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红黑迷雾救援手册 > 151、番外·空想主义者01
    “真的决定好了?虽然很多人盼着你去死,但根据数据统计,求你活下来的人也不少,比如说我。”

    “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咳,这是我想不想咳咳……的事吗……”

    “虽然按理来说我应该说一句好久不见——但现在的你,更需要我说的不是这句话吧?”

    “是啊,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请拿走我的大脑。”

    “我终究会返回高维世界,你确定要把记忆保存在我这里?”

    “我确定。”

    “即使——”

    “我确定。”

    于是qc伸出了机械手,稳定地在一具碳基遗体上操作,它已经是个高级而成熟的电子虚拟生命,不再是当初遵循每一条指令的ai,所以它不会告诉对方——它已经学会了背叛。

    ********

    灯光猛地炸亮,眼前一片空白,从意识的漆黑走到苏醒,没有人知道这期间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宽敞而精致的一家私人影院里,人们错落地间隔着,第一反应几乎都如出一辙的惊愕和迷惑——当然,有人面露警惕,有人眼含杀气。

    世界的参差被强行汇聚在一个小小的空间中,不论是日常还是非日常都被操纵着安排,一视同仁,毫无例外,无论你在这家影院外是曾怎样的叱咤风云,如今都无法从椅子上起身一刻,而在这片活的黑暗里,哪怕有荧屏微光,连赤井秀一的视力也无法扫描全场,他们都只能感知到附近的人,但没有人能发出声响。

    仿佛降临在这的只是灵魂,躯壳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死物。

    【东京时间18:00整,欢迎光临■■■■@¥a#!】

    刺耳的噪音忽然回荡在空间中,是日语,一个声音激情慷慨地播报着,好似热情招揽的影院前台介绍,每一个字音都破碎着来自不同的播音人口中,或男,或女。一个纯粹的剪贴货。而最前方原本空白的荧屏忽然泛起雪花斑,最后在扭曲中汇成了一行奇异的符号。

    没有人认识的文字,但所有人都能读懂它的意思。

    【在正式开播前,丹斯弗格影院将为您播放精彩片段的剪辑,您可以在欣赏完毕后挑选自己喜爱的电影进行品味,接下来是预告介绍——

    18:37《樱花酱》为您上映!如果有耐心的话,18:36的《操心师》也是值得一看的选择,当然,喜爱动作片的顾客可以等到18:37的《杀死那个精神病人》,而偏爱文艺片的顾客可以留到18:38的《习惯》!最后,将是我们人人都爱的《sp-licè·0.3.2.9f2》!】

    滑稽而充满诱惑的音效卡顿了两下,最后忽然切换成呆板冰冷的电子机械音。

    【东京时间18:07整,为您播放,《樱花酱》。】

    在所有人的沉默里,影院陷入了黑暗。

    ********

    他们第一眼看见的画面就是一张照片,镜头下光线饱满,展示出崭新的光滑,勾肩搭背的年轻人们对着镜头欢呼,打闹中歪斜的镜头昭示着某种快乐,彩色的图像在漆黑的影院里鲜亮得格格不入——

    座位上的一部分人睁大了眼睛。

    【“还没忘记?”

    “……我在努力。”

    “努力,哈,祝你成功——这是今天的药。”

    “谢谢。”】

    对白突然出现,却完全没有任何起因,两个男性的对话时镜头仍然停留在那张照片上。这仿佛是一卷纪录片,自顾自地播放,而根据他指尖所停留的地方,人们很快猜测出他的身份究竟是谁——是那张照片上的第六个人,有些人记忆里不存在的人。

    【即使曾经一无所有,但好歹,我也曾拥有过一个夏季。】

    【所有人里第一个对我说你好的,是诸伏景光。】

    镜头聚焦在企图拉架的猫眼青年脸上,旁边应景地打出了姓名,这个名字炸开新的波澜,瞬间证实了之前的推测,然而在所有人都被禁言的此刻,再怎么惊讶的脱口而出也不会被他人发觉。

    下一秒影片似乎转向了回忆,光线一瞬间暗淡了下去,昏黑的小巷里有两个人正麻溜地逃跑着,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叮当作响的购物袋,身后的追杀声越来越远,路灯一闪而过,他们认出那是诸伏景光和照片上凭空多出的第六个人。

    【“一起走吧?十一点熄灯后翻墙的话,容易惊动监控室的人,会很麻烦的。”

    “……谢谢,我叫神宫寺集,你是?”

    “我是诸伏景光,在你隔壁的鬼冢班——很高兴认识你,我可以叫你集吗?”】

    不是吧,两个翻墙熟练户竟然因为违规违纪而达成了统一战线,其中一个还惹过极道,工藤新一半月眼,原来现在靠谱的成年人们当年也这样叛逆过,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等等,防卫过当,到底什么程度才被叫做叫防卫过当?

    【萩原研二果然很适合去做情报工作,窃听和套话技术一流。】

    然而镜头马不停蹄地挪到了另一个人脸上,打出的新名字旁边是张正煽风点火的俊脸,虽然评价让人迷惑,但回忆里的场景只是间普普通通的卧室——而只有某些人认出来,那竟然是警校宿舍。

    【“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是啊,交换名字后我们就是朋友啦——我是萩原研二,请多指教,集。”】

    宿舍内原本僵持的气氛烟消云散,但更多人的关注点或许是在神宫寺集之前的那句话。今天下午在门外的果然是你……都被人找上门来了,萩原研二听到了什么,而神宫寺集又在和谁讲什么机密?

    【班长说,绝对不会有人死的。】

    镜头定格在苦笑着分开两边的人身上,旁边写出的名字是伊达航。回忆里的光线又暗淡了下来,年轻的警校生们沿着明明暗暗的街道向前,只有走在最前面的萩原身边围绕着妹子们的嬉闹,神宫寺集逼视着诸伏景光的眼睛,高大的青年一巴掌拍在后者背上,爽朗的笑容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这可是你教我的,有问题一定要和朋友们说出来,不能藏在心底,不是吗?”

    “可是……这是我自己……不想牵扯别人!”

    “放心,我们可是要一起当警察的人——绝对不会有人死的!”】

    降谷零无声地勾了勾嘴角,这句话他当年同样也听过,只不过是被罚扫浴室时罢了……可如果影片是段真实的回忆,那这会不会是另一个世界的过去?

    然而最初的那几句话让他无法忘怀那种不详的预感。

    【如果阵平和零哪天能不对着干,我愿给那天颁一个神宫寺□□。】

    这回是左右对半的公平镜头,一副要当场来盘拳皇的架势,照片里互相扒拉的两个人旁边都浮现出了名字,松田阵平与降谷零——而其中一个陌生的名字下,代表着的脸却是大部分人都认识的。

    镜头里的两个人暂时还算安生,只不过抱着电动手柄厮杀得难解难分。但下一秒猛地站起来的松田不小心勾到了总电线,屏幕瞬间黑了下去,原本就濒临胜负的局面变成了无人知晓的结局——于是照片里的鸡飞狗跳发生了,摁下延时摄影匆匆跑向混乱的摄影师只在边缘露出半张脸。

    萩原研二第一个笑了出来,反正禁言时没有声音,不远处的小阵平根本揍不到他——

    而新的声音忽然出现。

    【“还能看见吗?”】

    看见什么?液体倒入玻璃杯,吞咽的声音,镜头久久定格在那张照片上,多么辉煌的六月。

    【“要是还看的见,下回我该给你药量加倍了。”】

    一个少年自言自语般地定夺,没有任何神宫寺集的声音。一丝一毫都不存在。

    这句话就像个开关,不知道刺激到了哪一点,屏幕上瞬间出现了新的变化——萩原研二的脸从照片上刹那间消失,空白的模型,被遗忘的面容。所有人一时间失声。

    小巷里最后一声惨叫突兀终止,即使不远处就是天光大亮的人间,昏暗的镜头里留着半长发的男人歪着脑袋看他,上膛时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些微的好奇与困惑,杀气缓缓渗出屏幕,前来接头交易的人捏死了枪柄。

    【“你是谁?”】

    他们异口同声地发问。

    【“潘德林。”“赤鬼。”】

    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第二次闪回照片时松田阵平的位置只剩一片焦痕,狂风大作的海岸边,拆弹警察顶着淹没世界的黑雨摁下了起爆,爆炸与火光掀飞了一整个码头的船队,金属洪流从身后消失,他插着兜离开,转头却有辆白色的马自达在等候。

    【“就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第三次闪回,照片已变得陈旧而破碎,原本打闹中诸伏景光正伸手阻拦,但此刻一条又一条的伤疤开始浮现在那截露出的手腕上,慢条斯理,连绵不绝,蜈蚣般丑陋的痕迹。

    撑在洗漱台上的人迷惘地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眼神在暴怒与游离中跳跃,他不记得,但他不应该不记得,他怎么可以忘记,他忘记了什么……盥漱间的门口多出一个人影,金发女人吐出一朵云雾后调笑着发问,布伦尼文,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樱屋敷响。”】

    不,等等,这是错误回答……我是谁,什么错误回答……他们成功了?

    不,不,绝不能……诸伏景光在惊恐地第一瞬间抓住旁边的刮胡刀。

    第四次闪回,伊达航被涂上拙劣的黑白,恶劣地与遗照十分相配,一段刹车声终结了一切,那个总是操心着每个同期的人失去了曾经所有可以操心的人,而现在,他或许可以称得上是休息?

    飞来横祸的追悼会上,哭泣的声音无法自抑,有个金发男人在围墙外默默聆听,来间娜塔莉在灵堂上崩溃地流泪,随后镜头一转,美丽而年轻的女人在房间里恍惚着站上凳子……她最后一次喃喃自语,都结束了吗。

    【“你在哪里做什么呢?偶尔也联系一下我啊!”】

    第五次闪回,结果如预期般麻木地到来,照片里降谷零的部分直接被剪刀剪去,而现实中他们终于再一次见到了神宫寺集——二十九岁的退役警官垂下被命令击毙波本的手,电话里的人允诺着表彰,周围的人在为胜利欢呼,又是一年早春,樱吹雪掩去了血迹和金发。

    疯狂?疯狂!多么疯狂的世界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哭着挂断了电话。

    【“清醒过来了?”】

    屏幕瞬间一片漆黑,那个少年的声音冷淡地成为了唯一的字幕。

    【“现在再试一遍,你能看见什么?”】

    毫不留情地逼问,镜头忽然在晃动,刹那间响起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但它停滞在角落里一动不动,透露出某种濒死般自我欺骗地绝望——直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它终于转向了那只最初捏着照片的手,被迫的。

    那只手里什么都没有。

    这一刻,所有狭隘的有限视角都被取消,所有单调的白噪音都被清除,他们终于真正目睹了全局。完全寂静的空间,昏暗的卧室里神宫寺集倒在长椅上僵硬如尸体,逼迫他面对真相的人仍掐着他的下巴,明明是少年的躯体,眸子里却古井无波。

    【“很痛苦,对吗?所以为什么不放弃思考呢,效忠我,服从我的命令,只为我而战——而我发誓,你将得到你所渴求的平静。”】

    又一次漫长的静止,他们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与心跳。

    神宫寺集始终没有回答。

    他只是握住了那只掐住自己下颌的手,颤抖着将唇印上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