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硬是被他这句阴森森的语气渗到,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就见陆昀铮转头轻飘飘吩咐:“关景,帮他一把。”

    关助理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微笑着对黄毛道:“林先生额角有一块淤青,后腰也被撞了一下,您看您是亲自动手,还是我们帮您?”

    几个黑衣壮汉应声围上来,这架势,要是让他们动手,只怕得把脑袋撞成猪头吧!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脸上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众目睽睽下,黄毛的后槽牙都快咬断了,他平日里横行惯了,哪受得了这掉面子的事,当即嚷起来。

    “姓陆的你别太过分,叫你一声二少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谁不知道现在陆家是谁掌权,你一个弃子耍什么威风!”

    他环视身后作壁上观的同伴们,突然觉得自己得了理,指着陆昀铮朝他们讥笑道:“你们都被他唬住了?他瘸着腿坐在这还不够说明问题?”

    这话太重了,闫硝忍不住上前一步,突然被人拉住手腕拽了回来,他低头一看,陆昀铮连个眼神都没变。

    那人像是疯了,非要咬人一口的样子。

    看着他们满面威风:“你要是敢动我,就凭我哥跟陆伯伯的关系,到时候指不定谁先死。”

    他的话威胁意味满满,仿佛笃定这是陆昀铮的死穴。

    现场情势似乎略有反转,静默的氛围落针可闻。

    “郭奉。”

    陆昀铮突然叫出了黄毛的名字,沉冷的声音清晰而平淡,似乎没有被这人的挑衅引起任何情绪。

    他看着手机屏幕,不急不缓地说:“你抽了你哥公司六千万资金拿去赌光了的事,跟你哥说过吗?”

    黄毛像是瞬间被定住,瞳孔几乎炸开了:“你,你怎么知道!?”

    接下来陆昀铮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棍棒打在他身上,卸了他的力气。

    “你哥哥郭呈树,拿玉石掩人耳目,私下倒卖违禁品被抓,他已经快半个月没回家了吧?”

    “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发现吗?因为你暗中挪用资金,才让他周转不急。”

    “现在,还觉得他能帮你吗?”陆昀铮冷冷地看着他。

    黄毛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已经吓的打哆嗦,可还是嘴硬不肯相信:“不可能,你瞎编来吓我的吧!”

    “进了七处的案子,没有哪一桩是冤枉的。”陆昀铮关掉手机,语气稀松平常。

    但那个名称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在港城的职能部门里,七处最为神秘,是对外资料最少的一个组织,其内部成员更是秘中之秘,但只要七处登报,便是决定一座商业帝国的生死。

    跟这个名称扯上关系就像阎王点卯,港城所有商业世家,没有哪一个不对其敬之畏之。

    就算是猖狂如黄毛,听见这句话心里也咯噔一声,冷汗瞬间下来了。

    他完全不敢细想,心里只一个念头,就是证明陆昀铮是在虚张声势:“你别以为你能吓到我,七处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你知道消息……

    黄毛话虽如此,但已经完全是一副色厉内荏的紧张状态,忙不迭掏出手机,似乎想打电话求证,但手抖的手机都拿不住。

    闫硝看着他从嚣张猖狂到颓然泄气,八成是已经从别处得了实锤,也跟着暗自心惊。

    这个“七处”到底是何方神圣?

    眼见着黄毛通完电话的脸色彻底灰败,像只斗败的公鸡。

    面临牢狱的恐惧驱使他丢掉了脸面,态度转了个弯,对陆昀铮哭丧道:“陆二少,听你这话肯定认识七处的人,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陆昀铮没心情看他卖惨求饶,冷着脸耐心告罄的样子,黄毛对上他的眼神,不敢再多说,可求饶无果,病急乱投医盯上了一旁的闫硝。

    “我我我好好向你道歉!林少爷对不起对不起!你帮我跟陆二少说说……”

    闫硝猝不及防后退两步,还好他躲得快,差点就被黄毛扑上来抱大腿了。

    小闹剧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一场大戏。

    闫硝可不认为自己能对陆昀铮有多大影响力,他看了看陆昀铮,对方不耐烦地转过身去,只丢下了一句话:“别忘了你还有事没做。”

    这下黄毛不仅要还闫硝那一身伤,过不了多久,大概就会上财经时报,后半辈子估计都要进去蹲着。

    这出戏可谓是杀鸡儆猴。

    那几个世家子弟心里炸开了锅,惊叹与疑虑并存,陆昀铮那破烂的名声流传太久,大家都以为能在他头上踩一脚。

    但现在,众人一边惊叹陆昀铮居然跟那传说中的七处有关联,另一方面又不得不疑惑,林家这位新少爷跟陆昀铮什么关系,能让他这么护着?

    风暴中心的闫硝到现在反倒有点懵逼,他看着地上的黄毛发愣,就听见陆昀铮回头对他道:“愣着干嘛?把你的手包了去。”

    “哦。”

    闫硝下意识就应了声,他还从没见过这个状态的陆昀铮,一举一动威压甚重,让人不敢不照做。

    直到跟着医护去处理完了手上的伤口,他才回过神来。

    靠了,陆昀铮到底是啥人啊!

    还那个七什么东西,听起来有点牛逼!

    他就靠这个把那帮富家公子训得跟孙子似的,那往后自己要是犯点啥错,不得被他玩死!?

    闫硝心里苦,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也没说这活可能性命不保啊!

    经过这一遭,大病还没愈又受了惊吓,小黑已经在航空箱里累得睡着了,闫硝上了车,抱着失而复得的小狗开始思考人生。

    他把小黑交给陆昀铮,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但安静下来后,闫硝慢慢回过味来,刚才陆昀铮那么做似乎是在……给他出头?

    想到这,他悄悄看向车厢另一侧,陆昀铮正在通电话,似乎是在处理刚才那件事的后续。

    等陆昀铮挂断,闫硝磨磨蹭蹭地向他求证。

    陆昀铮烦躁地丢开手机,盯着他沉声道:“你是不是到现在也没点自觉,往后你和我利益绑定,他拳头打在你身上,也是扇在我脸上,你觉得我会置之不理?”

    居然真的是在给他出头!?

    闫硝其实有点懵,他不过就是帮忙照顾人的身份,充其量算个不太专业的保姆,怎么还能跟陆昀铮的脸面扯上关系呢?

    但又仔细想了想,好像也可以说得通,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虽然他不是狗。

    那这么看,他这个保姆当的似乎还有点地位呢?

    但不论如何,被人罩着的感觉还是好的,闫硝心里一暖,真诚地笑了笑:“那还是谢谢你。”

    那笑傻得晃眼,陆昀铮懒得看他,偏头按下了一点车窗,清凉的风灌了进来,吹动他的额角发丝。

    闫硝想提醒他,感冒了就不要吹风,却被司机的话打断了思路,又向他确认了一遍目的地的地址。

    是一家酒店的位置。

    这一打岔,闫硝就忘了想说什么,却听见陆昀铮问他:“怎么总住酒店?你不回家?”

    闫硝有点纳闷,陆昀铮怎么知道他“总”住酒店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不招待见吧,闫硝思考了一会,答道:“我才刚回来,跟家里都不是很熟,我在家住,他们也不自在。”

    他说的委婉,陆昀铮却听出了言下之意,顿时嗤笑一声。

    当初那对夫妇跟他谈婚事的时候,可是表现得很喜欢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现在看来到不知道是谁在说谎。

    “既然不喜欢你,干嘛把你找回来。”陆昀铮沉沉地说。

    闫硝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低头看了看睡觉的小黑,笑容有点无奈:“是啊,我也不知道。”

    陆昀铮从后视镜里看过去,目光落在闫硝煞白的小脸上。

    其实他早已见惯了这人示弱博同情的手段,但今天似乎有所不同,那句话里的无奈和无助太真实,竟一下让他分不清是博同情的伪装还是无法掩饰的本意。

    又或者,两者都有?

    陆昀铮盯着他看了一会,隐隐发觉哪里不对。

    昏暗的灯光下,那张清爽稚气的脸上血气苍白,像是没有血色,白的不太正常,陆昀铮眼神慢慢盯上那人的腰,脸色倏然变得凝重。

    闫硝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撩起了他的衣角,腰间猛地一凉,搞得他打了个哆嗦,他迷茫地直起腰来,动作牵扯到后腰的伤口,顿时疼得一缩脖子。

    不仅疼,还好冷。

    仿佛忽然被关进了冰窖里,闫硝下意识去拽自己的衣角,却被人把手拍开了。

    他气呼呼地看过去,发现陆昀铮也在盯着他。

    “这么大个口子,你是没感觉到还是不打算管?”陆昀铮的指尖沾着点点猩红,血迹黏腻,他指尖轻轻碾了碾,乍一看还挺吓人。

    闫硝盯着他的手指,愣了:“我的吗?”

    看他对伤口无知无觉的样子,陆昀铮没来由得气结,呛他一句:“不然是我的吗?”

    随后直接对司机道:“掉头,去斐济。”

    司机应声,转向前往斐济私立医院。