩爱爱,她要赶着回去安慰阿母。

    刘彻:……

    刘瑶不等他答应,冲他屈身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宣室殿。

    出宫时,正好与王美人撞上,对方见是她,连忙后退一步,屈身行礼,“参见长公主!”

    刘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面前的二八少女,扯了扯嘴角,想要开口,发现没什么可说的,最终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带人离去。

    王美人目送对方离开,有些艳羡地看着她傲然的背影,素手默默压着腹部,她也想她与陛下的孩子有如此荣宠,即使是个公主。

    现在卫皇后地位稳如磐石,三女一子,外有大将军卫青,她只是个小小的美人,不求对方如她这般幸运,但也想奢求更多的帝王宠爱,她母家无权无势,又家贫,只有紧紧攀住陛下,才能保自己无忧。

    ……

    回到椒房殿,刘珏、刘琼正在偏殿念书,刘据在睡觉,卫子夫在处理宫务。

    刘瑶第一时间去了内殿。

    卫子夫坐在窗前,窗外的斜阳轻轻将阳光撒在她的面庞,将她眼角细纹细细描绘,这是岁月赋予智慧与经验的印记,每一道细纹都蕴含了温柔与力量,可不是每个人都欣赏它的美。

    卫子夫察觉目光,抬眸见刘瑶站在门口不进来,弯眉浅笑,“怎么站在那里?”

    刘瑶走到她跟前,蹲坐在卫子夫跟前,老实道:“阿母,王美人怀孕了。”

    卫子夫提笔的动作一僵,然后轻声道:“这是好事,陛下的子嗣越多,对大汉也越好。”

    刘瑶见状,将她手中的笔拿掉,握住她的手,“阿母,你莫怕,你还有我,若是阿父不要你了,我带你离开皇宫,去宫外住。”

    实在不行,她只能借助鬼神之说,来骗刘彻,说国母只有与她住在一起,才能保大汉太平,反正她懂好些戏法。

    “傻孩子!”卫子夫一开始以为刘瑶要对王美人使手段,听她说完后,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我已经是陛下的皇后,岂能如孩子玩闹那般,说走就走。你放心,阿母没事。”

    卫子夫摸了摸她的面庞,少女眸中浓浓的担忧和依恋,让她心头暖烘烘,“阿瑶要相信阿母,你忙自己的事情就好,阿母知道,阿瑶忙的那些事比天下许多事情都重要,我的阿瑶理应翱翔九天,不应该被阿母的这些事情将心思缠绵在内宫。”

    刘瑶枕在她的膝上,轻轻点了点头。

    卫子夫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哼唱着儿歌,柔和的歌声轻轻安抚着少女的心神,渐渐地阖上了眼眸。

    卫子夫温柔的视线描绘着少女的轮廓,不一会儿,一阵夹杂着雪味沁人冷风从窗户拐了进来。

    卫子夫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冷白的天空,喉咙间的哼唱越发温柔。

    色衰而爱驰。

    她一直懂这个道理,身为陛下的女人,她也从未想过陛下会对她从一而终。

    她不只是陛下的妻子,也是大汉的皇后,不能嫉妒那些女人。

    为了卫家、为了阿瑶他们,她都要坐稳这个皇后之位。

    再说现在阿瑶担忧太早,后宫的女人威胁不了她的地位。

    ……

    在临近过年的时候,刘瑶与两个妹妹玩耍,工官长亲自来找她,喜气洋洋道:“ 长公主,窑炉那边又烧出了新的琉璃……不对,我看着好像就是你需要的玻璃。”

    刘瑶一听,欣喜道:“真的吗?”

    工官长用力点头。

    主要是真的是用沙子、石灰等东西真的能烧出东西。

    刘瑶到达窑炉,就见到一堆已经浇筑好的玻璃球、玻璃碗等东西,旁边还有一炉刚刚出来的玻璃液,看着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玻璃球,其中最多的还是绿色玻璃球,路遥也不诧异,若是第一次就能弄出透明度极高的纯色玻璃液,她都要怀疑操作的工匠是不是身携金手指了。

    工匠们拿着玻璃球惊叹不已,这是他们第一次烧出来完整的玻璃,不由得感慨万物的奇妙,平平无奇的沙子经过洗筛后,经过高温烧制,就能变成玻璃,看着似乎比琉璃价值更高。

    刘瑶拿起一枚玻璃球放在眼前,世界变绿了。

    可惜透明度不行,还需要继续炼制。

    工官的工匠见刘瑶面上喜色不多,为首的老工匠有些惴惴不安,“长公主,难不成我们弄错了?”

    “还不够好,不过第一次也不错,来人,赏!”刘瑶将玻璃珠扔到箱子里。

    众人欢欣鼓舞。

    因为长公主一向大方,从不吝啬赏赐,而且记录结果时,从来也不会忽略他们这些工匠的名字,经常为他们轻功,这些年,他们经常得到陛下赏赐的酒肉和金钱。

    刘瑶知道玻璃之所以有颜色,是因为里面有其他杂质,但是怎么去除这些杂质,就难住她了。

    当工匠们听说,刘瑶的要求是要他们制出如清水般澄澈透明的玻璃,顿时惊呆了。

    虽然他们知道长公主不满意现在的玻璃,但是长公主的要求也太高了。

    刘瑶:“你们先研究着,说不定哪一天就出成果了。”

    有年长有经验的老工匠已经弄清了玻璃为何不能呈现无色,就是因为玻璃液中掺杂了其他杂质,但是如何清除,他们也不清楚。

    有人提议,“长公主,不如向天下悬赏,看看能不能找到手艺高的老匠人。”

    民间肯定有高手的。

    刘瑶闻言,算是应下,以她的名义向天下发布悬赏。

    就在刘瑶头疼怎么烧出无色玻璃时,之前骗过刘彻的苍玄子好不容易给刘瑶递了话,说自己有主意。

    自从苍玄子骗术被刘瑶揭露后,刘彻原想将他杀了,被刘瑶拦了下来,调查清楚身份背景后,在问清楚苍玄子如何能练出纯铜后,刘瑶就让刘彻将人放进甘泉宫了。

    甘泉宫何地?

    甘泉宫位于渭河北面,是刘彻用秦朝林光宫改建而成,而林光宫也发生过一件大事,秦宣太后就是在林光宫诱杀义渠王。

    甘泉宫因为依山傍水,夏日凉爽,是避暑的好去处。

    不过刘瑶知道甘泉宫,是因为甘泉宫是历史上汉武帝养方士的地方。

    所以当年刘彻扩建甘泉宫的时候,刘瑶就警惕了好一段时间,确认刘彻当时没有想法后,也就不管了。

    起先刘彻得知苍玄子的名号时,曾经就想将他安置在甘泉宫,可是后来他被刘瑶揭穿,就歇了这个心思,谁知道刘瑶嫌弃他,让他将人放进甘泉宫。

    为了哄爱女,刘彻只能照办。

    就这样,他费心扩建的甘泉宫,入住的第一人就是苍玄子,一个实打实的骗子方士。

    刘彻后悔,当时就应该就将人给斩了。

    苍玄子别看到了甘泉宫,实际上日子过的艰苦,终日见不得油腥,而且每日还要干重活,甘泉宫的宫人也知道他的底细,不拿正眼看他,几次想跑,也跑不出去。

    刘瑶听说苍玄子有主意,将人宣召进宫,看着面前老的如同褶子精出世的苍玄子,刘瑶单手支颐,“苍玄子,你若是骗我,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听到这话,苍玄子瑟缩了一下,而后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长公主,草民哪敢骗你,草民钻研六十年有余,才钻研出这种法子,是草民最后的本事了。”

    刘瑶嘴角微抽,上下打量他,幽幽道:“苍玄子,你今年高寿?”

    她记得苍玄子今年满打满算也就六十一,这是在娘胎中就开始钻研了?

    果然吃的教训还不够,还是满嘴跑火车。

    “……呃,草民一时太紧张了,不过草民没骗长公主,求长公主给草民一个机会。” 苍玄子连忙道。

    刘瑶身子往坐榻上一靠,姿态悠闲,“我要炼制的可不是金银铜铁那些硬物,而是一种用沙子烧成的东西,你确定能行?”

    “万法不离其宗,主要是涉及到火的东西,草民稍微一上手就知道了。”苍玄子连连道。

    刘瑶静静听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的苍玄子两股颤颤,汗如雨下,眼看着就要跪下。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外人都知道他意图骗陛下,被长公主揭穿了,但是只有他知道,一个八九岁的女娃知道的那些知识有多可怕。

    他也是自小研读黄老之学,虽然会些技艺骗人,但是不代表他不信啊。

    所以对于当年长公主那些“灵草”、“神兽”、“投胎”的戏谑,他还是相信了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苍玄子就听刘瑶开口道,“行,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若是能将无色玻璃制出来,我就让你当甘泉宫的甘泉令如何?”

    如果真的成了,苍玄子虽然是个胆大的骗子,也算是有真本事。

    让他成为甘泉令掌管甘泉宫,以后刘彻往甘泉宫塞方士,那就有意思了。

    “……草民多谢长公主!” 苍玄子大喜,丝毫不怀疑长公主的话。

    他知道,以长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这事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刘瑶淡然道:“前提是你要做到我的要求!”

    苍玄子伏地叩拜,激动地全身颤抖,“草民万死不辞,一定帮长公主实现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